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为何大肆征收,逼迫民众百姓缴纳灵草?
征收赋税唯有家主令可颁布……
风澈不明白风瑾此举究竟何意。
劳民伤财不说,修士与凡人积怨渐深,甚至为了不让民众逃走,禁制结界接连动用,还有严苛到甚至残忍的刑罚……
这根本不像是那个愿为满城人开启禁术,燃烧自己点亮别人生路的风瑾能做出来的事情。
身边囚车行进的声响渐小,风澈索性收回那缕神识。
直至囚车由城池内部行至城郊,入目的是一座森严的监牢。
随着囚车停靠,硕大沉重的铁门轰然开启,其内衰败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风澈鼻尖微动,监牢内逸散而出的血腥味和腐肉味让他皱了皱眉。
几个弟子把他们一群人拽出来,挨个在手腕脚腕套上禁制和铁链。
风澈被拽着手腕,踉踉跄跄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的风家弟子就将一道灵力按入了他的眼眶。
这是风家泽字位法阵,“一叶障目”,主要效用是防止幻阵之中被迷惑双眼,故而遮住双目只留神识在外。
然而这会儿竟然用来让这群凡人短暂失明。
估计风家先祖知道自己所创法阵被如此糟践,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风澈任由对方将“一叶障目”放入,随后他眸里水泽一闪而没,恢复了清明。
监牢内闪烁着幽暗的烛火,潮湿黏腻的水声滴滴答答响起,地面褐色又有些发紫的拖拽痕迹遍布,风澈还没顾得上抬脚找个干净的地方站着,就被一把甩进了牢门里。
他一个踉跄,扑在了蒲草堆上。
草茎有些扎手,风澈抓了一把,潮湿腥臭的感觉刺激着感官。他一脚蹬在铁栏上,腻乎乎的铁锈混着不知名的液体让他脚下一滑,铁链牵拉另一边的脚踝,他失去平衡,无奈只能再次趴下。
连滚带爬起来几次,风澈心里忍不住大骂:这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先混个风家人身份,然后把迟斯年那小子逮住……奶奶的,在这破监牢待一晚,都能烦死小爷我……
那弟子一鞭子甩在栏杆上,铁门轰隆隆巨响唤回了风澈的深思:“你那样子,不是本地人?”
风澈心思一收,爬起来,转身靠在蒲草堆上。
他眼底灰蒙蒙的雾气氤氲,闻着声歪歪头,似乎因为眼前黑暗而感到恐惧,瑟缩着回答:“我,我是楚家地界的,犯了错想要躲灾,路过结界的时候,被一起抓来了……”
他像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然后哭丧着脸:“那群人像是下饺子一样往出挤,我看傻了,我绝对没有冒犯风家结界的意思!”
那人用怜悯的眼神上下看了看他,手里的鞭子收了起来:“进了风家地界,就别想出去了。”
风澈微微挑眉,然后飞速压下,爬到栏杆边,试探半天,握住了铁栏,委委屈屈地问:“为什么?”
那人见他可怜,叹了口气:“总之,你趁身上还有点资产,赶紧典当了换成灵草吧,或者你会点法决法阵符术之类的,会培养灵草也行,总之先活下来再说。”
风澈垂眸,听他说完,默默不语。
他现改的这副模样年纪不大,只是个少年,皮肤苍白四肢细弱,巴掌大的脸看着营养不良,只有眼睛占了很大篇幅,如今垂眸落泪,总有种瓷器的易碎感。
那人张张嘴,忍不住多加了一句:“你年纪不大,看上去身体也不好,挨上二十鞭说不定就……内门弟子权柄颇大,而且据说这位迟师兄是特派弟子,晚上他拷问你的时候,你求求他。”
风澈点点头,将手心的法阵暗自收了。
看在你人很好,还告诉我迟斯年今晚就来的份上,放过你。
那人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听到脚步声渐远,方才趴在地上脆弱落泪的少年就地一滚,像猴子似的弹跳站起,清洁阵图轮了满身两个来回,才终于消停下来。
他盯着地上的蒲草,苦大仇深地坐下,然后揪着裤腿和衣摆,开始争分夺秒地卜算迟斯年的全部行程。
一下午的时间太短,短到风澈只能粗略看完迟斯年一个月的生活轨迹,具体细节他已无暇顾及,只能到时随机应变。
他刚刚收了卜术,眸中幽蓝沉寂下来,监牢大门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
风澈神色一凛。
【作者有话说】
姜临(警觉脸)你说谁今晚来
风澈将一缕神识分出,极细的神识丝线飞速掠到门口,静待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迟斯年似刚刚巡视归来,一身风沙尚未拍净,眉眼中带着轻微的倦色。他身后几位弟子亦是如此,甚至有些脚步虚浮,歪歪扭扭地站着,像是累得不轻。
迟斯年极淡地瞟了一眼身后,将披风取下,放到门口守监牢的弟子手中,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几位弟子不用跟随。
那几个弟子瞬间清醒过来,诚惶诚恐,哭丧着脸问:“迟师兄,可是我们做的哪里不如意?”
迟斯年微微皱眉,冷冽的目光扫视过一张张颓丧的脸,开口骂道:“滚,这里不需要你们。”
那几个弟子听到此话,身躯僵直了刹那,没等迟斯年瞟过去第二眼,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迟斯年赶走了身后弟子,转身踏入监牢。
他绕过层层禁制和弯路,揉了揉眉心,进了今日送来的逃跑民众的第一间。
风澈的神识静静跟在后面。
迟斯年进门随意问了几句话,他似乎脾气不太好,语气又快又急,问两句就不耐烦了,加上他表情冷得像块冰,吓得对方直哆嗦,舌头捋不直,话也说不完,更别提回答清楚了。
迟斯年拧拧眉心,干脆将一道法阵注入对方灵府。
“兑位泽行,引船就岸。”
五芒星在那人灵府流转到兑门,白色的雾气丝丝缕缕渗入其中。
那人神情从惊惧逐渐转为涣散,然后张口就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秘密,甚至马上就要将八岁尿床挨揍细节和盘托出。
迟斯年直截了当打断他:“你是各家派来的细作么?”
那人用失焦的目光呆呆地看了他半天,慢慢吐出一句话来:“不是,但我希望我是。”
迟斯年转身向下一个牢门走去,一声轻嗤从他唇角流泻而出:
“若你是,必死无疑。”
迟斯年审了半夜,风澈也听了半夜。反复就是那几句,是不是各家派来的细作。
风澈心中思索,风家戒严至此,唯恐细作出现,闭关锁城合情合理,但半月后要搞一出请其余三家的宴席,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别有用心。
他一路听来,直到迟斯年踏出最后一个牢笼,奔他而来。
风澈收回分出的那缕神识,从坐着闭目调息改成仰躺,拉长呼吸装作已经熟睡的模样。
迟斯年站在铁栏外,看着他豪放的睡姿和不似风家内地的衣袍,只觉得今日审了一夜,难得遇见个胆子大看着可疑的。
他开了铁门,进来后又“咣当”一声合上。
眼前的少年猛地从蒲草堆上弹起来,像是被震醒了,眼底浑浊无光,急得一边揉眼睛,一边瑟缩着后撤。
他似乎害怕进来歹人,刚要开口大喊,迟斯年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例行审讯而已,敢喊,撕了你的嘴,以后也别说话了。”
风澈:“……”
卧槽,你小子挺狂啊?
他微微合上嘴,小声委屈道:“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过来咣咣敲我门?”
迟斯年淡定地听完,全当他在放屁:“你不是风家民众?”
风澈声音细若蚊喃:“嗯。”
迟斯年勉强听清,觉得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要上来了:“你站在风家结界外鬼鬼祟祟干什么?”
风澈刻意压低声音,小声道:“不是鬼鬼祟祟。”
迟斯年走得近了些:“你说什么?”
风澈声音更低:“不是鬼鬼祟祟。”
迟斯年冷漠的表情爬上一抹烦躁:“大点声!”
风澈小声道:“声大了会撕烂嘴。”
迟斯年:“……”
他理了理心绪,朝风澈一摆手:“我知你未协同作案。”
风澈点点头:“那你还挺聪明。”
迟斯年噎了一下,越发觉得眼前之人可疑。
若动用“引船靠岸”,对方神志不清,回答的价值大打折扣,他未必能够问全所有细节。但若趁对方神智清明时,多套点话,等会儿也能多提几个问题让他说清楚。
迟斯年忍了忍,看他一眼,淡淡道:“这些年你这样的也不在少数。”
风澈愣了愣:“像我这么帅的居然不是天下独一份?”
迟斯年:“……”
他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被对方气得快要忍不住动手了。
风澈欣赏了一下他强忍怒气的神色,心想这小子怎么不动手呢,他还等着反手治住对方呢。
迟斯年闭眼调理了一下气息,问道:“你会法术?”
风澈挑眉,不言不语,只是垂眸。
迟斯年点点头,当他回答了:“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会法术也不是姜家人,楚家和夏家倒是有可能。”
他神色一凛:“你是哪家的细作?”
他一句话问出,似是不打算听风澈回答了,抬指一道灵力过来,就要试探风澈的底细。
那缕灵力以极其刁钻的姿态直奔风澈丹田而去。
风澈眸中浑浊消散,清亮的薄光映在迟斯年眼底。
刹那间,他抬指拦下那道灵力,将它抓在了掌心。
迟斯年神情一顿,见对方不费吹灰之力捏碎了自己的灵力,然后轻飘飘地吹了一下四散的灵力丝。
灵力丝向远处奔逃逸散,迟斯年意识到自己竟对那道灵力失去了掌控。
他指尖起阵,方才准备许久以为不会派上用场的阵图开启,朝风澈眉心灵府飞掠而去。
风澈左手挥出一道灵力将对方运转到一半的五芒星击碎,右手抬指同时起阵,空间界银色的光芒从地表流泻而出,灿灿的银芒刺目晃眼,在幽暗积灰的监牢内形成了光束,随后光束凝实,化作了一缕缕细弱的灵力。
迟斯年见自己法阵被击碎,心下察觉到不对,见对方破阵手段以为是夏家某灵决。
他不敢轻视,袖口一甩打算避开对方的神通,谁知指尖在触碰到那丝丝缕缕的灵气束时,像是被缠住一般,再难剥离。
那道看似细弱的灵力在触及到他的刹那炸开重组,化作一道道条索将他全身禁锢住,地表银色的五芒星法阵标志终于缓缓浮现而出。
银色,五芒星,空间界。
迟斯年脑海里盘旋过一周这三个词,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自己奉师父之命前来寻找各家细作,竟然寻到个潜藏的自家人,甚至还能施展空间界法阵。
他甚至不知道风家何时出了一个除了家主和长老院首席之外,还能施展空间界的高手。
而且,空间界随随便便用在他这种小辈身上,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迟斯年一阵失神,被那空间界条索从直立勒到仰倒,跌进蒲草堆里,杂草翻飞间,他蔚蓝的衣袍沾染污泥尘埃,但他连动也不能动。
空间界的条索将沉重的空间压迫施加在他身上,每条看似细弱的条索都压缩着万钧之力。
迟斯年在条索之中艰难睁眼,看见眼前之人朝他诡秘一笑。
那人原本苍白细弱的身躯开始拔高拉长,周身衣袍从脚下向上浸染蔚蓝,直到一道道云纹画完最后一笔,周身衣袍变成风家弟子常服。他再次抬起脸时,微微下撇的眼角,薄到近乎刻薄的嘴唇,就连锋利的剑眉扬起的角度,都是迟斯年万分熟悉的模样。
那分明是自己的脸。
迟斯年大惊,但面上不显,强装镇定道:“你这一张面皮像就像了,根骨做不了假的,气息也是。”
风澈挑挑眉,对方虽然保持着冷淡的表情,但说这句话嘴唇都是抖的,他突然生出一种逗逗对方的想法。
“我的法阵可以吞噬你的根骨和气息,没事,不必担心。”
迟斯年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冷淡的表情再难淡定。
就在他即将企图开启灵府神识挣扎反抗的时候,腰间密密麻麻的条索掀开,像是早就料到他要拿神识求援,狠狠勒在他的脸上。
迟斯年眉心黯淡下来,只露出的一双浅色的瞳仁冒着怒气。
风澈一把拽下他腰间的玉牌,反复翻看确认真伪后,啧啧道:“好嘛,真是内门弟子,身份借我玩几天。”
他抬手将“兑位泽行,千人千面”套在对方身上,换成刚刚自己那副模样,左手则掐住夏家易容灵决,将根骨气息尽数改变。
看着自己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迟斯年,冷淡的神情终于流露出震惊和惊慌。
“你到底——”
风澈将一缕灵力塞进他的嗓子,撤去部分空间界,剩余条索如一尾灵蛇,在空间内划开一个口子,直接钻入了迟斯年的丹田。
条索进去后扩展拉长,将对方整个丹田上上下下锁了个通透。
修为尽数封住,面目全非,迟斯年盯着对方琉璃一般的瞳色,从地上挣扎着起身,只能扬起下巴示意。
风澈异眼屏蔽任何法术,瞳色无法改变,之所以选迟斯年也是因为瞳色的缘故。
对方的浅色瞳仁,色泽仅仅和他差了半分而已。
他心想这小子人还挺好,提醒他瞳色问题。
他蹲下来和迟斯年对视,笑道:
“谢谢啊!”谢谢提醒。
迟斯年本想说你狸猫换太子,即使再会伪装还是有纰漏,但对方恬不知耻地凑过来说了句谢谢,一下给他搞得不知所措。
他突然恍然忆起,好像自从少时不知为何得到风家家主青睐,自己为风家忙忙碌碌至今,只有那个痴傻少年和眼前之人和他说过谢谢。
迟斯年想着想着,躺在蒲草上,干脆一动不动了。
对方抬手空间界的修为太过惊世骇俗,以自己阵法中阶的实力,与其惦记逃走,还不如想想怎么活下来。
风澈含笑着踢他一脚:“你不是说,无用,杀了便是么。现如今你也是这样,于我无用了,杀了便是。”
迟斯年猛地坐起,眸子里的情绪由愤愤转为漠然,然后变成了一副等死的嘴脸。
他心中悲愤欲绝:既然对方想杀他,自己也无法反抗,只是自己前脚踏入轮回,不知这人会用他身份把风家搅得怎样天翻地覆。
风澈见对方梗着脖子,一副犟着等死又害怕的表情。
他笑了一声:“傻,我要杀你,浪费灵力给你伪装干嘛?不如一把火烧了,说你畏罪自焚了。”
迟斯年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人一看就是杀人放火一把好手,姿态语气太熟练了,先稳住他让他不杀自己,到时进入风家内部自然有族中人相助。
他安安静静地任由风澈一把把他拽起,然后跟着风澈走向这间监牢的铁门。
风澈赞赏似的看他一眼,抬手复刻他方才落下禁制的动作,禁制应声而解。
风澈轻车熟路,绕过禁制法阵脚步散漫欢快。
迟斯年垂眸跟着,心底思索:
对方已经观察自己许久,不是兼修风家法阵的夏家大能前来探查,就是某位风家前辈出关以后的恶趣味……
他如此这般想着,突然被风澈拽住了衣领。
风澈一双琉璃般透亮的双目凝视着他,用着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低声笑着说:“小子,待会儿老老实实的,别逼我杀人。”
那声音,低回婉转,如水叮咚,迟斯年听了多年自然是万般熟悉,如今反倒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意。
【作者有话说】
迟斯年(深沉冷漠脸)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风澈(拎起领子)你小子和我玩尬的是吧?
迟斯年(心里委屈,表面冷漠脸)呵呵
第71章 楚家奸细
风澈一路畅通无阻,拽着迟斯年路过方才审问的监牢时,还出声管了管乱动扒门的人。
“你,别扒门!再不老实明日再加一鞭!”
这句话中气十足,也足够冷硬,迟斯年心中惊奇,抬头瞧了一眼风澈的神色,眉头微皱,薄唇抿得很紧,眸里透着漠然。
要不是他自己就在这儿,都快信了对方就是真正的迟斯年了。
走过众多监牢,再次步入回廊,风澈重新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美滋滋地左看右看,然后不经意间就和迟斯年的眼神对视了。
风澈挑眉笑了一下,没搭理迟斯年像是要把自己脸皮扒下来的表情。
直到走到监牢大门口,风澈挥袖拉开铁门,满身闲散的气息收起,一脚踏出时,严肃已经爬上了他的脸。
他拉了一把迟斯年,对着站岗的弟子伸出了手。
那弟子会意,将披风递上。
迟斯年神色一顿,对方居然连他披风之事都知道且记得,严谨得近乎可怕。
风澈披上披风,朝那弟子微微颔首:“今日押送的弟子何在?”
片刻,昨天那位大哥就站到了风澈面前。
那大哥看见他手里的迟斯年,愣了一下:“迟师兄,您这是?”
风澈一手拎人,一手背在身后,随意地瞟了一眼迟斯年,冷淡道:“非风家之人,身怀楚家诸多符箓,恐是楚家派的奸细来观测我风家内情。”
他从迟斯年怀里拿出一张传音符,两指夹起扬了扬:“方才我与他谈话之时,企图用传音符传音。”
迟斯年瞄了一眼自己怀里,心想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他都不知道。
那弟子大惊,连忙补充道:“迟师兄,昨日他卖得一手可怜,我还轻信于他说了一些活命的法则,您千万莫让他将那些话传回楚家啊!”
风澈神色一凛,看向迟斯年:“你昨日可用传音符了?”
迟斯年懒得陪他演,干脆垂眸不语。
风澈转头看向那弟子:“心怀恻隐之心是好事,继续保持。另外你发现奸细有功,奖励明日不用来执勤了,休息一天。”
那弟子本以为要挨罚,对方冰冷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差点跪下,结果听完反倒懵了半天。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风澈已经领着迟斯年走远了。
那弟子在后面站着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
“迟师兄身为特派的内门弟子,也不像传闻那般不近人情嘛。”
周围几个弟子围上来,也跟上来讨论道:
“不是说他脾气很臭,还杀人如麻”
“身为家主记名弟子,忙上忙下几乎不得闲,平时脾气不好点也正常啊。”
“而且刚刚看赏罚分明,还宽恕失职。”
那弟子讨论了一会儿,心中感慨道:这迟师兄真是个好人啊……
风澈走在前面,笑了一声:“在想看我一会儿怎么办?”
迟斯年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默默跟着。
风澈拍拍他的肩:“小子,你要知道,我既然会空间界法阵,卜术自然也不会差。”
迟斯年皱了皱眉头。
风澈笑眯眯地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快点走:“现在我要去结界处替你巡查,你不是好久没休息了吗,在我屋里躺着吧。”
迟斯年平白无故又挨了一脚,忍着怒气心想:这人刚进风家结界,莫不是真正的风家人,还有宅邸院落,只是隐藏身份罢了
他猜了一路想了无数种可能,磕磕绊绊地跟着风澈,越走越觉得熟悉,直到他看见风家特派内门弟子专属居所出现在眼前。
然后这个不要脸的人,把他一把扔进里面,踹了一脚让他直接趴在床上,方才禁锢住他的空间界条索再次横空出现,把他牢牢锁住了。
迟斯年很服气。
这特么明明是他的屋!亏他一顿瞎想!
但纵然他有万般委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澈朗声笑了一下,跨出门再次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他替换迟斯年的身份,但需要按照对方既定的命途轨迹继续行事,否则终将影响对方的命运,为了将改命的可能降到最低,现在他必须替迟斯年去履行职责。
他指尖巽位风盘飞速凝聚,青色的旋风搭载着他向结界赶去。
足下风盘运转,他心下忍不住思忖,风家如今所作所为不计后果,各家民众流失严重,即使表面维持着友好互通,实际上早对风家如今做派饱含怒气,若近来不派奸细查探,直接率门中弟子前来赴宴,才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他想着想着,不觉已到结界边缘,索性站在云层之上,开始回忆起昨日卜算迟斯年此行所遇所见,似乎是恰巧遇见了真正的来探查的奸细。
他如今涉足其中,命途已变,具体时间已不可推测,且他并不像迟斯年有遇见奸细的运气,只能尽可能戒严。
神识从他灵府尽数飞出,化作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结界穹顶蔓延开去,逐渐将整个结界包裹在了其中。
风澈站在云层里,静待那人到来。
风吹动沙粒,鸟掠过头顶,衣袍鼓吹而起……一切细碎之声无所遁形,那人的脚步声靠近之时,风澈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调转风盘,朝着那片云层一跃而下。
楚家高阶空间符箓贴在结界之上时,风澈内里的神识确认了对方的方位,即刻收回,等待对方催动钻入。
方才跟着厚厚的禁制和结界,风澈看不清那人样貌,如今等那人蹑手蹑脚溜进来时,他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人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穿着张扬的红色衣袍,满身锦缎珠光,折扇镶珠玉,发簪嵌灵石,反倒做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进来之后偷偷摸摸地掏出疾行符,贴在大腿上,也不急着走,开始左顾右盼。
先前风澈还怀疑是什么奸细,傻到刚进来就被迟斯年逮住了,如今看来,若这傻子是楚无忧,他也就明白其中原因了。
正常人潜入,好歹换一身简朴的衣衫,再小心翼翼片刻不敢耽误,哪个像楚无忧,四下张望像找人抓他一样。
风澈怕他等会儿踩着高阶疾行符跑了,干脆催动“缩地成寸”,绕到背后对着楚无忧的后脑勺,抬指聚成一道法阵。
法阵催动的刹那,楚无忧回眸转身,风澈的指尖正对上他的眉心,法阵瞬间贴附而上,白色的五芒星一闪而没。
楚无忧似乎打算掏出符箓朝风澈一扬,结果手指一哆嗦,符箓掏出来还没来得及催动,两眼一翻直接倒地。
风澈:“……”
楚无忧这人,修为还看得过去,但是毕竟楚家符箓催动才能有威力,他提前让他失去意识,自然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只是这人晕的太快了吧
楚无忧一栽倒,风澈怕大少爷娇贵的后脑勺磕在地上头破血流,本来就傻,再痴傻几分就真成傻子了,于是他伸出脚垫了一下。
楚无忧脑袋砸上来的时候,风澈心想这傻子看着坨大,脑袋倒也不沉,谁知下一刻,楚无忧的脑袋才沉沉地压上来。
他被硌了一下,打算将对方的身子踢开,拽了半天才拽动自己的裤脚。
特么的,这小子躺在地上和死猪一样!
风澈一边暗骂,一边拿风盘将他运回了屋里绑着。
念在旧情份上,他就不将楚无忧送到监牢里受委屈了。
风家如今戒严成这个样子,抓到奸细之事必须上报给风家长老院,楚无忧恐怕在未审讯出正式身份之前,都要在监牢里待一段时间。
楚大少爷金枝玉叶,被子薄了都得大喊肉疼,牢狱之苦还是尽量少受点儿,只是委屈迟斯年和他在一块待着了。
风澈摸摸下巴,心里有些没底。
楚无忧这傻子应该不能把迟斯年气死吧?
楚无忧悠悠转醒的时候,面前的迟斯年正垂眸看他。
他睁眼懵了一会儿,刚想大叫看本少爷干嘛,突然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那日归家,他偷听到母亲楚凌与长老议事,得知楚家人口失踪众多,加上风家已经二百年未与楚家联系,突然摆宴设席,邀请四方,实在是可疑,准备派人来风家探查。
他本对立功毫无兴趣,一心只想吃席,但是楚凌下一句话激起了他的心思。
楚凌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压迫,低低地说了句:“风澜将反,如今三家表面作壁上观,却也是时候站队了。”
他深知风澜效仿风澈已经到了极端的地步,如今顶替风澈兄长上位,风澈九泉之下自然也不会允许。
他刚想冲出去请母亲帮帮风瑾,却听见对方沙哑疲倦的声音再次响起:“风澜很好,风瑾是时候下台了。”
楚无忧抬起的脚尖顿住,又收了回来。
母亲决定的事无从更改,纵然他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即使狠狠作妖也只会换来一顿胖揍。他只能靠自己帮风瑾一把。
然而跟随参宴又在母亲眼皮底下,不好行事,他当晚收拾行囊,一路向南。
方才那个风家小弟子抓住他,他倒是乐意对方把他交给风家长老院,毕竟他的目的是宰了风澜。
但如今他不能暴露身份,需要隐姓埋名,才能顺利达成目的。
他思索了一下,这样似乎不能就自称本少爷了。
楚无忧眨巴眨巴眼睛,试探道:“你凭什么看小爷?”
迟斯年:“???”
【作者有话说】
楚无忧:装晕怕磕到头,结果这人还挺够意思,居然帮我垫了一下!那我放心躺了,兄弟!
风澈:哪来的死猪,真沉
第72章 刺杀风澜
迟斯年被风澈的空间界锁住嗓子,想探查刚来这人的的底细,只能用唯一能动的下巴和眼神,但这几天接连试探下来,他已经意识到对方就是个傻子了。
当他展示手腕上的空间条索,示意绑他的人并不简单,修为很高时。
楚无忧迷惑:“你链子怎么是银色的,那么好看,为啥我的是金属性阵图凝成的”
迟斯年:“……”
你猜呢。
他问对方是谁哪家的时,用下巴指了指对方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