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蓝眼婴儿?的注视,德雷克咬牙祭出?了?武器。他的全身充溢着亮眼炫彩的流光,光照之处,无数黑色的小?虫从地上、角落的阴影飞出?,成?群结队映照成?了?荧光色,集结成?气势汹汹的队伍朝冷问寒杀去?。
远远就瞥见了?这团光芒,冷问寒心一沉。
他的眼睛长时间在黑暗中停留,对强光很难适应。也许谁都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落阴官竟然会害怕小?鬼拎着灯。
冷问寒问童眠,“他还好吗?”
童眠两只?手连同绷带一起?乱飞着,两眼直勾勾盯着“病号”的身体,哪里还有空来回答。但一想到冷问寒顶着对面三个鬼,不由得分出?神关?心:“你不用管,我马上处理好了?来帮你的忙!”
“我们得先从这儿?撤出?去?,什么狗屁通关?考试都主鬼王全都不管了?,先保存生命和体力。”童眠大吼:“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冷问寒心道:想法很好。
但对面能放他们离开吗?
他的白瞳慢慢渗出?血红的痕迹,而在德雷克的流光强袭过来以后,他的状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想到这儿?,冷问寒先让几?只?召来的灰色游魂离开了?,“逃吧。越远越好。”
古里安冷眼旁观,“还以为这是你的新招呢,原来是起?了?善心,将他们放生了??”
冷问寒:“我和你们不一样。”
古里安:“是啦,是啦。英明神武的正道巫师,哪里会和我们这群阴沟里的虫子一样呢?然而善良会为你带来什么?”
一记白光击裂了?符光罩壳,冷问寒的左眼溢出?淡淡的粉色血迹。
“带来这个吗?”古里安得逞之后哈哈大笑。
冷问寒任由血迹流出?眼眶。
他有把握带江月鹿和童眠离开,可能会付出?很大代价,但是无所谓。可是,那个小?小?的婴儿?始终都没有出?手,他非常忌惮。
那双淡蓝色的无情?眼睛,好像知道一切真相……他站在未来观赏过去?的一幕打斗戏,自然生不出?任何焦急情?绪,相反,他淡淡的,在腿上轻轻打着节拍。眼前的对拼似乎还不够刺激,他的出?手要留给更有价值的敌人?。
冷问寒的手心慢慢渗出?了?冷汗。
是比琼可怕一百倍的敌人?。
童眠扭头匆忙翻找药物,“在哪儿?呢在哪,祖宗我记得我带上你了?啊啊啊……”
他没有发觉江月鹿的眉心亮起?了?淡淡的光,像蝴蝶小?小?振翅,很快消失不见。
“找到了?!”童眠忙给江月鹿服下,又继续扭头翻找,“还有那个喝的,我舅舅给的哪去?了?……”
他没有看到,江月鹿的脖颈间浮出?来一粒滚烫的圆珠。
那是拍卖场里寻找到江月鹿的一滴眼泪。
传说,是鬼王的泪水。
圆珠散发着让人?不安和恐怖的气息,笨拙地寻找到心脏的所在位置,然后一溜烟儿?渗入不见了?。
另一边。
古里安道:“你们人?类总是自诩为善良正义?,实际上是忍耐自己,压抑自己的欲望。既然无比善良,为什么不先关?心一下自己?小?命都难保了?,还想着保护一些无名的游魂。嗯,我真是太庆幸了?,死了?以后就不再有这些道德枷锁和负担。”
此话一出?,其他鬼会心一笑。
在他们这群阴物听来,古里安的话实在太悦耳了?。
阿金冷道:“你们太多废话,跟他们有什么好说!”
摆出?速战速决架势的阿金,急速转动?起?巨伞,绯红色的光像是雨点被狂甩出?去?,溅在罩壳上发出?砰砰声。这阵红色的雷雨很快撕开了?一道口子,刮过冷问寒的面颊飚出?血光,他惊道:“童眠!”
如?果?是二十分钟之前的童眠,随手就可以化解这场危机。
但是他现在的身体迟钝无比,一边像只?迟缓的树獭慢动?作扑过去?,一边眼睁睁看着暴风雨袭向江月鹿。
他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冷问寒惊恐地伸出?双手——
“呼……呼……”
“呼……呼……”
古里安停下笑,皱起?眉:“什么声音啊?”
德雷克张着嘴指向对面,“好像是从那边出?来的……”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暴风雨在快到砸到江月鹿身上时,忽然像被人?抽了?一鞭子,又狠骂一声,面红耳赤生生扭转了?轨迹,偏移方向将一旁的桌子砸了?个粉碎。
古里安目瞪口呆,“……金,你失手了??”
阿金咬死:“不可能。”
他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这一招是他的拿手绝活!
为了?证明自己,他又一次旋转起?巨伞,比先前还猛烈一百倍的暴风雨在空中撕扯出?一个红色旋涡,再次朝着无法动?弹的江月鹿扑去?。
冷问寒刚要动?弹,却被拉住了?衣袖,他回头怒瞪着童眠。
后者摇了?摇头,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别说话。看着就行了?。”
看着怎么行啊!
他愤怒转身,刚要挣脱,就看见红雨在空中再次调转了?方向,也许是被激怒了?,这一次激烈的风雨朝着阿金笔直而去?,古里安和德雷克不得不吃下了?这套自己的人?的伤害,他们喘着气大骂:“金,你失手了?两次!”
“都说了?我不会!绝不会!”阿金怒视前方,巨伞在空中绞出?气浪,成?波打向昏睡的江月鹿,但是全都被弹了?回来,一时闷哼惨叫连连。
古里安受不了?了?,“够了?,停下!”
“你没看见他跟没事人?一样吗?全都是我们在承受!”
阿金停了?下来,匪夷所思地看着江月鹿,“他到底……到底做了?什么……”
“恐怕不是他自己做了?什么。”
婴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们回过头,发现一直悠闲看戏的老爹已经坐直了?身体,一动?也不动?望着对面,如?临大敌。
毛骨悚然的感觉只?会来自比他更强大的阴物,不是金木犀,那小?子一直在船上,他感觉得到。如?果?不是金木犀,这条船上还会有谁比他更……婴儿?的手捏紧了?。而且他连对方的任何讯息都感知不到。
无数眼睛聚焦在江月鹿身上。
可是此刻的他,却像得到一场好眠,睡得十分安稳。
这样睡得天昏地暗的人?出?现在激烈的战局,是非常拉仇恨的。
古里安看得正气,却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回头看着黑脸的阿金,“干嘛啊?”
阿金指着对面,“你去?试试。”
……不知道多久过去?。
江月鹿睁开双眼。
他感觉浑身神清气爽,进了?考场从没睡得这么好过。
呃……不对。现在哪是睡觉的时候!
他起?身,“现在——”
“啊,你醒了?。”童眠懒洋洋打了?声招呼,“还以为你能再睡一会儿?呢。”
江月鹿觉得很无语,“睡什么,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你睡得着觉?”
他不想理会童眠,无知的男孩只?会让他觉得吵闹,“还好我带上了?问寒,他一贯不会掉链子,这种时候一定——”回过头,词全卡在嘴里。
不会掉链子的选手正拿着一把白扇子为他扇着风。
再一看那把扇子,依稀看得出?来是……一只?被压扁了?的奶冻,江月鹿:“你怎么能把蓉蓉拿来扇风啊!”
冷问寒委屈脸。
童眠打了?个哈欠,“行了?,你也别骂她了?,我们这会实在是太无聊了?,不压扁蓉蓉真的没啥事干。”
江月鹿:“怎么会无聊呢?我们还要和对面四个打,我的身体还坏了?,我们还有那么多事需要……”
“好了?好了?,停。”童眠制止他,“别焦虑,这些事儿?都解决啦,你没发现你都能站起?来了?吗?”
江月鹿:“……”
我好像站起?来了?。
他低头扫了?一眼,四肢完好,虽然隐隐约约感觉还是没之前趁手,但好歹是能站稳和人?说话了?。
“就算我好了?但是对面——”
“这你也不用操心哈。”童眠说道:“本?来我也担心死了?,但是他们轮番攻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我们打趴下,自己倒是累得喘不过来气,现在已经消停好一会了?,看起?来终于死了?心。”
江月鹿愣愣的,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抬头看去?,二楼的平台上站着喘成?狗的古里安和瞪着他的阿金,以及五味陈杂的德雷克和一脸莫测的老爹。四鬼虽表情?各异,但似乎都对他充满怨气,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童眠嘿嘿一笑,“哎,说真的,你到底用了?什么神通啊,无限反弹的招式查阅古今也找不到说法,好贱哈哈哈!太气人?了?。你都不知道他们几?个人?骂了?你多少句!”
“难道是考场内限量使用道具?但也没听你说。十八当铺买的法宝?唔,也不是,如?果?有这种宝物我早抢了?,怎么会落到你手里……喂喂,到底是什么啊?”
江月鹿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上肯定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他的身上……
江月鹿将信将疑拿出?紧紧贴在心口的一粒圆珠,离开了?风水宝地让它十分不快,正呼呼地冒着幽怨的红光。
江月鹿犹豫着问出?了?那个名字,“……夏翼?”
圆珠的光芒更亮了,简直像个红通通的小苹果。
大概是被他?喊了名字,小果子非常高兴,还沿着江月鹿的手掌迷糊糊地跑起圈来,荡漾着彩带,星点?和红晕。
“哼。”
空中响起声音,小红果立马卧倒装死。
“问过各路死鬼,都找你不?到,原来是跑来了鬼市。”凭空出现在客厅的声音找不?到来处,忍耐着火气,兴师问罪一滴不听话的眼泪,“离家出走的感觉如何?装死为什么不继续?你这个糟心的臭——”
江月鹿:“夏翼。”
骂声戛然而止。
许久之后,才稳定了声音,“江月鹿。你拿着我的眼泪做什么?。”
江月鹿唔了声,“我买下来的……有点?神奇。”
鬼王的眼泪竟然具有活性?他?和它之间会有某种本源的联结?所以在泪水苏醒之后,夏翼就?能快速定位到它。
“那是本座的私人?物品!”夏翼恼怒极了,“未经允许就?放在身上,这和一个人?不?事先询问就?搂搂抱抱有什么?区别!”
江月鹿啊了声。
眼泪的含义这么?重要?
他?怎么?记得树高女中的时候,夏翼还为他?展示过另一个人?的眼泪……他?有点?搞不?明白,不?过还是放开了圆珠,“抱歉,那我换个人?拿吧,问寒可以吗?你们在树高见?过的。”
夏翼更生气了,“不?行。”
江月鹿呃了声,“我们这边还有一个新人?……”
“不?行。”
“那就?只有对?面了。”
虽然不?太愿意?把这么?重要的道具转移到敌人?手中,但仔细想想,鬼王和鬼才是一路的,再加上他?并不?清楚眼泪和夏翼的联结能到什么?程度,万一能远程操控杀死自己呢?
“通通不?行。”夏翼一一拒绝,“你先拿着,别让它又跑了,我有话要问。”
江月鹿只得:“好吧。”
小圆珠气息奄奄躺在江月鹿的手掌上,偶尔微微亮起,似乎是在遥远地回应着谁。周围很安静,自己人?包括敌人?,听到鬼王的名号,都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现?场能镇定自若和鬼王对?话的,唯独江月鹿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沉默极了。
夏翼忽然开口:“你受伤了。”
江月鹿:“呃,是的。”
夏翼:“我记得告诉过金木犀,找到你以后,交给我即可。”他?的语气分外?压抑,似乎马上就?要爆发?。
江月鹿摇头,“我没?有见?到金木犀。”
夏翼一愣,“那你是怎么?受的伤?”
江月鹿:“这是个挺长的故事。”他?随口将口头禅说了出来,这句话是他?用来应付各种场合的万能台词。意?味着他?此刻不?太想说。如果再有人?追问下去,他?可能就?会说得更直白一些。
但是夏翼却秒懂了,“你处理吧。”
轮到江月鹿愣了,“嗯?”
“这样遥远的联结很容易断掉,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夏翼说得很直白,“这次……我有事在身,不?能亲自过来。”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就?像雨天湿润的风,送来了江月鹿的耳边,引起一阵酥麻的感电:“也?许我搞错了方法……对?你发?怒,发?号施令,搞得天下皆知……反而让你成了鬼都的靶子,才会让你受伤。太久没?见?到你,让我急昏了头。这些错误,我该承认。”
最后的话语如此真挚,像是他?本人?就?站在面前。
江月鹿仿佛看到了那双炽烈真挚的眼睛。
他?最近消失不?见?,是去孤独地自我焚烧了吗。在熊熊燃烧之后,又独自领悟出了没?有人?教授过的道理。
在从未成过人?类,以鬼物异类的形态活到今天的漫长时光中,夏翼模糊地想起来,有人?曾教会他?类似的事。后来,那个人?就?成了他?这阴煞孤物的第一个朋友。
“我的本意?绝非伤害你。江月鹿。”
“……你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
察觉到压迫的气流消失,再未归来,小婴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走了,这个煞星……多年不?见?,还是如此目中无人?唯我独尊。”
不?过,鬼王为什么?不?能过来呢?悬赏令都发?到了各大鬼都,他?对?江月鹿似乎势在必得,而且发?得如此迅疾……让他?几乎都没?有准备。
鬼王显然是很焦急的,但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除非……
他?遇到了更加棘手的情况。
可他?是鬼王,实力远超各大都主,有什么?事可以牵绊住他?的脚步?婴儿?思?索间,一个灵感涌上心头,重重冲击了他?的心神,“——难道?!”
德雷克和古里安回头,“老爹,怎么?了?”
婴儿?低低笑了起来,“竟然,竟然……竟然连鬼都也?……哈哈哈哈……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有趣。”
他?猛地抬头,“你知道他?为什么?过不?来吗?江月鹿。”
江月鹿将那枚圆珠收了起来,不?冷不?热瞧他?一眼,“不?知道。可能过不?来吧。”
“对?鬼王来说,不?存在做不?到这回事。只要他?想,就?算你在学院层层保护之下,他?也?能抓你回去。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选择了非常迂回的方法,发?了悬赏到都主手中,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抓你。”
婴儿?道:“就?像现?在,他?知道了你的位置,急躁得要死,还是没?有过来。”
江月鹿觉得这番话有断章取义的嫌疑,说得他?好像很自恋,断然道:“他?也?没?有很急好吧。”
婴儿?翻白眼,“哦,得了吧!连我最没?有情商的孩子的德雷克都看出来了,他?老人?家差点?急得撕开空气自己钻出来!”
突然中枪的德雷克:“???”
江月鹿觉得心底有股无名火,平时的他?很难被激怒,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隐约中,他?感觉自己不?太想和他?们交流和夏翼的事。
他?直截了当:“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不?能过来,然后呢。”
婴儿?意?味深长:“当然是我知道的内情了。我敢说,其他?都主都不?一定有我这么?了解鬼都的历史,他?们的年纪都太小,而我已经死了许多年,我知道没?有都主的鬼蜮是什么?样,也?见?过鬼王的小时候。我甚至知道神鬼并立的时代,人?们是如何生活的。”
江月鹿皱眉,“神鬼并立?”
“是的。正如你们有着一尊古老的神明,我们也?有一只古老的鬼魂。二者就?如同阴阳转和,在战乱与和平年间此消彼长。”
“乱世死了太多人?,孤魂野鬼无处可去,因此才多有作乱的恶鬼。人?们过得不?好了,才会想起求助神明,他?们扫去庙宇里的灰尘,拔掉神像头顶的野草,叩头许下愿望,捧上香火开始供奉,奢求一点?神力雨露降临……”
婴儿?道:“长久以来,世界运行的规则就?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原本我们的阴间世界也?和人?间一般精彩,到处都是独特的鬼魂灵怪,但后来只剩下了这一位苍老的鬼魂。祂和那位神明经历了相同的时代,早已沉没?进虚空,将世界还给了你们和我们。”
“我承认鬼王天下罕有。”
“据说他?是成神仪式上的牺牲品,据说他?出生之际就?堕为恶鬼,又据说他?上到长天下到地狱无人?结缘,是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恶念纠集的煞物。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能牵绊住他?的人?物——”
江月鹿漫不?经心,“就?是你说的那个老鬼?”
婴儿?道:“小心点?,年轻人?。祂或许从前听不?见?,但现?在可不?一定了。我敢肯定祂的苏醒一定对?鬼王造成了影响,所以他?才——”
他?的话被江月鹿打断了。
“这和我们的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婴儿?湛蓝的眼眸凝固了。
江月鹿淡淡道:“那位古老的鬼魂,那个遥远的鬼王,和现?在你我的比拼有任何关系吗?你是不?是搞错了重点?。我们还在考场内,我们的比赛也?没?有结束。琼死了,很快就?要轮到你,是不?是该把注意?力从别人?身上收回来了?”
童眠推了把冷问寒,“喂喂,他?怎么?突然这么?强硬了。好不?习惯啊……”
冷问寒抱着昏睡的奶冻,没?有说话。
童眠本来也?没?想得到她的回答,耸耸肩刚要转回,就?被她拉住了袖子,他?一愣,“干嘛啊?”
冷问寒:“借一步说话。”
另一边。
江月鹿的话说完之后,周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许久了,婴儿?才开口,“还在相信你可以获胜吗?小鬼。踩在琼的头颅上就?敢和我大声讲话,你得清楚,那只是一个弱者的头颅,他?甚至不?如我孩子的鞋底高,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你和我,从来都没?有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你的尽头,是这场无聊的考试,是金木犀制造出来的过家家游戏。但我的尽头,远不?至此,我比你们谁都看得深远……”婴儿?危险地咯咯一笑,“在你们和琼忙着聊天的时候,我们可也?没?有闲着。”
“我知道你那只小奶冻跑来打探消息了,她或许已经将我们的情况告诉了你,让我猜猜她是怎么?说的。说我们想要把威尔夫妻召唤出来?哈哈哈!他?们早就?死了,连灵魂的碎渣都没?有剩下,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是不?是还说,我们在餐厅以金的巨伞为圆心建立了一个安全屋?”
一模一样的话从婴儿?的嘴中吐露而出,带上了阴毒的汁液。
“这些全都是假的。”
“那不?是安全屋,是一个阵法!”
婴儿?越说越是激动,但是他?的孩子们却都茫然极了,“老爹,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阵法,还有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召唤威尔的灵魂吗,为什么?你又说没?有……”
金低声呵斥:“不?要质疑老爹的做法!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们是想给他?们送现?成的情报吗!”
古里安和德雷克被训得低下头去,蓝眼婴儿?咯咯笑道:“我的好孩子们,金说得没?错,我是有我的道理,你们只要坚定不?移执行就?行了。看到眼前这个发?着光芒的阵法了吗,现?在,走进去吧。”
冷问寒之前在地上画出的鸡血残阵上方,又浮出来一个法阵。
符咒的走势和东方巫师截然不?同,六芒星符号中间悬着半睁瞳孔,妖冶诡谲地注视着三人?。德雷克咽了口口水,“……老爹,我们全部都要进去吗?”
“嗯。全部。”
阿金大踏步走了进去。古里安想了想,也?走了进去。
最后只剩下德雷克,他?没?有办法,也?走到了他?们身旁。
“慢着。”江月鹿说道。
婴儿?懒散道:“我的大巫师,又有什么?高见??”
江月鹿不?理会他?,看着德雷克,“你真的要听他?的话?这看起来不?是一个简单的阵法。”
德雷克捋了一把飘扬的发?带,像初见?那天张扬,“他?是老爹,我们所有人?的老爹,我们相信他?!”
婴儿?笑咯咯:“我的好孩子,不?枉我从前收留了你。”
“还记得起来那一天吗?我带着迷路的你回到城堡,古里安和阿金为你摆上了新的盘子和刀叉,我对?你说,不?用狼吞虎咽,像今天一样的盛宴今后年年都有,日日都有……我让我亲爱的孩子们摆脱了饥饿和寂寞,赐予了他?们家人?和家庭,我的每一个孩子,都对?父亲怀着尊敬和爱护的心情。”
婴儿?柔顺而怜惜地看着他?们,“你们将会永远为我而战。留在我膝下时,你们每一个人?都发?了誓。”
阿金低声:“有了老爹之后,我就?不?再流离失所。”
古里安:“没?有您,我们根本什么?不?是。”
德雷克也?道:“我一直……渴望家人?,您知道的,我渴望父亲和兄弟。”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古里安和阿金,又看了眼远处的江月鹿,“您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我的刀剑也?会永远守护在您面前。”
婴儿?点?头,“刚好,我也?有一件必须由你完成的事。”
德雷克低头,“您尽管吩咐,我义不?容辞。”
他?早就?想清楚了,就?算和江月鹿多么?合拍,他?们也?成为不?了朋友,他?和古里安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所以他?坚定了心,沉声承诺道:“如果您让我转头去杀掉江月鹿,用他?的血来唤醒阵法,我也?会毫不?犹豫——”
“噢,不?是的。”婴儿?笑着打断了他?,“我怎么?会让你去做这么?残忍的事呢,德雷克,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
德雷克莫名松了口气,“那……”
“你只要杀掉古里安和阿金就?可以了。”
德雷克:“……”
他?的脑子都炸了,“什么?。老爹,您说什么?,让我杀掉……”
“杀掉古里安和阿金。”他?又冷酷地重复了一遍,“用他?们的血唤醒阵法,这对?我大有用处。”
被他?唤到名字的两只鬼同样震惊,他?们不?敢相信老爹是如何做出了这种判断。
就?在这时,江月鹿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无奈,“老爹。你们还要叫这个虚假的名字多久啊?他?根本不?是什么?老爹。”
“不?是老爹还能是谁……”德雷克失忆般喃喃。
“一个敢于直呼金木犀——现?任都主大名的家伙,自然是有相同的位置给了他?自矜的底气。”江月鹿直视着小小的婴儿?,“还记得琼说过,你换过很多身体?,你的灵魂从一个个躯壳中迁徙,就?像一只不?会疲惫的鸟。”
“那你还记得第一次拥有的身体?吗?”
他?一字一顿,“尊贵的,前,都主大人?。”
蓝眼婴儿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江月鹿:“都主大人。上一任的都主大人。您被金木犀打败之后?,才开始狼狈地辗转各个身体不是吗?”
听出他语意里的嘲讽,婴儿勾起嘴角,将视线移到了那只奶冻的身上,“原来如?此,她想起来了。那她为什?么没告诉你,是金木犀夺走了我的船呢?”
提起陈年?旧恨,他就难消心?头?之火。
随着这些年?忍耐奔走,这股火气还变得越来越旺,等着复仇之日将一切杂草全部烧死——烧得干干净净!
江月鹿却说道:“蓉蓉只告诉我,有两个都主,一个是杀她全家的仇人,另一个是救了她的恩人。后?者?我知道是金木犀,前者?是谁,在哪里,她也不清楚,也没告诉我。”
“恩人。”婴儿咀嚼着这个词,哼了一声,“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月鹿回答:“推断。”
婴儿好似听到?了笑话,“推断?”
“不错。很多事情的背后?都有微妙的连结,我在这条船上活动?了很久,看到?了很多。你是其中关联最多的一位。”
江月鹿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拿你的人脉来说吧,威尔这对兄弟和你很熟悉,金木犀也认识你。这些在鬼市活跃了许多年?的大?人物都听说过你的名号,你仿佛在这条船最初成形时就出现了。”
他的话听起来是对老爹的质疑,德雷克知道自己应该冲过去拿刀逼着他不要再说了,可是他做不出任何动?作。
在刚刚老爹让他杀死古里安和金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脑子就一同凝固了。
只能缓慢听着江月鹿解释这一切。
“当然只有这些是不够的。我也没有因此怀疑你。”
“真正?让我起了疑心?的,是你身上出现的矛盾点实在太多了。”
婴儿听到?了很有趣的说法,“矛盾点?”
“当一个人的说法频繁和其他信息点矛盾的时候,就该怀疑到?底是哪一方有了问题。”
婴儿道:“那就更可笑了。你为什?么只怀疑我?”
江月鹿镇定道:“因为都死了。”
“和你对立的,都死了。再不怀疑你,下一个就会是我。”
婴儿冷笑了一声,“你怀疑的都是什?么,说说看啊。”
江月鹿道:“首先。在你的口中,威尔是无意闯入鬼蜮的,而制造一只飞天?之船又是他的梦想,最重要的还有,你说威尔为了这条船着魔发疯,这才导致妻离子散,一家人不幸全部死在了海里。”
婴儿:“嗯。我是这么说的。有什?么不对?”
江月鹿:“岂止不对呢,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婴儿的蓝眼变得冷冰冰,沉默地注视着江月鹿。可后?者?就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