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魏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魏周拿起镜子,也忍不住想笑。
这脸也……太丑了,容貌抽象些能理解,但丑成这样真的不引人注意吗?
他皮肤本白皙干净,但这张脸的皮肤颜色很暗,还长了许多雀斑,让原本就很丑陋的脸更加雪上加霜。
魏娆哈哈笑着,捂着肚子跑了。
天快黑的时候,家仆来报,说是季先生求见。
报完之后,那家仆一抬头,看到魏周这张陌生又丑陋的脸,忍不住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魏周咳了一声,“我是你家二少爷的朋友。”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呀?”家仆懵了,他守了一天门,怎么没见到这人进来?
“我从后门进来的,长得丑,不想见人。”魏周道。
“那二少爷呢?”
“因为我太丑,气跑了。”
“……”
魏周出了门,赵淮霁依旧是季先生的那张脸,他冲魏周招手,“上车。”
魏周好奇道:“陛下认得出来?”
这怎么认出来的?他家的家仆都认不出来的!
“自然是认得出来的。”赵淮霁盯着他那张丑脸看了几眼,笑道,“倒是一张有趣的脸,很好记。”
魏周无奈摇头,“太丑了,我妹妹笑得肚子疼。”
赵淮霁的这张脸还算是普通,虽不好看,但不算特别丑,放在人群里一眼认不出来。可魏周这张实在是丑,很难不被人一眼难忘。
梅村离此不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便停在了无音的庄子门前。
“她今天在家吗?”赵淮霁不确定地问。
“我猜……她早就在等咱们了。”魏周缓缓说道。!
魏周走到庄子门前,敲了敲门。
不久,门后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苏青梨的半张脸。
她皱眉看着门外两个陌生的男人,“你们找谁?”
“我找无音姑娘。”魏周说道,“我是魏周。”
“你是……魏周?”苏青梨尖声道,“你怎么……”
“是面具,掩人耳目而已。”魏周解释。
苏青梨一时难以接受。
她本就很不喜欢魏周,好歹他长得好看,看着还有几分顺眼。
眼下变成这丑样子,她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他。
她不情愿地打开门,放二人进了庄子。
嘴里嘟囔着,“要不是公主吩咐,才不让你们进来呢!”
她冲里面叫了一声,“魏周来啦!还有……你哪位?”
“季徊。”赵淮霁说道。
“还有季徊!”苏青梨喊了一声,引着二人进了内厅。
白无音迎出来,微笑道:“二位贵客一路辛苦,小女子恭候多时了,青梨,上茶!”
苏青梨撇撇嘴,但还是服从了命令,去泡茶了。
白无音招呼二人坐下,笑望着赵淮霁,“这位朋友倒是生面孔。”
魏周对她对自己的这张脸毫不惊讶而感到惊讶,他这张脸就不是生面孔吗?
赵淮霁拱手,“晚辈季徊。”
白无音忍不住一笑,“你倒是没有小阿周这样圆滑,他可是叫我‘无音姑娘’呢!怎么,我保养得不好么?不够美么?非得叫声前辈,把我叫得这么老?”
赵淮霁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不敢冒犯。”
白无音打量了赵淮霁一番,道:“二位前来有何贵干?小女子这庄上清贫得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魏周听她装糊涂,便直接说道:“为了梅村的如意福匣,却不知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本想找人打探清楚,但想到无音定然知晓,便没打探,直接来问她。
白无音又看了赵淮霁一眼,才道:“是村子里的一个传统,每到初三这一天,村子里的小夫妻、小情人们就会聚在一起,通过一些考验,选出其中的一对,称为如意眷侣。由他们将自己的一样东西放进一个盒子里保存起来,称为如意福匣。这福匣里放着上一年的胜者的东西,要将这东西拿走,换上自己的,寓意是承接祝福。”
她微笑着说道:“上一年的如意眷侣是村子里的一个姑娘,和一个外来的岳姓的男人。那男人三十多岁了吧,姑娘才十八。果然,这男人再老,都喜欢十八的姑娘,对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可惜那男人不久之后就抛弃了姑娘跑了!真是负心汉哪!姑娘伤心,离开了此处,却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魏周听明白了。
岳晖找了个姑娘配合自己,将藏宝图藏在了如意福匣里。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危机,想用这种方式保护藏宝图。如果他没有死,这个时候他应该会想办法再次成为如意眷侣,把东西拿回来。
魏周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会把这信息留在牢里让他知道。
或许,他对自己所害的无辜之人也是有着一丝的不安吗?又或许,他仅仅是不想让它落入魔教的手中。
岳家灭门,罪魁祸首就是魔教,岳晖死都不肯交出藏宝图,定是对魔教充满了恨意的。
初三便是后天。
魏周问:“我们能参加吗?”
白无音笑道:“本村的人才能参加哦!而且必须是一男一女才行,两个男子也是不可以的哦!”
赵淮霁道:“你既然早已来此,应该想过偷或者抢吧?”
白无音瞪大了一双无辜的媚眼,“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赵淮霁问:“所以偷或者抢都是行不通的?”
白无音点点头,“村里的里正是个隐居的江湖高手,那福匣便是由他保管。一来我不知道他藏在何处了,不好偷,二来我一个弱女子也打不过他……”
赵淮霁总结道:“试着偷过抢过,但是发现赢得如意眷侣反而是最简单的方法。”
白无音叹息道:“你这么不会说话,小阿周怎么受得了你的?”
赵淮霁道:“我跟他说话不这样。”
白无音:“……”
魏周及时转移话题,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无意姑娘一定是想到办法了吧?要不也不会特意等我们两个过来,是吧?”
白无音终于点头,“对,这庄子的主子姓李,现在是我名义上的相公。你们两个要扮演我改嫁时带来的儿子和……我的儿媳妇儿。我跟村子里的人说过,我儿子在京城当个小吏,平时不回家,过年会带媳妇儿回来。”
赵淮霁眉头皱起,“我还要去找个姑娘搭档吗?”
白无音摇头,“随便找的姑娘可不行,这考验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何况还要比赛?如意眷侣嘛,肯定是要默契十足的,你随便找的姑娘能跟你有默契吗?”
赵淮霁便问魏周,“你有相熟的姑娘吗?”
魏周道:“我有个阿姐……可她离得太远了,初三之前肯定是赶不到的。有个妹妹倒是机灵得很,可惜年龄太小,演不了。”
赵淮霁道:“你除了姐姐和妹妹,就没别的相熟的姑娘了吗?”
魏周摇头,“没有啊……你不也没有吗?”
赵淮霁:“……”
魏周低眉思索了半晌,默契这种东西很玄,便是真的夫妻,也未必真的就默契十足,无非是一起生活久了,有更多的共同经历罢了。
如果是他和赵淮霁,虽没有默契,但赵淮霁可以听到他的系统的声音。用这种方式传话,完全不会被人发现。
这个如意福匣,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的。
他便道:“我可以扮作女子……无音姑娘,你是怎么跟人说你的儿媳妇的?可她是个哑巴?”
白无音摇头,“没呀,我说她又美丽又聪明,还能说会道……”
魏周:“……”
白无音笑道:“不怕,男子学女子的声音并不是难事,我可以找人教你,一天之内保管学会。你们二人这两天便在这庄子住下,咱们彼此互相了解一下,不容易露馅。”
她望向赵淮霁,指着自己,“现在,叫声‘母亲’来听个试试?”
赵淮霁别过脸,很不习惯的闭上了嘴。
让他叫一个陌生的女人“母亲”,他真的开不了口。
他的母亲是已故的皇太后,堂堂天子,岂难随意认人为母?
白无音轻叹了一口气,“行吧,你叫不出口也无妨,人前不要露馅就好。”
这时,苏青梨端上了茶水,一一放在几人的面前。
赵淮霁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盏,眉头微微蹙着。
魏周以为茶不好喝,轻抿了一口,却觉得还挺好喝的,他几口便喝完了,有些疑惑地看向赵淮霁。
赵淮霁淡然道:“前辈倒是大方,用贡茶来招待客人,多少是有些让晚辈受宠若惊了。”
魏周不懂茶,听他说起才知道。
宫里的贡茶都能弄到手,这能力多少是夸张了些,身为一个帝王,对这样的人物怎能不忌惮?
而且这个无音显然是故意的。
白无音仿佛没听懂他的话外音,只是微微一笑,“别客气,我这儿多的是,如果季公子喜欢喝,回头我让青梨给你装一麻袋,你带回家慢慢喝。”
赵淮霁忍不住攥住了拳头。
她这是在故意挑衅吗?
白无音冲苏青梨道:“给这二位客人收拾两间客房出来,收拾得干净些。”
苏青梨道:“是。”
她刚想出门,魏周忽然道:“一间便好了。”
赵淮霁微怔,“一……一间?”
魏周点头道:“对,我和季兄同睡。”
赵淮霁没说话,他明白魏周的意思。
这里不安全,他怕他一个人睡会有危险。
白无音耸肩,“我倒是无所谓,西边有间屋子里的床还挺大的,青梨,去收拾一下让他们住吧。天色已晚,厨房里有烧热水,二位可以洗漱一下,这便回房休息吧。”
魏周和赵淮霁都愣住了。
忍不住同时说道:“你们不用晚膳的吗?”
天刚黑,就招待客人去睡觉,丝毫不提吃晚饭的事?
白无音怔了怔,“晚膳?你们一天要吃几顿?”
魏周迟疑道:“三顿?”
难道这不正常吗?
白无音道:“我和青梨只吃一顿,雇了个厨娘每天来做一餐,她午膳后洗了碗就离开了。如今这庄子上就我跟青梨两个人,也没有人会做饭呀……”
她笑了笑,“二位忍一忍,明儿晌午厨娘就来做饭了。”
魏周以前也有一天只能吃到一顿饭甚至一顿饭都吃不到的时候,但那时是因为没的吃。
白无音装贡茶都用麻袋,住这么大的庄子,显然她不缺钱,不会没东西可吃。
不由得疑惑地道:“为什么一天只吃一顿呢?”
苏青梨撇撇嘴,“很简单呀,早上起不来不吃,晚上吃了容易长肉,便不吃了,所以只用午膳。这很难理解吗?”
魏周和赵淮霁对望了一眼。
确实很难理解,他们完全理解不了。
尤其是一天吃四顿的赵淮霁,他睡得晚,还会让御膳房送上宵夜。
魏周忍不住问:“不饿吗?”
他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会饿得睡不着觉。
苏青梨道:“习惯了,不会饿呀……吃饭还挺麻烦的。要不我再给你泡一杯茶吧?”!
魏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吃饭麻烦。
吃饭一点儿都不麻烦!就算是吃螃蟹这种很费劲儿肉又少的东西,他也一点儿都不会觉得麻烦!
他无奈道:“不必,厨房有粮食的话,我倒是会做一点。”
苏青梨道:“厨房应该是有粮食吧,都是厨娘管的,我不知道的。”
“厨房在哪儿?”
“出门右转,再右转就是。”
魏周便起了身,对赵淮霁道:“季先生先去房里等着,我去煮点儿粥。”
赵淮霁却也跟着起了身,“我帮你烧火吧!”
苏青梨摇头道:“我们家的炉子不需要有人烧火哦!是京城魏家卖的新式煤炉,拔开下面的盖子便能用了。哎……你不就是魏家的公子吗?怎么你不知道?”
魏周确实不知道。
他许久没进过厨房了,家里的厨房添了什么新东西他完全不知道。
魏周客气了一句,“你们要吃吗?我可以多做一些?”
苏青梨连忙摆手,“不吃的,习惯了,吃了会睡不着。”
魏周便和赵淮霁一起,点了一只灯笼打着,往后厨的方向走。
庄园里铺着青砖的路面,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贴着墙边种着几株稀稀落落的梅花,花开得正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厨房里有油灯,魏周用灯笼引燃了油灯,将灯笼吹熄,放在一边。
他一进厨房就看到了一只圆圆的铁桶状的东西,是他在智能手表上看到过的蜂窝煤炉,煤炉上面放着一只烧水壶,是他在智能手表看到过的那种会在水开的时候发出响声的水壶。
没想到魏娆居然把这些东西做出来卖了,他知道这东西在不用的时候可以把下面的塞子塞住,火会变小,却是一直都不会灭的,再用的时候拔开塞子便可。
煤炉因为一直是慢慢地燃着的,上面可以温着热水,一直都不会变冷,随时取用,倒是方便得很。
赵淮霁反而不觉得新奇,他从没进过厨房,厨房里该有什么他原本就不知道。只是在读话本的时候,看到做饭的时候需要烧火。
眼下不需要烧火了,他缺反倒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他注意到地上有一只盆,里面放了一条活鱼,便问:“要把它杀掉吗?”
魏周连忙阻止,“不用……我只打算煮一点粥,这鱼厨娘明天应该会做吧?”
赵淮霁便放过了那条鱼,说道:“要不我明天叫个御厨来?偷偷地叫来?”
魏周随即摇头,“这庄子里只有无音和苏青梨两个人,一个家仆都没有,不是很奇怪吗?想来无音的秘密太多,是不方便留外人进来的。也就是不想饿死,不得已才雇了个厨娘,我觉得……那厨娘八成也不是一般人。”
赵淮霁道:“我猜她是个聋哑人。”
魏周在厨房里寻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些大米,他淘干净了米,放在一个小锅里,加上一些水,放到了炉子上,将炉子下面的炉塞拔下,不多时,炉火便烧得旺了起来。
赵淮霁帮不上忙,也不上前添乱,就在一旁看着魏周。
没多时,水便沸腾了起来。赵淮霁起身走到灶台前,拿了两只碗,道:“可以吃啦!”
魏周解释:“只里水开了而已,离粥煮好还早着呢!”
赵淮霁震惊地道:“竟然是这样!”
魏周掀开锅盖,用勺子在沸腾地米锅里搅拌了几下,又盖上盖子煮。
赵淮霁寻了两只小板凳,两个人就围着炉子坐着。
看魏周又要站起来搅动米锅,赵淮霁先站了起来,“我来试试!”
魏周一笑,“好,你试试。”
赵淮霁掀开了锅盖,学着魏周的样子搅动,一边搅还一边问:“怎么样?是这样吗?”
“嗯,陛下做得很好。”
又煮了一会儿,米粒开始变得软烂,香气从锅中慢慢溢出。
赵淮霁试探着问:“能吃了吗?”
魏周摇头,“还得再煮一会儿。”
炉火散出的热气烤得周围暖烘烘的,两个人围着火炉坐着,倒也不冷。魏周看到赵淮霁非常认真地盯着火炉上的锅,时不时就起来搅动几下,仿佛那不是一锅粥,而是一份边境战报,需要认真对待。
不久后,锅里的米终于变得软糯晶莹、浓香四溢。
“这是不是就能吃了?”赵淮霁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碗。
魏周终于是忍不住笑了,“是,能吃了,陛下。”
赵淮霁便拿开锅盖,用勺子搅了两下热气腾腾的粥,端起碗盛了一大碗。刚盛好,他忽觉碗烫得很,下意识地手松了一下。
魏周手快,上前接住了碗,才没让碗掉在地上。
他觉得有些热,但防御力高,并不会觉得烫得手痛,只是能感觉到手里的碗的温度高而已。
他接过碗后,走到角落的小木桌旁,轻轻放下。
赵淮霁颇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么烫。”
他从来没端过这么烫的粥,所喝到的粥都是温度刚刚好的。他自小长大宫中,再怎么经历宫中的勾心斗角,生活上依旧是优渥的。
他又盛了一碗,这次有了经验,他用一块布垫了一下,将碗起,和之前那碗一起放到小桌子上。
魏周提醒他:“这粥不能马上喝,很烫。”
皇帝没有任何生活常识,他甚至不知道粥刚煮出来是烫的。
赵淮霁:“我知道的。”
他手被烫了一下,自然知道这粥不能马上喝。他是缺乏生活常识,又不是傻……
魏周在厨房里翻出了一坛腌菜,用盘子盛出一些,端了过来。
冬日天冷,粥很快便放得凉了,刚刚好能喝。
两个人就着咸菜,喝了些热粥,便觉得身上暖暖的。
吃过粥,赵淮霁起身道:“我去洗碗。”
魏周不知皇帝今天怎么突然对这些厨房的琐事这么感兴趣,但他想洗,便由得他了。
不久后,魏周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赶过去的时候,果然看到碗被摔碎了一只,另一只也给磕得豁了一个口子。
赵淮霁低头道:“抱歉,我又添乱。”
魏周反倒是有些愕然。
一个皇帝,竟然为摔了一只碗道歉吗?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才来了一句,“岁岁平安,是吉兆,挺好的。”
“是吗?”赵淮霁马上又露出了笑容。
魏周认真地点头,“是。”
炉上有热水,洗漱过后,魏周又打了水放回炉上。他不太会用这火炉,还是去查过智能手表,才知道要用新的蜂窝煤替换掉旧的,再把塞子塞回去,方能让火一直不熄,下次使用时不用重新点火。
收拾妥当,苏青梨引他们去客房歇息。
一进屋,魏周和赵淮霁都愣了。
这屋子里点了一对鸳鸯红烛,连锦被都是大红色的,看上去喜庆得很。要是再给整个“喜”字一贴,就跟洞房没什么区别了。
魏周犹豫地道:“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喜庆了?”
苏青梨道:“公主说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过年点红烛,有什么问题吗?公主还说,这红烛要一直点着,不能熄灭,图个吉利。”
魏周指着床上,“那被子……”
苏青梨白了他一眼,“你还挑颜色?”
“……”
“我不挑。”
苏青梨懒得搭理他,“我去睡觉了,没有要命的事,不要吵我!我虽伺候公主,可你们不能把我当丫环使唤,明白吗?”
说罢转身便走了。
魏周便走到床前,问赵淮霁:“陛下睡里面还是外面?”
赵淮霁道:“外面吧。”
魏周便脱下外衣躺下,他想了一下,说道:“陛下,臣睡觉不老实,陛下莫怪,为了陛下的安危,还请陛下……忍耐一下。”
赵淮霁道:“不用介意这些,在这种地方,也不必称君臣,睡吧。”
他也宽了外袍,躺进了被窝里。
魏周每天值夜,让他早早睡下,反而有些睡不着了。他闭上眼睛,很久都没能入睡。
赵淮霁一向睡得也晚,感觉到身边躺着的人并未沉睡,他虽也闭了眼,却一时难以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袭来,他渐渐睡着了。
赵淮霁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他感觉到一条手臂正压在自己的胸口,压得他有些难受。睁开眼睛,才想起自己是跟魏周在一起睡的。
也不知是何种缘分,赵淮霁跟魏周倒是没少同床而眠,但这一次,他的心绪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他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他。只微微侧了身,静静看着身边人的睡颜。
因为面具不好戴,魏周睡觉的时候并没有摘下来。这面具戴上后无感,并不觉得沉闷,也没有必要非摘下来不可。
明明是一张丑得出奇的脸,赵淮霁却看得移不开眼。
忽然间,魏周弯曲了左腿,膝盖向前,压在了赵淮霁的小腹上。
赵淮霁突觉身子一热,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起来,慢慢地从床上坐下,披衣起身。
魏周睡得沉,他丝毫没有察觉,依旧熟睡着。
日上三竿,魏周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注意到赵淮霁不见了,他有些担心,连忙起身穿了衣服寻找。
寻了一会儿,才在厨房里寻到赵淮霁。
皇帝正在专注地煮着一锅米粥,他耐心地用勺子沿着锅壁一圈一圈地搅动,浓郁的米香气味充满了整个厨房。
魏周只站在门口,愕然望着赵淮霁。
他一个皇帝,大早上爬起来煮粥?!
第54章 卧底第四步十三
赵淮霁看魏周进来,招呼道:“粥好了,喝点儿粥吧!我也不会做别的,还是煮的粥。”
魏周“哦”了一声,去洗了手,拿了碗来盛粥。
赵淮霁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不敢直接用手去捧热粥,端起的时候用了一块布垫着。
魏周看到厨房里有小青菜,便洗了一些,用炒锅简单地清炒了一下,放在盘中端上。
赵淮霁坐在桌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盘中的青菜,忽然道:“青安国的百姓,每日便是这样生活的吗?”
魏周却摇头,“我不知道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赵淮霁默然,确实,魏周从小过的便不是正常的百姓该过的生活。
魏周沉吟片刻,又道:“若你想知道,我陪你去看看。”
赵淮霁抬眸道:“好。”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白无音从门口探出头来,她嫣然一笑,“哎呀,我闻到香气了,有我的份儿吗?”
赵淮霁皱眉,“你不是不用早膳的吗?没有!”
白无音却自顾自地走到炉边,掀开了锅盖,笑道:“昨天是谁砸了我一只碗?还把另一只碗磕坏了?再说,这米和菜可都是用我的钱买的。”
赵淮霁“哼”了一声,“我赔你银钱便是。”
锅里还有一点粥,白无音毫不客气地拿碗盛了一碗,拉了张小凳子,坐在魏周身边。
她闻了一下碗里的粥,笑道:“好香,小阿周煮的吗?”
赵淮霁冷声道:“我煮的。”
白无音摇头道:“好像也没那么香。”
赵淮霁白了她一眼,“是吗?那你别吃!”
白无音笑道:“你们来到庄上,害我没能睡到午膳时间,这不得赔我一顿早膳?”
魏周总感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怪怪的,他不知道赵淮霁怎么想的,但他不说,他也不好问。
白无音的饭量极小,她只吃了小半碗粥,夹了几根青菜便不吃了。她便坐着看魏周吃东西,看得魏周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呀,就是等你吃完,要去学习模仿女子的声音,你不会忘记了吧?”
魏周自然不会忘记,他来此便是为了藏宝图,为了藏宝图,总是要做出一些努力的。
碗里的粥见了底,白无音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走吧!那位先生已经在等你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起得这么早?”
魏周看了一眼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
早吗?哪里早了?
他跟着白无音走出厨房,走到门口时,白无音回头对赵淮霁说道:“别碰我的碗,回头我让厨娘收拾,你速速离开!”
魏周:“……”
白无音转向魏周时轻叹了口气,“我这儿子怎么这么笨呢!连个碗都洗不好,我可不想用午膳的时候找不够碗。”
魏周心想她代入角色倒是快得很,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成赵淮霁的母亲了,而且还是很嫌弃儿子的那种。
正厅里果然已经有人在等了,是个长相很柔美的男人。
男人见到白无音时站起身,轻轻躬身道:“夫人叫我来有何吩咐?”
白无音指指魏周,“一天之内,教他学会用女子的声音说话。不需要特别好听,只要听起来不让人觉得很明显是个男人就行。”
她指着那男人道:“这位是秦老板,唱花旦戏的,他的声音千变万化,非常厉害,你好好学着点儿。”
秦老板拱手道:“若只是达到不被认出是男子的程度,倒也不难。只是一天之内是否能学会,要看个人的悟性了。”
白无音问魏周:“你悟性如何?”
魏周道:“还行。”
白无音便留魏周和秦老板单独在一起,学习如何掌控自己的声音。
她走出屋子,看到赵淮霁正要往里进,皱眉道:“他在忙呢,你去做什么?别捣乱了。”
赵淮霁转身便欲离开。
白无音叫住了他,“你就不想跟我这个母亲多说说话吗?”
赵淮霁只冷声道:“我母亲已去世多年。”
白无音忽地轻声笑道:“当儿子的不乖,是要吃苦头的哦!”
赵淮霁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回屋里去了。
正午的时候,赵淮霁出了屋,去厨房看了一眼。
厨娘已经在忙着做饭了,赵淮霁走到她身后,喊了一声,她却并没有回转身,依旧低头忙着自己手头的活儿。
直到赵淮霁走到她的面前时,她才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几个手势,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女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她眼角皱纹颇多,头发有些白了,手很粗糙,很明显是经常干活的乡下妇人。她果然是又聋又哑的,赵淮霁猜她多半还不识字,只能用手势做一些简单的交流而已。
赵淮霁刚转身,便看到苏青梨正往厨房走,她有些奇怪地道:“季公子?怎么又到厨房来了?公主说你昨天摔了我们家的碗,你可得赔!”
她望了一眼厨娘,“你别跟她说话,她不会说话的,也听不到。她是村子里铁匠的媳妇儿,家里穷,每天过来庄子上做顿饭,赚些钱贴补家用罢了。她够可怜的了,你可别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