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反派哥哥后—— by青端
青端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关灯
护眼

老太监低着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当年种进您身上的蛊,还有……给定王殿下的蛊,都是奴婢奉命亲自端过去的。”
片刻之后,出乎裴泓和田喜的意料,钟宴笙没有生气,表情甚至很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了,多谢。”
难怪景王和安王知道蛊毒一事,果然是田喜透露的。
他这般态度,田喜反而怔了一下,钟宴笙不等他反应,又问:“景王能将乌香丸送到这老东西手上,是不是你帮了忙?”
老皇帝还死不瞑目地瞪着眼,不知道是在看田喜还是在看裴泓。
这小殿下问话还是那么叫人心里打突,田喜微微打了个哆嗦,埋下头道:“是。”
“当年你为何要帮丽嫔隐瞒?”
田喜长长叹道:“因为当年那犯下大罪的道人……是奴婢的干儿子。”
钟宴笙盯着慈眉善目的老太监看了半晌,没有回话,转身离开了寝殿。
田喜似是忍受不了了,弯下腰,将老皇帝的眼睛合上。
裴泓也终于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多事之秋,玉玺下落不明,陛下死得不是时候,先秘不发丧罢。”
离开这么一会儿,萧闻澜估计要担心死了,钟宴笙真怕他会很有骨气地找根横梁吊死,想快点回兰清殿。
走了几步,就感觉到身后跟来的脚步。
他走得快,那道脚步就快,他走得慢,那道脚步就慢。
钟宴笙一下子火了,含怒停下步子转过头,他生得好看,含了怒气,容色愈发明艳照人,裴泓跟着停下来,望着他笑了笑:“我从前犯浑时,小笙也没对我这么生气过。”
钟宴笙面色绷着:“景王殿下,你我现在是敌人,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裴泓笑意一滞,一向潇洒晃着的扇子也捏在了手心里。
钟宴笙直视着他,目光明亮得有些锐利,薄红的唇却是柔软的,廊外的阳光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了淡淡的金边,漂亮美好得像个小神仙。
他觉得他在划清界限,裴泓盯着他,眼神却似微微变了,忽然弯身靠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小笙,为什么要这么戒备我?我没有伤害你和你的人,也没有对萧闻澜下手。这些日子你太累了,现在什么都不用烦心,不是很好吗?你从前明明那么怕麻烦,喜欢安静待着不动。”
钟宴笙刚想说那是从前,就察觉到了不对。
裴泓离他越来越近了。
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不知何时暗沉下来,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点点眼藏不住的痴迷。
“把玉玺的下落告诉景王哥哥,待解决了老四那个麻烦,景王哥哥为你重修一间宫殿好不好?”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却让钟宴笙感到毛骨悚然,睁大了眼,在他快要凑上他的唇瓣时,咬牙一抬手,狠狠扇过去。
“啪”地清脆一声,裴泓怔了一下。
钟宴笙吓得转身一路小跑开,躲到柱子后,长睫不住发颤,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着他,像山林间受惊的小鹿。
那么漂亮又遥不可及。
裴泓半晌才回过神,不怒反笑:“小笙的力气变大了。”
钟宴笙心口还狂跳着,额头都冒出了细汗,紧张地抓紧了萧弄送他的小匕首。
好在裴泓没有要报复的意思,也没有靠过来,只是捂着火辣辣发疼的脸摸了摸,低低幽幽问:“萧弄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小笙,我从前对你不好吗?”
钟宴笙抿抿唇,对他的这个问题,还是给予了回答:“因为我喜欢哥哥。”
所以萧弄揉他、啃他、亲他,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钟宴笙的回答,裴泓弯着的唇彻底变得平直,那张往日温和俊美的面容看起来冰冷得有些渗人,语调却还是柔和的:“小笙喜欢他?”
钟宴笙感觉他看起来危险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脑袋。
“小笙只是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裴泓似乎说服了自己,慢慢重新露出笑,“景王哥哥以后会教你的。”
钟宴笙一阵毛骨悚然,又觉得说不出的难过:“……景王殿下,你为什么变成这样,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
裴泓盯着钟宴笙又看了会儿,慢慢道:“小笙,你知道当年我被你带回去待了三日,又被带离淮安侯府后,回到那个人人厌憎的别院里后,是什么心情吗?”
钟宴笙看他的确没有靠过来的意思,谨慎摇头。
“那些年我很恨你。”
钟宴笙愣住,眼眶无知无觉的红了:“什么?”
裴泓望着他发红的眼眶,语气平淡无波:“恨你为什么要出现,从冰天雪地里带走我,将你的狐裘披在我身上,把所有珍藏的东西兴冲冲地捧给我,舍不得吃的东西巴巴地分给我,说要和我当最好的朋友。”
被钟宴笙带回去的那三日,是他十几年来最幸福的三日。
可是那幸福太短暂了,短短三日,支撑了他两年、三年……十年。
于是变成了恨。
恨钟宴笙带走他,又不停留在他身边。
有时裴泓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分感情更多了。
钟宴笙感觉他莫名其妙无理取闹,蹙着眉尖,不解又生气:“难道要我当年眼睁睁看着你冻死在雪地里吗,我把你带回去是做错了吗?”
“……或许是吧。”
裴泓别开眼,不再追问钟宴笙玉玺的事:“送小笙回去休息。”
钟宴笙是真的很生气了,也不想再多问,跟着裴泓的亲卫离开了养心殿。
刚回到兰清殿,急得上蹿下跳快变猴儿的萧闻澜立刻一个快步冲过来:“小殿下,你没事吧?”
钟宴笙心情很差,朝他摇摇头,萧闻澜跟着他往屋里走,看起来惊魂未定:“方才来了两队人,把兰清殿上上下下、掘地三尺地搜了个遍,是怎么了吗?”
钟宴笙的嘴角这才浅浅弯了弯,小声说:“玉玺不见了。”
好好的,玉玺怎么会不见呢?
因为在被围困的那夜,他让卫绫出城时,替换了个假的玉玺,真的让卫绫带走了。
钟宴笙当然知道玉玺有多重要。
虽然经历过了景王的背叛,但卫绫是他父亲最信任的人,钟宴笙还是愿意把这份信任交托给卫绫。
一个人若是连信任也不能给予他人,终生活在猜疑之中,必定会如老皇帝那般众叛亲离。
萧闻澜震惊不已:“啥?玉玺不见了?”
钟宴笙又接着道:“陛下驾崩了。”
萧闻澜差点跪倒:“啥?陛下驾崩了?!”
钟宴笙怜爱地垫起脚,拍拍他的脑袋:“没事儿,玩去吧。”
玉玺不见了,要是一直找不到,安王失去耐性,肯定会动手。
必须尽快找到宫里的密道图。
先前景王伪装无害待在宫里时,的确摸清了钟宴笙身边,从先太子那儿继承来的暗卫有多少人。
但其实钟宴笙身边还有另外几个暗卫,从来不露痕迹,来无影去无踪。
是萧弄派来跟着他的人。
这些暗卫比卫绫他们活泼,从前要是听到什么声音,时不时就会偷偷从窗外冒出一排脑袋,八卦地看看他在干什么。
钟宴笙跟他们很熟,出于卫绫的提醒和担忧,他这些日子都没有把他们叫出来过,只让他们暗暗搜查密道图的下落,没有吩咐禁止露面。
可能都要把他们憋坏了。
钟宴笙靠在窗边的榻上,取出萧弄送他的陶埙,有些生疏地吹了两下,断断续续的埙声响起,窗外传来了一声短促的鸟鸣。
钟宴笙的心安了三分。
老皇帝心目里的继承人既然是景王,那密道图应该也交给了景王。
景王是不可能让他看到密道图的。
所以他让暗卫去找了一个人帮忙查密道图的下落。
但愿那个人值得信任。
因为真正的玉玺失踪,宫里的气氛愈发紧张了,之后两日,安王都派了人来兰清殿搜查,威逼利诱询问玉玺下落。
不过因为安王暂时还遵守约定,没有对钟宴笙做什么,裴泓便也没有阻止。
把玉玺藏起来对俩人都没好处,安王冷静下来后,知道只有可能是被钟宴笙藏起来了。
第四日的时候,安王又来了一趟。
钟宴笙看得出,安王越来越按捺不住了,他已经忍了三十多年,以为父皇看好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翻身证明了能力,父皇的口谕里却不是自己,到手的玉玺还丢了,他哪还忍得住?
钟宴笙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歪歪脑袋:“我真的不知道,玉玺明明是你们保管的呀。”
安王阴沉地望着他,冷不丁道:“侄儿,你可能不知道,漠北接连大捷,敖汉部落已经吞并了阿鲁科部落。”
钟宴笙眼睛顿时亮晶晶的。
他就知道,哥哥所向披靡。
安王被他莫名其妙亮起来的眼睛弄得一噎,才继续阴沉沉道:“定王快班师回朝了,本王没有兴致跟你和景王玩什么游戏,明晚再不交出玉玺。”
他突然望向旁边的萧闻澜,眼底流露出嫌弃不屑:“本王就要请萧二少受剥皮揎草之刑了。”
剥皮揎草,便是将人皮完整剥下来,往里面填充稻草的刑法。
萧闻澜:“……”
萧闻澜瞬间脸色惨白,四肢发软发凉,战战兢兢地抱着钟宴笙细瘦的胳膊壮胆,窝窝囊囊地放狠话:“我、我会变成厉鬼,来、来找你的……”
安王嗤笑了声,旋身离开。
安王走了不久,裴泓也来了,却不是像安王那样厉色逼问玉玺下落,他看钟宴笙的眼神十分奇妙:“小笙,方才安王又过来了吗?”
钟宴笙没理他。
裴泓也不在意,摇摇扇子笑道:“小笙比我想的厉害,昨晚城外的叛军里,突然散播出关于安王德王的流言,引起不小的骚乱,安王好不容易镇压下去,以为是我做的,今早拎着刀子来找我,我背了好大一口黑锅啊。”
他倒是神色如常,前几日说的话都忘了一般,语调似叹似笑,跟以往一模一样。
钟宴笙往后缩了缩:“那是你们的事。”
裴泓声音温和:“可是小笙,大势所趋,你用这些小手段没有用的,萧弄赶不回来。”
钟宴笙抿抿唇,在心里反驳。
他这么努力地拖延时间了,萧弄一定能赶回来的。
哥哥可是定王殿下。
“明晚是最后的期限了。”
裴泓伸手过来,似乎想摸摸钟宴笙的头发,却被他躲过去了,手指一僵后,转为敲了下萧闻澜的脑袋。
萧闻澜敢怒不敢言。
“安王要动你,我能护着你,可安王要动萧闻澜的话,我护不住。”
裴泓收回手,耐心地劝他:“就算是为了萧二少,把玉玺交出来吧。”
钟宴笙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玉玺本来就一直在那个盒子里,是你们把它弄丢了,你们就算把萧二少做成稻草人,我也不知道。”
萧闻澜浑身抖了下,脸色虚浮惨白地望向天,眼底含泪。
要不,等会儿他还是先找根横梁吊死吧。
裴泓仿佛是又重新认识了一遍钟宴笙,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道:“小笙,我以前觉得你很乖。”
钟宴笙看起来的确乖乖的,没什么脾气、很好欺负的样子。
可是那天他打在裴泓脸上的耳光却很响亮。
“萧闻澜你都不在意,但淮安侯和侯夫人呢?”
钟宴笙的脸色瞬间变了,望着裴泓的眼神流露出了此前未有过的仇恨。
“我会让淮安侯府的人来和你谈一谈。”
裴泓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顿了顿,才说下去:“我也不想伤害他们,小笙,听话。”
等裴泓离开的时候,钟宴笙的脸色还是很难看的。
萧闻澜宽慰钟宴笙,拍拍胸脯:“我哥肯定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大不了明儿本少英勇就义,先做几日稻草人,稳他们一下……”
钟宴笙哭笑不得:“不用你当稻草人,也不用你吊死啦!”
钟宴笙和萧闻澜在屋里待了会儿,裴泓说的“淮安侯府的人”就出现了。
是钟思渡。
见到钟思渡,钟宴笙的心情复杂极了:“所以当初找上你,告诉你你的身份的人,果然是景王吗?”
钟思渡看上去又憔悴了不少,跨进屋里,“嗯”了一声。
钟宴笙沉默了下:“囚澜先生,你听令景王,冒险在德王身边做幕僚时,就没有考虑过父亲母亲吗?还是说,你不仅恨着我,连父亲母亲也恨?”
钟思渡已经维持不住素日的温文尔雅贵公子模样了,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我当时,已经不得不听他命令了。”
若不是因着钟宴笙,跟着景王,成就大业,成为从龙之臣,是钟思渡一开始的想法。
然后他后悔了。
可是贼船上到半途,哪有想下就能下的道理。
从一开始,他就成了景王捏在手上的棋子。
钟宴笙轻轻道:“所以,你没有把求援信发去太原。”
外面都是监听的安王景王的亲卫,钟思渡看看钟宴笙,突然低头在指尖一咬,看得萧闻澜嘶了下。
钟思渡眉毛都没抖一下,站在桌边,一边迅速地画起线条,一边语气毫无波澜地道:“你回京当日,来淮安侯府找我时,景王的人就在屋外听着。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当时的确是想帮你的。”
钟宴笙盯着桌上逐渐用血画出的错综复杂的线条,心口怦怦乱跳起来,萧闻澜更是捂着嘴没敢出声。
指尖的血不再溢出了,钟思渡就又咬了一口,看得萧闻澜痛苦地闭上了眼。
钟宴笙:“可你还是认了景王作主。”
“……景王比你聪明。”
钟思渡画完最后一笔,又在旁边写了几个字,语气冷冷淡淡的:“我很讨厌你这样的蠢货,一点也不想当你的哥哥。”
钟宴笙盯着他看了半晌,“啪”地也给了他一巴掌。
被他打了一下,钟思渡却仿佛赎罪成功了般,微微吐出口气,很平静地摸了摸脸:“你也不想连累父亲母亲,那就交出景王和安王想要的东西吧。”
话毕,钟思渡指尖带着淡淡血腥气,在钟宴笙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按了下。
钟宴笙的头发蓬松,看上去就很柔软,他想摸很久了。
轻促地摸了一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俩人关系不好很正常,屋外的人见到钟思渡顶着巴掌印走出来,再想想前两天景王脸上的巴掌印,脸色均古怪了一下。
钟宴笙没有浪费钟思渡的心血,一点一点将简化了许多、却仍是错综复杂的线路记下,看到最后时,是几个字。
“定王携太原援兵至。”
萧闻澜就看懂了这几个字,兴奋地简直要叫出来了,钟宴笙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半个冷馒头,才把他的嘴堵住。
虽然他也很高兴。
他反反复复看了会儿那几个字,心里涌出了莫大的喜悦和希望。
哥哥果然发现京城的局势不对,赶过来了。
可是不久前安王才来说,漠北大捷……看安王那个样子,也不像知道萧弄赶回来了。
看来萧弄是找了个替身,避免暴露行踪,只带着一些人赶了回来。
钟思渡最后还是将求援信发给外祖父了,想必是援军过来的路上,遇到了绕道而行的萧弄,钟思渡是景王的人,又那么聪明,能收到京外的消息也不奇怪。
萧弄暗中回来,应当是忌惮他跟萧闻澜还在景王和安王手上,投鼠忌器。
在他和萧闻澜都还在景王安王手上时,萧弄不敢动手。
萧弄应该在京郊附近了,他的人虽然没办法把消息递出太远,但递到城外还是可以的,尤其萧弄的暗卫,很擅长用特殊的办法与萧弄联系上。
今晚就能行动了。
钟宴笙朝着萧闻澜做了个口型:“今晚不要睡,我们三更就走。”
萧闻澜回以:“啊?”
钟宴笙决定还是不跟萧闻澜说了。
他擅长作画,对图画的记忆力也比常人厉害,又看了一遍桌上的地图后,掏出帕子一点点擦去。
冬日的夜色降临得很早,逐渐深浓,夜里又下了雪,雪花嗒嗒落在地上,衬得夜色愈发静谧。
钟宴笙晚上没敢吃东西,也没让萧闻澜吃,萧闻澜饿着肚子,在榻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将近三更时刚有睡意,就听到床那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钟宴笙走到他身边,轻轻推了推他。
暗卫一会儿会暂时引开外面的守卫,他和萧闻澜该走了。
找了许久的暗道入口,原来就在养心殿与明晖殿之间,离这边不远。
萧闻澜大气不敢出的,跟着钟宴笙起了身。
俩人刚从兰清殿溜出去不久,发现自己被调开的亲卫就赶了回来,但还没等他们查看钟宴笙和萧闻澜的下落,兰清殿倏地就烧起了大火。
是萧弄的暗卫做的,隔着老远钟宴笙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吼声。
盔甲碰撞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都在朝着走水的地方去,钟宴笙拉着萧闻澜朝着暗道的方向跑。
大概是跟萧弄混久了,他连体力都有了些长足的进步,跑了一小会儿居然没累得气喘吁吁跑不动。
就在俩人刚找到地道入口时,一片火把的火光照射而来,一群骑兵骑着快马而至,当先的人身长玉立,俊美的侧容在火光下脸色不明,声音头一次散发出冷意:“小笙,过来。”
钟宴笙完全没料到裴泓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追过来了,懵了一瞬之后,用力推了一把傻住的萧闻澜:“快走!”
作者有话说:
一人一巴掌,MVP迢迢!

第九十七章
平静了多日的宫城, 在这一晚陡然混乱起来,宫中四处点火,烈烈熊焰照彻长夜, 融化冰雪, 四处都是兵士奔走时盔甲混乱碰撞的声音。
不止是宫里, 整个京城内外都乱了起来。
昨晚流传在叛军内部的流言并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反而越发压不住了。
先前闹了一通, 安王镇压下去了,没想到有一小撮人是德王的死忠,假意被安抚住, 晚上又窜了出来, 在叛军大营里闹起来, 还把他们拿来做盾牌的百姓给放跑了!
安王本来就因玉玺的事心烦着, 接到急报,沉着脸赶到永定门,站在城楼之上, 看着下面的混乱喧杂,缓缓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底一片沉怒。
景王这个小人!
安王的近卫按着刀,脸色也不甚好看:“王爷, 此事绝对是景王在捣鬼,昨晚的安抚之策不管用, 您看……该如何处置?”
安王负着手, 缓缓道:“本王没时间与他们周旋, 死人才不会闹事。”
“属下明白了。”
近卫弯身一躬, 正准备传令下去, 揪出那作乱的几人枭首示众,远方的夜雾之中,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安王瞬间感到了不对劲,叫住了人:“等等!”
那火光越来越近,在雾气中忽隐忽现,隐隐约约的,映出了一片片独特的黑甲,如黑色的洪流般,轰然袭来。
近卫的脸色唰然大变,失声叫出来:“那是黑甲军?怎么可能!”
定王不是还在漠北吗?昨日才传来信报,探子亲眼见到定王在攻下的部落巡视!
探子夜奔千里传信,定王就是再快也不应当此刻出现在京外,更何况从漠北到京城,沿途都有探子盯着,萧弄怎么可能带着黑甲军凭空出现不被发觉!
老皇帝为萧弄渲染的六亲不认嗜血疯子的名头,多年来积压甚深,罩顶黑云般,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头顶。
如同萧弄所言,旁人越怕他才越好。
不仅安王身边的近卫,城墙上的所有亲卫听到萧弄的名字,都跟着慌了神。
本就被人刻意引得哄乱的叛军们一听到萧弄的名字,愈发乱如乱入散沙,不知到底是德王余孽,还是景王亲兵,亦或是其他的谁,刻意高声大喊起来。
“黑甲军……是定王的黑甲军!”
“黑甲军来了,快逃啊!”
“安王谋害德王殿下,亵渎殿下尸身,还要我们为他卖命!”
安王的五官生生扭曲了一瞬,又迅速冷静下来,劈手夺过旁边哨卫的千里镜,朝那边望过去。
萧弄和黑甲军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必然是有人故弄玄虚。
千里镜的视野从黑到微亮,在那片微渺的光芒里,仓促之间,安王的眼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哪怕是在迷糊的火光之中,那张带有几分异域风情的面容也格外优越显眼,英俊而冷漠,他仿佛是察觉到了来自千里镜的探视,倏然抬头望过来,幽蓝的眸子恍若冰冷的夜海,深暗又锋锐。
是萧弄。
对上那双眸子的那一刻,安王脑子里是空白的。
但这也只是片息之间的事,不过一个呼吸间,他便看到,千里镜中的萧弄反手抽出一支箭,搭弓拉弦,不偏不倚,缓缓瞄准了他。
锐利的羽箭尖端亮起一线微光。
身边的近卫大吼着“王爷当心”,将浑身僵住的安王一把扑倒,下一瞬,一支箭咻地划破长夜,铮然钉死在了安王方才所站方向的墙上。
周遭乱起来,安王的太阳穴跳得越发厉害了,被扑倒在地后,陡然反应过来,揪起近卫的衣领,沉着嗓子道:“去将本王的好侄儿和萧闻澜带过来!”
他刚吩咐下去,从宫里赶来的亲兵就奔上城墙,带来了个坏消息:“报!王爷,今夜宫中出现异状,盯守兰清殿的卫兵们被引开片刻,回去的时候,兰清殿突然走水……”
不等亲兵说完,安王就意识到了什么:“人呢?”
“……回王爷,都不见了。”
“一群废物!”安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从齿缝间蹦出这四个字,一脚蹬过去,面沉如水,“盯住景王动向,即刻去找……再派人去淮安侯府,将钟家的人带过来。”
钟宴笙能跑,淮安侯一家可跑不掉。
只要把他的养父母和养兄抓来,钟宴笙就不得不出来。
“……”
亲兵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安王心底一沉,冷冷道:“怎么,还有什么坏消息没有报给本王?”
“回王爷。”亲兵硬着头皮,深深埋下头,“总管大人想着亡羊补牢,过来的路上,派人去了淮安侯府,到时才发现,淮安侯夫妇与淮安侯世子……早就不见了。”
钟思渡很聪明。
在给钟宴笙报信的那日起,就在筹备着今日了,有了暗卫的通风信报,提前一步就带着淮安侯与淮安侯夫人,从府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京城被封锁着出不去,他们肯定还在城内,但京城太大了,眼下这种局势,派大部队去挨家挨户搜人,是嫌萧弄攻城的速度不够快!
安王扶着城垛站起来,夜雾似乎愈发深浓了,萧弄这个噩梦般的名字,好似下一刻就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一时分不清此刻是梦是真。
大好的局势,将要搭筑好通往皇位的高台,怎会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就摇摇欲坠了?
城墙之上的人躲了起来,萧弄眯了眯眼,放下弓,猛一勒马,沉声叫:“展戎。”
跟在后面的展戎默契应声:“主子?”
“本王已经露过面,剩下的你来接手。”
叛军是安王、景王和德王的人组成的,这三伙人,哪可能团结一心,尤其安王和景王的矛盾愈深,安王和德王又是死仇,经过催化之后,眼下已形同散沙。
打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坚无不催的军心,如今敌军军心涣散,气势短了一截,哪怕这支兵马只有少部分是真正的黑甲军,其他的都是太原援军假扮的,也不必萧弄亲自指挥解决了。
展戎明白萧弄的意思,但还是迟疑了一下:“主子,淮安侯世子送来的地道图,当真可以相信吗?万一有什么埋伏……”
“哪怕是十面埋伏。”
萧弄一抖马缰,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本王也能将迢迢接回来。”
迢迢在等他,等了很久了。
他小心翼翼护在手心里,舍不得磕到碰到,胆小又娇气的迢迢,这些日子一个人强撑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萧弄一刻也等不及了。
展戎低下头:“属下明白了,主子尽管前去,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地道是狭窄昏黑的,有着一条又一条的岔路,通往好几个不同的出口。
钟宴笙心跳如雷,好在萧闻澜脑子不太好使,身体倒是不错,越跑越快,举着火折子,见到岔路,崩溃惨叫:“又是岔道,往哪边啊小殿下!”
钟宴笙抓着他的衣袖,气喘吁吁:“右边。”
跑了这么久,他手脚都发起软来,乌黑的额发也被汗水微微浸湿,脚步也不由得缓慢起来。
但一回想起方才他和萧闻澜滚进地道时裴泓的表情,钟宴笙就有些头皮发麻,想象不出万一被裴泓抓到会是什么下场。
他仅剩的几个暗卫,派去城外,派去淮安侯府,身边就留了两个,负责在宫里点火引开视线。
这会儿身边是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就他和萧闻澜的战力对上景王……实在是凶多吉少。
方才若不是在裴泓要跟过来时,有人冲出来报信,挡了一下裴泓的脚步声,恐怕他俩已经被追上了。
那个来报信的亲兵声音都劈了,钟宴笙模糊听到了一句“突现黑甲军”。
哥哥动手了。
只要他和萧闻澜能从地道里跑出去,遇到接应的人,就安全了。
一想到萧弄,钟宴笙鼻子陡然发酸,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委屈。
等见到萧弄,他一定要萧弄抱抱他。
想到这儿,钟宴笙咬着牙,迈动起双腿,指挥着萧闻澜又跑了一段。
萧闻澜也逐渐开始气喘了:“都、都这么远了,景王殿下应该追不上来了吧?天老爷啊,他刚刚的表情真的……吓死我了!”
钟宴笙的手指也汗湿起来,都快抓不动萧闻澜的袖子了,闻声迟疑了下,忍不住跟着停下脚步,稍作喘息:“我们快到出口了,他应该追不上来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