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延川头脑清晰，要是徐易跟着他去，自家的田才是真的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自己这一脑门邪火烧了。
他说：“毛毛虫——”
010说：“不去就不去嘛。 ”
看着这人气鼓鼓走在前面的背影，厉延川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把稻子运到徐易家门口，用井水冲了两遍脑袋，闷不做声地给人搬进去铺开。
徐家院子不够大，就连土墙都挂满金黄的稻穗，倒是让这个小院子看起来顺眼不少。010看着一屋子的粮食，眼睛都在泛光。
厉延川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找了块平摊的土地把剩下的稻穗给他铺开，村子里的好地方早就被人用凳子占完，厉延川力气足，不在意这个，倒是徐易家后面那块地方不错。
农村里院子周围的地一般都默认是院子主人的，徐易本来住的就偏，后头居然也有人放了张凳子，就围着徐易家放，想也知道就是为了让人帮忙看着。
这东西铺开后徐易不仅不好出门，甚至会被空气中的脏东西再弄出红疙瘩。
不要脸。
厉延川一脚踢开凳子，转身把围墙上的稻穗撤下，都在周围铺开了，给徐易留出宽敞的门口。厉延川还教他：“要盯着些，要是有人使来找我，不能淋上水，懂了没？”
010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闻言还有点舍不得，亦步亦趋跟在厉延川身后看着他卸下挂着的稻穗，像是一个小尾巴。
厉延川不让他搬稻子，他就转进灶房里，灶房里有早上烧好凉的一盆水，上面盖着布，不容易积灰。
010刚才注意到厉延川喝水的时候转了转壶口，此时特意去井边洗了一遍，这才又把水壶灌满，再从灶房出来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铺满了金灿灿的稻穗，厉延川正准备走，010捧着水壶过去了。
厉延川如临大敌，浑身硬实的肌肉绷紧了，神情僵硬地看着军绿色的水壶：“怎么？”
010说：“给你带去喝，我洗过啦！”
厉延川接过水壶，在010这里要两只手抱的水壶在他宽厚粗糙的手掌里像是玩具，被握得嘎吱作响。
010惊慌地拍他的手：“轻点！轻点！会坏掉的！”
厉延川松了力气，神情凝重地攥着水壶走了。
“……”
010觉得厉延川好像有一点奇怪，不过他没有多想，又去找了张帆船一趟。
昨天他把钱还给了张帆船的家人，但是张帆船本人还没回来。
他去院门外听了一声，听见里面呼天抢地的，原来是许蔚然的家人也来了，他们在县城里听说这两人好像都闹了事，被抓起来了，两家人正筹划着找人问问情况。
派出所对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至少里面两家人都没有敢直接去问。010听了半天，两家人都盯上了厉延川，觉得他是退伍的，总有点“门路”。
许家还有人说今天在稻场看见他了，也要上门问问，怎么就徐易一个没出事？
010听得津津有味，结果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一转身，看见一个黝黑的糙汉子正盯着他，吓得010赶紧看了眼自己的反派值。
咦，没动。
盯着他的汉子也皱眉听里面的声音，伸手推了推他，压低声音：“还不走？”
010在记忆里找到了，他的堂哥徐磊！
他于是跟着人走掉，走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地往后看，像是没听够似的。
徐磊把他领到村里的小路上，小路偏，晚上还容易有蛇，平常没人来，现在就格外安静。
010打量着面前人，徐磊大概有一米八，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高个，但是好像厉延川比他还高了不止一个头，平常站在村里人跟前都要低头说话。
010的思绪开始飘忽，一直到忍不下去的徐磊轻咳了一声。
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开头，没想到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堂弟也不说话，看两人僵持在这里，徐磊实在是有点尴尬。
“这几天怎么样？”徐磊僵硬地说，“家里是不是没吃的了，到我那拿点？”
前几天徐易偷拿家里的粮食被发现，原本就难以忍受他的堂嫂发怒，当场摔锅摔碗让人滚出去，徐磊夹在中间，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堂弟也来气，但是徐易丧父丧母，他们小夫妻两个气了几天，还是有点心疼孩子。
原世界线里这两个小夫妻又帮了徐易几次，最后心灰意冷，在徐磊在县里找到活计之后分家搬走了，徐家最后管徐易的两个人就这么离开，还是后来听说徐易意外溺水死亡，徐磊才匆匆来给徐易收了尸。
010对这个会给自己收尸的堂哥印象很好，开口说：“不用！”
他看看徐磊纠结的样子，继续道：“我在城里赚了点钱，换了粮。”
徐磊一下子激动了：“你是不是也去做那些违法的事了？公家现在抓得紧，你被抓到了要蹲大牢的！”
010听他说完，摇摇头说没有，看徐磊不信，还拿自己这两天和厉延川走得近的事说话。
“他在我身边打转，我能干坏事吗！”
010说着，大声在心里说能。
徐磊一想也是，厉延川那个阎王脸，村里青年看着都怵，更别提一向胆子小的的徐易了。
他轻而易举被说服，点点头，叮嘱徐易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来找自己，等和徐易分开之后，绕路去了趟村西。
厉延川的家就在这儿，不过他站在门口望了两眼，里头灯亮的，但好像不是厉延川。
他转头回家，在路上碰见了自己想找的人。
厉延川正推着装满了稻穗的板车，徐磊鼓足了勇气，上前把人拦住了。
厉延川手上还推着推车：“你是？”
“我是徐易的哥。”徐磊说。
厉延川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徐易怎么成天管别人喊哥？到底有几个哥？
徐易太多狐朋狗友，徐磊也怕人误会了，连忙报了自己的名字：“徐磊。”
厉延川的眉目舒展开来，神色也温和不少。
他的身高唬人，浑身的肌肉也不是虚的，往那一站，比庄稼人还高大几分，倒是语气很好。
“哥，有什么事？”
徐磊有点懵，厉延川看起来吓人，没想到这么好打交道。
他说：“我……我应该比你小。”
厉延川轻松道：“没事儿。”
徐磊听得脑袋发懵，只能按照想好的说：“听易子说你最近帮了他不少忙。”
厉延川：“我最近住他隔壁，顺手的事。”
徐磊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徐易还是说了。
“易子性格像个小孩儿，怕吃苦又要人捧着。”
厉延川心想，还成，挺乖的。
徐磊观察着面前人的表情，没有看出不耐烦，心里确定两人关系确实不错。
说实话，厉延川看起来像是听完第一句话就让自己一边凉快去的人，没想到这么有耐心。
自家堂弟终于找到个靠谱的朋友，徐磊开心的不行，再接再厉：“他平常做事也挺气人的，要是不小心惹了你生气，你千万别揍他！”
厉延川又想，还揍他，他不踩老子的鞋就不错了。
“他打小就胆小，要是做错了事你告诉我们，我来教训他！”
厉延川懂了他的来意，点了点头：“成。”
徐磊松了口气，想到自家媳妇的叮嘱，又补充道：“你也多看顾着他点，这小子混，爱惹事。”
厉延川这回没出声了，他最近都不敢见徐易了，生怕自己再抽风。
徐磊没注意，看着他脸颊上的汗水往下淌，连忙往旁边让了点路：“你去忙，去忙。”
厉延川点点头推着车走了，心里也在思忖着自己最近出了什么毛病。明天去县城里医院一趟检查检查，正好给徐易拿奖金，顺便冷静一下脑袋……

010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跑到灶房泡了一碗麦乳精， 又吃了一个红薯。
隔壁的房门紧锁，看起来里面人已经出门。
010在村里逛了一圈，他的稻子还要晒两天， 可以休息一下。
现在大家都忙着收稻子， 他仔细观察后确定村里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村里多的存粮都是统一由村长收卖， 要么就是在后院自己养鸡养鸭， 也算不得一笔收入。
010纠结起来， 赚钱好难。
他顺路去打谷场看了一圈， 收的早的人已经开始用打谷机了， 他们手脚麻利得几乎带出残影， 整个打谷场上烟尘与稻穗横飞，看起来像是一进去就会长红疙瘩的样子。
010心有余悸地跑掉。
世界线没继续往下掉，999说许蔚然逃跑成功，还在试着做倒卖， 不过手头没有钱， 做的不是很成功， 之后肯定还得回村里。
010认真地听完：【如果他回来我还没有攒完钱，可以报警抓他吗？】
999：？
它被010大胆的设想震了震：【你不要世界线了！】
010说不要紧， 这样他的反派值一定很高。
完了，010真的越来越像那些冒坏水的人类了，一点也没有他们系统直白质朴。
999恍惚地说：【可以。】
010开心了。
他开开心心地回家，发现有人在周围徘徊， 还以为是被踢飞了凳子的村民，结果走近了，发现是徐易记忆里其他村里的流氓， 此时聚集在他家门口，看起来就像是要干坏事。
010慢吞吞地转身走掉了， 打算去河边追鸭子。
这群人一看就要找麻烦，很不对劲！不如追鸭子好玩！
这是010最近从徐易的记忆里新找出来的消遣方式，非常喜欢，就是前两天没有机会实施，今天找到了机会，立刻开始沿着水沟找鸭子。
另一头，
厉延川去县医院挂了号，把自己最近莫名其妙觉得上火憋闷的事情说了，西医医生拿着他的化验单子看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问他要不要挂吊瓶。
厉延川拒绝了，本来身体就不对劲，乱挂水可能更不对劲了。
他找了自己兄弟，通过介绍去了县城里的老中医那里，老中医是个名人，省里头还因为他特批行医资格证，每天要看病的人数不完。
厉延川往那一坐，老中医搭脉沉吟了片刻，随后收回手。
“挺大了吧，”老中医慢慢写着药方，和他唠嗑，“没娶媳妇？”
兄弟在旁边嘎嘎大笑，厉延川脸皮紧绷：“快三十了，没有。”
老中医睨他一点，把药方放他面前：“不是什么大事，喝两贴药就好了，不过不根治，要是能马上娶个老婆，不喝也是可以的。”
兄弟笑岔气了：“原来你是这个毛病？身体好啊！”
厉延川眉头皱起来，伸腿踹了兄弟一脚。
兄弟侧身躲开，撞在门上，疼得龇牙咧嘴还在笑：“你明白没明白啊？你这是憋的！不是病！”
听不太明白，不仅是听不明白，还是不敢明白。
厉延川站起身抓着写着药方的纸，低声道了声谢，去隔壁药房抓药的时候才发现那张纸都被他抓皱了，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浸湿，糊了不少。
好在抓药的小徒弟对药材都很熟悉，对师父的字迹也很熟悉，转身唰唰从几个药柜里拿出来药材，放在黄铜色的小秤上一称，用油纸打包好：“两块五。”
厉延川付了钱，小徒弟也知道那药放是压心火的，打量了厉延川一眼：“这里就能帮着煎药，你的简单，半小时可以完事，要煎吗？”
厉延川想着，同意了，把手里拿着的一包药递过去，自己和兄弟在附近溜达了一圈，老中医住的地段不错，周围就有不少小摊。
兄弟边逛边说：“你还没找着你那天仙啊？”
当初在军队里不是没有领导想让厉延川当自己女婿的，厉延川都一律拒了，问为什么，这人也冷着张脸说不出所以然，队伍里的人都背地里说厉延川想娶天仙，不过厉延川张的俊，还厉害，配天仙也配得上！
厉延川一听这话，脑中立刻浮现一张脸，要是天仙，也是天上管糕点的，自己就是个软软的糕点，还容易起疹子，脆弱。
发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厉延川立刻打住思想，狠狠闭了下眼：“闭嘴。”
他买了点城里人都爱吃的糕点，专挑好看又好吃的买，一小包花了他三块钱。
他又转去外面买了当地的水果，有西瓜，李子，厉延川尝了口李子，被酸得皱眉，还是买了几个，不知道徐易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
想到徐易被酸到说不定会流眼泪，甚至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厉延川就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又要发神经。
他赶忙又啃了几口消灭掉一个李子，酸得抽气，这才冷静下来。
一直到两只手都快拿满了，厉延川才转到巷子里去拿药。
跟着他一起转悠的兄弟都快服了，在队里没见厉延川这么馋过，这人每天跟机器似的，除了训练就是吃饭，吃饭也固定几个口味，真没想到原来这么贪吃，要是能分他一口就好了，他也贪吃。
厉延川听他的话，睨人一眼：“我给徐易带的，闭嘴。”
厉延川领了属于自己的药碗，药碗里的褐色药汁热腾腾的，往外冒着古怪的气味。
厉延川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完，被苦得舌根发麻，老中医为了让他静心，特意加大了黄连的用量。
很有用，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两人顺路去了趟派出所，厉延川拿了给徐易的奖金，其他嘉奖还在路上，奖金十块钱，所里自己就能拿出来。
厉延川准备离开，在审讯室看见很脸熟的一张脸，好像就是田边找徐易攀谈的两人之一。
他不由自主慢下脚步，在外面头想听听里面人说什么。
兄弟没有拦他，厉延川算他请的外援，有些能听有些不能听，现在审问的是外围人员，还是自己撞上来的，能听。
里面站着两个公安，手里拿着的档案在桌上甩得啪啪作响：“你这是什么描述，胖脸，个高，没胡子，我能给你揪出来一百个。”
兄弟觉得难怪这人能个徐易做朋友，两个人描述能力一样薄弱。
里头的公安问得头疼，打算从另一角度切入，这几个人里面和那个逃犯最熟悉的就是许蔚然。
他说：“许蔚然为什么要带你们一起做倒卖？他怎么和你们说的？”
张帆船回答过了，已经被问得有点蔫巴，显然正是审讯等待的松懈时机。
张帆船说：“我不知道啊，我已经说过了，可能是因为关系好……”
“撒谎！”问话的公安咄咄逼人，“既然这样，一开始他为什么没有找徐易，如果他信不过，后来半路遇见，又为什么直接让徐易加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告诉你，不配合办案，你是要蹲大牢的！”
张帆船当时被几个公安追着，最后还是没跑掉，不过被抓回来的时候010已经走了，所以两人没碰上头。
听见这话，他慌张道：“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倒卖，而且他们就让我在巷口杵着，我啥也没干啊！”
这点倒是这真的，张帆船有点憨，看见公安过来还没有自觉，还乐呵呵地让路，完全不知道许蔚然让他望什么风。
公安脸一黑：“回答问题！不要狡辩！”
张帆船张了张嘴，显得有些焦虑，他想咬手指，可是手已经被拷在桌边，一动屋子里就想起金属碰撞的声音。
张帆船的心理防线似乎也被这声音撞碎了，闻言喏喏道：“易子他……好像喜欢男人。”
原本百无聊赖在外面抱臂听口供的厉延川脑中轰的一下，立刻抬起头盯着里面的人。
张帆船浑然不觉，自己把前一句话纠正了：“许哥说易子喜欢男人，嫌他恶心，让大家都小心他点。”
厉延川原本翻涌着浓烈的情绪的双眸一下子冻结，森寒起来。
这年头，被人知道喜欢男人可是一件要命的事。
张帆船：“其实我感觉是许哥觉得易子喜欢他，我觉得就是崇拜，不然前几天许哥让他上地里帮忙，他还不乐意呢。”
要是自己喜欢姑娘，姑娘开口了一定乐颠颠就去了。
公安脸色铁青：“这和我问的又有什么关系？”
张帆船连忙说：“没人愿意跟着许哥去县城帮忙，他路上看见易子，还是找了他，私下里还和我说只要他开口，易子没有拒绝的份，”张帆船说着说着，脸红了点，还给自己描补：“要是我知道许哥做这事儿，我也不乐意一起。”
公安也没想出来问出这种答案，这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好在前几年国家取消了流氓罪，不然现在还要进来一个。
公安正这么想，忽然听见身后门板轰然响了一声，公安皱起眉，想知道谁敢在派出所闹事，一回头看见的正是他们队长好不容易请来帮忙的男人。
他们大队长对这个战友夸了又夸，说是队伍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也确实过来两天就找到了黑市的踪迹，不过现在看这个架势，在军队里拉练肯定也很牛！
兄弟在后面拦腰抱住他，一个人还压不住，身边还有两个公安帮着拉，连屁股都要坠上上去了，厉延川一个人带着三个人往审讯室里走。
兄弟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冷静点！川子！冷静！”
兄弟知道厉延川有多偏爱这个小子，刚才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准备离开的时候去国营饭店打包两个菜，现在被扣了一个这种罪，虽然不算罪，但也是不好听的名声，传出去十里八乡都要戳脊梁骨，一辈子也讨不找媳妇，他兄弟不暴怒才怪。
兄弟大声道：“我们的审讯内容都是绝对保密的，放心！波及不到你弟，放心！”
厉延川昨天一晚上没睡好，此时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死死盯着缩在审讯室里的张帆船不说话。
张帆船早就被他的眼神吓得躲到了角落，此时也慌乱道：“我不知道，我是听许哥说的，前几天他说要带我们赚钱，吃饭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不过我没信！”
厉延川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刚才听见许蔚然说过的话的瞬间他失控了。
厉延川冷静了好几秒，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还有几个人知道？”
张帆船瑟瑟地回答：“那天吃饭一共六个人，除了我和许蔚然，还有四个人。”
听见这话，厉延川又踹了脚地上躺着的门板，匆忙地转身走了。
兄弟跟在他身后，追得喘气，跟条死狗似的，厉延川都退伍了，哪里来的一身的力气！
兄弟憋足了力气大吼：“别跑了！我有自行车，你蹬回去！”
厉延川刹住脚步，跟人去车棚拿了车，骑上后蹬得像是风火轮。
兄弟在后面感叹，这速度，这急切感，就是拉练里也没看见过啊。

第235章
夏日的空气潮湿闷热， 像是有火在后面烧，这是和看见徐易完全不同的躁意，惊慌， 恐惧， 生怕自己晚了一点， 人就真的被欺负了。
厉延川脑子里很乱， 一会儿是徐易可能喜欢男人， 一会儿是徐易被欺负得哭。
村里那些二流子都不是善茬， 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上门找事， 哪怕不是真的， 也是一件可以拿来玩乐的事情。
厉延川急得嘴里燎泡，他居然就这么把徐易一个人放村里！一个人！
他完全忘了自己要冷静冷静的心思，脚下的自行车蹬成残影。
厉延川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村里，远远看见徐易家紧闭的大门， 还有歪头徘徊的几个青年， 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松懈。
厉延川一下子冷静下来。
揍这群人一顿简单， 但是让要是村里人知道了这件事，自己为人出头， 徐易才是有口说不清。
厉延川慢慢从自行车上下来，周围四个青年也盯着他，这人居然有自行车，他们几个村里都凑不出自行车的一个轱辘。
“你是谁？”
厉延川看了他们一眼， 他刚才的表情太难看，现在就算平复下来，浑身也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戾气， 十分吓人。
他垂着眼，眼睑下扫出一片阴影， 下了车把自行车上锁，没理人，很不好惹的样子。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为首那个曾经见过没入伍前的厉延川，皱皱眉，把面前这人和脑袋里那人对上号，悄悄和周围人说了一声。
几人脸色一变，他们这些人谁没沾点偷鸡摸狗的事，就怕这种捉人的人，更别提厉延川当初刚回来就抓了别村的村霸进派出所，根本不是善茬。
厉延川把自行车扔进了房间里，又把门锁上，转身看向四人，挑起的眼皮弧度锐利，像是开刃的刀锋。
他没说话，青年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发现动作后觉得没面子，强忍着站了一会儿后，不自觉地开始踢脚边的泥巴，强装不耐道：“看什么看？”
泥巴被一脚踢飞，落在地上崩开，碎泥巴飞溅在地上铺的稻穗上。
厉延川目光落在开口的人身上，眼睛很黑，有一种能把人剜了的冰冷。
“捡起来。”
踢土那人的腿不自觉抖了抖，说话声音弱了点。厉延川不好惹，谁知道这些稻穗是这东西这他占徐易家的地啊。
那人开口道：“我们来找徐易。”证明一下他们不是来村里找麻烦的。
同性恋那事没说，他有预感，要是说了，面前人说不定能不耐烦地把他们几个大门牙揍掉。
厉延川没搭理他的示弱，冷冷道：“你们找徐易什么事我不管，别让我看见你们。”
他又道：“不捡？”
说话的人眉头皱了一下，没想到今天会碰到这么个硬茬，他身后的几个兄弟睁大眼睛瞪着厉延川，可是看见这人短袖下紧绷鼓起的肌肉，又讪讪缩回脑袋。
几个青年强绷着脸色把这么久踢出来的土块都捡出来，干泥巴一捏就碎，几人灰头土脸捡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果。
厉延川看他们的脏手，露出几分厌恶：“滚吧。”
几个青年立刻直起身，谁知道徐易家隔壁是这么个煞神，商量着等厉延川搬家再来招惹也不迟。
厉延川盯着这些人的身影，慢慢地把这几个人的脸记下来，已经打算好一个一个送他们蹲大牢。
等把这几个人打发走，厉延川从围墙翻进去，确定徐易不是害怕得躲进屋子里不出身，这才满村找人。
他生怕这些人已经把话传出去，还有别人要找青年的麻烦，神经紧绷地在村子里搜寻。
村里人看见他阴沉的表情都多得远远的。
啧，虽然当兵退下来很厉害，不过这一身气势太吓人了，也不知道以后在家里会不会打老婆。
厉延川对村里人明里暗里的打量视若无睹，他对村子不是很熟，当兵这么多年只回来过几趟，每次都是匆匆来去，家里的地都托付给别人了。
要是多回来几趟说不定能早点认识少年。
厉延川咬着牙，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按照记忆把村里找了一遍，终于在村里的小河边看见一个跟着鸭群走的身影。
他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等看清这人在干什么，就觉得自己脑门似乎突突地疼了起来。
徐易正跟在几只鸭子后面走，鸭子屁股一扭一扭的，他也跟着一扭一扭，神情无辜，像是完全不知道家门口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010一下午很忙，按照记忆里追鸡逗鸭，撵了两次鸡群，最后被凶恶的公鸡追着跑，反派值甚至还加了，不过不多，只有半点。
010很珍惜：【原来动物也可以加反派值。】
999感觉自己如果是人，这个时候就要嘴角抽搐了：【你太过分了。】
如果是徐易，也就撵开鸡鸭偷点蛋，但是010一整个下午就跟在几个鸡群后面了，神出鬼没，跟打游击战似的，就是鸡都要烦死了。
010没说话，村子里穷，养的鸡都瘦骨嶙峋，为了抢吃的还凶，要是有狗，他也乐意去追狗的。
中午太热，010找了个林子睡觉，还在林子里撞上村子里的姑娘，姑娘对他态度不错，见面还打了声招呼。
010也回了一声，然后震惊地和999感叹：【居然看见我没有跑。】
徐易名声不好，在这个男女手拉手都要脸红的年代，单独和徐易相处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不会有人想要拿出去宣扬。
999说：【她是你堂姐。】
010：。
它慌张去翻了一遍徐易的记忆，他和堂姐接触不多，堂姐在的时候他被送到其他村读小学，初中辍学回来，堂姐已经嫁去了别的村子。
010松了口气，确定不是自己出毛病了，这才安心在树下睡着了。
他找的位置头顶有阴凉，就是周围有小溪，风吹拂过来，带着水里的腥味。
010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他睡太久，脖子上被咬了好几个包，钻出来的时候顺手抓了抓，留下几道红红的指痕，但是撞上一群鸭子后就忘光光了后颈上的痒意。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新鸭群，鸭子走一步他走一步，鸭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屁股一撅，往他鞋上拉了一泡鸭屎。
010：。
他躲了，但鞋帮上还是溅到不少。
010嘴巴一下子瘪了下去，今天不用做农活，所以他换了干净的鞋。
家里就两双鞋，现在两双鞋都脏了，他接下来要么穿这双沾了鸭屎的，要么就穿全是麦碎的。
010在水边找了块石头刮鞋底，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转身的时候看见厉延川懒洋洋地走过来，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很深邃的样子，看不清在想什么。
厉延川没走近，还剩两米就停下了，靠在树边看着他，顺手还从口袋里掏了跟烟咬上。
010继续低头蹭鞋底，不是很专心：“你今天去哪里了？”
厉延川咬着烟，盯着面前人毛茸茸的发顶，嘴巴动了动：“城里。”
010“哦”了一声，这块石头脏了，他又换了块：“帆船他们家说要找你帮忙，你是去帮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