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团宠太难当了—— by腓腓与鱼
腓腓与鱼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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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眶还是红的。
江侑安这些年都没怎么哭过。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是江侑安从小就备受宠爱,即使不哭也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给他糖。
江侑安也很少再哭过,但是这次呢。
江其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对蔺繁并不了解,即使当了十几年的邻居,他和蔺繁的接触也寥寥无几,仿佛他们之间就是有种壁垒,完全隔绝了他们之间可能的联系。
唯一的纽带还是江侑安。
江其深知道蔺繁不太喜欢他,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是江其深还是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蔺繁这两个字从他口中提及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偶尔提到也都会用邻居代替。
但是江侑安似乎很喜欢蔺繁。
江其深知道江侑安很讨人喜欢,从小到大好像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围在他周边,各个阶段好像总是会有不同的人站在江侑安身边。
江侑安不缺朋友。
但是蔺繁总是在那儿。
蔺繁对江侑安始终是不一样的。
江其深给了江侑安绝对的自由,即使已经猜到了江侑安生日那天,他嘴上说的出去见的朋友是蔺繁,他也没多问什么。
但是......
江其深心里蓦地有些酸涩,侧目扫了眼茶几,将手里的水杯放下后,又顺手抽了张纸递给江侑安,目视着江侑安胡乱地擦了擦眼角后才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你也会哭吗?”
江其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江侑安能回答什么,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
“不会。”江侑安摇了下头,目光却还是放在江其深身上,见江其深看他,继续道,“我不会让你走的。”
江侑安的语气很坚决,仿佛江其深的这个假设就完全不成立。
根本没有后半句的答案,他连前提条件都不想去想象,更不可能去让那种可能发生。
亲吻来的似乎是自然而然的。
江侑安的睫毛在一瞬剧烈地颤动,半响后才归于平静,闭着眼睛伸手扶住江其深的手臂,手指用力地几乎要将指甲嵌进去。
江侑安闭着眼,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张一尘不染,又被揉碎了的一张白纸,柔顺蓬松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揉的乱糟糟的。
江其深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把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捋顺,余光便瞥见了被推开了一条缝的大门。
原本模糊的脚步声似乎也在这一刹那变得清晰,万韵和似乎是惊呼了一声,而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几秒后便是一阵缓慢,又格外刺耳的关门声。
江侑安回头看向门口,脸上还带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有些错愕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表情各异的江昀和万韵和。
万韵和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似的,表情只是愕然了一瞬就归于冷静,眼睛依旧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的两个孩子,一时间五味杂陈,像是心脏外的那层被她有意覆上的薄膜被硬生生地戳开了。
她确实意识到了,甚至还想过帮他们隐瞒,然后让他们自己慢慢想通,希望这段不应该的感情能逐渐磨灭消失,让一切都回归原来的轨迹。
但是......
万韵和回头看了眼江昀,目光在江昀不动声色的脸上顿了一秒后,又垂眸看了眼江昀一惊攥紧了的手,轻叹了口气后伸手摸了摸江昀的手背。
江昀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万韵和,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却像是直接将两人一并置于了一个被审判的境地。
江侑安原本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在抬眼对上江昀的目光时只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像是被固化了一样,僵硬又笨重,和江其深锁在一起,一并坠进了沼泽里,想要挣扎却又无力挣扎。
江昀一惯冷静,饶是现在面上的表情依旧毫无波动。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江其深这点像是完全承袭了江昀,总是冷静自持,在过于极端的情绪中总是能找到那个折中点。
江昀又回头看了眼门,像是突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有没有关门,在确定了之后神色有了短暂的恍惚和愤怒,在转回头的时候又恢复如常,一如往常的状态,平静地朝两人走去。
江昀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江侑安身上,眸光依旧沉沉的,被一并隔绝在镜片后,还不等江侑安分辨清楚,就又移开,径直看向江其深,默然了许久后才开口:“江其深,醒醒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江昀的声音干哑漠然,像是砂纸从喉咙口摩擦而过,裹挟着浅淡的,不易察觉的火气,仿佛一座死气沉沉的火山,努力压抑着。
江昀的话像是直接决定好了责罚和审问的对象,把江侑安摘了出去,然后将所有的责任都一并推到了江其深身上。
还不待江其深开口,江侑安就拼命地摇了摇头,又毅然决然地把自己塞了回去,义无反顾道:“爸,不是哥的错,是我......”
“闭嘴,江侑安。”
江昀回头看向江侑安,眉心拧在了一起,疾言厉色地打断了江侑安,“你还知道你该叫他哥?”
江侑安愣了一下,原本和江其深碰在一起的手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隔绝开了,冰冷的空气从中穿过,温热的触觉逐渐消失,冷意缓慢又微弱地爬上江侑安的皮肤。
“爸。”江其深开了口,语气平稳淡然,语气却有一瞬的滞涩,“是我的错。”
江昀的目光又移到了江其深身上。
万韵和站在一旁,神色落寞又疲惫,像是不太愿意看到这一幕似的,眸子一直垂着,半响后才像是做好了决定,朝江侑安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拍了拍江侑安的手臂,压住了声线的颤抖,轻声道:“醒醒,你不要管了,先和妈妈上楼。”

江昀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确实有过想要动手的想法,甚至手的已经举了起来,但是看见江其深的脸,又像是瞬间失了力气,整个人都像是被各种纷乱的情绪击垮了一样,只能疲惫地垂下眼,仓皇地避开江其深的目光。
他的理智早在进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
他恐惧又困惑,压抑克制又战战兢兢。
“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昀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江其深倒像是被江昀问住了似的,半天没有声响。
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其深也在想。
也许早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后来的每一天都像是一滴一滴灌溉的水分,只需要一点点,就像是野草一样肆无忌惮地疯长。
他想过连根拔起,但是也许它已经扎根了许久,久到他没办法,也不舍得完全清除。
见江其深不说话,江昀也没有生气,像是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一样,垂眸看了几眼自己的手心,又叹声道:“其深,你是他哥哥,你们不该这样。”
江昀试图唤醒江其深的理性。
江昀知道江其深的品行。
江其深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让他操过一点心,他懂事又听话,总是有着和同龄人不相匹配的成熟。
他不像一个小孩,以至于江昀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江昀对江其深总是有种亏欠和责任,江其深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孩子,江其深被他托付给了他,他希望江其深能有更好的生活,能过的快乐一点,即使不能像以前那样,但是最起码,能让江其深忘记掉那一段不开心的回忆就好。
但是这很难,江昀尝试了很多年也没有成功。
也许江侑安......
江昀不太愿意去想,甚至现在不想将江其深和江侑安两个名字放在一起。
“但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江其深垂下了眼,鼻梁像是成了一道分割线,一半的脸坠入了阴影当中,江其深像是叹了口气似的,理智又有些不甘地陈述着事实。
江昀苦笑了一声,倒没想到自己想着让江其深恢复冷静,却意外地产生了反效果。
江其深说的没错。
身份并不是他们的阻碍。
“但是你怎么分的出醒醒对你的感情就是你想的所谓的爱情呢?”江昀的语气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凉薄,仿佛下定决心了想彻底断绝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似的,不顾自己的语言的刻薄和尖利,简明扼要地戳破了江其深一直顾虑的问题,“醒醒年纪还小,他根本不懂,他甚至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依赖。”
一阵沉默铺天盖地地袭来。
江昀的话像是变成了一柄又一柄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开了江其深隐藏的很深的疑虑和迟疑。
“其深,我还是那句话。”江昀见江其深沉默了下来,又叹了口气,但还是坚定又决绝地继续道,“你比醒醒大五岁,你也该更成熟一点,你考虑清楚,不要毁了他,也不要毁了你。”
江昀的话像是一锤定音。
仿佛没有了任何一点点的可能性,没有辩驳的机会,也没有不甘心的可能,无法上诉,无法挣扎,就此尘埃落定。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窗户没有关上,一阵又一阵的风吹窗缝刮进来,将轻薄的窗帘打圈似的缠在一起。
室内也归于静谧。
江昀没有想去开灯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江其深的回答。
江其深也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在黑暗中开了口。
依旧是那句话。
“都是我的错。”
江其深将一切罪责都揽了下来,即使知道江昀没有想要责怪江侑安的意思,但依旧心怀顾虑,担心江侑安不可避免地受到哪怕一点点的牵连。
江昀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站起身之后迟疑了一瞬,拍了拍江其深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在离开时也没有开灯,贴心又有些残忍地把黑暗留给了江其深。
江侑安被万韵和送回了房间。
万韵和把门关上,犹疑地将手从门把手移开后,才缓慢地转过身看江侑安,神色间都是不解和心疼。
万韵和其实并不想去面对,虽然早在意识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微妙后,就心知总有被捅破窗户纸的那天,但是真当东窗事发的这天来了,她还是没办法做出最好的选择。
她不忍心伤害江侑安,也不忍心伤害江其深。
“醒醒,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万韵和错开了江侑安看她的目光,轻声道,“明天早点起床,妈妈送你回学校。”
江侑安摇头,依旧执着地想要对上万韵和的眼睛,想让万韵和看见他目光里的执着和倔强,但是终究还是徒劳,不管江侑安怎么努力,万韵和依旧不想看他,像是躲着他似的,仿佛只要不撞上他的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就都假的。
“我不想走。”江侑安开口。
万韵和很少生气,但是这次还是难免有点被江侑安激出了一点情绪,叹了口气后,按捺住自己的焦躁后才缓声道:“怎么不想走?你不准备念大学了?听话,江侑安。”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万韵和只要一喊出江侑安的名字,就意味着万韵和是真的生气了。
“那江其深......”
还不待江侑安说完,万韵和就厉声打断了江侑安。
“喊他哥。”万韵和终于回头看江侑安了,眸光里充盈着一股隐秘的痛苦,再收回目光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弱,“江侑安,你懂点事,别惹我们生气。”
江侑安还是望着万韵和。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这事是你哥不对,你也有错,这都是错误的,不应该的。”万韵和闭了闭眼,残忍地开口,“过了今晚,这件事就此过去,你们赶紧断了。”
万韵和知道江侑安的性格。
江侑安从小就听话又乖巧,一开始还是尚未完全融入他们家的不安和畏缩,长大之后又学会了察言观色,总是能清楚地窥探出周围人的边界,调皮地试探,但是从来不会跨过去,一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就会立刻服软,撒着娇地求她原谅,不顶嘴不反驳,轻而易举地就让万韵和忘记了生气。
所以直到现在,万韵和都没有真正对江侑安生气过。
原本万韵和以为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了,也已经自顾自地认为江侑安不会在说些什么,会放弃反抗,听她的话,好好睡一觉,明天回学校,忘记这件事,忘记这段感情,然后一切就回归原点,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
江侑安有些茫然地看着万韵和,问:“为什么是错误的?”
万韵和垂眸看江侑安,眉眼依旧是温柔的,但是说出的话却冷若寒冰,“因为你们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江侑安觉得实在荒谬。
这一整句话的每一个字都非常荒谬。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万韵和会把这段感情归于错误和不应该。
他为什么是错的?
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没有什么不应该的。”江侑安垂眼,执着地摇头反驳,“......我
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万韵和沉默了,脱力似的把手垂下,半响后才轻声道:“但是我对你们视如己出。”
江侑安感觉心脏被硬生生地挖掉了一块,他拼命地想要填上那块空隙,但又总是赶不上它残缺的速度。
“醒醒,去睡觉吧。”万韵和道,“明天妈妈喊你起床。”
万韵和说完之后就关门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江侑安也没有看见江其深,还没等他想办法找到江其深的身影,万韵和就强硬地拉着他上了车,亲自开车把他送回了学校。
万韵和不再让江侑安见江其深,几乎到了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状态,逼着江侑安换了手机号,让江侑安当着她的面删掉江其深的联系方式,不管是电话还是微信,网络还是现实,江侑安的一切行程和交际都要和万韵和报告,事无巨细,一五一十,万韵和任何一点都不想错过。
江侑安只觉得累。
他见不到江其深,但是万韵和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无形地提醒着他和江其深之间的牵连。
他在冷静的时候也有去回想过那天。
就像是江昀说的那样,他不懂事,他也确实不懂事,他一直都只看到了当下的快乐,但是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之间存在的各种隐患。
他开始学着迎合万韵和,想让自己懂事听话,让万韵和放心,相反设法地想要让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宁愿暂时见不到江其深,也不想就这么结束一切,彻底对江其深死心。
万韵和经常来Y市找他,总是劝他认错,让他放弃,重新开始,但是每次都只能得到江侑安沉默的回答,最终也只得无奈地离开,接下来几天的行为则更加的变本加厉。
江侑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和江其深被铁链拴在一起,每一步都被人牵着走,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也没有选择的能力,只能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就让江其深也引火自焚。
他盲目又愚蠢地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听话,就总是能等到一点喘息的机会,能等到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和江其深的未来。
江侑安学会了等待,等待着每一天时光的消磨,等着这学期的课程结束,他就能以正当理由回家,能以正当理由见到江其深。
日子总是枯燥又漫长。
他没有听到一丝和江其深有关的消息,仿佛江其深这个人就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在完成了最后一门的考试,江侑安几乎都没想过回寝室,直接捡起自己的书包,就直接空着手去了车站,坐上了回家的车。
在江侑安到家的时候,冬日的太阳已经开始降落。
柔情淡粉的晚霞从远处蔓延,穿过院子中间的树,越过角落的秋千架,从窗户里洒进了室内。
江侑安背着包往前走,推开院子门,径直踏进院子,一步一步走过院子的石阶,越靠近大门脚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飞奔,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在开门前,江侑安下意识地把自己跑的凌乱的头发理顺,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和衣服,才伸手去开门。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很快,光线逐渐暗淡,晚霞逐渐消退,在遥远的边际挣扎。
江侑安渴望在家里看见江其深的身影,他靠着想象挨过了联系不到江其深的一个多月,所有的等待和念想都是为了现在能有机会见到他。
门被推开,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和江侑安想象的不同。
室内空荡荡的。
江侑安愣了一下,又下意识地看了楼上,迈进房子后将自己背上的书包随便抛下,就跑上了楼,径直奔向江其深的房间。
江其深的房间依旧空荡寂静,毫无人气。
江侑安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又一间一间地寻找江其深的身影,把整栋房子的每一处都找了一遍,最后才彻底放弃,茫然地站在客厅的中央。
时间还早。
江侑安又看了眼时间,不再犹豫,又临时打了辆车,径直驶去江其深的公寓。
江其深的公寓也没人。
夕阳缓缓降沉。
江侑安席地而坐,盯着空气中的小粉尘在余晖中浮沉。
他突然开始茫然了起来,感觉自己做的一切等待和努力都像是无用功,像是丢进了黑洞一样,在坠进去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结果。
他早该预料的,万韵和做的这么决绝,不可能会忽略掉这个缺口,肯定早早地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想尽了一切办法去隔绝了他们见面的可能。
还有江昀。
江昀肯定也不会什么也不做。
江侑安的头脑一片混沌,好像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已经彻底联系不到江其深了,他也许已经彻底失去江其深了。
江侑安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色昏沉,没有关拢的大门才像是被人推开了。
一阵沉闷刺耳的开门声响起,而后便是一段轻缓的脚步声。
万韵和有些不忍心地看向呆坐在地板上的江侑安,迟疑了两秒后还是伸手摸了摸江侑安的头,又顺着抚了抚江侑安皱起的眉心,道:“醒醒,走吧,别坐在这儿了。”
只这么一刹那,江侑安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万韵和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轻而易举地就刮破了江侑安的泪腺,让他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哭的狼狈又无措。
万韵和几乎也要忍不住了,眼眶瞬间红了,看向江侑安的眼神充满着心疼和忐忑,手指不住地在江侑安脸上擦拭,但怎么也无法阻挡住江侑安的眼泪坠在地上。
江侑安实在太难受,太痛苦了,他艰难地在心里筑上了一层铜墙铁壁,让他不要那么去在意江其深,让他不要去想江其深,但是只是那么一下,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野兽就像被释放出来了,横冲直撞,把他的理智的撞得人仰马翻。
“哥呢?”江侑安吸了吸鼻子,拼命着压着哭腔,错身躲开了万韵和摸他脸颊的动作,肩膀依旧随着他抽泣的动作小幅度的轻颤。
万韵和的手僵硬在空气中,过了好半响才把手收回,有些犹疑又无措地攥了攥后才又抬眼看向江侑安,说了实话,“他出国了。”
江侑安回头看万韵和。
万韵和有些不忍心地别开了江侑安的目光,继续道:“醒醒,其深出国了,他不会回来了,你别等他了。”

选择是江其深做的。
江昀一向冷静,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虽然心有不舍,但是依旧想要斩断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分开是最好的办法。
距离和时间是最好的武器,再坚硬顽固的感情在长时间的分离之下也会被消磨殆尽,他们也终究会越走越远,然后过上自己的新生活。
只是谁是离开的那个,江昀却依旧在犹豫。
不管是谁离开,江昀都心存不舍,但是......
总该走一个。
江其深主动提出了离开。
江昀也心知自己只要提了,江其深一定会成为那个主动选择的人。
江其深的离开也很仓促,没有任何的过度,就这么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就只带上了江侑安的那幅画。
“醒醒,你年纪还小,包括其深,你们的年纪还是太轻了,把爱情看的太简单。”万韵和轻柔地抚着江侑安的脊背,轻声道,“你分不清这到底是爱情还是依赖,你从小就和其深一起长大,对他存在占有欲是正常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是爱情。”
江侑安没说话,他连反驳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只是呆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空了一个洞,偷走了他所有的灵魂和情绪。
万韵和噤了声,目光停在了江侑安打湿的睫毛和眼角残存的眼泪上。
万韵和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侑安才喊了万韵和一句,又过了几秒,江侑安才有些精疲力尽道,“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万韵和的目光倏地撞上了江侑安看过来的视线。
江侑安的眼眶还红着,像是受尽了磨难和委屈,神色看上起倦怠又茫然,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落寞和凄婉。
万韵和没再说话,拉着江侑安站了起来,手指顽固又坚决地扣在江侑安的手腕上,陪着江侑安回家。
江侑安一直在经历着告别。
江其深小时候的那句道理倒像是成了某种诅咒,一遍又一遍地应证,他总是在经历着分别,分离,一次又一次地和人告别。
在刚出生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分离,后来离开那家他住了七年的孤儿院,之后便是和家乡,和朋友,和蔺繁,和江其深。
分别好像就这样和他如影相随一样,纠缠折磨着他,哪怕他无比的厌恶反感,但是却又总是无法如他的意,一样的剧情总是在不断的上演。
也许所有
的牵扯和念想都会像江昀和万韵和所说的那样,随着时间悄无声息地淡去,然后无声无息地就彻底没了痕迹。
江侑安像是变了一个人,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变得过分沉默寡言,这一切都有些太快了,江昀和万韵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探究江侑安变成了谁,江侑安就又恢复了原样,依旧每天带着笑,偶尔还会开一些稚嫩幼稚的玩笑,依旧像以前那样耍着赖不愿意起床,仿佛完全没有因为江其深的离开对江昀和万韵和产生隔阂。
江侑安总是想向江昀和万韵和证明着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因为成长,时间才有意义;因为改变,时间才不再只是负担。
在假期结束之后,江侑安也没有留恋,毫不犹豫地就收拾行李回了学校。
他的生活像是毫无改变,但是又仿佛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变了很多。
他依旧热爱画画,总是喜欢把自己锁在画室,把画板放在窗户下,在画板前一坐就是一下午。上课也依旧积极,在付若宁损他的时候还能笑眯眯地怼回去,然后顶着付若宁谴责的眼神一溜烟地跑走。
江侑安似乎没那么自闭了,也不再天天宅在家里,偶尔还会心血来潮地去参加几个活动。
在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比赛后,江侑安给自己放了个假,难得地回了趟家,陪了江昀和万韵和几天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方塘和段京辞。
“走呗,咱们野营去。”江侑安美滋滋地提了个建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塘和段京辞,似乎在征求两人的同意。
段京辞倒是没有意见,他本身就不是喜欢闲着的人,能上山活动活动也挺好的。
倒是方塘有些顾虑。
“哎呀,没事啦。”段京辞瞥了方塘一眼,撞了撞方塘的肩膀,怂恿道,“胆子这么小?人江侑安都不怕。”
江侑安:“......你好好说话。”
段京辞笑嘻了,拉着方塘就上了贼船。
江侑安知道路,但是不会开车,于是把方向盘交给了段京辞,自己坐在副驾驶座给人看地图,时不时还扭头看眼窗外,靠自己不多的记忆帮忙指个路。
营地还是江其深之前带江侑安来的那块,风景优美,依山面湖,清新的风扑在脸上,只感觉心旷神怡,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方塘原本紧张不安的心瞬间清净了下来,甚至最先一步下了车,面冲着湖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段京辞似乎也挺有兴趣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脑袋就已经快从窗户探出去看了。
江侑安倒是见怪不怪,下车后静静地看向那片湖。
并没有多新鲜,但是总觉得怀念。
“好了,别看了。”江侑安愣神了几秒后就恢复了正常,招呼那两个在湖边疯跑的人回来扎帐篷。
没有江其深在,江侑安才感觉原来搭帐篷这么难,他们几个忙活了半天才把帐篷搭好,本还想着待会儿就去捡柴火的,这会儿就已经累得彻底不想动弹了。
“江侑安,可以啊你,怎么找到这儿地方的?”段京辞也不嫌脏,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仰着脑袋冲江侑安道。
方塘看了眼段京辞,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又小心地抬眼看江侑安。
江侑安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道:“以前我......”
江侑安说到这儿的时候卡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面不改色道,“以前有人带我来过,觉得挺有意思的。”
段京辞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问,又些悻悻地闭上了嘴,回头看了方塘一眼,求救似的努了努嘴。
方塘瞪了段京辞一眼,打圆场道:“行了,休息够了吧,咱们捡柴去吧。”
江侑安也记不太清路了,就由着段京辞随便捡了条路走,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出神。
方塘留了个心眼,一边走一边默默记路,担心要是迷路了就完蛋了。
三人走了条小路,捡了一路的柴,又嬉笑打闹地返回,在走回去的时候又要经过一段比较陡峭的路,江侑安走了个神,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前面突起的一小块树根,被绊的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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