宋南星说:“那买菜的钱……”
“每个月你交五百生活费就好了,算是菜钱。”沈渡抢在他前面开口。
“五百会不会太少了?”
沈渡说:“足够了,我喜欢早起去菜市场买,食材新鲜也比较便宜。”
宋南星闻言就没有再坚持,加了他的微信给他转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之后,就喜滋滋地回了房。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沈渡才回了屋。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思索了几分钟,自言自语地说:“得去弄点新鲜的食材回来。”
潜伏在阴影中的触手顿时兴奋地扭动起来。
因为宋南星买了小龙虾,晚饭沈渡就做了油焖大虾,又配了两个清淡解腻的小菜。
宋南星吃得心满意足,收拾完餐桌后抱着布偶兔子瘫在沙发上,像只被喂饱了懒洋洋的猫。
沈渡坐在他对面的地毯上,拧着眉认真思考明天的菜谱,并询问宋南星的意见:“明天吃红烧狮子头,糖醋里脊,清炒油麦菜怎么样?”
宋南星很有饭搭子的自觉:“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沈渡将菜单记下,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就说:“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去买菜,中午来你这边做饭。”
——他们刚才已经说好,沈渡家里的烟机灶具太陈旧,以后都来宋南星家里做饭。
宋南星送他出门,看着人进了隔壁才恋恋不舍地关了上门。
他光着脚快走几步倒进沙发里,把布偶兔子抱进怀里滚了两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喃喃说:“跟沈渡做邻居也太好了吧!”
布偶兔子的三瓣嘴动了动,红眼睛看向占据沙发另一头的木偶和小章鱼。
木偶和小章鱼同时转过头静静凝视着它。
布偶兔子的长耳朵耸拉下去,悄悄把脸藏进了宋南星怀里。
油焖大虾吃得太撑,宋南星晚上有点睡不着。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催命一样震动起来。
他爬起来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工作群的消息。
大晚上怎么忽然发消息?
点进去一看,是方主任转发的新闻以及一条最新通知:[@所有人,接到精神卫生中心最新通知,有一批新进入的水产品被污染,近期所有人切忌不要吃水产品,注意防范污染。如果最近一个星期有吃过水产品,并出现发热,口渴,幻觉,以及皮肤分泌异物情况等异常情况的,及时前往卫生中心就医。]
这条通知方主任一共发了三遍。
宋南星想起下午才吃的油焖大虾,“嘶”了一声,点进新闻链接。
新闻稿是精神卫生中心发布的,写得非常官方,大概就是近一个星期发现有多名患者出现了相似的污染症状前来就医,经过排查发现这些患者都曾食用过水产品。鱼类、虾类、蛙类等等不一而足,现在精神卫生中心怀疑污染源是某一批次的水产品,正在密切排查污染源中。
外地进入的水产品是要经过交换中心的检验的,怎么会被污染?
宋南星正思索着,就见方主任又发了一条消息:[@所有人,明天紧急加班,所有人按时到岗,如有特殊情况私聊我请假。]
宋南星心说果然,他关掉群聊,去搜相关新闻。
桐城社交平台上,关于这次污染的消息要比官方新闻稿真实可怕的多。
宋南星敲出关键词,立刻就跳出了几张血腥可怖的图片——几个鱼头人身的怪物正跪在地上,中间是一个已经被开膛破肚吃空了内脏的人。
宋南星正要把图片放大仔细看看,图片却显示已被和谐。
他皱眉收起手机,披上睡袍去敲了沈渡的门。
沈渡开门出来。
宋南星奇怪地看一眼他身后黑黢黢的屋子,忽然间想到沈渡家里好像总是不怎么开灯。
“怎么了?”沈渡问他。
疑惑只是一瞬间,宋南星的思绪被拉回来,说:“我刚才接到中心通知,说最近有一批水产品被污染了,我担心下午吃的虾有问题,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沈渡摇摇头说“没有”,反而关切地看着宋南星:“你呢?”
“我也没哪里不舒服。”宋南星说:“也许没有那么巧,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跟我说,我们及时去医院,不会有大问题的。”
沈渡应下:“你也是。”
宋南星见他状态看起来确实没有问题,这才放下心回屋。只是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干脆打开了电视。
夜间新闻正在直播采访这次的水产品污染事件,记者从警方拉起的警戒线钻进去,正在采访居民楼里的居民。被采访的人看起来很紧张,脸色苍白,眼睛有点发红。
记者将话筒递到他嘴边:“听说你们小区最先出现了被污染的人,可以说一下当时发现病人的具体情况吗,最开始是什么症状呢?”
男人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颤声说:“就、就是神智会变得很恍惚,然后一直流汗,说很渴,想喝水。”
他说话时一直不停地舔自己干枯的嘴唇。
记者看着摄像头,继续提问:“确实跟传言中那样是因为吃了被污染水产品的缘故吗?”
男人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吧。他们都这么说的……我们小区好像有很多人都吃过,有一批出现症状的人已经被送去了卫生中心,因为人数太多了,我们只能暂时居家,等第二批通知再去。”
他说话时不停在擦脸上的汗,分叉的舌头伸出来扫过干裂的唇,眼睛发红地看向记者:“可、可以给我一瓶水吗?我有点渴。”
摄像师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扛着摄影器材缓慢后退,画面抖动不成样子。
记者背对着男人并未发觉,还在专心地分析小区的情况,提醒广大居民近期注意饮食安全。
男人得不到回应,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在记者身后。一直冒着虚汗的脸显得浮肿惨白,他的眼睛渴望地看向记者,喃喃说:“我好渴啊……”
认真工作的记者终于意识到不对回头,看清对方的样子之后,立即尖叫着仓惶逃命。
画面剧烈地抖动,不时有恐惧的叫声响起。
直播采访在这里被掐掉。
画面最后,面容浮肿变形的男人伸着分叉的舌尖,长了蹼的五指扑向摄像头。
主持人勉强撑着笑容出现救场安抚观众,宋南星皱眉换台,扭头时却发现木偶和小章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到了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看电视。
见宋南星换台,两个同时转头看着宋南星。
宋南星关掉电视,说:“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他放下遥控器,起身回卧室睡觉,想到什么又回头看着两个新住客,提醒道:“不要打架。”
宋南星这一晚注定睡得不太安稳。
刚睡着就又被急促的语音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摸索着拿过手机看一眼,却发现是沈渡打过来的。
宋南星接通,沈渡剧烈的喘息声透过扬声器传出来:“我、我好像有点发烧……”
“你等等,我过来找你。”宋南星闻言心头一沉,一个咕噜爬起来,飞快换了外出的衣服和防护服,拿上证件手机出门。
结果一打开门,沈渡高大的身体就倒了过来。
宋南星及时将人扶住,发现他身上温度有点高:“沈渡?你还能走吗,除了发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渡虚弱地趴在他颈窝,目光和沙发上的木偶和小章鱼对上。
他说:“没有,就是有点渴。”
作者有话说:
沈教授:生病了,老婆贴贴就好了。
第25章 “是我的。”“不许碰。”
这句话让宋南星脑子一炸,他深吸一口气,将人扶稳了关上门,说:“你忍一忍,没事的,我送你去卫生中心。”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沈渡还是安慰他自己,宋南星把沈渡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下楼。
沈渡比他高了半个头,明明看着挺瘦的人,结果重量竟然不轻,宋南星有些吃力地把人从四楼弄到一楼时,已经累得出了一头汗。
宋南星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烧得迷迷糊糊的沈渡趴在他肩上,身体重量完全压上来,脑袋无力地垂在他颈间。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一样,原本安静的人忽然在他颈间不断嗅闻拱动着,宋南星甚至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颈侧舔了一下,像是舌头。
那种濡湿温热的感觉让宋南星头皮发麻。
他努力偏着脑袋躲避,叫了沈渡一声。
沈渡抬起眼看他,那双总是非常温柔的眼睛此时看起来满是迷离混沌,猩红的舌尖舔过唇瓣,他低低说:“好香……”
宋南星:“……”
他面无表情,甚至还有闲心想,幸好舌头还没变成分叉的。
入睡前看过的新闻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宋南星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力拍拍他的脸:“沈渡你清醒一点,我们马上去卫生中心,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知道吗?”
他很怕沈渡晕晕乎乎的时候真给他来一口。
沈渡眼睛睁大了一些,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宋南星不敢再耽搁,重新把人架起来,往地下车库走去。
刚走没两步,就看见周悬也抱着个人从另一头走过来。两人撞上后都有些惊讶,周悬打量着趴在宋南星背上的沈渡,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些:“也是吃了水产品,被污染了?”
“嗯,我们下午吃了小龙虾。”
宋南星看一眼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他也是?”
他认出了周悬抱在怀里的少年,是五楼那个沉默寡言存在感非常低的邻居。上次他跟沈渡去六楼还狗时,还在楼梯间遇见过对方。
“这是五楼的住户吧,你们认识啊?”
“是我的学生,他父母不太管他。”
周悬看一眼怀里的少年,对方就连生病了也是安安静静的,手臂蜷缩起来没安全感地环抱着自己,脸埋在他胸口。只有实在难受的时候,才会小声地哼唧两声。
他神情不由柔和了些,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对宋南星说:“你也要去卫生中心吧?我的车已经开过来了,坐我的车去吧,路上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宋南星的车还在地下车库,要拖着这么大个沈渡过去实在费劲,他就没有跟周悬客气:“那就麻烦你了。”
周悬的车就在楼栋不远处的主干道上,周悬把许来放在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又折返回去帮着宋南星把沈渡扶上了后座。
把两个病人安顿好,周悬从后备箱拿了两瓶水以及两支注射器交给宋南星:“如果他渴得厉害,就给他喝点水。但别让他喝太多,不然代谢加速可能会导致躯体异化速度也跟着变快。我来开车,你多留意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万一他们出现躯体异化的情况,立刻把镇定剂给他们打下去。”
宋南星接过来:“我知道了。”
周悬点火启动车子,飞驰赶往卫生中心。
宋南星将注射器放进口袋,让沈渡靠在自己身上。
沈渡身上的温度高得有些吓人,宋南星怕他烧坏了脑子,又用纸巾打湿了水给他湿敷。
期间沈渡还算配合,只是一直迷迷瞪瞪总想往他脖子那儿凑,宋南星怀疑他被污染后受到本能的影响,想找地方随时给他来一口。
他不敢放任沈渡凑近,只能化被动为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人死死禁锢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好在高烧让人变得虚弱,沈渡不知道是不是折腾累了,被他用力禁锢住之后,逐渐老实下来。
宋南星给他喂了两次水,大概二十分钟后,周悬陡然踩刹车停了下来。
“到了?”宋南星探头往外看,却发现前面的路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重重围了起来。
周悬降下车窗询问:“出什么事了?我们急着去卫生中心。”
穿着防护服的警察个个荷枪实弹,神色凝重地朝他们摆手:“前面有突发事件,整个片区都封锁了。你们绕道吧。”
周悬调出导航,外城区通往内城区最近的只有两条高速,如果走小路要绕很远。他点开另外一条路线,看见有人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周悬点进标记看了眼,说:“有人说另一条路也被封锁了。”
宋南星调出国道导航:“绕路要多四十分钟,这次的污染症状好像恶化很快,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周悬在导航上找了一会儿,说:“附近有一家社区医院,社区医院也有精神污染科,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如果不行再走小路去卫生中心。”
时间紧迫,做下决定之后周悬就立即调头往社区医院赶去。
社区医院确实很近,十分钟就到了。
宋南星扶着沈渡下车,跟周悬一前一后进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晚的缘故,社区医院虽然开着门,前台却不见人影。
周悬说:“值班室在那边,我去看下,可能太晚了前台没安排人。”
他抱着许来往值班室走去,宋南星则扶着沈渡在诊室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来。
半夜里社区医院没什么人,宋南星左手边一排诊室都关着门,只有走廊的灯亮着。宋南星又给沈渡喂了一点水,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球和舌尖没有变化,又确定皮肤也没有异常的分泌物后,才稍微放下心。
这时旁边的诊室忽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宋南星愣了下,起身走到诊室门前敲了敲:“有人吗?”
诊室里的说话声停下,里面的人说:“进来。”
宋南星推开门,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弯着腰在办公桌下的柜子里翻找什么,他也顾不上对方还在忙别的,快速说:“医生,我的朋友可能误食了被污染的水产——”
话还没说完,就见医生抬起头来,长长的鲜红的分叉舌尖在唇上舔了舔,两只凸起的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他,说:“把你朋友带进来看看。”
说话时,他嘴角淌出涎液,混合着牙齿上还没凝固的鲜血滴落,在白大褂上溅起点点血色。
在他脚边,一条鲜血斑驳的腿伸了出来。
“谢谢医生,不用了。”宋南星猛地关上门,匆忙扶起沈渡转身就往外走。
他扶着沈渡行动不便,只能大声朝值班室喊了一声:“周悬,这家医院不对劲,赶紧走。”
周悬抱着许来从值班室大步走出来,身上都是红色的星星点点,眉间皱痕戾气深重:“这家医院也被污染了,医生的异变情况看起来比新闻上的患者更加严重。”
话音没落,他猛地挺住,看着门口缓慢围过来的人,声音发沉:“看来卫生中心判断有误,这次水产品污染恐怕早就开始了,绝对不止一个星期。”
医院大门外,十来个皮肤青绿的人摇摇晃晃围拢过来,和诊室里的医生一样,他们双眼凸出只剩下黑色眼球,近似蛙类的青绿色的皮肤上分泌出淡黄色粘液,猩红的分叉舌尖从宽大的嘴裂里伸出来,贪婪地看着宋南星一行。
周悬一脚踢上大门,宋南星飞快配合用挂在大门把手上U形锁把门锁上。
这时右手边的诊室传来开门声,宋南星余光瞥见医生摇摇晃晃地出来,弯腰直接把沈渡背在背上,对周悬说:“他们动作不快,我们先上二楼躲躲。”
两人从左手边的楼梯迅速上了二楼,找了间靠里的诊室暂时藏身。
宋南星把沈渡藏在办公桌底下,一边平复急促的呼吸一边拨通韩志的电话,但通话见面持续许久,却没有人接。
这时周悬说:“我跟收容中心请求支援,但楚队说内城区出现了紧急性突发污染事件,所有人手全都抽调去内城区了。”
他和宋南星对视一眼,听着走廊里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沉声道:“楚队会想办法调派人手来支援,但在支援赶来之前,我们得靠自己撑下去。”
宋南星从口袋里摸出折叠瑞士军刀,说:“把他们留在这里,我和你一起去。”
周悬看他一眼,没有拒绝:“镇定剂呢,先给他们注射了,以防万一。”
宋南星把两支镇定剂交给他,看着周悬给沈渡和许来注射。
安顿好两个病人,宋南星在抽屉里找到了诊室钥匙,从外面把房门锁好,两人才一人一边,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口,这时诊室里的医生已经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梯。
他不断伸缩舌头,发出断断续续的含糊声音:“病人,病人在哪……”
宋南星捏着刀柄,目光从上到下将他扫了一遍,寻找对方的弱点。
医生青绿色的皮肤一直在分泌淡黄色的粘液,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黏糊糊的,走过的楼梯台阶都被那种淡黄色的粘液润湿,留下两行湿痕。
宋南星的目光扫过楼道口放着的灭火器,他朝周悬打了个手势,指了指灭火器。
周悬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宋南星收起刀,蹑手蹑脚地拿起灭火器,拔掉了铅封和保险栓,用口型说:“青蛙怕缺水。”
蛙类主要靠肺部和皮肤进行呼吸,但它们肺部构造原理很简单,不能完全靠肺部呼吸提供生存需要,还需要依靠皮肤上丰富的毛细血管进行补充氧气。
所以它们的皮肤总是分泌粘液,保持湿润状态。
一旦脱离了湿润潮湿的环境,皮肤变得干燥脱水,蛙类很容易死亡。
医院这些人异变的症状和蛙类十分相似,用对付蛙类的办法对付他们,或许有用。
宋南星握住灭火器的喷管,背部紧紧贴在墙壁上,用下巴指了指已经快要走到楼梯口的医生。
周悬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拿起了另一个灭火器。
两人握着灭火器,屏气凝神等待着医生上楼。
因为鼓起来的肚子,医生的动作很慢,他拖着沉重的躯体,像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一步一个台阶缓慢地往上爬,鲜红的舌头则以和笨重身体完全相反的灵活不断地弹出,猛地抽打在瓷砖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坑洞。
“病、病人,出来……”
医生终于快要爬上了二楼,鲜红的舌头猛地弹回宽大的嘴裂中,脑袋迟缓地转向宋南星所在的方位。
“找到了,嘿嘿。”
呆滞的黑眼珠锁定了宋南星,医生张大了嘴,口腔里细长的红色卷在一起蓄势待发——
另一侧周悬看准时机将喷管对准他的背部,狠狠按下了压手。
白色粉末顿时喷薄而出。
宋南星巧妙地避开弥漫的粉尘,也将喷管对准了医生一阵狂喷。
高压之下,医生笨重的身体被冲得踉踉跄跄,白色粉尘覆盖了他湿润的表皮,阻断了获取氧气的途径。
弹射出来的舌尖因为缺氧脱力,软软地从嘴角垂落下来。
两人直到喷完了两瓶灭火器才停下来。
医生浑身上下被白色粉末覆盖,已经出现了严重缺氧现象,青绿色的皮肤变得紫涨发黑,一张大嘴拼命张开,呼哧呼哧地喘气。
鼓胀的肚皮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里面隐约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顶动。
“他肚子里好像有东西。”宋南星小心地靠近,从口袋里摸出折叠刀,锋利的刀锋弹出来。
他眯起眼弯腰用锋利的刀尖在医生薄薄的肚皮上一划——
乳白色的卵争先恐后地从医生胀大的肚子里流出来。
这些卵一个足有乒乓球那么大,里面包裹着一只只已经长出了四肢的蝌蚪。
接触空气和粉末之后,蛙卵迅速脱水变得干瘪,里面没能孵化出来的蝌蚪也变成了一滩黑水。
但也有那么一两个卵成功孵化了,青绿色的怪物用五指刺破卵膜,从里面挣扎着爬出来。它们的四肢躯干类似人类,头部却是蛙类的三角形,皮肤呈现湿润的青灰色,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哇哇”声。
和宋南星曾在301看见的那个蛙头人很像。
周悬提起灭火器的金属瓶,将已经开始啃食医生尸体的幼小蛙头人砸死,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难怪被污染的患者躯体异化都加速了,这些寄生蝌蚪才是污染的源头。”
而那些遭受异变成怪物的人,不过是这些蝌蚪的养料罢了。
这时楼下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宋南星从二楼栏杆往下看,看见大门外的那些人已经撞到了大门,正挺着凸起的大肚子,摇摇晃晃往楼梯方向走来。
周悬冷声说:“绝不能让它们孵化出来。”
光是这些人已经难以控制,一旦他们肚子里的东西孵化,后果不堪设想。
“我来困住他们,你再去找灭火器。有酒精也行。”
周悬说着脱掉了外衣,皮肤表面逐渐覆盖上一层黑色绒毛。宋南星还没来及惊讶,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长出了八条布满黑色绒毛的蛛腿,拖着巨大的腹部爬上了天花板。
他整个人吊挂在天花板上,上半身还是人类的形态,但从腹部往下却已经是巨大的蜘蛛腹部。他用八只蛛腿飞快织出巨大的猎网,神色歉意地朝宋南星说:“我的躯体异化形态是蜘蛛,希望没吓到你。”
宋南星摇摇头,转身往各个诊室去搜罗有用的东西。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二楼都翻了一遍,灭火器和医用酒精都搜罗了过来,放在二楼走廊备用。
周悬已经制作好了陷阱,他爬到了二楼走廊的天花板上,像一只真正的蜘蛛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楼梯口,耐心地等待着楼下的猎物撞入陷阱。
宋南星拎起一只灭火器,紧靠墙壁站着。
楼梯上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宋南星屏气凝神,耐心数着阶梯数,却被忽然响起的尖叫声打乱了计数。
声音似乎是从一楼西边传来,是个女人的声音,间或还有孩子的哭声夹杂,但只响了两声就弱了下去,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宋南星和周悬对视一眼,他小心探过身体往楼梯口看了一眼,那些怪物已经爬到了楼梯中段,但也有那么一两个落在末尾的,听见尖叫声后,调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宋南星脸色凝重了些,对周悬做了手势:“我去。”
周悬朝他点点头,天花板上垂下白色蛛丝,将灭火器卷了上去。
宋南星提着灭火器小心往走廊另一侧的电梯走去。
乘电梯到了一楼,宋南星刚出电梯就迎面撞上一个落单的怪物,他反应迅速地一脚将怪物踹开,用灭火器对着一阵猛喷。
幸好他们反应不快,宋南星确保怪物不动弹了,又用折叠刀把凸起的肚子划开。
果然满肚子都是乳白色的卵。
宋南星用灭火器对卵做了一遍消杀,才循着动静找过去。
撞击声从西面走廊尽头传来。
宋南星轻手轻脚地靠近,就看见一个怪物正在撞诊室的门,诊室的金属门不算坚固,已经被猩红的长舌砸出了一个个的大洞,摇摇欲坠。
门内隐隐约约传出压抑着的恐惧哭声。
宋南星握紧了灭火器缓缓靠近,手里的灭火器已经轻了很多,不知道够不够对付这一个。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砸门的怪物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有一片深重的阴影蔓延开来。
缓慢游动的阴影犹如触须一般,紧紧尾随在他身后。
宋南星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怪物背后,蓄力举起灭火器,狠狠朝怪物的头砸了下去。
怪物被砸了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砸了第二下第三下……
鲜血混着白色的浆液爆开,宋南星看着还在抽搐的怪物,面容冷沉、十分熟练地用刀破开了对方的肚皮。
再如法炮制用灭火器对流淌出来的蛙卵进行灭活。
全部处理完,他把用空的灭火器扔到一边,擦了一把脸上溅射的鲜血,敲了敲摇摇欲坠的门,缓和了声音对里面的人说:“没事了,你出来吧。”
里面的人似乎在犹豫,宋南星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凑在门上破洞上张望了片刻,直到确定真的没有怪物了,门才吱扭一声打开。
出来的是个年轻女人,看着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个婴儿,被襁褓包得严严实实,有微弱的哭声传出来。
女人看起来吓得不轻,脸上都是灰尘和泪水,她压抑着哭腔期盼地看着宋南星:“你是警察吗?我是得救了吗?”
宋南星摇摇头:“警察可能还得有一会儿才来,我们先去二楼躲一阵。我的同伴在那边,不会有事的。”
一听说他不是警察,女人表情顿时变得惊慌起来。但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更危险,只能忍着哭腔跟在宋南星身后。
宋南星捡起灭火器瓶提在手里做武器,看一眼她怀里的襁褓,叮嘱道:“你看好孩子,别让他哭得太大声。”
女人点点头,轻轻拍哄襁褓。
宋南星当先走在前面开道,这时身后的婴儿不知怎么了,微弱的哭声忽然变得大起来。
“哇哇”的声音被走廊扩大,格外的刺耳。
宋南星听着“哇哇”的哭声总觉得有些耳熟,正要转头确认,鼻间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宋南星看见女人朝自己咧开嘴,猩红的分叉舌尖舔过嘴唇。她怀里的襁褓散开,青绿皮肤的蛙头人跳下地,身后拖着长长的脐带一样的东西,末端连接着女人的腹部……
不到一尺高的蛙头人用漆黑的眼珠看着倒在地上的宋南星,眼神并不如之前那些怪物呆滞。
它吃掉了和母体连接的脐带,女人顿时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皮囊一样倒了下去。唯有肚皮高高鼓起,里面的东西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来,把薄薄肚皮顶得变了形。
幼小的蛙头人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宋南星,长长的舌头一卷一卷,嘴角流出黄色涎液。
但没等它走近,就有黑色的触手从阴影中钻出来,小心将昏迷的人卷起。
猎物被抢走,蛙头人发出愤怒的叫声,却猝不及防被另一条触手刺穿了身体。
那些触手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恨,又反复碾压,直到将它的尸体碾成了一滩肉泥,才满意地卷着宋南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