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白色的木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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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烟杪和太子对视一眼,迅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等他们吵架。
这是常州,书院里自然是南人多北人少,南人声势浩大,北人气势悲壮。
那北方学子咬牙切齿:“你这该死的貉子,不要太过分了!”
【哇偶!直接就开地图炮哎!这不太好吧……】
【哦哦,原来南方学子那边早就开过地图炮了,他们经常礼尚往来。那就没事了。】
有个成语叫一丘之貉,貉子在北方人眼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们经常用这话来骂南方人。
当然,南方人也有骂北方人的话。
“吾难道有说错的地方?尔等伧人,本就是学识浅薄,师门不兴,来南方游学,借我等学风、书籍与师资,不亚于要饭。”
——伧人,就是指粗鄙、缺乏教养的人。
“你!”
学堂里稀少的北方学子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咬牙切齿,面红耳赤。
他们站起来了,南方学子也站了起来,人数众多,几个北方学子立刻就如同抛进浪花里的石子,完全不占优势。
有北人讥讽:“我等看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比尔等醉在温柔乡里的废物于国有用多了。”
“你们科举考中人数不多。”
“瞧瞧江南的风,把你们的骨头吹得不知道有多软,天天逛花船,脚步虚浮,君子六艺都不剩几样了!”
“你们科举考中人数不多。”
“尔等拈蛇弄蝎、唼嗍蟹黄,实乃蛮夷之后。”
“你们科举考中人数不多。”
“你!”
北方学子简直气得怒发冲冠。
但人家说的是实话,因为历朝历代统治中心大多数在关中和中原,南北文化经济发展非常不平衡,比如进士,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占比,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达到了离谱的九比一的程度。
曾经有北方官员想要为北方人发声,说北方历来是抵御外敌的前线,只要有外敌入侵,北方就会被祸害一通,南方作为大后方,一般如果敌军攻到南方,基本就是亡国了,所以南方比北方安稳,文学方面肯定更繁盛。北方很难安定,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发展文学,稍微发展一段时间,就会被破坏。
然后,就有南方官员不满了。
我们又不是走后门考上的,我们也是通过激烈竞争考上的啊,科举本来就该公平,我们南人靠自己实力考上,你们北人考不上,还怪我们南人太聪明了?!
并且说出了让北方人愤怒非常的地图炮:“你们北方人考不上,是因为你们太笨了。”
——所以,那南方学子真的是戳人肺管子上了。
【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嘶!】
【拔剑了拔剑了!】
太子:“!!!”
迅速往前挤。
太子舍人们:“郎君?!!”
太子回头,义正言辞:“我要看看南人是否真的君子六艺都不通,在剑术方面是否输北人良多。前方虽然危险,但我不怕危险!”
许烟杪眼睛一亮。
【好借口!】
“我去保护郎君!”许烟杪也迅速冲上去。
主要是,他以前只看过文人骂战,真没看过文人打架。
——而且,越靠近才越方便关键时刻阻止不出人命啊。
太子舍人们:“!!!”
一个个快晕过去了。
太子不能出事,你姓许的就好很多吗!你出事了,我们就彻底完了!
我不想所有隐私都暴露出去啊!
有伪装成百姓的锦衣卫急中生智,也不管这会不会打扰太子雅兴了,出来就往地上一跪,声音洪亮:“参见太子殿下!”
整个场面都静住了。
连太子也静住了。默默地把腿收回来站好,收一下脸上呲着的大牙,等学子们跟着锦衣卫以及随行侍卫的动作找到太子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端庄大方,面上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的太子。
当即就是眼前一亮。
这个太子,看着就是一副很会重用读书人的样子。
便齐齐作揖:“见过太子殿下。”
此时,带刀侍卫和锦衣卫早就把太子和这些人隔离开了。
太子微微带笑,对着众人点头示意,端的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连声音也是温雅的:“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同窗之间又非生死大仇,何必动剑呢?”
学子们顿时面带羞愧之色。
太子点明了出海教化的道路,从此文人千古流芳就能有方向了。
——先别管能不能做到,但至少摸到方向了。
因此,天下文人学子对太子都是抱了一种崇敬心态的,可以说,只要太子别叛国、别背叛文人,这些文人学子都特别愿意为太子呐喊助威,甚至太子叛国、背叛文人了,说不定都会有不少人不相信,为他找借口找理由,坚信其自有道理,说不定就是忍辱负重呢。
听到太子的询问,北人和南人连声述说对方的不是,这个说对方言语间鄙夷北人,那个说对方恶毒对待同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礼。
太子叹气:“就算你们各有道理,可君子动口不动手……”
【是啊是啊!】许烟杪超大声:【君子动口不动手,咬他啊!】
作者有话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淇奥》

太子差点就跟着说出口了。
沉默了两秒,看了一眼好像无事发生的许烟杪,对方还满脸茫然地冲着他露出礼貌地微笑,太子嘴角微微抽搐。
还好,没说出来,不然光靠这一句,他绝对在古往今来所有太子给人的印象里,拔得头筹。
——他是乐子人,但不想自己变成乐子啊!
并且迅速记下来这个招式。
虽然自己也年纪不小了,估计用不到,但可以教自己的儿子孙子啊!
还可以让儿孙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可是古人传下来的道理!(坚定.jpg)
重新看向正等他说接下来话语的学子。
学子们都是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样子。原本喧嚣的吵闹声慢慢变成了微弱的嗡鸣,似乎是在轻声讨论着他这位太子。
太子含笑,接着之前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往下说:“既然这位学子有恶毒行事之举,那就先关进牢里,待探查出有何恶举时再作审判。”
话音一落,立刻有随行侍从把那北方学子擒住,要将他送进大牢。
当时就有他的好几位同学心急了:“殿下!还不知此事真假,不可如此啊!”
“殿下,他若进过牢狱,身份上便是有了污点。我们不过是有口角罢了,同窗之间,不必如此相对。”
说话的人,有南人有北人。他们只是吵架外加看不惯对方,吵到火气上来了想动刀动枪,不是真的想把人送进去啊!
毁人前途也太可耻了,双方之间仇恨还没到这个地步呢!
就连说北人“恶毒行事”的那个南人同学也是急了:“此事他若愿意诚恳道个歉,这事便可揭过去,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若是死不认错,再告官也不迟。”
那个北方学子震惊地看着之前还和自己吵架,狠戳痛脚的对头。
连围观的人也是惊讶极了。
毕竟这人这么说,他手里肯定有对方犯错的事迹。这样都能以德报怨,足以证明对方品性。而且如果那个北人不愿意认错道歉,就告官,也暗合孔圣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言语。
太子板着脸:“这可不行,他如果做了违法犯罪之事,可不是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的。”
那南方学子接上就说:“不是违法犯罪的事,他意外毒死了我家猫儿,我气不过,才一直针对他的。”
北方学子懵了:“你那个叫奶糕的猫?我什么时候毒死它了!”
南方学子面色一下子变了,很是不高兴:“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想狡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应该只知道猫吃苹果可以保护皮毛,不知道猫吃苹果核会中毒,我不怪你,但你也不能不认啊!”
北方学子脸色也变了,同样不高兴:“我是喂过它吃苹果,我也确实不知道猫儿不能吃苹果核,但我给它喂核作甚!”
南方学子愤怒地说:“我在奶糕的呕吐物里看到了苹果核,那天只有你喂它吃苹果,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它一只小猫自己把大苹果吃得只剩下核,再把核吃掉吗!”
北方学子:“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不是我做的。”
眼看着两个人又吵起来,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了。
翻完八卦系统,许烟杪心声都变得急迫起来:【错了错了!不是你同学把猫喂死的!是你爹!他觉得你养猫是玩物丧志,妨碍你考科举,就直接喂你那猫吃苹果核!】
【别怨错人了!你爹才是畜生!】
是啊是啊!
那些能听到心声的官员集体在心里附和。
真是畜生啊!你要是冲他同窗出手,拉低科举人数,我们还敬你是条汉子,你向无辜的小猫出手,骂你畜生还是侮辱畜生了!
就是这孩子可怜了。如果知道真相,还不晓得要怎么做呢。这个世道孝道最大啊。
官员们轻轻摇头。
而南人同学感受到太子及随行人员怜悯的目光,只觉得一头雾水。
太子给锦衣卫一个眼色。
锦衣卫:“……”
好的,帝多疑。
锦衣卫上前:“殿下,臣应当能查到真相。”
太子佯装惊讶:“你居然能查到?怎么查?”
锦衣卫低着头,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常州有侯爵,陛下忧其家眷欺压百姓,暗中派了不少锦衣卫在此,想来应该能够查到。”
这下,瞳孔地震的是所有围观群众了。
他们早就听说当今多疑,没、没想到啊!
而人群中,侯府成员顿时害怕了,拔腿就往侯府跑,回去告诉主家这个消息。
常州的侯爷家属知道这事,再也不敢欺负本地百姓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锦衣卫“查”完回来,大声告诉所有人,是那学子亲爹把猫毒死,还把对方那天在哪里买了一个苹果的讯息都说出来了,容不得别人不信。那南方学子整个人都懵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现在,全部人都同情地看着这人了。
就连之前被冤枉的北方学子也不生气了,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你……节哀。”
如果是别人还能报复一下,但对亲爹……除非他想自绝于世。
【其实我有个建议啊。】许烟杪在心里哔哔:【蛇打七寸嘛,像这种人最喜欢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自己做不到就让孩子去做。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孩子不认他们。】
太子点点头。
那确实。问题是,学子也不能无故不认爹啊,就算他豁出去不当官了,当地官府可还需要有管本地不孝子的政绩呢。
【建议是,想办法劝说亲娘和离并且改嫁,反正我看了看,这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为了一己私欲毒死自己儿子的爱宠,也能不许自己夫人联系娘家,觉得对方嫁过来就是自己家的人了,连哄带吓外加威胁,当初差点把人搞出产后抑郁,呸!】
【和离后再看看亲娘有没有改嫁意图,如果有就最好,对新爹掏心掏肺好,功成名就后也只认新爹,旧爹能气死。尤其是,这本来是他儿子。】
【就是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想到这办法了。】
太子舍人们接到上司的眼神,懂了。
——他们会找机会让对方“想到”这个办法的。
不过那人会不会用,他们就不知道了。
闲事完了,该到正事了。
太子看着安慰南人学子的北人学子,还有表达感激和认真道歉的南人学子,非常欣慰:“同窗之间,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说开便好,动刀子实在破坏同窗情谊。”
学子们应下了。
太子看着他们的脸,尤其是北方学子,突然叹息一声:“本宫知道你们难过北方之人学识不如南方,但绝不是因为北方人蠢笨。若是如此,户部尚书如何掌管户部?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北人。”
北方学子万分感动:“谢殿下!”
有太子这句话,以后别人再骂北人脑子不好导致学习能力不行,他们就能反击回去了。
太子:“至于科举问题,本宫答应你们,一定想出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北方学子:“!!!”
北方学子:“谢殿下!!!”
话是放出去了,太子头疼了。
回到旅舍时,还在自言自语:“这事该怎么解决?要不……规定会试里,北方人的名额数量和南方人的名额数量?”
同一时刻,许烟杪的心声也响起来:【不知道不同地区用不同分数线行不行,比如,江南地区学习资源好,题目就出得难一些,而且考甲等才能去参加会试。而北方地区师资差,题目就出得容易一些,考乙中或者乙上就能去参加会试了……】
太子诧异地看向许烟杪。
他这次真不是套话,他也没指望许烟杪能想出来办法,但是,没想到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真的有法子!
太子琢磨了一下,这还真的可行,而且还能促进北方的经济发展。
——他不信,很多读书一般般,在本地竞争不过的人,会不想着搬去北方。
而一般有能力迁居的,要么财力雄厚,要么有权有势,像这种人,肯定会自带老师。只要带去的老师多,还怕他们不定居在那里?
尤其是商人。
只要定居了,资源就会被带往那边,这样十来年,几十年过去,还怕北方起不来吗!
搞一个不同分数线,简直是堪比推恩令的阳谋!
太子向许郎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许郎回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太子看我做什么?难道是指望我给建议?】
【那我也给不了啊,我都不知道有些玩意适不适合大夏国情,也不敢说,万一步子迈太大就完了。】
太子拍拍他肩膀:“给你记一功!”
【啊?】
太子笑道:“若非许郎你要去书院看,我还不知如今南北方分歧如此之大,难道不值得给许郎你记一功?”
许烟杪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巧合……”
太子摇摇头:“便是巧合也算是立功,许郎你可不要拒绝,不然往后所有应巧合立功的人,都不敢邀功了。”

第223章 白泽是福星
分数线这个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哪个州府分数定高一些,哪个州府分数定低一些,哪个州府多录取一些是保持平衡而不是破坏平衡,哪个州府容易被权贵钻空子……
这些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太子光是想想就头疼。
这不太符合他想躺平的心愿。
于是,太子写了一封奏章,打算把这事丢给亲爹处理。
然后,他就收到了亲爹病危的消息。
太子:“……哦。”
送信来的锦衣卫着急道:“太子殿下!陛下说让你快些回去。”
这话连路过的许烟杪都不信。
【又来这招,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这次不知道老皇帝又要搞谁。】
太子笑呵呵道:“我知道啦,稍后就回去。”
并且在心里计算一下,大概拖多少天,能够让他爹懒得等他,主动去处理分数线的事。
他还不了解他爹吗,估计又是让他回去干活,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的。而且除此之外,他爹恐怕又在钓鱼。
果然,过上几天,太子就听说窦前丞相带着收税的人以及锦衣卫还有地方军队,开始清理起各地豪族来。
列出一个时间,超出时间——
不归还隐匿人口的,砍!
不归还吞并的土地的,砍!
作恶多端且不自首的,砍!
一时间,血流成河,哀嚎遍野。一家又一家的九族被投入大牢,只等秋后问斩。
太子本来还乐呵呵看着,这下彻底坐不住了:“爹你是怎么了!”
之前不是说了,不搞这种欲速则不达的事情吗!
不少豪族得知太子人在常州,求上门来,请求太子阻止一下皇帝。
太子心里隐约觉得亲爹的做法不太对劲,但又好像确实是他爹能做出来的事情,想了想,决定遵照自己的直觉办事:“好,本宫会去劝一劝陛下的。”
豪族确实要办,但不能那么着急啊!
然而太子的回京之路受到了阻拦。每过一个关卡都会被阻拦好几天,偏偏对方又是按规矩办事,让他没办法硬闯。
他到底只是个太子,上面皇帝一下令,他就举步维艰。
不过这样子,倒是更让随行的豪族确定这事太子不知情,是皇帝自身的想法了——而且,皇帝为了不让太子前来劝阻,居然百般阻挠对方回京!
而随着老皇帝的大动屠刀,一开始阻力很大,但到了后来,窦前丞相带的人每到一个地方,当地豪族就迅速归还人口和土地。
几乎每一日,太子都能收到各个州府,豪族归还人口与土地的消息,少的返还几十户,多的返还几百户。看着好像很少,但每天都有,加起来就多了。而且,只是一个州府的数量,所有州府加起来,就是一个大数字了。
当一个月后,被百般阻挠的太子回到京师时,各地豪族吐出来的隐户人口,几乎和明面上的人口,达到一比一的程度。
——也就是说,每个州府,人口“凭空”多出一倍。
【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才开国三十多年啊。】
当许烟杪的感慨声在全体京官耳边响起时,不少人停下了自己做的事情,凭借着多年来被创、被八卦、被陷入大逃杀境地的经验及强大的心理素质,京官们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不清静的生活,终于还是回来了!
太子大摇大摆地回宫,发现他爹果然好好地坐在那里。
“爹!”太子忍不住埋怨:“你吓死我了。”
虽然猜测到是为了搞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忧——万一猜错了呢?
老皇帝笑呵呵:“你那个各地分卷考和会试规定南人北人录取数量的政策,挺不错的。”
太子眼睛眨了眨,道:“是很不错,就是事务繁忙,要爹你多费心了。”
老皇帝笑了一下,没有接话:“你可还记得宰执天下典故?”
太子:“梁朝有宰相,年轻时负责为村中人分肉,别人分肉会使村人有所埋怨,认为旁人分多了,自己分少了。唯有那位宰相,每每分肉都能使众人满意。”
老皇帝点点头:“村里分肉是如此,当宰相是如此,当皇帝依然是如此。要么使所有人都满意,要么使所有人挑不出来错处,你要记得这个道理。”
太子不动声色,只道:“好,我记住了。这话我也会转述给钥儿的。”
老皇帝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当然,我是做不到的,但你名望比我高,又比我柔软圆滑,定然能做到。”
太子正要说什么,被老皇帝打断:“谦虚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听我说。”
老皇帝絮絮叨叨:“你比我好,你不会像我一样乾纲独断,也不会像我一样对钱财过于看中,更不会像我一样防着官员。”
“锦衣卫你觉得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废了。”
“你那些兄弟,你觉得他们可信就留着,不可信就削藩,我相信你会留他们一条性命的。”
“那些豪族的九族是秋后问斩,专门留给你施恩的。”
“爹!”太子脸上带着明显的苍白:“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老皇帝上下一瞥太子,平静地说:“你不会以为你爹我之前喊你回来,是在危言耸听吧?”
“太医!”太子猛地站起来:“太医在哪儿!来人,传太医!!!”
“慌什么,人不与天斗,不与命争,我只不过是老了,人老了,就会死。”老皇帝反过来安慰太子:“而且,我一直很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不必担忧了,也是好事。”
太子眼眶越来越红。
老皇帝却是笑道:“临死之前,那些旧士绅我已经替你清理干净了,新士绅想起来还要些许时日,你可以放心大展拳脚了。不过也不要太累,你受不得累,如今太孙年纪还小,你让几个侍中多帮帮你,但不要给他们太大的权力。”
“丞相一定要废,但不要太着急,如今相权一分为二,三五年内很难与皇帝抗衡。”
“分数线是个很好的主意,不会使南边一方独大,只不过我没力气去做这事了,你得费些心事。”
“你哭什么,你爹我还没死呢!回头我死了你可不能太伤心,不然大夏接连丧君丧储君,你儿子才十岁,撑不住这个朝廷。”
太子抿了抿唇:“儿知道了。”
“还有……”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道:“算了。”
老皇帝:“总之朕现在还活着,你也不必一副哭丧样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待从老皇帝那里离开,太子沉默片刻,转道去了武英殿。
殿中洒扫的宫人和殿外守门的侍卫都震惊乃至惊恐地看着太子过来,主动处理起公务。
他们看了看天上——
今天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出来的?
老皇帝确实没那么快死。
杀豪族杀得痛快了,事后要维稳,要付出极大的精力。
老皇帝硬撑着把这事做完,一直做到民间看似风平浪静,没有怨言。
——实际上,只是被他镇压下去罢了。
还好,有土豆红薯这些粮食在,就算人口增多了,也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保证他们在种地有收成之前,不会饿死。
没有土豆红薯,他还真不会那么快动手。
“许烟杪……”
老皇帝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倒是福星。”
说完,又觉得好笑。
看他说的,白泽怎么会不是福星呢?
可是福星也不能保佑一个老人长命百岁。
天统大帝终究或许还是要死了。
许烟杪得知消息时,他正在和连沆一起参加高贺的婚礼。
婚礼上,新郎官笑容满面,被一杯一杯灌着酒。
同僚们一个比一个人精,劝起酒来一个比一个狠,这个说“大喜之日一定要喝一杯”,那个说“还有两三个月高兄就能修好宫殿升官了,必须喝一杯”,还好高贺酒量好。才没有被直接喝趴下去。
可高贺还是高兴的。
许烟杪和连沆也很高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压着新郎官:“来来来!加钱兄,喝一杯!”
“祝加钱兄财源广进,升官发财,以后和夫人百年好合!”
“好好好!喝!喝!”
高贺喝得东倒西歪,爬上桌子,挥舞着手:“我要升官!”
许烟杪大喊:“升官!”
高贺:“我要发财!”
连沆撒铜钱:“发财!发财!”
高贺哈哈大笑,醉醺醺地,手指门外:“我要在外面,立好大好大的阀、阅!”
——官宦之家通常会在家门口竖两根柱子,左边的叫“阀”,右边的叫“阅”,用来记录自家功业。有个词专门对此进行称呼,便是“阀阅之家”。
许烟杪“啪啪啪”地用力鼓掌,门外“啪啪啪”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郎!!!”
锦衣卫指挥使冲了进来,拉起他就跑。
许烟杪茫然地跟着跑:“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反正很快就要敲钟了,这个事不必隐瞒。
锦衣卫指挥使喘气喘得很急,话也说得很快:“皇爷!皇爷快驾崩了!他要见你!”
“什么?!”
虽然很不应该,但许烟杪还是猛地脚步一停,头脑刹那间空白。
作者有话说:
关于隐户,文里真的不夸张:
衡州刺史吕温奏:“当州旧额户一万八千四百七,除贫穷死绝、老幼单独不支济外,堪差科户八千二百五十七。臣到後团定户税,次检责出所由隐藏不输税户一万六千七百。
——《文献通考》

第224章 许郎此去!光耀万里!
或许是因为老皇帝不喜欢哭哭啼啼,一众龙子龙孙们等在偏殿里,并没有哭出来。
但许烟杪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沉闷的氛围。
无形的水汽好似包裹住了他,他眨了眨眼睛,有着湿润。
【不能哭。】
许烟杪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老……陛下不喜欢人哭。】
——行,终于愿意在心里喊一声陛下了,没白疼你小子。
躺在床上的老皇帝倒是没忍住笑了一下,胸腔一震,紧接着便是拉风箱一样的咳嗽。
屋外,许烟杪走得很快,但襄阳公主扑得更快。
“瑶海!许瑶海!求求你了,救救我爹好不好!求求你!”
公主还是没克制住,哭得梨花带雨,抱着许烟杪,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了,一声一声求着他。
许烟杪连忙安慰好朋友:“高襄你先别急,你先别哭,前晋王妃不是医仙传人吗,说不定她能救陛下!也说不定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他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在别人眼里是白泽转世。
他还以为高襄是病急乱投医,因为他点子特别多,为高襄出过好多次主意,所以这一次高襄慌了神了,才希望他能救救天统大帝。
襄阳公主抬头看,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许烟杪脸上的着急和担忧。
襄阳公主擦了擦眼泪,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瑶海,是我任性了——你快进去见我爹爹吧,他好像有事要和你说。”
——她知道,如果真的有办法,许烟杪不会不去救的。
许烟杪走进内殿,听到老皇帝在闹:“我要吃卤大肠儿!”
听着似乎中气十足,好像没什么事儿。
似乎有人在轻声和他说些什么,下一刻大嗓门儿更闹了:“我就要吃卤大肠儿!朕要吃卤大肠,听到没有!”
许烟杪站在门口,用力咳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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