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 by册神不是吹 CP
册神不是吹  发于:2024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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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静谧无声,唯有呼吸在密林里纠缠,风澈眨眨眼,觉得自己和姜临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在学堂里偷/情,突然遇见先生到小树林里巡视,因为怕被抓包,所以只能被迫紧贴躲避……
想想就觉得好刺激。
他神游天外难以自拔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许承焕的大嗓门在远处嚷嚷:“喂,走了这么半天一个灵兽没遇见,是不是都被别的小队拿去了?”
姜思昱抱着剑,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宋术笑了一声:“诶我去,遇不到灵兽是什么幸运法,基础分拿的少,不如拿附加分来凑吧。”
脚步声渐渐近了,季知秋的声音响起:“那我们去找传送阵台。”
白冉冉拍拍手,开始分工:“好了好了,分头找阵台。”
几人分散开,四下搜索,风澈从姜临怀中摸出两张隐身符,一人一张贴在胸口,躲在树后收敛气息没有出声。
姜思昱一边搜索,一边将神识四处扫视,看着像是严谨得很。若不是风澈看见他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打哆嗦,就真的相信他是在替全队警戒四周情况了。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剑,嘴里嘟囔着:“服了,等会儿找到阵台,就得打凶兽了,灵兽都能把我吃了,凶兽那玩意儿连骨头渣子都不能给我剩下……”
他扒拉了一下风澈和姜临身边的草丛,连灌木都懒得翻,粗略扫视了一下,就换到了下一处。
风澈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选择此处回溯时间,是因为根据姜思昱记忆投射,血玉便是从此处草丛寻到的。
然而他分明记得,当时众人有说有笑,并未分头探寻传送阵台,而且是季知秋无意中看见的血玉……
他心下疑惑,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若他现在动手翻动草丛,发出声音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神识探查还可能碰触到姜思昱外扩的神识。
为了不影响过去,他只能静静等待血玉出现的时间节点。
突然,他面前出现了一块衣角。
姜家道袍上水墨丹青晕染其上,明明熟悉非常,但落在风澈眼里之时,他不知为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的指尖轻轻抵住树干,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仰头看着季知秋的动作。
时间逐渐流逝。
风澈额角的汗水丝丝渗了出来,精神高度集中的紧张激得他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他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心下盘算着:若季知秋朝他的方向探索过来,他缩地成寸瞬发的情况下,应该可以带着姜临横移到十米开外,只是灵气外溢……
季知秋侧身蹲下来,草丛遮掩了半边眉眼,他掀开密草,那块血玉就在草丛之下,隐隐的咒法气息流转,风澈再一眼看过去,却像是消失了一般。
季知秋捡起了血玉。
他捧在手心端详片刻,风澈在一旁瞟到血玉上的刻痕纹理,只觉得在姬家某处见过这种纹路记载。
季知秋看了一会儿,便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孩子们凑过来讨论片刻,随后向前走继续寻找传送阵台。
风澈和姜临远远地缀在后方。
季知秋偷偷摸摸把血玉塞进腰带,像是在害怕被人看见他私藏玉佩,微微向后瞟了一眼。
隐在暗处的姜临对上这一眼,皱了下眉。
身边的风澈毫无察觉,专心致志地盯着季知秋腰间露的半截血玉,姜临看了两眼,敛下眸子,掩盖住眸底的几分思虑。
是错觉么?
随后阵台被寻到,风澈和姜临加快几步凑到近前,赶在血玉升起之时,终于看清了血玉开启呈现的咒法痕迹。
墨一般的黑字印在血色的玉上,古朴难辨的字迹层层交织,在血玉彻底爆发光芒的时候又化作飞灰,隐没在血玉内里。
风澈前生在姬家百年,也未曾见过如此风格的咒法痕迹,甚至觉得此人书写的文字比姬水月惯用的还要繁复几分。
姬家咒法经年演化,每一代创始崭新咒法之人都会改版咒法书写规则,通常是删繁就简。
因此咒法痕迹越复杂,证明时代越悠久。
恐怕此人所处的年岁,较之姬水月所处的时代还早上许多,才会留下如此让人看了眼晕的咒法痕迹。
风澈思索完毕,阵台上人去楼空,姜临已经将所见咒法拓印了下来。
他们此时再难寻到线索,便回到了方才的草丛附近。
异眼开,八卦现,他站在原地,开启了溯洄状态。
不同于“时间回溯”,以卜算姿态的溯洄仅仅是用神识进入过去之景,只能看见当时发生的“真实”,即幻阵一类的“虚妄”无法窥探。
不过这种方式极大减少了天道对他的制约,何况在时间界法阵里叠加时间界法阵,他怕一时不察,两阵皆垮。
但这也足够他寻到血玉出现的场景了。
眼前的时间飞速流转,场景跳跃,风澈本以为要翻到更远的曾经,结果竟然在姜思昱他们到的前一天,溯洄便停止了前行。
风澈的神识留在原地等着对方到来。
此时夜色渐浓,风扬起那人黑袍的一角,露出其内有些发灰的衣袂,一闪即逝。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瞬息就到了草丛旁边,头上宽大的兜帽因为低头微微向前倾斜,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对方抬头的刹那,风澈看见对方瘦削苍白的下巴扬起,唇角微勾,似朝他一笑。
风澈自知溯回状态并不会被人看见,仍是被那人的后话引得一阵毛骨悚然。
那人静静站在原地,似在等着谁,过了半晌才悠悠地说:“你在吧?”
那人神色诡秘地伏低身子,向前凑近一步,风澈下意识地后撤,才惊觉自己仅仅是神识向后飘了半步。
对上那双隐在暗处发亮发烫,灼灼得近乎狂热的眼,风澈若有形体,此时必会觉得头皮发麻。
“不记得了吗,我是伊烨啊。”
那人修长的指节持着那枚血玉,轻轻放置在草丛之间,似挑衅又似暗示地敲击了几下:“你可知,我是为你而来啊……”
风澈听到对方名讳,心中大惊。
那一年烨城事变,当时烨城守城将领,便名唤伊烨。
伊烨隶属姜家门下,原名伊朔望,只因烨城倾注他毕生心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故而人与城同名,寓意同生共死。
只是当时风澈亲手殉了满城,那伊烨自然也在其中。
可风澈分明记得,他亲眼看见对方当时生机已断,气息全无,灵魂踏入轮回便不可能记得生前事,又怎会像如今这般死而复生,还偏偏像是记得一切归来复仇的模样?
他仗着对方看不见,忍住不适抬起头,试图从兜帽下窥探到对方的端倪,然而对方隐在兜帽下的唇角随着他的靠近,越咧越大,逐渐到了癫狂得近乎疯魔的地步。
伊烨轻轻一笑:“你不会不记得我的模样了吧?“
在风澈惊疑不定的目光里,他将兜帽取下。
眼前之人原本清晰的面容一片模糊,像是被天道刻意抹去了痕迹,风澈只能看见伊烨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模糊的笑意:“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毕竟我们刚刚见过不久。”
风澈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终于回想起边城那夜,“尘念”出现之后,在丢了伏矢魄的女子屋舍内出现的身影,竟然与眼前之人相似非常。
风澈欲探寻伊烨的底细,神识将其笼罩试图铭记对方气息,却感到极大的阻力在限制他的动作。
下一刻,伊烨朝他诡秘一笑,神识探出,将他一下轰出了溯洄。
【作者有话说】
时间界描写那段,总是想到梵高的星空,地面是三维的,星空是二维的,由此触发了联想,哈哈哈哈

风澈从溯洄归来,发觉姜临正在摇晃他的肩膀。
他有些难以脱离,愣怔着看了姜临许久,才缓过神来。
在姜临忧虑的目光中,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刚刚的所见。
姜临听到伊烨的名字,皱了皱眉,垂眸道:“我不记得姬家有什么预言的咒法。”
风澈点点头,附和道:“我在姬水月手下呆了这么久,也未曾见过。”
他转头牵住姜临的手,不知为何姜临的指尖有些凉:“此事有待商榷,暂且放下,若伊烨本尊现身,彼时再问也不迟。”
姜临轻声应了一句,随着风澈走进溯洄法阵。
风澈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他回姜家如何说如何做的分寸,他在风澈身后,声音乖乖巧巧地附和着,眼底的幽深却逐渐加重。
这并非他第一次知晓伊烨的名讳。
早在当年的烨城,他便见过对方。只不过当年对方一身风骨,气节无双,最后葬身烨城,然而数月之前,他与对方再次相见,伊烨肉身腐朽,气息衰败,只藏在兜帽里露出一双阴桀乖戾的眼,里面透着沉沉的死气。
姜临甚至怀疑,那本就是一个死人。
伊烨直截了当甚至毫不掩饰目的,纵然对方是友是敌姜临并不清楚,不过对方开出的条件实在是让他无法拒绝。
只不过后来伊烨突然销声匿迹,他本以为双方已经心照不宣地撕毁盟约,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血玉的事竟然也与伊烨有关。
伊烨为何要将姜思昱他们带到边城?难道伊烨还暗中筹谋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还是说,风澈的复活,真的与对方脱不开干系?
姜临攥紧了手,想到了风澈灵府边缘的咒法屏障。
倘若真的与伊烨有关,他不管伊烨当年是否真的死过,只能让他再死一次了。
时间界中流逝的时间行进在过去,如今出来不过距离布阵之时经过了弹指一瞬,纵然是这样,风澈也不敢耽误路程,拂袖抹除时间界法阵的痕迹后,匆匆往队伍方向行进。
虽说他猜测高年级斩杀那头灵兽需要费些时辰,但楚无忧也不是摆设,忙完了发现少了两个孩子还是必然的。
他修改的水镜中的场景,只是他们早期在队伍中的片段,先生们对比水镜镜像,尚且可以用水镜损坏来解释,但两个修为低微的小孩,若在百里开外被寻到,便是惊悚离奇的事件了。
风澈“缩地成寸”和姜临手里的疾行符二者切换使用,最后姜临开始带着他御剑低空飞行,直到听到远处传来楚无忧的呼唤声时,二人终于停止了这种疯狂的消耗。
风澈领着姜临找了棵树爬上去,在树枝上蹲着等对方找来。
“姜澈?乔陌?死孩子跑哪儿去了?”
楚无忧气急败坏,水镜中楚凝的声音也有些焦急:“水镜坏了,寻不到具体方位,你别一直喊了,倒是开神识找啊?”
楚无忧恍然大悟,神识扩散开,不出一会儿就看见蹲在树上抱着头发呆的俩小孩儿。
他大叫一声,飞速跑过去,站在树下叉腰骂到:“你俩和猴子似的蹲这儿干嘛?”
风澈微微探出头,重复了一遍自己开溜之前的话:“九尾灵獾好可怕!”
姜临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次演的比刚刚那次好多了,起码情真意切,听着就是吓坏了的语气。
他见状跟了一句:“躲到这里就不会被吃了!”
楚无忧立刻明白这俩是太害怕了,才跑出队伍躲到这儿蹲着。
他往腰间储物袋上一拍,一张清风符飘出,黄色的符纸一角飞速燃烧,逐渐整张化作飞灰,从中飘出一股灵力,化作一阵清风,将他俩托送了下来。
风澈刚刚站定,楚无忧对着他的头就要敲一下以示惩戒,姜临手疾眼快挡在他面前,楚无忧这一下正巧敲在姜临脑门上。
小孩子的肌肤总是娇嫩的,姜临的额头瞬间红了起来。
风澈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挨这一下没事,谁知道姜临上来帮他挡了一下。
他连忙绕到姜临面前,捧住他的头,左看右看。
姜临被他这一看,垂下眸,微微闭眼,泪挂在睫毛上,又凝聚成大颗,直直地滚落下来。
风澈脑子里“嗡”地一声,心疼道:“陌陌,别哭,我替你报仇。”
他说完这句话,原本眼里的柔情和心疼尽数褪去,转向楚无忧的刹那变得凶狠起来。
楚无忧刚打算骂出口的话突然就憋了回去。
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出于身体本能就开始解释起来:“哎,我没用力……”
风澈一脸不信,走过去狠狠踩了一脚楚无忧的脚,把对方骚包至极的翘头鞋尖踩扁后,他才收回脚。
楚无忧叫了一声,抬起脚缓了一会儿,听到踩了他脚的小孩儿用平淡至极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也没用力。”
楚无忧气个半死,但看着那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孩儿心里有些理亏,难得没发作,悻悻地挠了挠头。
他领着俩人归队的时候还忍不住委屈。
根本就是么,他一点力气没用,那小孩儿怎么不信啊???
历练不出几天便结束了,学堂一个学期结束,各家飞舟带着自家弟子启程归去。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柳城在飞舟顶盘膝守夜,已经入定许久。众姜家子弟也各自待在屋内,睡觉的睡觉,修炼的修炼,周遭只有飞舟破开云雾的风声。
风澈和姜临走到了甲板上。
此番姜临需归家将那四魄物归原主,顺便将血玉调查结果告知姜疏怀和众长老,然而风澈的身份在姜家人看来已经自行归家,凭着现在伪造的身份更不能随姜临归去,于是他只能在飞舟行进途中启程前往风家。
临别在即,风澈心底难免不太舒服,但又担心姜临哭得太伤心,准备说几句话来缓和气氛。
他张张嘴,笑意还没从嘴角露出来,姜临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风氏邀请各家于半月后参与宴席,彼时各家举足轻重的子弟皆会到场。”
姜临语气发苦,像是生怕眼前之人误会他的不守约,字句之间的间歇都有些急:“我会极尽我所能争取到姜家参宴名额,半月后,你我汇合。”
他手腕用力,指尖因为按压失了血色,变得发白,眸中的紧张和不舍几乎都要溢出来:
“信我,风澈,我会来。”
风澈点点头,应道:“自然,我信你。”
他一句话说出,姜临听了瞳孔一震,指尖微颤,刹那间松开了他的手腕。
姜临匆匆转过身子,抽出了“无渡”。
银亮入水的剑身对着飞舟向前一斩,无声无形的剑意却在风澈的眼前化作一团缥缈虚幻的雾,包裹了整座飞舟。
风澈看见每个人关于“姜澈”这个身份的记忆在雾中浮现,随后像是被极利的剑锋斩断,变得一团模糊,重新回归到其主灵府之内。
姜临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本就是伪造了一个身份给你,如今斩断这些姜家子弟关于你的记忆,日后他们不会对姜家是否存在过‘姜澈’存疑,至于学堂那边,我会解决。如此你可安心启程。”
风澈在身后轻轻抱了他一下,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
“我在风家等你。”
风澈松开手,猛然后退,脚跟触及到飞舟栏杆边缘,单手撑着扶手飞身踩上。
他站在栏杆上,满身的伪装尽数褪去,根骨拔高,发丝拉长,衣袍如剥茧抽丝,随着储物袋灵光一闪,换回成年衣袍的大小。
他迎着飞舟破空割裂的风,“尘念”血红的飘带翻飞漫卷,衣袂在风中飞扬,一缕墨发半搭在面颊上,有些微微发痒。
“姜临,记得想我啊!”
他轻轻笑了一声,眉心的红纹张扬刺目,伴随着笑意舒展开来,随后闭眼直直仰倒,坠入云雾之中。
姜临维持着被拥抱的动作没有动,手臂微收,似乎刚刚正打算拉住对方的手。
半晌,他才走到栏杆旁,看着缥缈厚重的云雾。
他眸中沉重深刻的痛苦仿佛能将其望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从唇里吐出一丝苦笑来:“想得,快死了……”
他独自站了一夜,直到红日自天际播撒烈烈朝晖,金色的晨光割断云层,透过来的光落在飞舟上,刺得他眼晕。
他抹了一把眼角,慢慢挪回了屋内。
楚家与风家比邻,风澈坠落的地点属楚家边陲,他重新换了副样貌,行了半日,就到了两家分界的界碑前。
楚家只是象征性插了块界碑,随便贴了几张符就此作罢,风家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将整个地界围了个密不透风,风澈不动用神识,连结界内风家的图景都看不到一丝一毫。
四大家族向来友好互通,哪边守备有失会先行遣散百姓民众,风澈三百年前回来那趟,风家都未曾有这般森严的阵仗。
他一路上听闻风家如今闭塞锁城,制度严苛到令人发指,单单从这密密麻麻的法阵禁制来看,就并非危言耸听。
风澈正想动用“水泽破界”找个破绽钻进去,连破了三层还没看见尽头。
他一时有点泄气,刚刚打算收了神识,直接开启空间界,破开的口子突然漏出了些许光亮。
随后那口子越来越大,流泻出的光也越来越多,随后迸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风澈仓促往旁边一躲,用作防护的“四野穹庐”还没抬手起势,就在指尖掐灭了灵力。
只因他察觉到那爆破似乎针对的就是他破了半天的结界。
纵然那道爆破声实在威力雄浑,但是风家的结界也并非浪得虚名,破开的口子不过孩童身躯大小,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飞速愈合。
风澈神识探出,正准备看看里面的人意欲何为,却发现里面的人像是疯魔一般,就着九寸大小的口子,开始拼命往出钻。
他们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为了争第一个出去,拿指甲狠狠抠进旁边人的肉里,把对方划得头破血流。
直到第一个从结界里钻出的人滚落在地,风澈走上前想拉住他问个清楚,突然望而却步。
那人眼里的惊恐致使他眼球凸出,遍布的血丝狰狞恐怖,他几乎脱了一层皮,衣袍被扯得一丝一缕,几乎不能遮蔽身体。
他像是没看见风澈一般,只顾着一味撒腿向前狂奔,肩膀脱臼让他跑起来身子微微侧偏,不平衡的步态显得有些滑稽,但他跑得快极了,仿佛慢了一步,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就要将他吞噬。
身后的人还在继续争夺着钻出来的机会。
风澈有些看傻眼了,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风家围墙遭难,凶兽已经攻到里层结界了。
突然,一声厉呵响遏行云,如同暴雷炸响天边,正在拼命往出钻的人齐齐一顿。
“你们几个,给我回来!”
那群人怕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撕扯得更凶。
那人袖袍卷到面前之时,风澈敛去周身修为灵气,老老实实地跟着那群人一起被带进了风家结界内。
他倒要看看,这风家地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晚上做梦了。
梦见似乎是风澈死的那二百年里,姜临站在我面前,孤零零的一个人。
有点心疼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话:姜临,既然可以一剑斩掉记忆,为何逼自己记着前尘
他朝我一笑。
苦涩入喉,一时有些哽咽。
我其实很清楚,他不是不能忘,而是舍不得忘。

第69章 苛捐杂税
那人袖袍内四角闭塞遮光,只露出脚下部分空间,风澈不敢动用神识,只能凭一双肉眼观察情况。
空旷四野向后飞速退去,边界从粗糙的沙壤逐渐变为灰黄的土壤,风澈盯着地面的枯草断枝,不禁感慨风家怎像如今这般荒凉了。
他们脚下风盘踏空,看法阵运行速度来看,这弟子最多可施展中阶法阵。
风澈脑子里过了一遍过河拆桥,敲晕对方替换身份的勾当,准备观察一下再实施计划。
他打定主意,再次看向外面之时,眼前已经出现了城池。
风家多湖泊密林,城池依水傍林,严格遵照风水阴阳修建,一般为钟灵毓秀灵气汇集之地,然而此处风沙四起,满城萧瑟衰败之景,风澈甚至怀疑这里并非风家人城,而是哪处边疆哨岗。
那人袖口一松,几人随之滑落,下方巨型囚车穹顶开口,几人就这么被甩了进去。
风澈暗自揪了对方袖角一下,借着力道没有掉到下方人堆里,而是滚到了角落。
他后背磕在囚车铁栏,寻了一下那人方位,朝着他大叫了一声:“哎呦!疼死了!”
那人被他声音吸引,转头望过来。
他一身风家弟子常服,云纹银线滚边,绛蓝色的腰带上别了一枚风家内门弟子身份玉佩,风澈瞟了一眼,上面刻着“迟斯年”三个字。
风澈心头一喜:好好好,内门弟子,借着身份正好混进去,说不定职权高一些能看见风瑾。
迟斯年一双浅淡的瞳仁微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的哗众取宠的行为,开口道:
“流民外窜,私破结界,两罪并罚。
游街示众,明日鞭笞二十,缴灵草二百赎身,否则入灵草园务农十年。”
不同于刚才抓他们时那声暴呵,他的声音竟然清朗如泉,甚至有玉石相撞的叮咚之感。
可惜这人说完这句便再无后话,板着脸将囚车牢笼扣紧,翻手将两道禁制附在了锁链上。
周遭无人敢言,迟斯年冷冷看了一眼众人,甩袖驱动囚车。
囚车一颠簸掉头,风澈眼前视野调转。
四周房屋破败,窗框上破布条索被风沙吹得灰白,商铺潦倒,摊贩零落。
往昔风家所属城镇欣欣向荣,是商贩云集之所,如今看来反倒满目萧然。
风澈嘴里发苦,心想现今风家闭门不出,竟然经贸也萧条至此。
囚车向前缓缓行进,身后传来一阵弟子的低语,风澈借着囚车栏杆的遮蔽,将耳朵微微侧后。
“迟师兄,还跑了一个,本月尚未缴纳赋税……”
“跑到哪了?”
“楚家边陲。”
“九寸破口,跑出去不死也脱层皮,现今如何了?”
“皮肤溃烂流血过多——”
迟斯年打断他的下文,玉石般的声音平静道:
“无用,杀了便是。”
那人再无声响,似是退走执行任务去了。
风澈忍不住转头,看见迟斯年漠然的神色。
他像是察觉到了谁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囚车,随后别过脸去。
那目光,像是看路边随处可见的落叶枯茎,纵然是踩上一脚,也是无所谓的。
风澈收回目光,敛住自己的神色,但他明显被对方的目光刺激到了,纵然是压抑半天,心底难免涌上一股怒气。
风行舟执家主位期间,凡在风氏地界,民众虽不如修士地位超然,但也至少有人的尊严,即使犯错被罚,也要讲究人权。
可那人仅仅是伤口溃烂,便是无用可杀,就连投到囚车之上的满城目光,也让人心寒。
修士漠然,凡人麻木,像是对此番囚车游街习以为常。
囚车只是静静地在路中央行进,周遭车轮碾压石子沙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铁笼联合处相撞,刺耳的摩擦声听得风澈牙酸。
风澈突然意识到,囚车上的那几个和他一同进来的人,是不是过于安静了。
他环视一圈,发现这几个人除了满身狼狈的伤口,也无大伤,此刻反而面如土色,气息灰败死寂,像是丧失希望的将死之人一般。
何况这几人虽未穿金戴银,仅仅穿着粗布陋衫,但单从他们浑身气度和有能力有渠道搞到破阵手段来看,就是有钱的人家。
他心下疑惑,若破损结界是重罚,是什么让这群人还要孤注一掷,赌上身家性命去搏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结果。
“叮叮——当当——”
风澈拿手指敲了会儿栏杆,试图引起那群人的注意,结果他们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听到风澈刻意弄出来的声响,连半点反应也没有。
风澈拽住旁边人的袖子,拉了拉,对方双目无神,怔怔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
风澈眼见套话不能,只好作罢,松松垮垮往栏杆上一靠,准备等着囚车巡街结束。
他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偷偷散了一缕神识,绕着城镇街道飘散而去,满城细碎的声响纷纷涌入他的耳朵。
孩童的哭嚎,女子的哀求,男人的怒吼,囚车经过之处大大小小的议论声接踵而至。
“也就是有钱人还做着跑出牢笼的梦……”
“有那灵石不如换点灵草……”
“据说搞了个大动静,幸好遇见风家内门弟子,特派的反倒查得松,可能是因为上面来的碍于面子不屑动用酷刑,不然死得更惨……”
风澈一路听完看完,来到了城门口。
禁闭的城门落了锁,巨大的封条和禁制自上而下,贴得密不透风,一个风家子弟将一张纸贴在城门边的立柱上,周围的人渐渐围上来,看了上面的文字就开始哭嚎起来。
“道长,仙长!上月还每人三棵,为何这月涨到四棵?”
“我上月未交全险些丧命,如今这月……我定是活不过这月……”
“我家中妻儿老小已经死了大半,如今……”
四下民众哭嚎声渐起,那弟子手心凝聚灵力化作一条长/鞭,抽地发出一声骇人至极的巨响,让人不禁恐惧,若它抽在血肉上会是何种皮开肉绽的惨状。
四周忽地一静。
那弟子一只手随意甩了甩鞭/子,另一只手慢慢摩/挲着鞭/尾,眼神浸了厉色:
“老规矩,这月灵草不能完全缴纳者,差一棵,鞭五次。”
风澈猛然回想起,城中虽破败不堪,但却有种极其浓郁的灵草清香,他本以为各家各户是以栽种灵草为生,如今看来,竟是为了缴纳赋税。且方才迟斯年下达对他们的惩戒时,也明确提出,赎身灵草二百。
只是风家向来不善培育灵植,不然风行舟寻到他的本命灵植也不会将它安置在学堂。且风家奇门遁甲法阵多为远程攻击手段,不像姜家剑道易受外伤,对灵草灵植需求本就不大。因此风家不会自行培育灵草,几乎都是从外界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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