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
那大祭司睁着浑浊的眸子向他看去,皲裂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嘶哑的声音:“琛哥哥。”
萧见琛慌慌张张向后退去,而后脑袋一轻,再爬起来时正坐在地上。
“琛哥哥!”
身后传来花酌枝的声音,萧见琛浑身僵住,回头看去。
花酌枝坐在床上,一脸担心地望着他,“琛哥哥,你怎么了?”
萧见琛环顾四周,摸了摸摔疼的后脑勺。
“琛哥哥,可是发梦魇了?”
梦魇?萧见琛长呼一口气。
那简直比梦魇还可怕,他居然梦见自己的枝枝变成了那个苍老丑陋的大祭司。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梦见那老头子?难不成是他那还未完全泯灭的人伦道德所致?
“琛哥哥,你摔到哪里了?”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而已。”萧见琛爬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土,朝窗外看去,“什么时辰了?”
外头天都亮了。
花酌枝挪到床边坐下,两条小腿露在外头晃啊晃的,萧见琛看过去,眼前洁白一片,就像两节刚洗干净的白莲藕。
“琛哥哥。”花酌枝看向挂在床头的两件大红喜服,“该洗漱了,莫要误了时辰。”
“哎!”萧见琛一骨碌爬起来,打算去打点水来给花酌枝洗脸,他闷头冲进柴房,又带着满心诧异一步步退回院子,直勾勾盯着墙上的豁口。
怎么又倒了?
他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两下。
也没刮风啊?
“琛哥哥!”花酌枝在屋里催促,“快些。”
萧见琛来不及多想,又冲进柴房中。
彩凤比翼飞,鸳鸯渡红水,村东头简陋的屋子里张灯结彩,有好事者挤在倒了一半的南墙外头,踮脚往屋里看去,更有甚者直接爬上南墙,挤挤攘攘也不怕摔下来。
“哎,这是谁家办喜事?”
“说是花大姐自家妹子!昨天我远远瞧了一眼,长得真俊!”
“那新郎官呢?新郎官咱村儿的?”
“不是,你方才没瞧见啊?那新郎官长得跟块白玉似的,咱村能养出这么好看的人?”
“咱村咋来这神仙似的人了?”
几人聚在一头窃窃私语,等着待会儿礼成好讨些喜饼酥糖来吃。
“一拜天地!”
屋内传来唱和,众人停下议论,齐齐抬头看去。
简单布置的案头前站了两个大红人影,一高一矮,身形颀长,单看背影,也知一对新人该是何等的郎才女貌气质出尘。
“二拜高堂!”
两人高堂俱不在,于是便随意一拜。
“夫妻对拜!”
花酌枝慢吞吞转向萧见琛那头,弯腰下去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他们头一次成亲时的场景。
那时他尚未恢复,萧见琛瞧见他的模样,觉得委屈掉了两滴泪,他还以为萧见琛是饿哭的,便差沈碎溪去问了问。
萧见琛避他如蛇蝎,就连他们的婚书都没仔细瞧过。
而如今,他同萧见琛总算是有个好的开头了。
“礼成——”
花酌枝还未从回忆中拔身,便被簇拥着坐在床上,隔着一层盖头,花姐挤到他身边,“你男人得去喝酒,你在这儿等着就是,他一会儿就回了!”
“好。”花酌枝乖乖应下,他伸手往屁股底下摸了一把,再收回来时,掌心中躺着一把枣子和莲子。
他往衣裳上蹭了两下,丢进嘴里嚼开,清甜的味道沾染舌尖。
他不禁想到,待会儿萧见琛回来若要同他亲嘴,便是甜的。
花酌枝越想越开心,两只脚抬起来晃了晃,怕叫人发现,又赶紧放下去。
等待的时辰过于漫长,萧见琛回来时,花酌枝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带着酒气的人坐在他身侧,却什么都不说,花酌枝能感受到那道炙热的目光,他轻轻动了动盖头,小声询问:“琛哥哥?”
萧见琛突然有了动作,他朝花酌枝那边倾身,就这么隔着盖头,轻轻蹭了蹭花酌枝的脑袋。
“枝枝……”略带醉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这身衣裳,可还喜欢?”
花酌枝小幅度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我逛了十几个铺子,挑了件最好看的。”问完嫁衣,萧见琛又问起旁的,今日的喜饼可好吃,灯笼可亮,花可好看。
花酌枝一一给了回应,萧见琛嘴里便一直重复着,“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絮絮叨叨半天,花酌枝终于意识到萧见琛为何要再三问这些问题。
大概是萧见琛自己也觉得这些东西亏欠了他,没有八抬大轿媒人相订,没有大摆宴席宾客满棚,没有七进七出的宅子,只有一件红衣,简单的饼子,和一间茅草房。
所以他不停地问,想叫自己释然一些。
“枝枝,等回了大燕,我定用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好。”花酌枝红了眼圈,声音微微颤抖,“那我到时,再嫁你一回。”
“那便说定了。”
萧见琛退后一步,缓缓掀起盖头。
花酌枝未施粉黛,耳朵上是他们初见时那对银枝耳坠,萧见琛上手拨弄一下,眼看着花酌枝整个人渐渐变红。
像只粉色的桃儿。
他慢慢凑过去,往桃儿脸颊的软肉上亲了一口。
花酌枝突然抖了一下。
萧见琛还以为他怕了,小意安慰道:“枝枝,莫怕。”
花酌枝才不怕,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小娘子口中的桃儿,熟透了那种。
一口下去,汁水四溢。
“枝枝,我要亲你了。”萧见琛那老实人,连亲个嘴都要先打声招呼,得了花酌枝允许才敢上前。
唇瓣相接,花酌枝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萧见琛先是一顿,而后疯了般将花酌枝扑倒在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嗷~
第29章 枝枝,莫要出声了
络子轻轻晃动起来,床帐中传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呜咽声,仔细听,那声音和着抽噎,像只猫儿似的,叫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半晌,声音突然停下,萧见琛无可奈何,他咬咬牙,上手捂住花酌枝的嘴,粗声粗气道:“枝枝,莫要叫了……”
他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他若是把持不住,丢人都丢回大燕去。
花酌枝眨眨眼。
可是书上都写了,大家做那档子事时,偏爱听这猫叫春的动静。
若萧见琛不喜欢,他不出声就是。
花酌枝主动捂住自己的嘴,乖巧的模样惹得萧见琛浑身冒火。
络子又一次晃起来,放肆的叫唤变成了隐忍的闷哼,花酌枝没捂好嘴,喉间逸出一声呻吟。
萧见琛往前一窜,猛地僵住。
“……”
“……”
“我……”他缓缓起身,目光游离半晌,愣是不敢看花酌枝一眼,“我想起来了,墙还没砌,我先去把墙砌了。”
他不忘帮花酌枝擦干净身子,而后头也不回跑出去,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吭哧吭哧和泥的声音。
花酌枝懒洋洋翻了个身,右手往腰后摸了一把,虽有些痛,但还能接受,他觉得很不错。
他在床上缓了片刻,突然很想找沈碎溪说一说话,如果碎溪在这儿就好了,他还能问一问,萧见琛怎么这么快。
那些画上,一画就是几十页,各种姿势都有,新鲜得很,若把萧见琛也画上去,大概只有两页。
只有两页的萧见琛站在院子里盯了会儿,看看天,又感受了一下今夜的风,见墙没有要倒的趋势,才磨磨蹭蹭重新进屋。
他没脸见花酌枝,于是隔着帐子轻声唤道:“枝枝……”
床帐掀开条缝,露出花酌枝乱糟糟的脑袋,“琛哥哥,墙砌好了么?”
“砌好了。”萧见琛走上前,帮花酌枝捋顺头发。
“那便好,我们睡吧。”花酌枝回过身去铺床,整张后背裸露在萧见琛面前。
刚将被子拽来,花酌枝便觉得后背一热,他难耐地躲了躲,喉间发出两声轻哼。
萧见琛沿着那株醉眠花刺青一寸寸啄吻,手也没闲着,将脂膏从角落翻出来,“枝枝,再来一回,你受不受得住?”
花酌枝什么都没说,他主动抬腰,坐进萧见琛掌心中,似有若无晃了晃。
两人重新滚入床帐,萧见琛做好万全准备,正要重振雄风时,院子里传来好大一声。
“扑——”
花酌枝刚摆好姿势,听到这熟悉的动静,他叹了口气,将腿缓缓合起。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我的墙!”
萧见琛倏地抬头,在墙与花酌枝之间犹豫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出去瞧瞧。
他将花酌枝裹进被子中,叮嘱一声:“枝枝,我出去瞧瞧,你莫要出声。”
说完,他迅速穿好衣裳推门出去。
只见方才砌上去的南墙正片倒在地上,墙头则蹲着一个陌生男子,一见面便笑嘻嘻拱了拱手,“哈哈哈哈哈哈,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墙竟如此不结实。”
萧见琛还以为遇上打家劫舍的土匪,他惊疑不定,四处寻刀,“你是谁啊?半夜来我家做什么?”
听到声音,花酌枝赶紧披着棉被出来,几人在黑夜中打了个照面,那男子瞧见花酌枝时眼睛一亮,从墙头跳下,语气熟络喊了声,“小花!”
萧见琛看看花酌枝,又看看陌生男子,“小花?”
花酌枝一改往日慢吞吞的性子,他小跑上前,喊了一声,“齐大哥!你怎么来了!”
萧见琛再次重复:“齐大哥?”
花酌枝给他介绍:“这是齐向云齐大哥,齐大哥,这是萧见琛,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齐向云爽朗一笑,“我赶来路上就听说了,你要成亲,我还带了一份好礼,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看样子是来得及的。”
突然在这里见到许久未见的旧友,花酌枝满心欣喜,他早已忘了还有件事没做完,又朝齐向云走了两步,“齐大哥怎么找到我的?”
“唉,说来话长,前几日我听说武林中发了你的悬赏通告,担心你出事,便抓紧赶了过来。”
“那齐大哥可是从流云山赶来的?”
“自然是从流云山赶来的,小花你就放心吧,有我流云教在,定能护你周全!”
两人一唱一和一来一回,萧见琛半句话都插不进去,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紧紧贴在花酌枝身边,趁机开口:“枝——”
“齐大哥赶路辛苦了,还没吃饭吧,正好我这里还有喜饼,我去热一下,齐大哥将就吃些。”
齐向云声如洪钟:“哈哈哈哈!好!那我就尝一尝你的喜饼!”
两人相携走出去几步,齐向云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南墙,“这……”
花酌枝笑笑:“没关系,墙倒了可以再扶起来。”
不扶也可以,反正每次扶起来都会再倒下去,也省的萧见琛再砌墙。
“好,好!”
两人又朝前走了两步,花酌枝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萧见琛。
见花酌枝终于想起他,萧见琛眸子一亮,“枝枝。”
花酌枝朝他招招手,“琛哥哥,给齐大哥沏些茶来!”
萧见琛:“……”
“……那些武林正道,披着一身人皮,却做着那禽兽不如的事,他们称我流云教为邪教,真是可笑!”
“齐大哥放心,天神灯不灭,流云教不败。”
“那我就放心了!”
茶沏好端来时,花酌枝已经穿戴整齐,正与齐向云对坐交谈,萧见琛将茶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又不敢惹花酌枝不快,只得憋屈道:“请。”
齐向云拾起茶盏猛灌一口,“唔”了一声,“这茶汤色泽浓郁,入口微甘,香气扑鼻……这是什么茶?”
不等花酌枝回答,萧见琛故意道:“这是枝枝带来的虫茶,以螟虫的粪便制成。”
谁知齐向云丝毫不在乎,一仰头,连杯底的螟虫粪便也倒进嘴中嚼了,而后抹抹嘴,称赞道:“好茶!”
花酌枝又给齐向云满上一杯,“齐大哥爱喝便多喝些!”
【作者有话说】
这章被冻过,不敢轻易修文,如果出现不太连贯的句子或者错别字,多担待一下~
齐向云连忙将花酌枝拦住,“哎,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抢过茶壶,先给萧见琛满上一杯,亲切道:“喝茶啊小萧,别客气!”
萧见琛茫然抬头,朝四周看去,这好像是他同花酌枝的家,这个姓齐的什么意思?
那流云教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枝枝是怎么同他认识的?又为何叫的这样亲密?
还齐大哥。
还把他辛苦砌好的墙弄倒了!
他的墙!
“南疆一切都好?小沈可好?祁老爷子可好?”齐向云挨个问候。
花酌枝一一回应,当问及祭司殿的事时,他一脸紧张坐直身子,疾声喝止:“齐大哥!”
齐向云一愣,他看看萧见琛,又同花酌枝对视一眼,了然道:“哦……我知晓了,我知晓了。”
见两人竟然当着他的面打哑谜,萧见琛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抬手将花酌枝揽进怀中,以宣示主权,“枝枝,你这是跟齐大哥说什么呢?”
“没什么……”花酌枝攥了攥拳,朝齐向云使了个眼色,“齐大哥可有住的地方?今日不早了,不如我们明日再聊?”
“也是,也是,确实不是个叙旧的好时辰。”齐向云不跟花酌枝客气,他将一盘饼子全塞进怀里,又灌下一口水,“我在镇子上住,这便走了,明日一早再来找你!”
花酌枝起身要送时,被齐向云按回去,“莫要送了莫要送了,我自己走就是!”
说罢转身离开。
等外头没了动静,萧见琛紧紧抓着花酌枝的手指头,接连蹦出一连串问题:“枝枝,流云教是什么?他是什么人?你同他又是如何认识的?你着急让他走,可是有什么不想叫我知道的事?”
花酌枝没答,而是回握住萧见琛,开口时还有些难为情,“琛哥哥,你方才是不是把脂膏弄进去了?”
萧见琛转头扫了眼床帐,这才想起还有件事没做完。
他答:“是。”
那脂膏初取出来时为乳白色,若是放在掌心中捂一会儿,便会化作无色无味的黏腻汁液。
花酌枝低眉顺眼地,声音从齿间一点一点挤出来,“是不是里头太热,脂膏都化了……”
萧见琛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太热……
化了……
花酌枝还嫌不够,他咬咬下唇,一双眼含情顾盼,“好像……流出来了。”
流出来了……
“裤子也湿了,所以只能叫齐大哥先走。”说着,花酌枝起身,双臂压在桌上,头肩俯低,腰臀便自然而然抬高。
“琛哥哥帮我看看。”
这个姿势在萧见琛看来像是故意引诱,可花酌枝怎会懂勾引男人那些事,他说看看,必定真的只是看看。
是他萧见琛抵不住诱惑,不能怪枝枝。
这次络子晃了近一个时辰,花酌枝缴了几回,他难受得紧,又已经没什么东西可缴,只好学着那《玉楼春》中所写,抱着膝弯小声叫唤:“琛哥哥,我不行了,要弄死我了,我唔——”
萧见琛被花酌枝整怕了,他眼疾手快捂住花酌枝的嘴,将声音给捂回去,凑近了哄道:“先别叫,先别叫……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络子猛地颤动几下,渐渐趋于平稳。
云消雨歇,花酌枝枕在萧见琛胸膛上,餍足地眯起双眼,萧见琛拨了拨花酌枝汗湿的头发,在他额角印下一吻。
这回总算是没有丢人。
只要花酌枝不乱叫,什么都好说。
待缓和片刻,花酌枝才提起齐向云来。
“十年前,流云教惨遭灭门,全教上下几百口,只活了齐大哥一人,齐大哥隐忍多年,重整流云教,终于找到仇人,可没想到凶手竟是所谓的武林正道,见事情败露,那人便称流云教是邪教,当年灭门也是为除祸害无奈之举。”
“十年前事情发生时我尚且年幼,齐向云同我爹娘有一份恩情在,于是拿着信物找上南疆,求得庇佑。”
八岁的花酌枝为点那盏天神灯,在祭司殿一坐就是十天,硬生生老了几十岁,躺了整整一月才能下楼。
自那之后,流云教再未败过,并步步紧逼武林正统,誓要将仇人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齐向云从无败绩所向披靡,大家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多方打听下,终于找到源头。
“天神灯不灭,流云教不败,所以他们调转矛头,屡屡进犯南疆,要我——”话转了个急弯,花酌枝险些咬了舌头,“要我们交出天神灯。”
一开始花酌枝以为他们只是想要流云教的天神灯,可到最后他才发现,他们是忌惮这向天借运的能力,想让花酌枝为己所用。
“他们明白无法拉拢祭司大人,便要毁了整个南疆,幸好有祭司大人坐镇,他们从未成功过。”
萧见琛听得心惊胆战,“那他们要来抓你……”
“他们来抓我……”花酌枝眼珠一转,模棱两可道:“许是想拿我威胁祭司大人吧。”
萧见琛收紧胳膊,盯着床帐的络子看了许久,做了个决定,“我们过几天就回大燕去。”
“为何要回大燕去?我们才安稳下来,这里不好吗?”花酌枝不解。
萧见琛越想越怕,他翻身坐起,将花酌枝抱在怀中,“我……我不知能否护你周全。”
若是回了大燕,他还能有些底气,而如今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带花酌枝跑了出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琛哥哥放心,他们轻易不会找来的,就算真的找来了,我也有办法应对。”
来一个他就打一个,来一双他便杀一双。
“琛哥哥……”花酌枝赖在萧见琛怀里撒娇,“我想沐浴。”
“沐浴……”萧见琛往屋里扫了一眼,这才想起家里连个浴桶都没有。
“枝枝,今日先给你擦擦好不好,明日我同李二哥上山,砍些木头回来,给你做个浴桶。”
“好。”花酌枝挪到床边,乖乖等着。
萧见琛打了水回来,一掀床帐便是两个通红的屁股蛋子——是叫他撞的。
花酌枝翘着双腿晃来晃去,正趴在床上写信,看上去心情不错。
萧见琛拧了帕子,歪头看了眼,上头全是苗疆字。
“枝枝,写什么呢?”
花酌枝笑而不语。
给沈碎溪的信写了满满三页,上头仔细写了两人的洞房、他的感受,以及萧见琛的表现,比起那《玉楼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本殿下终于有三页纸了!
第31章 我留在家里砌墙
翌日清晨,花酌枝披头散发坐在柴房里,接过萧见琛拧的热帕子,将脸仔细擦了一遍。
“琛哥哥。”他抬头看向萧见琛手中的木梳,有些担心,“你会梳吗?”
“还不会。”萧见琛说完,又连忙表态:“枝枝,你教我,你教我一回,下回我就会了!”
“好。”花酌枝坐正身子,从耳后取了一小缕头发,举过头顶叫萧见琛看,“琛哥哥,这么多就好。”
萧见琛自今日睁眼就一直缠着他,非要给他梳头发编辫子,花酌枝别提多想叫萧见琛做这些,于是假意推拒几下便答应下来。
“先分成一样的三份,然后这样,这样,再这样……一点点往下。”
手指在头发间灵活穿梭,萧见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原本毫不相干的头发被编成一股。
“好了,你看!”
花酌枝扯着辫子给萧见琛看,板正顺滑的一条,连杂发都很少,萧见琛上手摸了摸,发丝细软,跟花酌枝这个人一样乖顺。
“琛哥哥,帮我拿根头绳。”
萧见琛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递上去。
“头绳也要多缠几圈,这样才结实。”花酌枝系了个蝴蝶结,取过一旁的铜镜照了照,“这样就好了,琛哥哥,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
应该吧。
萧见琛跃跃欲试,他轻轻揪起花酌枝另一侧的头发,凭记忆取出大小相同的一缕。
“先分成三份……”他嘴中念念有词,“然后这样,这样,再这样……再一点点向下。”
话是说出来了,可手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花酌枝没催促,而是静静等着。
“先分成三份,然后这样,这样,再这样,再向下,先分成三份……”
念叨片刻,萧见琛有了信心,他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些,可手指却僵得像冬日屋檐上的冰棱子,一点弯都打不了。
——比涂指甲还难的事出现了。
他抖着手,脸憋得通红,两只手生生弯成鸡爪,手忙脚乱弄来弄去,这才将一根辫子编到发尾。
单看这一根,虽有些杂乱但大体是好的,可一旦同花酌枝编的那根放在一起,简直不像样。
“这个不好,我……我重新来。”萧见琛松手,拿过梳子慢慢蹭着,将缠在一起的头发梳顺。
花酌枝板板正正坐在矮凳上,配合着微微垂头,“琛哥哥,我不怕疼,你梳就是。”
就在萧见琛要重来一次时,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来人毫不客气将萧见琛挤走,顺势捞起花酌枝的头发。
“哎呀哎呀,我在那看半天了,你这样编是不对的,我来教你,你看好啊!”
萧见琛先是懵了一下,看清来人是那姓齐的,他迅速出手将人推走,把花酌枝的头发攥在自己手中,生硬疏离吐出几个字。
“不劳齐教主。”
察觉到萧见琛对他有敌意,齐向云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一拍脑袋“哈哈”笑起来,“你瞧我,竟忘了小花已经成亲,我同小花再这样亲近是有些不妥。”
萧见琛铁青着脸,他挡在花酌枝身后,将齐向云的视线隔开。
知道就好,当着他的面对花酌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齐向云一屁股坐在灶台上,翘着二郎腿,微微眯眼,“小花八九岁时,也像你一样,娃娃小的很,又没人教,连头发梳不好,那会儿都是我给他梳的。”
回忆起从前的事,他唏嘘不已,“在南疆的时候,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喊,‘齐大哥给我梳头发’,‘齐大哥给我编辫子’,‘齐大哥’——”
碰上萧见琛要杀人的眼神,齐向云讪讪闭嘴。
为不产生误会,齐向云想了想,又多嘴解释一句:“如今我每日睁眼头一件事,就是给小女编辫子,见你不会,便想教你一教,没有旁的意思。”
萧见琛气得鼻孔瞬间长大。
又是一个带孩子的!
花酌枝从镜中看萧见琛醋意大生的模样,看得津津有味,脑袋里突然想起那本《玉楼春》来。
《玉楼春》中第十三回写了这样一个故事,小娘子出门买胭脂,遇一书生,书生见她好看,便朝她抛了个玉簪,小娘子不知何意,就接了下来。
回府之后,郎君问起簪子是哪来的,小娘子如实告知,却被那吃了醋的郎君拉到床上,狠狠惩治一番。
那郎君一巴掌拍在小娘子屁股上,边打边问,骄横霸道咄咄逼人:“往后还敢不敢了?若再敢接旁人的东西,我就把你弄得起不来床,叫你哪儿都去不了!”
那小娘子连连求饶:“奴家不敢了奴家不敢了!”
可醋意哪是随随便便就消下去的,直到小娘子受不住晕过去,郎君才堪堪放人。
花酌枝翘着双腿晃了晃,微微翘起嘴角。
萧见琛会不会也这样对他?
他还挺喜欢这个故事的。
“编好了。”萧见琛来不及好好学,糊弄着将头绳系好,扯着花酌枝的袖子站起来,“枝枝,你去堂屋等我一下,我立马回来。”
花酌枝看了眼齐向云,点头应下,“好。”
可三人谁都没动脚步,直愣愣站在柴房中。
“琛哥哥。”花酌枝赶他,“你有事便忙。”
等萧见琛走了,他好跟齐向云说些话,再叮嘱一番,万万不能将他身份暴露。
萧见琛不走,反而将花酌枝推出去,“你去堂屋待着,我跟齐教主说些话。”
萧见琛同齐大哥有什么话好说?花酌枝不解,他转头朝柴房看去,刚好看到齐向云同他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跟小萧说几句。”
花酌枝又看了眼萧见琛,在后者脸上看到严肃的表情时,只好离开。
也不知道那两人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萧见琛又回到堂屋,把花酌枝的挎包找出来往自己身上一背,“枝枝,走,我们上山。”
“上山?”花酌枝想起来了,昨夜萧见琛是答应了他,第二日就上山砍树,回来给他做浴桶的。
但万万没想到他也要去。
“琛哥哥,我就不用去了吧,你不是同李二哥一起么?”
“不行!”萧见琛如临大敌,“我怎么敢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更何况外头还有个人,你们孤男寡男,他若是对你起了歹意如何是好?”
花酌枝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斗得过那什么什么教主?
“可……”花酌枝犹豫。
可他还有话同齐向云说呢。
“枝枝,你同我上山,就在一旁看着,什么活儿都不用你干。”萧见琛不容分说将花酌枝拽出去,一下按坐在门口的板车上。
花酌枝看向屁股底下,“这是什么?”
“我同李二哥借的板车,拉你上山。”
说完,萧见琛将儿臂粗细的麻绳往肩上一抗,他蛮劲儿也大,一使力,直接拉着花酌枝往门外走去。
花酌枝还未反应过来,路过柴房时,又见齐向云正在地上和泥巴。
“齐大哥?你这是?”
齐向云把铁锹往泥里一插,笑呵呵道:“小萧说了,谁弄倒的墙,就谁来扶,你们俩上山就是,我留在家里砌墙。”
“可——”
“噌”地一下,萧见琛已然拉着花酌枝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