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白色的木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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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7年,隆庆帝宣布解除“海禁”,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有学者考证,从1567年到1644年,海外流入明王朝的白银总数大约为3亿3千万两,相当于同时期全世界白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
【而在这么多白银流入的情况下,米价还是很稳定:
明初期:洪武年间,全国米价一石0.5两。
明中期:弘治年间,北京米价一石1.8两
隆庆开关之后,北京米价一石0.5两
明后期:万历年间,受了水灾,米价才升到一石1.6两银子,平时一石0.5两
崇祯年间,明末了,米价涨到一石3.6两银子】
(所以,金银岛的金山银山,还是能吃得下的。)
周高宗进攻倭国那事,参考了隋朝的“日出处天子致书日落处天子”,以及“蒙古攻日”。
然后,蒙古攻日,我始终不懂的是……为什么会用平底的河船出海(懵逼),这遇上台风,你不翻谁翻啊。

左军都督佥事理直气壮:“下贱就下贱!不图那个的!是太监!”
其他武将、侯爷同样非常激动:“陛下!打吧!”
“陛下!只要能避开邪风,区区倭国!臣弹指可灭!”
“陛下!臣愿意当前锋!”
“臣去左军!”
“臣往右路!”
“陛下!臣有水战经验!”
反而是老皇帝这个时候,脑热程度下降了,开始思考了:“先等等,还不能出兵……”
【哎呀!还等什么!】许烟杪都急了:【可恶!恨我没出过海!利益是最大动力,要是我能说一下,那边不止一座金山银山就好了。老皇帝一定咔咔打!】
老皇帝在心里摇头。
许烟杪还是不太懂政事,出兵哪有那么简单。
“战争不是打着玩的……”
【甲斐东北部黑川谷附近有座金山。】
老皇帝:“……”
按住心底的动摇。
努力往下说:“渡海作战,确实可以以周边海岛作为后勤补给地,但倭国同样地处岛屿,逼迫其城下之盟可以,若想要长期统治比较困难……”
【南部还有汤之奥金山群,大概六座金山吧……】
“虽然困难也不是不可以克服……”
老皇帝艰难地继续表达:“但是,还得考虑一下,打下来后的运输问题,如果不花心思治理,只是掠夺资源,那些资源运输回中原,所废人力物力只怕是用之如泥沙,其中最多的便是粮食消耗。”
“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倭国的资源并非是粮食,而是矿穴,运回来后,想要变现成粮食,还得再以其去邻近小国购买,这其中,若有什么天灾人祸,国中缺乏粮食,只怕……”
老皇帝叹气:“再有金银,到时候也不能吃啊!”
【还有信浓、武藏、骏河……这些地方大概二十八座金山?】
【啊!对了!!!】
【足尾铜山!最鼎盛的时候,一年能产出两百万斤的铜!】
【那可是两百万斤的铜!】
两百万!
可解铜荒的燃眉之急啊!!!
老皇帝手一抖,迅速道——
“但是其实金银也不是不能吃。”
在地方官和藩王懵逼的目光中,老皇帝以惊人的速度改口:“朕刚才想到了个办法,可以先迫使倭国签订城下之盟,勒令他们每岁上贡岁币,运输往中原,其中粮食消耗,由倭国自己负担。”
钱财使人心动。
只要能有钱,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在今天之前,老皇帝都没想过自己能反应这么机敏,想对策的速度能这么快。
永昌侯的反应也突破了自己的极限:“陛下!臣有个办法!可以困住倭人!”
“爱卿快快说来!”
“倭国位于海上是其优势所在,谁要打他们,首先要训练水军,打造船只。其次,渡海而战本就是兵家大忌,耗费颇大,再加上此地贫瘠,多山地,还多地动,纵是打下来也是一块鸡肋,是以,寻常人不会对他们动兵。”
——当然,这是在不知道那边有多少金山银山的情况下。
不少官员点了点头。
打仗是要烧钱的,别看那银山年产五百万两白银很多,实际上,假如带十万人马去打西域(新疆那块),这点钱连路费都不够。
在周、夏之前,还有着不少朝代。其中一个朝代也是大国了,派兵去攻打西域,花了三年才打下来,其中简直和填无底洞一样,统共花了二千六百七十万两白银。
打下来后,派兵驻守,每年开销足足八百五十万两,和打仗时的花销也没差多少。
而如果他们打下倭岛,恐怕付出的军费还要更多——至少西域没那么多山地和频繁的地动啊!
永昌侯喉咙动了动,双眼简直像是亮着光。
可能是金矿银矿的光吧。
“但是!这也是倭国的劣势!只要我们在海上对其封岛锁海,他们根本无法突破!”
双方水军力量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以倭国周边之岛为基,譬如其北面的耽罗岛,还有周朝进攻九州岛前,先要进攻的对马岛、壹岐岛,及周边其他将倭岛围起来的岛屿,我们的水师将其占领,彻底封锁倭人出海的路。之后,再打到倭王签订盟约,纳贡岁币。”
“好!!!”
老皇帝特别艰难地忍住嘴角的翘起,明明眼前已经起了金山银山的幻觉,还能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不愧是朕的永昌侯!不愧永昌之封号!”
又转头看向青浦县知县:“如此,可还有异议?”
青浦县知县拱了拱手:“臣无异议。”
永昌侯这一手,相当于把后勤补给线直接拉到寇岛附近海上,毕竟那些占领的岛屿,水军可以在上面打渔、种粮食、建堡垒,还有整个大夏当后盾,待到邪风吹起的季节,完全可以提前撤回大夏。
倭人如果不愿意投降……
无所谓,一个岛和一个大陆对抗,岛上的人就算再能打,也只能绝望看着对面源源不断的后勤,看着对面添人、添武器、添粮草,添一切战略物资。
——以大陆的资源,大陆能输很多次,但岛国只要失败一次,就完蛋。
青浦县知县想了想,又道:“陛下若是忧心攻打下来后的治理问题,其实可以将所有倭人迁到一个更小,且资源不丰的岛上。”
脑子没转过弯来的官员下意识就:“为什么?”
脑子一下子领悟到的官员到抽一口凉气,看青浦县知县好像在看古时毒士。
那知县语气淡淡地说下去。
“他们冲不出岛屿,就只能在有限的底盘里争夺资源,自然就会四分五裂。如此可以抑制其人丁增长。而大夏每岁来岛上挑一个势力贸易,带来岛上没有的物资,他们自然就会为了争夺大夏的看重,竭力讨好与臣服。”
“而此前的倭岛,空出来后,可以作为大夏的又一个流放地。”
既然是流放地,就可以不用过于考虑台风、地震来了,要怎么赈灾的事情了。
毒,真的好毒。
但老皇帝对这个知县简直越看越欣赏,当场提拔:“待回去青浦县,你准备一下卸任和转交之事吧。”
青浦县知县脸上微微露出欣悦之色:“谢陛下恩典。”
老皇帝看他那副没有特别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太适应。
——现在京官都因为许烟杪的心声,搞得特别情绪外放了。
丝丝缕缕的坏心眼一起,老皇帝直接来劲了:“虽说你还未卸任,但在朕这边你已不是青浦县知县了——如今朕赐你刑部主事一职,待今日公文一到,你可去领。”
“谢陛——”
【如果打倭人的话,那用什么理由呢?使团对大夏皇帝不敬这个理由,应该够了吧?】
一道声音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说话,就插了进来。
新上任的刑部主事话语一顿,将剩下那个字说完,正拧眉想着是哪个官员如此无礼时,又听到那声音了——
【如果不够,我记得我看到过一个合理插手的……】
【找到了!】
刑部主事敏锐发现,不仅陛下的眼神飘向一个地方,他能看到的京官同僚的眼神,也控不住往一个方向飘。
【果然啊!这次使团队伍里,有倭国天皇的儿子!隐藏了身份的!】
“?!”
刑部主事感觉到了,这个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话被人听见了,不然不会用这种仿佛自言自语的口吻说话。
而且,其他人似乎也听到了。
但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事!
老皇帝瞥一眼刑部主事明显被震撼到的神情,终于心满意足了,高兴地继续去听许烟杪的心声。
倭国天皇的儿子!然后呢!
【我记得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宗主国可以插手属国内政的?比如周文帝那会儿,西域有个国家,叔叔抢了侄子王位,周文帝就特意下诏,要求那个叔叔休兵止戈,保全骨肉亲情?】
老皇帝啧啧了两声,左右看了看,把新上任的刑部主事叫上前:“爱卿啊,你字什么?”
“臣字光彩。”
“光彩啊,我记得那个……周文帝,他自己也是抢了侄子的皇位上位的吧?”
刑部主事:“……是。”
是这样没错,但陛下你为何一副……‘这事真有趣’‘没想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样子?
你一个皇帝,跟村口长舌之人一样,真的好吗?
【不知道锦衣卫有没有发现那个倭国王子在队伍里,总觉得以老皇帝无耻的程度,能把这个王子玩出花来。】
老皇帝觉得许烟杪真不会说话。
他哪里无耻了?
几个月后。
倭王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大夏国书,面如蜡色,表情也想吞了苍蝇一样:“我儿怎么可能请求夏朝出兵!”
大夏使臣文质彬彬地表示:“王子言天皇的《生类怜悯令》使国内民不聊生,国民禁肉,其言大夏为宗主国,请求大夏拯救可怜的倭民。我家陛下自然是拒绝的,无端端怎么能插手他国内政呢?”
倭王松了一口气,脸上挂了笑容:“是啊是啊……”
大夏使臣表情悲切起来,声调都抑扬顿挫着:“可怜王子,为了他的国民,自尽了,请求我家陛下出兵……”
拍了拍手,让人把背中七枪自杀的倭国王子的尸体抬上来。
“王子如此忧国忧民,我家陛下被其深深感动了,决意吊民伐罪。特派吾来知会天皇一声——”
“勿谓言之不预也。”
作者有话说:
“下贱就下贱!不图那个的!是太监!”
【出自梗“你馋她身子,你下贱”“你不馋她身子,你太监”】
文里战争策论,参考“第一岛链”。
打西域及驻守西域的军费花销,参考左宗棠收复新疆及后续驻守用的花销。
咳咳,一些地狱笑话。
靖难起家的朱棣,听说帖木儿帝国“叔侄相争”,帖儿木第四子沙哈鲁起兵“靖难”,把侄儿哈里赶下皇位,特意下诏,希望他们叔侄能“一家之亲,恩爱相厚,休兵息民,保全骨肉,共享太平之福”。
【撒马儿罕酋哈里者,哈烈酋兄子也,二人不相能,数构兵。帝因其使臣还,命都指挥白阿儿忻台赍敕谕之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俾各遂其生。朕统御天下,一视同仁,无间遐迩,屡尝遣使谕尔。尔能虔修职贡,抚辑人民,安于西徼,朕甚嘉之。比闻尔与从子哈里构兵相仇,朕为恻然。一家之亲,恩爱相厚,足制外侮。亲者尚尔乖戾,疏者安得协和。自今宜休兵息民,保全骨肉,共享太平之福。”因赐彩币表里,并敕谕哈里罢兵,亦赐彩币。
——《明史》】

第57章 这些孩子这么奇葩,到底随谁啊!
马上要解决国库问题了,大夏君臣这两天简直走路带风,见谁都笑,牙花子咧得非常显眼。
尤其户部尚书……
“尚书,这是公文……”
“你怎么知道国库即将有钱了?”
“啊?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马上不用被叫铁公鸡了?”
“我……”
“你猜猜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许烟杪作为派送文件的司务,把公文往吏部尚书桌上一放,同情地看着被户部尚书揪住不放的万寿公主(户部司务)。
然后……
【嘿嘿!】
【攻倭!】
【嘿嘿!】
许烟杪对着吏部尚书行了个礼,心底哼着曲儿,走出了临时办公的衙门。
现在是五月,台风快到了,大夏暂时还不能出兵,但等过几个月,宝船厂以及工部、兵部、户部就可以一切准备就绪,由永昌侯领兵出征了。
迎面,就撞见了那位新上任的刑部主事。
——就是刚从青浦县知县升上来的那位。
对方:“你……”
刑部主事的品级比他高,许烟杪按照礼仪拱了拱手:“见过主事。”
对方没有说话,许烟杪看了对方一眼,脑门上冒出来一个问号。
怎么感觉这人眼神十分的……复杂?
不远处突然有人喊:“许郎!”
许烟杪侧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连忙又上前:“中贵人这是……”
大太监笑着说:“皇爷找许郎,速速随奴婢过去吧。”
进了老皇帝落脚的宅子,许烟杪得到大太监的示意,直走到老皇帝办公的地方,敲门。
“进来。”
许烟杪推门进去:“陛……”
“行了,不用搞这些有的没的了。过来,写个字给我看看。”
许烟杪一头雾水,但还是坐到小案几前,用毛笔写了个“恩”字。
老皇帝看了一眼,调侃:“倒还板正,你抄个公文都让小吏代笔,我还以为你不会用毛笔写字呢。”
许烟杪“……”了片刻,憋出来一句:“平时有在练。”
发现穿越到古代后,他就一直有特意练习,虽然练不出来原主那手书法,但至少能写了。
老皇帝笑着用笔杆子敲了敲自己身边那堆奏章:“来,帮我批一下,太多了,上千份,我一个人看不完。”
许烟杪惊疑不定:“陛下是说,让臣……”
老皇帝解释:“别想太多,你把那些你能批的,批一下就行了。”说着,他拿起一个奏章:“比如这个,问‘陛下你吃了吗,最近胃口如何’,你就帮我回个‘吃了,胃口上佳’,相似的,你自己想回什么就回什么,别骂人就行。至于那些正事,不必你动笔,搬过来放我左手侧即可。”
许烟杪简直目瞪口呆。
把桌上那如山的奏章搬到自己身边时,整副表情都是震惊且漂浮的。
【还……还有这种废话奏章?!皇帝日理万机的时候,理的不是正事吗?】
许烟杪拿起第一本奏章,低头一看。
‘陛下万安。’
然后没别得了。
许烟杪:“……”
默默抬笔,在后面工工整整写了个“朕安”。
再拿第二本。
‘陛下,臣这边的荔枝熟了,陛下喜欢吃荔枝吗?臣每年都让驿站送一些过来?’
许烟杪纠结了一瞬。
【嗯!老皇帝不喜欢劳民伤财,拒了拒了!】
随即在后面写上‘不喜欢,不用了’。
皇帝正在批正事奏章的笔一顿,眉毛微微挑起,又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小子……
许烟杪拿起第三本。
‘陛下,臣的仇人病了!臣特别高兴,特意向陛下分享这份喜讯!’
【诶嘿!这个我喜欢!】许烟杪眼睛一亮,开始翻八卦:【啊这……】
老皇帝笔尖顿了顿,耳朵直往那边竖。
【结仇是因为有事不得不带着风寒病出门,没带够帕子,不停流鼻涕,找对方借,对方虽然不是个洁癖,但也接受不了拿贴身的帕子给他擤鼻涕,坚决不肯,导致他那天当众鼻涕糊脸!】
老皇帝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这也能结仇啊?
【噗,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仇人’也风寒了,特意身上背了五十条手帕,打算在对方面前用一条,扔一条。】
老皇帝抿了一口茶水,心底评判:真小气。
【啊!这个!】
老皇帝即将批复正事的笔又一顿,眼神游移,注意力往许烟杪那边飘。
【要给老皇帝上贡蜜浸芒果干,听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老皇帝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拒了吧……感觉和要送荔枝那个差不多?都是消耗人力……】
老皇帝瞪大眼睛。
别啊!朕想吃!
【或者,让他过年进京时,一起带上好了。反正都要进京的。】
老皇帝没忍住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
“许烟杪。”
许烟杪猛地抬头:“陛下?”
老皇帝看了看自己只批了两件的正事,忍痛:“你把奏章挑一下,拿回去批吧。”
再念下去,今天的工作就做不完了。
怎么他自己看这些废话,都没这么被吸引注意力,只觉得烦呢?怎么听许烟杪在心里念一遍,他就忍不住去听。
许烟杪茫然地眨了眨眼:“是……臣遵旨。”
低头,收拾奏章。
【诶?怎么还会有驸马上的奏折?驸马不是不能当官吗?哦哦!是老皇帝的大女儿,房陵长公主的驸马……厉害!状元郎啊!是开国后第一次科举考上来的!那时候还没有驸马不能当官这条律法,这条律法好像是天统七年那会儿才定下的。】
【我看看驸马写了啥……】
【有盗贼掠夺诸县,久不得治,被一女子借其酒醉杀之……所以上表为其请功?】
【这个应该是正事了。】
许烟杪把它放到老皇帝手边。刚递过去,就看到老皇帝接过来,好似一目十行,没看几息就提笔写了什么。
【难道是写了个“阅”就完事了?】
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老皇帝还真看了内容,在最后批复“封崇义夫人”。
【这就是马上皇帝的眼力吗!一眼能扫几百字?!】
听到许烟杪一惊一乍的心声,老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比大夏天吃冰糕还舒畅,咳了一声:“许烟杪,我许久不曾见长公主了,她与驸马正好在辽东都司,只不过不在复州卫,大概在有七八百里远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大学生的脑子还是能用的:“此是陛下家事。”
——您想见就见。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心情愉悦起来。
打定主意明天启程去见自己硕果仅存的,没搞出幺蛾子的大闺女。
他家房陵啊!半辈子了!就没让他操过心!比起老二、老五、老十八,这是真正让他放得下一百个心的端庄自持拿得出手的闺女!
这可是最像他的孩子!
这个愉悦的心情截止到第二天。
“有人追杀我们!求大官为我们做主!”
一个妇人带着自己的儿子,瞅了个空隙冲进来,被锦衣卫一拦,就直接跪了下去。
她似乎没认出来面前人是皇帝,只是看到他们从衙门出来,便孤注一掷。
“大官!妾要状告当朝驸马!告其抛妻弃子!杀妻灭嗣!”
老皇帝没有特意清干净衙门附近的百姓,此刻,妇人的嘶喊声隔着好几条街都清清楚楚。再加上喊的内容涉及人伦,十分炸裂,不少百姓傻傻张大了嘴巴,探头来看。
“真的假的?驸马?抛妻弃子?”
“嘶……你们记得前些年大火的那折戏吗?驸马在家乡结过亲了,但是欺君说自己还没有成亲,得以娶了公主。后来,家乡的妻子带着孩子找上门,驸马把人赶出去不算,还派人去追杀,要来个死无对证。”
“这……难道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好狠啊!”
“但是这妇人看着年纪不小了,她身边的那个应该是她儿子,看着都三十了吧,那驸马几岁了?戏文里的驸马不才二十啷当岁?”
“几十年前,这孩子几岁的时候,恐怕年纪是差不多啊!”
那妇人灰头土脸,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地方,此刻她一下一下磕着头,唇瓣颤抖着,颠三倒四地描述,显然被吓得不清:“求大官做主啊!妾的丈夫是当朝驸马,他抛弃妾母子娶了公主,妾也不敢和公主抢男人,只老老实实和儿子在乡下,一辈子都不离开。本来三十年都过去了,平安无事,谁知道前几天,突然有人放火烧了妾的房子,要不是我们母子正好去了县城,恐怕就要死在那里了!今日吃饭打翻了饭碗,被邻家的狗吃了,那狗当即毙命!是他让人放的火,是他让人下的毒!一定是他做的!妾向来胆儿小,脸都不敢和人红一下,更别说得罪人了!妾的儿子也是个憨的,对谁都没有脾气!”
她那个憨儿子也跟着她在后面不停地磕头,不停地喊:“求做主!求做主!”
老皇帝面上起了愠怒。
三十年前,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寻了驸马,清河和季岁是假成亲,根本不可能搞出这种事情,那就只有房陵……
“来人!”老皇帝听那妇人说完,倒也没有直接信,只是道:“去将驸马请过来,莫要惊扰了房陵长公主。”
一甩袖子,老皇帝转身进了衙门,身后,妇人千恩万谢地磕头,没磕几下,也被锦衣卫带了进去。
驸马风尘仆仆骑马赶来,很明显路上锦衣卫已经和他说过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进衙门就撩袍一跪,都没带扫那妇人一眼,便高声:“陛下!臣从未有过妻儿,请陛下明察!”
而听到那声“陛下”,妇人好像鸭子被踩了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堂上:“陛……陛下?妾求到的大官竟然是陛下?!”
随后,反应过来驸马说了什么,她肝肠寸断地“啊——”了一声:“颜郎,你就是不认妾,也要认你的孩儿啊!他生下来那年你在备科举,你都没抱过他几回!如今竟如此狠心,不认他,还要杀了他!”
百姓们依旧没有被驱赶,在衙门外反复探了几次头,才看清楚衙门中央的情况。
那驸马颜淳已经年过五旬了,俊眉长须,身形修长,仍能看出昔日状元郎的风采。便是在辽东这等苦寒之地已经二十来年,依然无损风姿,反更显出沉稳雍容的气度。
但正因为这样,更衬得他旁边衣衫褴褛,还光着脚的妇人形容惨烈。
不少官员已经开始可怜起妇人了。
而驸马被这么架在火上烤,倒也不见窘急,只平和道:“这位夫人,我不认识你。”
妇人的面色十分苍白:“保定府博野县北杨村,颜郎你都狠心忘了?”
驸马说话不急不缓,内容也是条理分明:“我的户籍并非秘事,有心人皆可查知。若能以此来说你是我发妻,我岂不是人尽可妻?”
好促狭!
场上零零碎碎有人咳嗽几声,遮掩笑意。
妇人愣了一会,哭着说:“孩子可以与你滴血认亲。”
驸马又说:“陛下早就告知天下,滴血认亲是荒谬之举,做不得准,哪怕并无血缘关系,血液也能溶在一起。”
妇人双眼茫然。
有官员不满地出声:“乡下妇人怎会晓得此事,驸马未免有些欺人了。”
颜淳笑道:“柳侍郎高义!不如以身作则,先与她的儿子做滴血验亲?”
柳侍郎:“……”他自讨个没趣,噎了半天,没再说话。
太久没见驸马,居然忘记当年长公主和他,一个是知名的争强好胜,一个是知名的唇舌犀利。可恶啊!
那妇人迷瞪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激动起来:“陛下!我有证据!”
她如此笃定,驸马心里没来由地一咯噔。
随后,就听见那妇人大喊:“颜郎背心上有一块胎记,像是一朵三瓣梅!比绣活儿还精致!我不认识他,我没和他上过床,我怎么会知道这事!”
驸马:“……”
众人清楚地看到,从进门起一直八风不动游刃有余的驸马,脸色变了。
锦衣卫收到老皇帝的示意,要把人带去后面脱衣服查看。
驸马沉默地跟着走了几步,忽而一停,转身跪下,往老皇帝一拜。
“不必查了。”驸马果决道:“陛下,是我干的!”
许烟杪大老远看到一群人围着衙门,“承认了”“居然是**啊”“哇!堂上***好生气”“什么大官!****他女儿,谁家女儿碰到***都得生气吧”“那驸马好畜生”窃窃私语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只是有些字眼还是听不大清。
“!!!”
许烟杪一瞬间激情澎湃起来,抓住兵部司务的手几乎是把人拖着走:“事关大官诶!不知道是什么事!走走走!看热闹去!”
兵部司务眼睛也亮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大官……”
等从衙门口的人山人海钻进去再钻出来后,两个人:“呃……”
这……皇帝的热闹,看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许烟杪和兵部司务对视一眼。
“要不还是……”
“走……”
人群里突然传来太子熟悉的喊声:“让让!让让!麻烦让一下!我是官差哈!借道借道!多谢了!”
然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热闹!”
虽然降低了声音,语气中也只是有些小兴奋,但许烟杪还是听到了。
【可能……大概……】
……许烟杪?
太子眼里有一丝惊讶闪过,人还没反应过来,被后面的人一挤,踉跄几步就冲到了人群最前面。
视野还晃着,都没看清衙门里的情形,耳朵里先钻来一句——
【是你家的热闹?】
“?!”
太子蓦地抬头,就看到自己姊姊的驸马跪在堂上,衣襟发丝都好似湿了汗。
太子猛然瞪大眼睛。
谁家房子塌了?!
哦,原来是我家房子塌了!
衙门内传来亲爹的声音:“滚进来!”定睛一看,亲爹阴恻恻笑着,露出一口雪光惨然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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