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跟我解释。”
林霁恒在给他机会,也在试图改变他固执的?态度。
“林公子——”辛染压抑地叫了他一声,便又不说话了,只是脸上不停地淌着泪。
泪水滴在了林霁恒的?手背上,一阵冷,一阵热。
他感受到辛染肌肤的?热度,还是那么柔软温热,怎么辛染和?他的?关系,一转眼就变了呢。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会听。”
辛染咬住了嘴唇,露出一丝悲哀的?笑?容。
他解开了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他歪过头,将脖子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的?红点刺眼而醒目。
“就算你不介意,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林霁恒之前的?倔强与自尊全部在此刻,被碾得粉碎,他感到了一种害怕失去的?心情,甚至到达了恐惧的?地步。
他只能恳求着,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着,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一天的?天气不好,还没到傍晚就下起了雨,雨丝接连不断地飘进来?,
林霁恒冷湿的?手,紧紧锢住了面前的?人,想将人重新?拉回?怀里。
跟失去辛染比起来?,他今天略略被伤害到的?自尊心,好像不值得一提。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雨打湿了他浓墨的?眉眼,隔着迷蒙的?雨丝。
“也许,我们应该回?到朋友关系,”辛染细声道。
“不可能,”林霁恒毫不犹豫地说道,他那双眼沉沉,斩钉截铁地告诉辛染,
“我绝不会在你跟我分手后,还和?你做朋友。”
辛染缄默地点了点头,
“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林霁恒已经完全被惹火了,他抛弃了平日温柔谦逊的?教养,他抓住辛染的?手臂,质询着他,
“就因为一个顾矜旻,你就要分手了吗?”
辛染站在他面前没有回?答,仿佛是默认了。
越来?越大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他们所处的?这块地上。
那些?雨带着潮湿的?水味,钻进他的?衣袖里、肌肤里、骨子里。
林霁恒的?心开始下坠,下坠,坠到了地狱的?深处,
“从昨天见面你们就已经,不,还要更早,”林霁恒松开了握住他的?手,
“那么,你后来?选择了我,而不是他,为什么?”
“因为张先?生……”
林霁恒觉得眼前发?黑,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以为自由?的?两情相悦,不过仍然?是所谓长辈之言的?结果。
绿灯、红灯在昏暗的?雨里,模糊不清,却又是唯一发?着光的?东西。
他们之间变得沉默,只有不停歇的?雨。
林霁恒他有着很好的?素养,他从小的?教育都不是叫他去强求别人,他坚定?着人是自由?的?信仰,他从来?不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爱人身?上,但第一次,他想要这么强硬凶悍地拒绝一个人。
林霁恒把怨恨放在了心底,面上恢复沉静有礼,
“你没有充分理由?,”
他摇了摇头,“我不同?意分手。”
辛染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泪水如串珠般落下来?,他仰面望着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我还以为,你是唯一能尊重我意见的?人。”
林霁恒眼前一阵黑,忽然?觉得一切都完了。
稀疏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辛染拒绝再站在他面前,他走了。
就像一片叶子飘到他面前、飘过他身?边,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飞去了其他地方。
林霁恒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弓起了背。
辛染好像不会再回?头了,黄昏绚丽的?晚霞已经黯淡,黑夜马上就要降临。
“阿辛……”
走远了的?人站住了,他徐徐转过身?,注视着他,
林霁恒的?眼前是细密连绵的?雨丝,一阵晚风吹来?,把那雨丝紧紧地吹到他的?脸上,风走了,冰冷的?雨丝钻进了他的?眼睛。
他还来?不及拂去脸上的?雨,风又起了,雨丝包裹着贴住了他全身?。
他告诉辛染,
“你是我最心爱的?人。”
他看?到辛染的?脸上流淌的?泪水,
他看?到辛染的?瞳孔里折射出的?自己,和?那异常沉默的?姿态。
接着辛染向他鞠了一躬,对他说,
“对不起。”
他的?心原本还在持续不断地升温、回?暖,最后还是被一句刺骨的?话,冰冷地锢住了,不得动弹。
常有人将眼睛比作心灵的?窗户,阿辛的?这扇玻璃窗隐隐约约地倒映出他,可却就此将他关在了窗外。
马路的?尽头,缩小的?身?影,越走越远,亭亭玉立的?人,逆着下班的?人潮,踱到了马路的?尽头。
黑色的?悍马静静地跟在他身?旁,辛染独自一人走在那条道上,身?边是一辆缓缓迟行的?车辆。
他走到路灯下,似乎是累得停了下来?,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突然?就掩面哭了起来?。
顾矜旻放下了车窗看?着他。
等他哭到没力气了,顾矜旻从车上下来?,站在了他面前,低头跟他说了些?什么。
辛染没有回?应。
顾矜旻就这样在路灯下注视了他很久,然?后为辛染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没有走进副驾驶座,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他坐进了顾矜旻车子的?后座。
车驶远了
有年轻的?男女,骑着自行车从林霁恒身?边掠过,成双依偎的?影子,一溜烟地擦过他身?上。
雨淋淋漓漓地溅了林霁恒一身?。林霁恒,不想分手。
顾矜旻的车很快就到达了张家, 女管家侯在门口似乎是专门等他。
辛染看到吴妈,眼皮不安地?跳动着,他摁了摁自己跳动的眼皮, 打起精神从车上下来。
辛染后来再想这件事,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一个决定?。他不该在车里的时候答应顾矜旻要送他回来的请求。
或许这样, 他还能少受点罪。他该明白的, 很少有东西能逃过张先生的眼睛。
辛染不知晓张季泽怎么突然?出差就结束了, 他原本?打算穿过正厅, 回?到自己的屋子。
结果?,管家沉默地?伸出手, 引他往里走。
等走到书房门口,辛染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他抬起眼皮,望向书房内背对他站着的男人。
摸了摸自己的领子, 确定?扣紧了, 他呼出口气,尽量不露出心虚的样子。
在女管家关上门那刹那,张季泽转过身,他直直地?走来,冷峭的目光射向了他。
“先生, 出差辛苦了。”
他挂起乖巧地?笑意,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从未见?过张季泽这般阴沉的脸色,比他当?初不服管教?时的表情可怕多了。
辛染压下心底的慌乱, 张季泽是知道了什么?一桩桩一件件的,他可没少干忤逆的事。
“不把你的交往对象带来, 见?见?我??”
张季泽那双眼冷峻地?看着他,不高兴地?问道,
辛染的心里咯噔一跳,又渐渐放了下来,原来只是知道了他擅自跟林霁恒恋爱的事。
他以分手为借口,消除林霁恒与他的隔阂,原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没想到张季泽回?来了,之后他再想做什么事恐怕逃不过张季泽的手心。
辛染眨了下眼,声音里带着丝濡湿,
“先生,我?知错了,”杵在那,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倒是大方,叫你去?结交,你跟人把恋爱都谈上了。”
张季泽扳过他的下巴,冷笑一声,
辛染低下头,顺从又柔软地?依进他的怀里,小声抚慰着,
“我?今天就已经和他提了分手。”
张季泽没有?表情地?注视着怀里的人,那冷冷的目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辛染停住了动作,仰头望着他,默默端详那双凶光闪闪的眼睛,他想起先生的那些?手段。
当?年,有?人碰了先生养在金丝笼里的芙蓉鸟,被先生派人抓去?灌下了水泥。
他看了张先生许久,顺着先生的目光,投向了书桌上的文?件。
他扫了眼桌上那薄薄的纸页,是关于林家大选的事,本?来轮不到他来做手脚,但是他触怒了张季泽。
“所以,先生想要我?怎么做?”
张先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摩挲着他的腮颊,并不开口。
大选对林家很重要,他一旦让林霁恒丢官,他就要和整个林家结仇了。
他知道,张季泽是要他和林霁恒撕破脸面,再无可能。
他呼出一口气,扯出笑依偎在先生的怀抱里,瘦弱的身子紧紧贴着坐着的人,他将被摸红的脸颊靠在先生的脸侧,
“我?以后要被人恨着了,”
辛染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先生,不给我?一点安慰吗?”
“这是你该受的惩诫,”张先生低而缓地?告诉他。
“好,我?长记性了,”他顺忍地?垂下了眼睫,如果?只是这些?的话。
要怪就怪林霁恒今年太倒霉了。
张季泽忽然?掐住他的一只手腕,正好是被顾矜旻捏得青紫,肿了的左手,辛染忍着没皱眉头。
他看不清张季泽脸上的神情,在逆光的状态下,他只能感?受到对方温凉的拇指捏着他的下巴,半天没说话。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些?许不安,他张了张嘴。
“先生……”
辛染扯起嘴角,还是跟以前一般懂事地?唤了他一声。
张季泽阴沉沉地?看着他,眼底似乎渐渐积压起怒气。
张先生的手慢慢松开他的下巴,反而是放在了他的衣领上,一把撕开了他的衣领。
辛染僵住了身子,他下意识地?抓住张季泽的手。
张季泽一定?是知道了。
衣领上的手停住了,张季泽大概也没想到他贱到这个地?步。
“你给人睡了。”
他听到张季泽这样说道,男人粗粝的指腹捏着他的两腮,
“我?培养你,可不是让你去?卖的。”
“张家不出婊.子。”
他的话很难听,甚至刻薄得不像那个处处讲究的张先生。
辛染浑身僵硬,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下山,只剩下黄昏阴冷的风往他的脖颈里灌。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漠甚至是带着几分轻蔑的评价,
“便宜货。”
用这些?话来评价他,不过是一直将他视作货物罢了,可是对于一件货物,又为什么要抱着这么大的怒气呢?
辛染恍惚了下,若有?所思地?笼了笼自己被撕开的领子,挡住那些?吻痕。
或许张季泽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他。
“顾矜旻没做到最后,林霁恒来了。”
他解释道,等张季泽的脸上稍微没那么阴沉。
可他不想张先生顺心,他低下眉梢,平静道:
“我?只是想完成先生的任务。”
这一句淡淡的话,听得张季泽一下子激起了怒气,本?来被扑得星点的火焰,像是被倒了一桶油,瞬间着了起来。
他气极反笑,“好,很好!”
【你把人气得够呛】
‘哪有?哪有?,这不是还没气死吗?’辛染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不听话,要生气,乖乖照做了,还要发癫,这种臭男人,谁伺候谁倒霉。’
辛染在脑海里冲系统做了个鬼脸,浑然?一身反骨。
书房内的空气整个凝滞住,平日里处处讲究的张先生扯下衬衣上的领带,烦躁地?甩在红木雕花桌上。
他那双狠厉的双眼盯着面前,脖颈青红一片,全是暧昧痕迹的青年。
花费大量心血浇灌的罂粟,被人狎昵了一番,做主人的如何不生气。
“小染,你还是学不会听话。”
他的手覆上了辛染的脖颈,只要一用力,这只天鹅就会折在他的手里。
辛染瑟缩了一下,
最终还是弯下脖颈,缓缓跪了下去?。
平日里温顺的样子,在今天格外的刺眼。
张季泽见?他这副模样,更?加气不顺,他烦躁地?看了看表,看着看着猛地?将表也解下来摔了。
“这么爱跪,就跪到天亮。”
张先生推开书房的房门,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只留下那被胡乱扯下,弃在书桌上的领带,摔碎的表,同他被主人弃在书房。
早春的天带着冰雪初融的凉意,是个极易生病的节气,书房的地?面铺了洁白的瓷砖,透着一股石头特有?的无生命的冰冷。
系统十分熟练地?掏出护膝给辛染垫上,
【你就不能少惹他生气,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你现在说话怎么一股子张家老仆的味道’辛染吐槽道。
系统一下子哽住了,他只是觉得辛染应该趋利避害,不要专门跟大佬对着干。
‘傻统,你以为张季泽会喜欢一条听话的狗吗,只有?我?反他,他才把我?当?人看。’
辛染颇有?一种你这个猪队友的恨铁不成钢。
系统自闭地?不想理他了,它知道自己是倒数第一,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它了。
辛染一个人跪在书房也无聊,揪了话头,找系统聊天。
“什么?”光球觑了他一眼。
“你觉得谁是……”辛染张开嘴唇一开一合,无声地?叫了个名字。
光球抖了一下,知道辛染的那些?记忆碎片不断在恢复,他嗫嚅了一番,“不知道捏。”
辛染眼中含笑,“不,你知道。”
在那股视线下,光球硬着头皮,“首,首先排除法?,不,不是张先生……”
“不是?”辛染追问。
“……吧?不是张季泽,”光球又看了一眼辛染的眼色,“……吧,吧?”
“干嘛,我?觉得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系统试探着问他
辛染的手遮在自己眼皮上,“我?看他们都不顺眼。”
“你对顾矜旻就像个无情的渣男,用完就扔了,”系统评价道。
“呵,呵呵。”
在跟系统的斗嘴中,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从黄昏就到了半夜。
可是在张家仆人眼中,辛少爷已经跪了很久了,但先生还是没消气。
虽说辛少爷是收养的,但早春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年轻人,跪这样冰冷的瓷砖怎么受得住,而且他还穿的这样单薄。
仆人们面面相觑,几个老仆看着他跪在书房里颇有?些?不忍,但他们也不敢去?张先生面前说三道四.
主人家的事,做下人的又不好插嘴。
这么多年他们都看在眼里,这栋别墅除了先生便是辛少爷常住,辛少爷在先生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只是这辛少爷从小便是个硬骨头,没少反抗过先生的安排。
先生那时候刚担起张家的重担,手段雷厉风行,对于辛少爷也从不手软,可以说老仆是看着辛染被罚着长大的。
大家都以为辛少爷长大后听话了些?,没想到又固态重萌,这次惹了先生大怒。
老仆叹了口气,准备去?找管家吴妈说道说道,让她劝劝辛少爷或者张先生,哪个都好。
“砰——”
本?来直挺的身躯倒在了冰冷的瓷砖上,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还昭示着该人浅薄的生命痕迹。
老仆吓得瞪大了眼,却不敢在没有?先生命令的情况下去?扶他,只能赶忙下楼通知先生。
辛染只感?觉身上忽冷忽热,没想到跟系统聊着聊着自己便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大抵是白天跟顾矜旻一通折腾,下午被林霁恒拉着淋了雨,晚上又回?来跪了一宿,他的身体?吃不消了。
他倒在冰冷的瓷砖上,两腮滚烫,整个人发起了高烧。
躺在床上, 烧得两腮通红的人,张着红唇,吐着滚烫的两个字。
他半皱眉梢, 如被霜露打湿的枝头玉兰,在病中也自成一股风流。
床前站着的人, 长身玉立, 听辛染唤着自己, 仿佛不为所动。
辛染紧闭的双眼浸出一点泪水, 饱满的唇瓣半咬着,那半蹙的眉梢似是痛苦又似是忍耐,
“先?生……”
唇被男人粗粝的指腹揉弄着,还在发高烧的人自觉又乖巧地将那拇指含入口中,用舌尖讨好地舔了舔。
可是却被人捉住,舌尖动弹了几?下, 只能软软地受人欺负。
手下的人, 呜咽了一声,那带着茧的手指才放过了被弄得一塌糊涂的舌头。
那只手滑过他的下巴,探入他已经被换成睡衣的领口,手指很轻松就解开?睡衣的扣子。
躺在床上的人,咬着下唇, 忍耐着快要发出的声音,顺从?地贴着面前的手臂,将其搂在自己的怀中。
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先?生……”
张季泽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
他拨开?床上人额前的发丝,一手撑在柔软的鹅绒枕上, 俯身在辛染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盯着身下的人,在起身时说?了句:
“小染,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等张季泽走出了房间,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辛染恍惚地望着顶上的大?吊灯,就像他在梦中回忆起的那轮太阳,太阳照得大?地发亮,可是驱散不了他眼前的黑暗。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张季泽的侄子要出国了,临走前来看望他的叔叔,住了几?天。
侄子来张家,别?墅里没有什么旁的人,除了老仆从?,便是他那个不好相与?的叔叔。
当时,那侄子一个人靠坐在树下发呆,柳枝垂着长条,摇曳晃荡,他见满园春色,念到不久的离去,对故国颇有依依不舍。
他偶一抬头,只见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青少年,提着个素净的布袋子,从?柳树前经过,踩过草地,往张家的屋子里走。
几?枝西府海棠从?他的袋子里探出来,行走间,粉白?色的花瓣从?布袋里掉出来,他好像闻到了清新脱俗的香,花瓣一片一片地散在了草丛里。
他不知不觉地就随着人的脚步看过去,清香之间,不知不觉地眼神就发了直。
那个人穿着一件雪白?的春衫,领子滚了细条的金辫,胸前还别?了一枚珍贵的红钻石胸针。
他偏过脸,扭着脖子,看了那人一路,等快看不见人了,他追上去。
怕被人发觉,看一眼就低头,再看一眼再低头,就这样?看了又看。
他走快些,到前面去看人,又放慢脚步,落到后面看那人,前前后后,不敢离得人太近。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人到了哪个房间。
他见他停住了,自己也停了下来,他出神地去看他。
见到对方也在瞧他,他先?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
忽然,房间的门在他面前关上,把他关在了门外。
他在门口踌躇着,搔着头发,不敢敲门打扰人家。后来,他询问了张家的管家才知道,住里面的人叫辛染,是他叔叔收养的。
他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眼睛忍不住地透过窗外,看向那棵让他碰到辛染的柳树。
杨柳依依,柳色欣欣,他想着,他整个人也开?始熏熏然了。
辛染是张家里头唯一跟他年龄相仿的,只是辛染惯不爱理人,话也很少,尤其在他叔叔出现时,更是一句话也不同他说?了。
那侄子还是个愣头青的年纪,看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见辛染人漂亮又素净,偶尔讲一句话也是跟含了蜜似的。
他就像被蛊了心神,从?第?一天进了张家以后,就每天绕着人家转,像是蝴蝶或是蜜蜂,见到了朵开?得极艳的花。
可但凡近了些,这小伙子就忍不住脸红。
每天醒过来,他就是傻笑。接着穿戴十分整齐地去用早餐,他可以在八点的早餐桌上,见到辛染,那是一天中能见到辛染的第?一面。
辛染踢了踢他的鞋尖,他惶恐地抬起头。
“给我那块面包。”
他生硬地递过去面前的盘子,含糊地说?,“原来你喜欢吃甜的。”
他递过去的时候,碰到了辛染的指尖,是柔的是嫩的,是温温的,他开?始想象牵着这只手走过柳树下的画面,脸上霎时通红起来。
他痴恋着他叔叔收养的这个人,用完餐,也久久凝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地就跟着了。
辛染煞住了脚,
他尴尬地望着辛染,嗫嚅地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辛染轻轻地贴近他的面腮,柔柔地说?,
“别?跟过来了。”
他身上还有巧克力面包的甜香。
临近要离开?张家时,侄子莽撞地去书房找他那神通广大?的叔叔,说?自己能不能留在华都,他不想去留学了。
张先?生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哦?”笑着看向了自己年轻的侄子。
年轻的侄子在叔叔那探究的眼神下,嗫嚅了下,说?自己,自己从?未有过的一种感情出现了,他非常冲动地想陪在那个人身边。
“她是谁?”
张先?生将报纸翻了个面,眼神悠悠然地落在报纸的文章上,问他。
近几?日张季泽总是在外谈生意?,不怎么着家,倒是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情窦初开?了。
家里的小辈扭捏了一番,一手搭在自己后脖子上,缓了些面上的青涩羞赧,踌躇了一番,羞得低下了脑袋,
“是小染。”
张先?生将报纸放了下来,那道冷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家里的小辈身上,他的眼睛出现了幽暗的东西,但没让人看见。
疏忽,张季泽笑了起来,如善解人意?的长辈,
“我去跟他说?。”
年轻的小辈慌乱地摆手,“不不不,太唐突了,会吓到他的。”
张季泽含笑看着自己的侄子,听侄子在那说?他们都还‘年轻’,这种事冒犯不得。
“是啊,你得先?等他通人事。”张先?生轻轻道。
家里的小辈听了脸通红,“叔叔您别?开?玩笑,我万没有往那处想的,”
在叔叔深不见底的目光下,小伙子还是坦白?承认道,“也许有想过,但没往深了想,您别?取笑我们了。”
张季泽凝望了他片刻,
“我没开?玩笑。”
年轻人没看出来他的叔叔心情不好,伸起手搔着脑袋,还在傻乐。
张先?生把话头一转,“我会让人给你个回复的。”
“我等叔叔的好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好消息。”
张季泽坐在那张雕花的黄木椅上,十指交叉搁在腹前,上半张脸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那天在园子里,侄子的心上人,就在叔叔的帮助下,第?一次抛下了不解人事时的惶惑。
辛染闻到身上人的松香味,带着一股冷意?。
张先?生的手很重,辛染不敢大?声,打着颤跟先?生说?自己疼,但他越喊疼先?生越用力。直到他忍不住哭了,先?生也没有罢手。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感受到先?生的食指缓缓抚摸过他。
太阳弥散在空气里,带着呛人的青草气味,只要有人经过,就可以看到他们交叠的影子。
太阳照得人眼睛发黑,发光的太阳,在他身上蒸出一层薄汗,他们俩都在淌汗,先?生的眼睛里也有太阳。
汗珠从?先?生的额上落到他的肩头,将他烫伤了。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他在太阳底下坦开?了自己羞赧的童贞、白?净的嫩肉。
太阳射得他眼前发昏。
辛染捂着自己的眼睛,却挡不住猛烈的太阳,他不敢出声,那时候刚成年的他,还不知道先?生为何如此?隐怒。
他把头紧紧贴进先?生的怀里,两行泪就那么涌了下来。
几?天后,辛染找上了先?生的侄子,那人表现得欣喜若狂。
这是辛染第?一次仔细看这个人,十七八岁上下的学生,穿着件浅灰的西装,跟他对上眼时,会腼腆地笑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不敢贴近他身体的人,让他失去了一些东西。
那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憎恨和?迁怒,却仍然要对他温柔地笑起来,完成先?生交代的话。
等听完辛染的话后,侄子紧紧闭上了眼睛,禁不住初恋无疾而终的遗憾。
几?个月温养着内心的暗恋,结束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在那棵柳树下,侄子一个人默默地哭泣起来,留学后就再没回过华都。
辛染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会做起噩梦、会想起以前的事,他一闭眼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唤道,“小染,小染……”
他从?床上下来,将睡衣褪去,春衫穿在他身上就像朵吐蕊的玉兰,素白?的布料,配着他浓稠的五官,带来冰清玉洁的模样?。
他阖上卧室的门,走向客厅,解开?了衣领上的一粒扣子。
天气还是很好,他剥着手里的山核桃,望向了窗外那棵柳树。
他的身上投射下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张先?生从?书房踱步出来,霍然立在了他身旁。
山核桃又小,壳又紧,他剥不开?,拈起一颗用牙齿咬,边咬边抬起眼皮望向身旁的张先?生。
“啪”一声,壳被咬开?了,他忽然蹙起了眉梢,咬开?的壳夹住了他舌尖上的肉,那种痛,紧仄而连绵。
他仰起头,向先?生张着嘴,就如小鸟张开?了幼嫩的嘴,
他痛得可怜兮兮,眼泪在眶里打转,他抑着哭腔,像是在求他垂怜,
“先?生……”
黑褐色的壳与?嫩红色的舌,娇娇嫩嫩,微颤。
带着茧的大?拇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食指缓缓抚过他的舌尖,夹住了他的舌头。
涎水四流。
第88章 交际花的自我修养
见过辛染的人都说他身上有股道不出的风情, 举手?投足间自?带旁人所不能及的媚意。
仅是蹙个眉,便揪进了五陵年少们的心里,他便是坐在那, 光是看看就让人赏心悦目。
若是能听他说几句吴侬软语,那心里更是飘上了云端。
王太太给女儿安排的成年舞会, 请了华都有头有脸的人。
华灯初上, 披着绫罗绸缎的红男绿女, 在舞会里走?到一起。
“不了, 我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