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得手了没?有??说话啊!”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得手了。”
“哈哈哈哈!”几人摩拳擦掌,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拿出来看看,我们还不知道这传说中?的?靑蚨钱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片刻后,一缕月光从云后缓缓现身,映照在了沾惹着血迹的?靑蚨钱上,被众人多道目光注视的?钱币幽幽发亮。
纵使靑蚨钱还躺在自己的?手掌心?,没?有?被其?他人拿走,他也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来。
刚才?在空箱子里的?时候,这枚钱币有?这么亮吗?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它却越来越亮,可那沾着陈旧血迹的?部分却仍然?发暗晦涩,两相对?比之下更?显不祥。
心?中?还在忐忑,却听?到几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这是母钱还是子钱?”
他摇头,“不知道。”
“不管是母还是子,只要一枚在我们手里,另一枚迟早会飞回来。”他们越说越是可信,“那苏家的?大公子每次都要在第二日白天送钱上门?,想来是夜里放靑蚨钱出去,这便是他一直赚钱的?门?路。”
“你现在召另一枚回来。”
他抬头,“我?”
“自然?是你。”
他头皮发麻,“我、我不会。”
在场谁都不会操控这枚靑蚨钱,正面?面?相觑之时,忽然?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在夜深少人的?阴暗巷道里,忽然?响起,格外引人注目。
几人抬头看去,忽然?狂喜,“是靑蚨钱,带钱回来了!”
月下半空,一枚枚钱币掉落在地,当啷当啷滚到各处去,几人大喊大叫,四处奔跑着捡钱,看起来像是疯了一般。
他们丝毫没?有?发现一旁站着的?江月鹿和夏翼,这是由?于他们之间隔着时空的?距离。
但是他们也没?有?发现在暗处静静观察的?其?他人。
三三两两的?人影散在阴暗的?巷道里,无声地观察着。有?第一个出头的?敢于冒险的?人,也就有?谨慎小心?的?人。
哪怕已经看到钱币四处滚落,他们也竭力忍耐,等待合适的?时机。
江月鹿没?有?问他们在等待什么,他相信夏翼一定也清楚,这些人无非是在等子母靑蚨钱中?的?另一枚归位。只有?一枚的?靑蚨钱,拿到手里也没?什么用。
“嗡、嗡——”
飘浮在半空中?寻觅着母钱的?子钱,发出心?脏震颤的?声响,仿佛在寻求某种共鸣。
“世上真?有?这么聪明的?钱币吗?”江月鹿不禁道:“就像能听?到声音。”
地面?上传来许多人捡钱的?叫唤,这枚钱币似乎能发觉,今天它落地的?位置不是平时的?空屋子,母钱的?位置也捉摸不清。
无神无魂的?古钱也如昆虫一般,在空中?睁大了眼无声地看着。
夏翼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神鬼并立的?时代,一枚钱币通灵的?事不算稀奇。”
听?他这么说,江月鹿倒是更?想知道那个时代都发生了什么。
神鬼并立的?时代不仅关乎弟弟妹妹的?踪迹,还是夏翼曾经生活过的?年代,那时的?他是如何与过去的?“自己”相识的?,江月鹿也很?想知道。
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终于,那枚靑蚨子钱还是缓缓朝母钱飞去了——这是生来就写在它方?寸身体上的?宿命,在它有?生之年,都必须朝另一枚钱币而?去。
就在它快要落地的?时候,隐匿在四周的?人们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冲了出去。
巷道虽有?两三人兴奋捡钱,但并不算很?拥挤。可随着人们涌进来,并且很?有?目标感地一同奔向靑蚨钱,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夏翼将他带往更?高的?屋檐。
二人踩在冰凉的?月辉中?,看着无声到访的?一道人影。
不能看出样貌,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苏铁。
他与自己一样,和这座幻化?出的?城池格格不入,他和巷道里的?人擦身而?过,却像个透明的?影子。如今他被江月鹿和鬼王避如蛇蝎,却没?有?多说什么。
那道死在遥远过去的?人影辨识不出轮廓,望着争抢靑蚨钱争得头破血流的?人们若有?所思。隔着漫长的?光阴,他早已不像最开始那么怨恨了。
“知道这些人后来的?结局吗?”他没?有?抬头,却是说给江月鹿听?的?。
既然?他开了这个头,自己不问,他也会倾诉下去。
这些孤寂的?鬼魂,纵使强大如苏铁造出一座鬼都,却还是想和人说一会话,人的?血比鬼温暖太多了。
“他们当时争抢了一夜,谁也没?有?得到靑蚨钱。等到日出以后,却人人猜忌起来,认为有?人将钱币藏在了身上,为此谩骂、打斗,争红了眼,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若非内心?贪欲无边,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苏铁似笑非笑,朝屋檐看来一眼。
“鬼王大人,不必太忌惮我吧。有?您在此,我怎么敢对?他出手。”
夏翼看都不看他。
苏铁却笑了起来,“真?稀奇,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要杀了我。从前的?鬼王大人会露出这么外放的?情感吗?不瞒您说,我们几个私下里都觉得那群巫师说得没?错。”
这些事是关于夏翼的?,江月鹿听?得出神。
“就像那位孔院长说的?,您确实是空的?。”他做了一个剖开心?扉的?动作,笑眯眯道:“里面?什么也没?有?。”
夏翼道:“你叫巫师,倒是叫得亲切。”
“孔院长吗?”苏铁耸肩,“无所谓了,我和金木犀一样,不是很?在乎巫师和恶鬼之间的?恩怨。”
“他是享乐至高无上,我是活了一辈子又死了一辈子,做鬼嘛,开心?就好。”
话说回来,他又朝江月鹿看来,“如果早知道这个人会影响您的?喜怒哀乐,我恐怕早就给他发麟芽城的?邀请函了。”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没?明白。
“鬼王大人,你这人是从哪里捡的??先前那么多年从未听?您提过。”
夏翼无声表示:不该管的?别管。
“行了。我也不多问。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再不开始找点乐子就来不及了。”苏铁活动了下脖子,问江月鹿道:“看出我的?能力是什么了吗?”
江月鹿觉得苏铁这只鬼很?有?意思。
“你说靑蚨钱是无主之物,倒也不见得。”他的?目光从散了光影的?巷道人影移过,“你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从如今麟芽城和阴司钱大赛的?规矩来看,你的?能力应当是融合了靑蚨子母钱的?。”
“那两枚钱至少有?一枚在你手中?。”
苏铁:“继续说下去。”
江月鹿回忆着进入麟芽城以来目睹的?一切,“每一届大赛的?获胜者,最后都要和你PK,他们在被你击败以后一蹶不振,我从他们口中?听?过不止一次,说我不可能赢你。”
苏铁玩味道:“那你觉得你能赢吗?”
江月鹿没?理他,他在分析问题的?时候不会被人带走话题。
“而?你,自从PK开始后也非常自信,说不管我使出什么手段,你都是最后的?胜者。你的?自信和金木犀的?不同,似乎有?着绝对?的?底气,不管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要用什么和你PK,都不可能赢。”
“哪怕——”江月鹿静静道:“你不敌的?鬼王也站在我这边。”
“哈哈哈哈!”苏铁的?笑声炸裂地响起,“你比我更?狂妄!”
“认为鬼王大人会帮你,未免也太无知了。无论我们恶鬼之间有?着怎样的?矛盾,无论我们如何厮杀又互相谩骂,在对?巫师一事上,我们都出奇地一致。”
“我们绝对?不会帮一名巫师。”
“但是没?关系,你是人嘛,不了解我们鬼都的?规矩很?正常,今天就算退一万步讲,就算……”
苏铁有?所忌惮地看了眼夏翼,“就算他真?的?出手,对?最终的?胜负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江月鹿摇头,“他不会出手的?。”
苏铁狐疑极了,在江月鹿说完这句话以后,夏翼却也平和地收敛起了一身戾气,“是的?,我不会出手。”
苏铁意味深长:“看来我高估你的?价值了……”
江月鹿恳切道:“他不会出手,是因为我会赢你。”
苏铁气极反笑,“说什么大话——”
“你的?自信不就是因为最后所有?的?钱都会回到你身边吗?”听?到江月鹿直白地点明一切,苏铁微微一顿,很?快又笑了起来。
这不算什么秘密。
他让江月鹿在幻境中?看到靑蚨钱的?故事,就是做好了打算,让江月鹿不算无知地败在他手里,总比他不清不楚地死去有?乐子的?多。
更?何况,也是给鬼王卖一个面?子。
——看吧,我让他知道了我的?能力是什么,就算如此他还是赢不了我。
苏铁在喜怒哀乐四鬼之中?,掌握着极喜极乐的?情绪,为此,他召集许多鬼魂来参加大赛,让他们在直播界面?里使出浑身解数讨要打赏。
拿到钱的?主播,得到了喜悦。
给出钱的?观众,也得到了喜悦。
在这一刻,人与人的?悲欢是相通的?。
苏铁比金木犀其?实更?疯狂,后者的?疯体现在他的?认知错误,而?苏铁的?疯则是鬼王哪怕站在面?前,他也不会避让,反而?能从挑衅鬼王的?这种亢奋感中?体会到狂喜。
现在听?到江月鹿掌握到能毁灭他的?秘密,他居然?想大笑出声。
他与以往任何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主播都不同,有?他做对?手,苏铁又有?了久违的?一种畅快感。
狂喜如灭顶之击,源源不绝朝他席卷而?来,就和过去靑蚨带来的?金灿钱币一般。
他的?双目,永远为这样的?璀璨吸引而?去。
“说,继续说下去!”
江月鹿注视着越发癫狂的?苏铁,“靑蚨钱与你的?能力共通,你是母钱,那所有?的?子钱都会随你而?去。”
“而?这座你所建造的?麟芽城,所有?的?阴司钱,都是你,苏铁的?子钱。”
第168章 一周赚到九千万32
阴司钱大赛举办了这么多届,之前有那么多选手走到了最后,但?是谁都没能赢过苏铁,就?是因为这最后一关,是必输的局面。
就?算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就?算拿到的打赏比之前任何一次直播都要多。
但?只要?苏铁一声令下,那些阴司钱就会像长了翅膀一般纷纷朝着他飞回去。
仿佛一个非常好用,屡试不爽的作弊器。
夏翼站在屋檐上。其?实他之前已经有所预料了,听到以?后还是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苏铁不以?为然,“不是所有的恶鬼都能和?您一样,您天生强大,我们却不同?。”
“巫师的神灵从信徒身上吸取力量,同?样的方法在鬼都也能适用。金木犀靠着他那衔尾船上的幸福痛苦,他那倒霉的兄弟则是吸取绝望。”
“为什么每一个都主都要?铸造鬼都呢?是因为他们天生喜欢割据地盘吗?”
“不是的。”
“鬼都。这个属于我们的地界,我们能够将它打造成最满意的模样,之后它便能为我们源源不绝提供相应的力量。”
苏铁俯瞰着麟芽城,这个一分为二?、如核如芽的饱满果?实如今盛放着死人?与活人?,自如运转了那么多年。
选手追逐阴司钱而来的贪念,活人?观众目不转睛看着直播发出的大笑。
麟芽城没有那么多的人?心算计,观众有观众的位置,主播有主播的位置,赏罚分明,愿赌服输,这个地方是那么简单易懂。
复杂到让一个城池的人?为靑蚨钱而疯狂的事,在这里绝对不会发生。
“鬼王大人?。”苏铁的神色下隐匿着翻涌的狂色,“我还是不太信你。”
“你很少对一个人?类产生如此多的偏爱与在意,金木犀会吃亏,我不会。”
“我是所有都主之中活得最老?的一个,拥有的越多,就?越畏惧你的力量。”苏铁的语气,将坦诚的话也说得玩味放荡。
“你说你不会干预,我却很难相信,除非——”
夏翼撩起?眼皮,“除非什么?”
苏铁道:“除非你立下青火誓言。”
话音落下,整个鬼都短暂地静寂。
江月鹿问:“青火誓言是什么?”
“是一个只有鬼王大人?能发出的誓言。”苏铁一笑。
也因为只有夏翼能发出,所以?才能规束他自身。
自从夏翼诞生,不拼一刀一枪,不费吹灰之力,在这片恶鬼荒原中茫然地游走着,就?莫名其?妙成为了万鬼臣服的鬼王。
昔日传说中的神鬼已死,如今能压制过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唯独他自身,才能画出一道囚禁他自己的牢狱。
那万般诡谲的青火誓言,就?是为此而来。
“青火誓言啊。”夏翼语气幽暗,“没想到你居然在打这份算盘,既然你提出来,就?该知?道上一次出现?誓言是什么时候。”
苏铁的神色一冷:“自然知?道。若干年前与巫师学院那一次耻辱的协议,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话说到这里,江月鹿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苏铁:“噢。差点忘记了。”
“这位小巫师那时怕是还没有进入学院修行……说来也怪,学院的学生似乎没有你这个年纪的。”
“学院那帮人?类最善诡计,如今还不知?道将历史扭曲成了什么模样,不过没关系。”苏铁道:“既然我今日开了这个口,那便不劳鬼王,由我来向你解释。”
他刻意顿了一顿,见夏翼并没有阻拦,就?心安理得地说下去。
“你应该听说过,自从我们十二?乱鬼巫横空出世,学院巫师与鬼都都主之间的实力便不再对等,他们打不过我们,便苦兮兮央求和?谈的机会。”
“巫师小儿剿灭了那么多鬼魂,他想要?和?谈便和?谈吗?我们当初谁都不肯答应,连从不管事的罗小蜡都投了否决票。”苏铁又道:“哦,你不知?道他是谁。罗小蜡的哥哥你曾见过的,就?是金木犀。”
江月鹿默不作声地听着。
“但?是这个时候,鬼王大人?却答应了和?谈。”
虽然苏铁刻意收敛了戾气,但?这桩往事一直是他们都主之间避之不提的耻辱,他们谁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在那个节骨眼上,鬼王会答应和?学院和?谈。
形势大好,不该乘胜追击吗?
谁都知?道和?谈是屁话,巫师和?鬼魂从不能好好坐下来商谈,这不过又是那帮玩心眼的巫师想出来的拖延诡计,可是鬼王他偏偏就?信了。
苏铁朝夏翼看去一眼,后者?浑身未散发出威压,但?他还是谨慎地收起?了言语中的不满,“幽都山。”
“鬼王大人?和?时任院长的孔逐宁就?在那里会面,商讨签订下了和?平共处的协议。”
“回来之后,他便用青火在恶鬼们面前立下誓言,若他有通人?类、通学院的私心,必定玩火自焚,有朝一日死得残忍,死得干净。”
那一日,鬼都万籁俱寂。
众鬼们无声地仰望着少年模样的鬼王,只见他神情冷淡,将一束束令人?鬼惊惧的青火锁链缠绕在身上,仿佛刻入骨血的禁咒。
他本无意立下任何誓言,也无心被任何立场束缚。
但?当时与孔逐宁坐下来对谈,听到一些话还是难免触动。
对他来说,漫长光阴中一丝丝的触动,难能可贵,是落在空荡荡身体中偶然发出的珍稀回声。
孔逐宁注视着自己,良久后才开口,却没有提和?谈一事:“夏翼,你变了太多。你还能想得起?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吗?”
他竟真的想了一想。
但?是身体空得寂静无声,他没有从中找出该有的回答。
还是孔逐宁继续提醒他,“你还记得江月鹿吗?”
江月鹿。
他自然是记得的。
他清晰记得当年他们如何相识又如何分开,这些记忆他与旁人?从未有过,应该非常珍贵才是。可令人?奇怪的是,他想起?这个人?却没有任何情绪。
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又回来了鬼都。
群鬼们哀嚎愤慨,唯恐他背叛却又敢怒不敢言。
他冷冷地看了一会,就?提出用青火立誓。
这个誓言本身的用意,其?实并不是为了安抚那些吵闹的鬼魂,而是安抚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空着身心飘荡四方了,也不该在注视着每一个人?类和?每一个鬼魂时没有落点,他需要?在这个世间重新找一个位置。
……重新?
为什么是重新,他也不知?道。
“我不可能为了你立下青火誓言。”夏翼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丝怒气,但?是这样的平静在苏铁听来却是最大的轻蔑。
他的姿态高高在上,仿佛在说:我如今能站在你面前听你说这些废话,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很好,很好。”苏铁挤出几声难听的笑,“不得不承认,就?算你拒绝,我也不能做些什么。”
江月鹿简直要?对恶鬼们的识相叹为观止。
他们丝毫挣扎也无,认清对方的实力之后就?会甘拜下风,动作十分迅速,滑跪又坦然又利索。
“也许你会护着这个人?类小朋友,就?像你曾经和?学院那群臭巫师站在一起?护着他们,但?是除了他呢?我的鬼都存在百余年,可不止他一个人?类。”
夏翼:“其?余人?关我什么事?”
“那要?是和?你的人?类小巫师有关的人?呢?”苏铁的目光瞥过冷问寒,“我这里好像……来了不止一个巫师呢。”
“!!”
苏铁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江月鹿内心莫名一跳,他忙去看自己的直播间,发觉打赏金额一泻千里,钱币流逝之快让所有人?瞪大双眼。
析木津急道:“这、这也太快了吧!”
金如意也怔怔地看着仿佛被抽空的氪金条。
他们都不是小主播,多年身经百战,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PK速度——如果?他们的钱跑得飞快,那苏铁收集到的钱呢?
岂不是又快又多?
金如意急得原地乱走,“不行,得想办法,这样下去真会输的!”
正在着急的她忽然被推了一下,没好气回过头骂析木津:“你有病啊,没看见我正在想办法吗?一边去!”
析木津却没生气,指着前面不远处,“她也太镇定了吧……”
“她……”
金如意定睛一看,发现?镇定自若站在不远处的女生正是“稚女”,也就?是冷问寒。因为事出紧急,他们谁也不知?道稚女其?实是男孩子。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榜一大佬”和?审判官关系匪浅。
“她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吗,没什么特别?吧。”金如意说归说,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冷问寒实在太淡定了。
简直就?像另一个版本的自信苏铁。
可是苏铁认为自己能赢是因为靑蚨钱,冷问寒又是因为什么?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江月鹿的直播间里传来了声音,低头一看,差点没把一口血喷出来。
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居然换上了之前审判官的那身行头,连直播间都变成了从前三口棺材漆黑一片的冷酷风格!
“啊!”析木津嚎叫:“你掐我干什么?”
金如意冷嗖嗖道:“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屏幕里“罪与罚”三字冰冷树立,飘扬的血书纷纷扬扬,比往日更盛大。她莫名从这一幕中感受到了某种气场,催使着她幽幽开口:“这个审判官啊——”
“他可能要?动真格了……”
苏铁自然也能看见对面江月鹿在干什么,他不是没见过不见黄河不掉泪的参赛选手,他们到最后一刻都还卖力吆喝着。
这样一来,也会有一些钱币冲进他们的氪金条,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的钱最后都会朝他而来。
现?如今看着江月鹿一副淡定的神情,他不禁也兴趣浓厚,想看看对方到底会如何破局。
他就?是为寻乐而生的鬼魂,观赏对方如何置他于死地也是一种乐趣。
“你想审判我吗?”苏铁道:“就?像你曾经审判过其?他主播一样?”
“你的直播风格的确新奇,会吸引很多人?观看,恐怕在你降下审判以?后,还是有不少观众会选择你吧。”
江月鹿,不,现?在已经是审判官了。
他在幽深的直播间投来一眼,“你会控制这些活人?,不让他们选择我吗?”
“怎么会呢?”苏铁很惊讶,“那种下三滥的比赛手段,我是不会做的,我们的阴司钱大赛历来奉行公平。”
“观众们想看谁就?看谁,会为谁买单就?为谁买单,我从不出手干涉。”
那你还真是公平啊,江月鹿嘲讽地想。
你那作弊一般的靑蚨子母钱,难道不算干涉?
他懒得和?苏铁辩驳这些,关了对面的声音,让苏铁听不到,低头问:“问寒,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江月鹿自言自语,“那我也可以?开始了。”说完后,他朝后方瞥去。
在他全心全意为接下来的直播准备时,身后有一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夏翼果?真没有对自己施以?援手,他旁观着这场PK,但?却不是高高在上的位置,那到底出于一种什么目的,江月鹿其?实是知?道的。
夏翼很确信,自己能赢过苏铁。
他不知?道这种坚信因何而来,但?总是和?往日的某场相识有关。
想到这里,他收回了目光。
他的底气来自于巫师同?伴,来自于弟弟妹妹,也来自于……身后的夏翼,这一切都化为沉稳的心境,让他站在直播间,声量坚定。
“我来此地,为一场迟到百年的宣判!”
他的声音通过播放器,像洪水一般冲刷过麟芽双城,无数的主播和?观众都抬起?头来,看着屏幕里身着黑装面色庄严的审判者?。
他仿佛异域的过客,冷漠威武。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就?是箴言,就?是铁规,就?是戒律。
无人?不敢遵从,无人?可以?违背。
“你或许正在一面屏幕上看着我,你从前也看到过像我一样占据着这面屏幕的人?,你总是对手里的小方块,那个名为手机的东西爱不释手,仿佛被它牢牢吸走了灵魂。”
听着他的话,析木津低声问道:“……他不是在对我们说吧?”
金如意摇了摇头。
她朝外面看去,但?是却被一面黑色的墙壁隔绝了视线。
在这些墙壁之后、地面之下,还有另外一个麟芽城,他们的观众就?生活在那里,此时此刻,金如意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些活人?……为什么会来到鬼都呢?
“你的生活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每□□九晚五,两点一线,买菜回家?做饭,吃饭洗澡睡觉。因为你从前也过着差不多的生活。”
“这个城市和?你从前生活的没什么区别?,你的工作也和?从前别?无二?致,时间久了,你逐渐不再想起?之前的疑惑。”
“这个疑惑明明缠绕过你很久,在你刚来到这座麟芽城的时候,你就?不断地问过自己。”
“在你午休吃饭的时候,在你下班回家?的路上,在你又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叫做麟芽的直播APP的时候,你都会问自己一个问题。”
“你是从哪里来的?”
坐在饭店的人?,驻足在公园的人?,菜市场的人?。
审判官好似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时人?们不由得震颤,对他脱口而出的话有所预料。是啊,那明明是个困扰了他们很久的问题。
为何会消失不见了呢?
直播间里,审判官一字一顿地问:“你们以?前在哪里生活?”
“你们以?前的工作是什么?”
“你们从前的亲朋好友和?现?在一样吗?”
“你们以?前用的直播app也叫麟芽吗?”
一个个问题击打着城内每一个人?的心,他们失神的双眼忽然涌现?出了一点光芒,“我们……”
那团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压过了他们眼底深沉近乎墨绿色的阴霾。
苏铁:“不要?白费工夫——”
比他声音更大,审判官更快地打断了他的发言:“你们从前用的钱,也是这种烧给?死人?的阴司钱吗?”
他的话不仅镇住了麟芽城的活人?们,还将苏铁镇住了。
江月鹿冷冷看着苏铁,就?像是在对他发问,“还是你们,被鬼都的都主操控了?”
苏铁久久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你会知?道这些,你比之前的鬼魂知?道的都要?多,是因为你曾经接触过观众。”
这都要?从审判官的直播风格说起?,从一开始,江月鹿的直播特色就?是从活人?所在的麟芽城拉过来人?。
但?在这之前,那些走到最后的主播们只能做到赢来打赏,却无法接触屏幕后一个个砸下阴司钱的观众。
他们甚至连对方是活人?都不知?道。
江月鹿坦然承认,“不错。”
他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发现?不同?的。
从第一次审判开始,他就?对另一个麟芽城的观众产生了怀疑。
当时被他拖入直播间的赵而流是一个学生,他在学校内部有着正常的关系网络,可是江月鹿在查看夏翼搜集来的资料情报时却发现?,赵而流的同?学们有些古怪。
是的,这些同?学不可否认全都是人?。
而且也都是正常人?。
不对劲的是他们的成长线而非身份,在来到赵而流身边之前,他们的人?生履历简直是乱七八糟,哪一个城市的都有,他们像是从别?的地方撕扯下来的“npc”,被嵌合在赵而流的这一剧情里面,只是为了符合这一段剧情才存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