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白色的木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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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一头雾水:“我们这不就是在保护小白泽性命?”
那锦衣卫道:“你们也看到了,小白泽心善。倘若他知道那女子还是死了,会不会把罪责归结于自己?念头一直不通达,导致自己郁郁而终?而且,就算他们不找那女子,在村中随便拉一名女子出来先凑合着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白泽能够不愧疚?”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许烟杪会不会是这种心态,但……万一呢?
赌不起啊!
“那就等祭河神时强抢!”一名锦衣卫咬牙:“届时,也连累不到那女子性命,我们开几枪先震慑住他们,然后寻个机会擒住其中有亲眷的人,以他们性命相威胁,便可令村民无法拧成一团。”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做……还是那句话,怕他们再随便拉个女人献祭,怕许烟杪愧疚到郁郁而终。
刚敲定主意,几人就看到一群村民涌到屋子里,将头顶盖头的“河神妇”拉出来,拉进轿子里,吹锣打鼓往干涸的河边去。
几人小心翼翼地摸在后头,也幸好这是一群村民,没有什么反追踪意识。
到了河边,那个本来应该在兴化府赈灾的兴化知府居然出现在此地,穿着一套行祭典的大礼服,精致又复杂,整个人看上去极有威严。
他负责新妇出嫁之前的训诫。
说了一大通话,盖头下面,许烟杪总结一下,大概就是:
你只是一个还没出阁的青妓,原本是要去接待三教九流,在花楼里渡过青春,晚年得一身的病,孤苦伶仃——甚至大概率活不到晚年。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要成河神的新娘了,是去享福的!
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干净”,没伺候过人,但是又懂很多伺候人的技巧。
你嫁给了河神就要好好侍奉祂,你的出嫁是有价值的,能换来大雨解救万民,以后我们都会感念你的恩德。
许烟杪:“……”
【呸!】
【真不要脸!】
另一边。
“你说什么?!”
在最近衙门里的锦衣卫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话:“那些家伙就是这么保护人的?!”
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吗?
对自己的九族心有怨念?
女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隐约冒出一个猜测:难道那郎君的身份……不一般?
接下来的猜想直接验证了女子的想法。
衙门里的锦衣卫只有两人,他们直接拉来当地的官吏,还有一名死囚,“砰”一声开枪,当着他们的面给死囚来个脑袋开花。吓得在场官吏双腿发软,还有人直接尿失禁了。
锦衣卫好一通威胁,然后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快马加鞭去取尚方宝剑迅速调兵,另外一个赶去告诉公主她们。
“你说什么?!”万寿公主急得口中生疮,很快就根据锦衣卫的述说,锁定了第一要素:“本官这里有兵符和诏书!即刻调兵!你、你、你,去将此事告知刑部尚书、刑部主事,以及兵部司务。”
点了几名锦衣卫,万寿公主起身就去调兵。
刑部尚书得到消息,脸色一变:“许郎你害苦我也!”
又面色生愠:“该死的!愚昧的村夫!河神有甚可信的!真有用处,大河便永远不会决堤了!天底下也没有旱灾了!”
想到那兴化知府,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诛九族!本官要上奏陛下!诛他九族!”
连沆得知此事,罕见地在寒冬腊月里,出了一身的汗,问了方向,拔腿就往汀州府去。
梁瑞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听完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伸出手扶住墙壁,好一会儿才道:“急脚递!将此事递回京!”
天统三十四年,大年初一。
福建那边灾情到了尾声,在京师的皇帝与百官放心过了个好年。
今年大雪簌簌如飞花,大朝会上,大夏天子笑着说:“瑞雪兆丰年。众爱卿,今日大雪纷飞,恰如飞花漫天,乃上天赐予我等之吉兆。”
“值此新春之际,朕感谢诸位为国家的辛勤操劳与赤诚奉献。若无爱卿之共同努力,今日之安宁与繁荣断不能成就。皆因诸位爱卿,大夏得以安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此情此景,朕心甚慰……”
还没慰完,就有六百里加急的信使持着急报冲进来。这人好几天没有洗澡沐浴,臭气冲天,却没有御史去苛责这个,只看着他呈上急报,忧心忡忡。
难道是福建灾情加重了?
还是其他地方又有新的灾情?
老皇帝本也是这么想,然而在视线接触到那短短几竖文字时,身体明显一个剧震,人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咆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锦衣卫呢!我派的锦衣卫是过去吃干饭的吗!”
大臣们疑惑不解。
直到老皇帝咆哮出声:“许烟杪怎么会被村民绑去祭祀河神!”
百官:“?!”
汗水一下子就湿透了官袍。
“咚——”
直接有官员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一脑门磕在地板上,然后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坚挺地,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诛九族!陛下!一定要诛九族!”
居然有不少京官应和。
在场的地方官们咽了口口水。
这……许烟杪,谁啊?他出事了,居然那么多人愤怒?

那边,急脚递从福建出发,紧急将情报送往京师。
这边,万寿公主等人急匆匆赶到没有水的河边。
她们本来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锦衣卫和村民们对峙的场景,双方都投鼠忌器,互不敢动。
结果……
风中飘来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
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呼哧呼哧喘息,明显极为愤怒。
然后,接他话的,是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因为声音过于清澈,反而难以分辨性别。红盖头一盖,谁都不知道新妇是男儿郎。
许烟杪一身嫁衣,跪坐在竹席上,身边都是花花草草瓜瓜果果,还有猪头、整羊什么的。他语气特别诚恳:“当然是真的啊!我都快要被送给河神了,河神连夜给我——他夫人,托了个梦,告诉我的。你那个大胖小子真的是你婆娘和其他人生的,你也不想想,你们两个平时晒都晒不黑,能生出来一个黑炭吗?”
说实话,中年男人现在就挺黑炭的——气黑的。黑中还带着暴起的青筋,整个人像是刚劳作完的水牛,鼻子下面白气一喷一喷。
许烟杪往火焰上面哗啦一倒油:“这位大哥,我快死了,就劝你几句——日子总得过下去,你想想,孩子虽然不是你的,但婆娘是你的啊!而且,别人的孩子叫你爹……”
中年男子猛然转身,咆哮着:“贱人!我要打死你!”钵儿大的拳头就要往送嫁队伍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妇身上砸。
好几个人拦他。
“大牛!冷静!”
“大牛!你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打坏了你还要去请大夫!”
“谁知道是不是这小娼妇编的!”
许烟杪声音激动:“没错没错!就是那个骂‘小娼妇’的!他兜里还藏着你婆娘的汗巾子!那汗巾子是用你衣服布料剩下的边角料缝的!不信你可以翻一下!看一下布料是不是一样!”
正拦着中年男子的黑炭屠户下意识收了一下手。
许烟杪明明盖着盖头,却好似有透视眼一样:“心虚了哈!各位看到了!他心虚了!”
河神娶妇的竹席上,是有竹竿撑幡的,中年男子一把抽起竹竿,对着黑炭屠户就是劈头盖脸地打,这回谁也拦不住。
倒是村长站在旁边急:“大牛!你别上了那娼妇的当!她在惹你生气!就算你婆娘爬墙了你也忍一忍!现在已经误吉时……”
许烟杪瞅了一眼八卦系统,“呦呵”一声:“你确实比他能忍!他是绿毛龟,你是愿意跟孩子姓!”
旁边憨憨的铁匠下意识:“跟孩子姓?他和他孩子,不是本来就一个姓吗?”
“但孩子不是他的啊!是他勾搭上的大户人家婢女的!那婢女之前和一个书生对上眼了,还怀了书生的孩子,书生要去科举,没钱,婢女也没钱,就问你们村长要老婆不要!”
——老公老婆,古已有之。
“你们村长知道婢女怀了书生的孩子,只他以为婢女被书生始乱终弃,兴高采烈地连人带孩子带回家,钱都给婢女管,婢女就把钱拿去给书生赶考。哦哦,扯远了,为了讨婢女欢心,你们村长直接去衙门改了姓,就是我说的,和孩子姓。”
村里人:“喔~~~”
村长呆呆沉默了片刻,面上颜色先是红的,再是青的,最后成了黑的:“嚼舌根的贱妇!我杀了你——”
就要向许烟杪冲过来。
村民们又七手八脚拦村长。
——这可是河神的新娘,不能杀!
许烟杪从席子上摸了个果子,袖子随便擦了擦就往嘴里啃,一边啃一边说:“别气别气,跟你说个开心的事,那书生没去赶考,去赌坊了,前段时间钱都赌光了,手指都被赌坊剁掉了两根,右手的,在他练成左手字之前,大概没办法科举了。”
村长愣住。
村长大喜。
许烟杪:“不过他好像赌输的是你的半辈子积蓄。”
村长:“……”
村长:“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不远处。
万寿公主:“……”
刑部尚书:“……”
刑部主事:“……”
兵部司务:“……”
锦衣卫一干人等与士兵一干人等:“……”
刑部尚书:“……突然感觉我们如此急躁也没必要。”
他们再晚点来,估计许烟杪能直接兵不刃血把那群人活活气死。
万寿公主努力镇静的面孔几乎裂开:“许郎让那女子递话,说自己会拖延时间,我还以为是安慰之言……”
合着人家说的是大实话?
梁瑞停顿片刻,说了一句:“救人吧。”
连沆其实很想来一句:你说的要救的人,是许郎还是村民?
许郎看到他们,非常开心,盖头一揭:“你们可算来了!”
将士们迅速控制住内乱的村民,万寿公主默默给许烟杪递上水。
许烟杪笑着说:“谢殿下怜惜。”
把脸上浓妆一卸——说实话,古代的妆确实不如现代的,如果是现代,他哪里敢这么卸妆。古代的胭脂用水就很容易抹掉。
兴化知府直接见鬼:“你是谁!我准备的青妓呢!”
许烟杪笑盈盈回头:“被某个员外接走了。”
兴化知府目中透出嘲讽之意:“怎么,你要说我也被戴了绿帽子?”
“这倒不是。”
【你们的八卦又不止绿帽子,但当时绿帽子比较容易挑动你们的火气,让你们上头内乱。】
【我这里有个更劲爆的。】
万寿公主几人:“……”
虽然,她们知道现在应该干正事,但能让许烟杪声称是劲爆的事情……
兴化知府居然干出来活祭之事,被气一气也是应该的,就算被气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许烟杪说完“这倒不是”后,在兴化知府“我看你能说什么”的表情中,声音轻快:“你可能不清楚,这员外格外崇拜读书人,最崇拜你,觉得你文化高,处事利落,还非常坚毅果敢……”
“诶?不是要气他吗。怎么变成夸他了?”
兵部司务脸上浮着大片疑惑:“难道是欲抑先扬?”
兴化知府也是这么想的。他心里做足了准备,还忍不住嘲笑: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事就是青嫩,想要气人就得打个措手不及,拉那么长时间气个人,对方都准备好面对这件事了,怎么可能气得到?
许烟杪:“所以他特别想和你亲近,距离越近越好。”
许烟杪:“所以,你每次和青妓、名妓、小倌睡完,前脚刚走,后脚他就立刻花两倍、三倍价钱去包下来,刻意要求人家不要洗澡沐浴,只为了负距离感受你的气息,让自己能变成才高八斗的才子。”
许烟杪:“所以,这次他以为青妓是你的新欢,就想……诶?你吐什么?那没办法啊,你和人家欢好后又不给人家赎身,肯定会有别人上门。”
“呕——”
“呕——”
兴化知府特别想怒喷许烟杪,这能一样吗?第二天有新客上门,和趁着气息没散不许洗澡沐浴,能一样——吗——
“呕——”
兴化知府扒着地面,吐得十分狼狈。
吐完之后,紧了紧牙根,深吸一口气:“是谁!是哪个员外!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很多人都知道。”许烟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此前四处走访百姓家宅,询问他们赈灾事宜时,和他们闲聊,就得知了此事——可能就你不知道?”
兴化知府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干裂的泥土。
“至于哪个员外……你知道这个作甚?人家也没犯法,我知道你爱干净,连献给河神的新娘都是精挑细算的处子青妓,但是再爱干净也不能打击报复人啊!”
兴化知府满面潮红,其他人看着感觉虽然是气出来的,但,好像要更严重一些……
“啊对了,快到饭点了,饿了吧?”许烟杪从席子上摸了一块饼递给他:“这种野菜饼是你喜欢吃的吧?快吃吧,你以后连这种东西都吃不上了……”
“哇——”
许烟杪反应很快地收手,兴化知府吐的那口血直接洒到黄土上。
兵部司务:“啧啧……”
果然,刚才那股子脸红不止是恼怒,更多的是血液倒涌,换句话说——被许郎气吐血了。
许烟杪将饼子放回席上,笑眯眯:“不饿的话,我们来谈一下你私自煽动村民使用人牲的犯罪事实。”
“本官何时犯罪了?”
兴化知府擦了擦嘴角血迹,嗓音沙哑:“朝廷下诏四川、荆湖、岭南等处州县禁人牲淫祠,福建地处岭南不错,祭祀河神属于淫祠不错,可……本官何时用人牲了?”
许烟杪盯着兴化知府皱眉。
知府轻提了下唇角:“本官确实要让河神娶妇,然而本官并未想过将新娘杀死,只是举行一下嫁娶仪式,再为新娘子做个雕塑,摆在祠中侍奉河神而已,本官只犯了行巫鬼淫祠之罪……惭愧,惭愧。”
【骗子!】
许烟杪面无表情盯着兴化知府。
对方努力控制住了神情,面上却仍余三分得意。
他敢做,肯定给自己留了后路。便是日后真有雨降下,自己上报邀功,他也可以巧言令色,言用的是女尸,而非活人。
而村民……他们又不傻,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打算搞人牲!
此罪名犯者论死,然而如果自首,法理上可以减罪——兴化知府并不怕这些京官用这个来引诱村民认罪。
他看到那长得好看的青年果然走到村民面前说什么:“搞人牲是死罪,但若自首,又是从犯,而且伤人未遂,只需服‘满徒’,也就是至数百里外的州县,罚做三年苦工即可。”
而村民们自然满嘴都是:“我们没有想要搞人牲,我们只是打算造个雕像!”
兴化知府几乎是强忍笑意。
只要咬死自己没做,就无罪,何必再画蛇添足认个减罪?
梁瑞垂下眼去,眉头紧紧皱起。
从事情发展到兴化知府死不认账,他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破局,然而想来想去,都觉得,只能用最下等的,请出尚方宝剑强行斩杀。
可……到底难以服众。
难不成要放过他们?或者以行贿罪判他?
可以是可以,但终究心中还是憋了一口气。
梁瑞等人正苦苦思索,寸步难行时,只见许烟杪又开口了。
他好似闲聊那般说:“旱灾很影响水道是吧?汀州虽位处于闽西大山之中,不曾临海,但临汀江——这边妈祖庙不少吧?你们时常做船工,从汀州运货去潮州,那五百里险滩恶浪……没少拜妈祖吧。”
村民也不知他为何说这些,只是下意识点头:“确实……”
许烟杪盯着他们,突然开口:“如果你们坚持自己没有打算搞人牲祭祀河神——”
“那你们对着妈祖发誓!发誓自己没有做!”
村民们立刻呆住了。
许烟杪抬高声音:“只要你们对着妈祖发誓自己没干过人牲这事,案子就到这里了!你们想清楚了,妈祖在听着呢!”
村民们:“……”
“……其实,是我们干的。”
为首的村长脸上神情变化来变化去,跺了跺脚,叹了口气,从胸口掏出一个布袋子往兴化知府那边一扔:“钱还你!”
其他村民几乎也是同一时间把钱袋子拿出来丢还给兴化知府。
非福建汀州土生土长的居民·不从事航行工作·没什么信仰的兴化知府简直一懵:“你们怎么——”
怎么如此儿戏!不就是让你们发个誓吗!这就认罪了?!
村长有些心虚,声音也弱了些,但话语里的坚持还是能听得出来:“我们汀州人不能对妈祖娭哩撒谎的。”
“……”
兴化知府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两颊惨红半晌,竟又是一口血喷出——
他苦心孤诣思考了很久的升官捷径与退路!就这么被破了?!
这么儿戏的破了?!
作者有话说:
更有叫“时运来时,买庄田,取老婆”卖卦者。
——《梦粱录》
河神这种,应该也属于淫祠:
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将作监主簿孙祖寿言:“圣王之制,祭祀非忠劳於国、功德及民者,不与祀典。闻近者禁止淫祠,不为不至,而愚民无知,至於杀人以祭巫鬼,笃信不疑,湖、广、夔、峡,自昔为甚。近岁此风又浸行於他路,往往阴遣其徒,越境千里,营致生人,以贩奴婢为名,每至岁闰,屠害益繁,虽异姓至亲,亦不遑恤。今浙东又有杀人而祭海神者,四川又有杀人而祭盐井者,守令不严禁之,生人实被其害。今岁闰在季冬,良民罹其非横者必多,若不早为之所,则弗及矣!欲望申严法令,戒饬监司州官之吏,治之纵之,明示赏罚,增入考课令格,加之乡保连坐,诰诫禁止,期於革心,毁撤巫鬼淫祠。”从之。
——《宋会要辑稿》
【“今浙东又有杀人而祭海神者”,海神算,河神应该也算?】
相关法律:
巴峡之俗,杀人为牺牲以祀鬼,以钱募人求之,谓之采牲。祚与其兄谋杀县民李祈女,割截耳、鼻,断支节,以与富人,为乡民所告,抵罪。著作郎罗处约奉使道出峡州,适见其事,抗疏以闻,因下诏剑南东西川、峡路、荆湖、岭南等处管内州县,戒吏谨捕之,犯者论死,募告者以其家财畀之,吏敢匿而不闻者加其罚。
——《宋会要辑稿》
剑南东西川、峡路四川
自首参考清律:
凡闻拿投首之盗犯除律不准首及强盗自首有正文外,其余一切罪犯俱于本罪上减一等科断。
——《刑案汇览三编》
【文里的自首,就是闻拿投首,也就是听说官府在缉拿对方情况下投案自首。】
自汀抵潮,其滩险有五百
——《方舆胜览》

但他想不到能有这——————么信。
人被塞进囚车里,运去京城准备等秋后问斩的时候,他还好似疯了那样呢喃来呢喃去:“拜一拜很正常啊,我过年也拜文昌帝君,科举前拜文曲星君,诚心诚意,香油钱大把大把捐,但如果让我发誓,说撒谎就再也不能升官,我也敢发的啊……”
兴化知府想不明白。
但是也不需要他想明白了。
许烟杪看到梁瑞在写奏章,应该是在汇报这次的事情。
梁瑞也注意到了他进门,率先发出声音:“身为朝廷命官,你差点被害,如今平安了,自然要上告。”
许烟杪低低“啊”了一声,道:“确实是我当时莽撞了。还累了诸位担忧,调兵来救我。”
梁瑞摇摇头:“你也只是想救人。”
换任何一个人在那里,都没办法拖延士兵过去,再舌灿莲花,村民都会把祭祀河神放在第一位,只有许烟杪这样的,用那些人本身的事情引来他们内乱,才能拖延时间。
兵部司务走进来:“许郎!你救下的那娘子找你。”
许烟杪便连忙出去,人前脚刚走,兵部司务后脚就询问梁瑞:“还是六百里加急?”
梁瑞停笔,拿起奏表,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此前许烟杪出事的时候,我就派了人去汇报给京里,如今早已过去大半日,只怕驿卒都跑出一二百里,开始换第二匹马了,没几天就能到京师。这时候,第二封奏表倘若只用普通快马,等它到了京城,说不得陛下已经急不可耐,率兵跑来福建了。”
这自然是开玩笑的说法,但梁瑞也不敢赌。
于是,报平安的这封奏表也开始了六百里加急。大概到达京师的时间,差不了几个时辰。
许烟杪出了衙门,便看到那女子不施粉黛地站在一处街檐下。福建还是没有下雨,但有风吹过,檐下被屋主特别有情趣地系了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响。
那女子感激的道谢声直接盖过了风铃的声音,眼看着如果不打断,一波又一波她能感谢到天荒地老,许烟杪连忙问:“这事情结束后,你打算去哪儿?我记得你的卖身契已经从老鸨手中到了兴化知府手里?”
不然兴化知府也不敢直接搞出人命。
当然,现在兴化知府把自己的命快搞没了,然后梁瑞做主,在官府那边解了她的卖身契,她人也自由了。
“妾预备着去京师,探望一下楼里曾经的姊妹,给她们偷偷带一些药材,然后……然后……或许会看看哪一户人家招女工,无需签卖身契的,妾便在那儿停留。”
听女子接下来的述说,许烟杪才知道,原来她也不是福建本地人,那兴化知府怕找本地的妓会出现纠纷,是直接找人从京师赎一个过来,山高路远的,死了也没人知晓。
而面前的女子卸了妆之后,脸上不见什么血色,目光一瞥,袖子之下的手腕也十分削瘦,明明是未成年,气质却已很老气很沧桑了。
再联想到她之前生活的地方……
许烟杪很直接:“你一个女孩子进花楼不方便,到时候我和你去吧,免得你被花楼扣下。”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女子霎时愣住,反应过来后,泪水没控制住一直往下掉,对许烟杪深深一礼:“多谢郎君,郎君大恩大德,妾无以为报,唯来世结草衔环。”
五天后,一前一后两位信使隔着小半日的时间差距,来到了京城。
直接让大夏君臣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大悲大喜——虽然他们大概也有猜测人没事,不然五天时间,足够人凉了,天地间产生异变。
但!万一呢!
万一小白泽受了什么严重的伤,这几天其实是在床上垂死挣扎呢!
“还好还好……”
老皇帝翻来覆去看第二封奏表,也不管还在大朝会上,脸上的忧虑与愤怒退去,大笑起来:“诸位爱卿且看一看,这许烟杪真是国之祥瑞,只不过去了福建一回,便为福建百姓发现一大害!”
说着,就让小太监把奏表递下去。
不过,说是诸位爱卿,实际上只有前面几位二品、三品大员能够看到而已。不少地方官只能抓心挠肺,偷偷探着脑袋往前看,不断猜测这许烟杪到底是何方圣神,连“国之祥瑞”都出来了,看着似乎……特别得圣心?
然而直到地方官按照规定离京归任那天,他们都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许烟杪,这也导致地方上传起了某些离谱传闻,千百年后,又是一大波奇怪的野史。
许烟杪等人回京那一天,已经是正月下旬了。
朝堂上,老皇帝大大给了他们面子,长吁短叹:“诸位辛苦了,为了福建这场灾情,连过年也无法陪在家人身边……”
【那给补假期吗!!!】
老皇帝:“……”
这种熟悉的被噎住的感觉。
老皇帝卡了一下,口吻颇为沧桑:“既然如此,接下来二三日,诸位便归家好好与家人团聚,不必来上朝,也不必处理公务,修正完毕再归庭办公。”
刑部尚书眸子倏地睁大了。
“!!!”
对假期能省则省,几乎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陛下!今天居然给他们放假了!虽然放的不多,但那也是放假啊!
陛下说的对!许烟杪果然是国之祥瑞!
梁瑞弯腰谢恩。
并且庆幸自己现在不是楞头青那会儿。
遥想当年,他刚入官场,还没成熟,上官说怜惜他们那一部工作辛苦,给他们假期,他那时候傻愣愣地向上官表示自己不辛苦,自己想为百姓多做一些事情,放假这种事情给同僚就可以了。
然后,同僚们并没有没回家,他还以为是同僚也想为百姓做事,还挺高兴大伙儿志同道合。后来……
梁瑞停了一停,默默地略过“被同事使绊子,自己还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同事”的那段时间。
而许烟杪面上看不出来,好像很平静地谢恩,心里的欢呼雀跃已经快翻天了。
老皇帝给了假期,后面自然是嘉奖,有功就得赏——
刑部尚书在官阶上面没得升了,功劳攒为升爵。
刑部主事梁瑞这次的功劳还没到让他往上升的地步。
“今升户部司务高华春为户部郎中。”
“?!”万寿公主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高华春,是她的名姓,但如此正式地,郑重地称呼,并且冠以官职的升迁,目前来说只有这一遭。
不是高氏,不是万寿公主,是……
高、华、春!
“升兵部司务连沆为兵部车驾司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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