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染安心地?拍了拍自己老父亲的啤酒肚,这厚胖的肚子他两?只手都搂不过来。
做完这顽皮的动作,他仰起脸,冲大靠山老爹甜甜地?笑了,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周有没?有乖?”
老父亲说话的声音是沙哑的烟嗓,说起话来都似乎能冒出烟来,像破了风的箱子。
辛染发现自己还不会说‘有’这个词,只好将自己手里?的泰迪小熊举起来,两?只手卡在小熊的胳膊下,给自己的老父亲看。
表示他和小熊一样乖。
短粗的手指掐了掐辛染水嫩嫩的脸蛋,指腹因为常年?抽烟已经泛黄,还残留着刚刚未抽完的烟草味。
“乖宝宝,”
像沙子般粗糙的声音响起,夸赞的话语在又沙又哑的声音下,听起来跟‘做掉’那种狠话一样。
辛染真的很想?让他少吸点烟,可惜自己说不了这么?复杂又长?的句子。
不过他现在的身高正好能抱住老爹又厚又胖的腰身,软乎乎的脸蛋趴在上面,偷偷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养兄。
对方就?跟外?面的辛家保镖一样,杵在那也不说话,跟辛父不是养子养父的关系,他没?资格进辛家的户口,他们更像上下级的从属关系。
老父亲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他握着辛染的两?只手,将他胖胖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拿下来,然后整个人蹲下来,跟辛染平视,
“宝宝先去玩,我跟小霍还有事谈。”
脸上已有皱纹的老父亲,抬起戴了旧戒指的手,轻轻放在辛染脑后摸了摸,然后怜爱地?在自己这个傻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辛染是他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妻子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戴了旧戒指的手移到辛染的后背,轻轻推了下,示意辛染先出去。
拖鞋的踢踏声再次响起,辛染提着呆呆的小熊又从原路返回了,小熊黑纽扣做的眼睛,朝向书房里?的两?个人,随着小主人的跑动,身子一摆一摆地?甩起来。
厚重的书房大门再次被仆人阖上,发出沉闷地?声响。
老人坐回到皮制的椅子上,他下凹的眼眶,背对着窗户的光,显出黑魆魆的阴影。
“霍南洲,”
烟嗓沉沉地?响起,带着一定的份量和不怒自威的气场。
“成?群的鬣狗可以撕碎落单的狮子。”
老人提醒着他。
低头站在那的人眼神动了动,牛皮纸袋里?的东西他已经查看过。
他做事没?能改掉年?轻人的傲气,现在分公司里?的几只鬣狗已经成?群结队地?谋划,要?从背地?里?下手把他现有的部分权,夺走。
他刚接手公司的部分事务没?多久,锋芒太过,招惹了红眼病。
“是。”一直低头的人,一点就?通,明白了这个弥足珍贵的提醒,他慢慢抬起眼,望向坐在那的整个公司背后的掌权者。
年?轻人的眼里?带着狠劲,而年?迈的老雄狮用那双凹陷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看了眼,尚还不能构成?威胁,便移开了。
“你是个上进的孩子,”
老人重新?点起了雪茄,粗厚的雪茄夹在他粗短有力?的手指间,冒出大量的烟雾,模糊了老人的面孔,那张摸爬打滚半辈子的脸,神情不明。
“爬得越高身边的人就?越险恶。”
砂砾般粗糙的烟嗓,钝钝地?响起,意味不明却又意有所指,像是感慨又像是点拨。
他精挑细选收养的这个孩子,聪慧、心狠,马上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在这个险恶的高处,辛家唯一的少爷,那个小白痴,是最干净最清白的。
除开辛家孩子身份的主要?原因,辛染能够一直受到辛父保护的次要?原因,正是这个强大却孤独的男人,只剩下这一个不会构成?威胁,可以放心宠爱的亲近人了。
霍南洲带着点灰色的瞳孔看了过去,在夕日欲颓的黄昏下,那个曾经呼风唤雨的男人,已经有了白发。
整个书房没?有开灯,随着日光的消逝,转入昏暗,他和老人都打着黑色领带,穿着黑色的西装。
在这个世界,只有身上的衬衫和外?面的傻子,是纯白的。
辛父的事业很忙,一周才会回来一次,而这段时间,霍南洲也格外?忙碌,他呆在公司的时间格外?长?。
‘看不出来,你还适应得挺快?’
系统见这几天辛染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忍不住碎碎念‘你瞧瞧人家,刚成?年?就?进公司,你呢?话都不会说几句。’
辛染坐在老爹一个电话就?买过来的,商场全部的小猪佩奇堆里?,看着客厅大屏液晶电视,放着佩奇和它?的弟弟乔治,咯咯笑。
契合三岁智商的小白痴人设百分百。
‘嘿嘿……嘿嘿……’他对系统发出快乐小孩的笑声。
他坐在客厅沙发看动画片,陈阿姨还要?过来每天都夸他,“今天好乖。”
辛染一点都不谦让地?接受保姆阿姨的表扬,他有时候还会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呢!
而陈阿姨则会非常惊喜地?夸他是聪明宝宝。
霍南洲经过这几天的处理,分公司的事情即将尘埃落定,他得空今天提早回来。
他一下车,便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将锢在脖颈上的领带扯松,连日跟那帮董事会的人周旋,耗尽了他的耐心,好在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顺势解开衬衫上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仆人赶忙上前将他黑色的西装外?套脱下。
客厅传来又慢又幼稚的声音。
他抬手阻拦了仆人给他递水的动作,径直往客厅走去。
客厅的大屏幕里?放着粉色的两?头吹风机,正在手舞足蹈。
那个小白痴在跟屏幕里?的粉色吹风机一模一样的玩偶堆里?,滚来滚去,一双眼睛还滴溜溜地?盯着屏幕,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从客厅退出去。
霍南洲接过仆人递上来的那杯温开水,玻璃杯里?盛着毫无?杂质、清澈见底的水。
就?跟那个什么?也不懂,喜欢粉色吹风机的小白痴一样。
‘爬得越高,身边的人越险恶。’那天的话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最近一直握钢笔的手指,点了点透明的玻璃杯壁,经过公司那些事,他已经认可这句话了。
霍南洲拿着手中的水杯,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霍南洲虽然处理完了分公司的事情, 却还有一些股东需要拉拢。
辛父帮他安排了场宴会,借此给他造个平台,也趁此机会正式介绍这位公司未来的继承者。
宴会的主人?公?是霍南洲, 而作为受宠的快乐小孩,辛染不用在这种宴会上抛头露面, 他可以在楼上自由地跑来跑去。
不过他很乖, 也很让人?省心, 只喜欢窝在玩具房里看动画片。
陈姨一直呆在辛染身边照顾着他, 见睡觉时间?差不多?到了,她没打扰看?得?正在兴头上的宝贝, 悄悄地掩了玩具房的门,
下楼去小厨房端准备好的蜂蜜牛奶。
等动画片放完的时候,辛染回头一看?,自己的保姆阿姨不见了, 他也不知道?遥控器在哪里, 更不知道?怎么用。
穿着印有小猪佩奇衣服的男孩,从柔软的布艺沙发上滑下来,白胖胖的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往外小跑了几步。
刚出去没几步,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 他的手臂往沙发上慢吞吞地够着,终于抓住了小熊的胳膊。
毛绒绒的小熊被他提着胳膊,从沙发的角落拉到边缘, 滚圆的熊脑袋朝下,一路摩擦着沙发面。
辛染的双手卡在它的胳膊处, 把没骨头的小熊玩偶举起来,看?了看?, 确定是自己的小熊。
然后搂进怀里,这才重新往外小跑出去找陈阿姨。
又白又胖的脚踩在黄木地板上,因为人?体的温度而印下浅浅的痕迹,一串串的小印经不得?细看?,马上就消失了。
哒哒的脚步声,此时缓缓慢了下来,辛染双手抱住小熊,歪头盯着对面房门前的女孩。
女生穿着定制的白色纱裙,转过脸来,是张娇生惯养的容颜,眼?里还有着些盛气凌人?。
她听?见脚步声,有些心虚。
当?见到辛染的时候,她微张嘴,却又马上紧紧抿了起来,怎么这个世界上比她好看?的人?那么多?!
打量的视线下移,
等发现?对方?穿了印着一只粉色吹风机的衣服时,再看?看?那她三?岁就不玩了的玩偶小熊,她的气势一下子又回来了。
“你是什么人??”
女孩扬起脸,颇有些趾高气扬,他父亲可是董事会里的大?股东。
辛染被她吓得?后退了一步,马上转过身,赤着脚就要跑开。
刚跑出去没几步,他想起那个房间?是霍南洲的卧室,逃跑的脚步一下子停了。
在楼梯扶手的拐角处,辛染伸出白胖的小手,擦了擦那块台阶的一角。
然后把软趴趴的小熊放在那里,他一松手,小熊就歪倒地靠着扶手。
两条又短又胖的毛绒绒腿还挂出了台阶外。
辛染回头看?了它几眼?,确定小熊一直坐在那后,就怯怯地跑回到那个很凶的女生面前。
他抿着唇,张开双手,挡在了那个紧闭的卧室房门前。
是不让对方?进去的意思。
“什么?”女孩没想到刚刚跑走的小傻子又回来了,还挡在她面前。
她在家里可是小公?主,谁敢跟她说不行的啊!
“我本来只是想进去看?一眼?,你这么拦着,我就偏要进!”女孩生气了。
说着她便冲了上来,她没有上手推辛染,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动手。
所?以她只是要去摁门把锁。
“不!”辛染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圆圆的眼?睛执拗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孩。
他的手正好挡在门把前,让她无法摁下去。
女孩不客气地呵斥他,“你给我让开!”
她也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千金,脾气难免有些性子。
她还没遇到过跟她对着干的人?,一下子张牙舞爪了起来,倒竖的眉头,有点骄横。
见此招不行,她气鼓鼓地收回手,然后叉在腰上,跟辛染僵持着,两双大?眼?互相瞪着。
“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怕,”
女孩气鼓鼓威胁道?,“别逼我扇你,小傻子!”
辛染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见她的样子,知道?对方?一定是气得?上头了。
他急得?蹦不出其他话,额头上满是汗,但手臂仍然张开,身体挡在门前,表示拒绝。
“好啊!”
女孩气得?咬牙切齿,提起自己的裙摆,像只小牛犊般直接冲过来。
辛染这具身体虽然智力不太高,但身体是十五岁的少年模样,女孩一时间?很难推开他。
她毫不客气地举起另一只手,要往辛染脸上狠狠甩一巴掌。
“我这一巴掌下来,你的小脸可就要火辣辣地痛起来,你怕不怕!”女孩娇声呵斥道?。
辛染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直觉表示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上下两排牙齿咬得?紧紧得?,红扑扑的两腮鼓起来,连晶莹透亮的瞳孔里都盈满了泪水,悬在眼?眶里,好可怜的样子。
“你在做什么。”
带着怒意的冷声呵斥止住了大?小姐的动作。
从黑暗的楼梯中上来的人?,虽然刚成年没多?久,却有着一双晦涩的眼?眸。
女孩连手都来不及放下,急忙转过头看?向对方?,眼?里满是惊慌。
她不想给霍南洲留下不淑女的印象。
她慌乱地放下举起的那只手,遮掩性地拍了拍裙子,然后并拢腿,乖乖地退到墙边,低下头提着裙摆,
“没什么……”
她看?向霍南洲,跟他解释道?,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哥哥的卧室,辛叔叔也说了我可以进去坐坐,但这个人?……”
她指着还挡在卧室门前的辛染,“他就是不让我进去!”
女孩急得?跺脚,连眼?角都似乎沁出了泪。
“我想多?了解霍哥哥的,他是什么人?就不让我进去!”女孩不服气。
“他是我护着的人?。”
霍南洲抚着辛染差点被人?打了一巴掌的脸颊,柔软又滑腻。一直以来的养尊处优,让辛染有了一身比女孩子还要细腻的肌肤,仿佛磁铁般吸着他的手。
辛染的眼?角瞥向摸着自己脸的手,顺着那只手看?向对方?,似乎不懂对方?在干什么。
他只感受到抚着自己的掌心带着股低于脸颊的凉意,与父亲温暖的掌心完全不同。
“什,什么?”
女孩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么优秀的霍南洲,竟然会护着这个白痴。
然而,这其实是霍南洲第?一次承认辛染是归于他的羽翼下。
她的声音有些心虚,“是我错怪弟弟了,弟弟是没见过我吧?”
“父亲和辛叔叔提过的,”女孩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哥哥也同意,我们两家可以联姻的,以后我会跟霍哥哥一起照顾弟弟的。”
“我想你误会了,联姻的事还有待商榷,”
霍南洲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还有,他是辛家的人?,跟你没关系。”
这下可把大?小姐气哭了,“霍南洲,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么!”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对方?眼?里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女孩瘪着嘴,转过身,向辛染鞠躬,“对不起。”
她一说完那三?个字,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一向高傲的千金,很少跟人?道?歉,现?在却要当?着喜欢人?的面,跟一个小白痴说对不起。
一种莫大?的耻辱涌上她的心头,她做错了什么嘛!霍南洲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我非常不喜欢别人?进我卧室。”
他加重了‘非常’二字,语气里的厌烦连掩饰都不掩饰不住。
大?小姐忍不住哭出了声,她掩面抽泣着,难堪地跑下楼,没想到竟然让喜欢的人?直接讨厌她了。
卧室的门口只剩下了霍南洲和他。
对方?盯着他的眼?眸,晦涩不明,令人?难以看?清眼?中的想法。
一身黑色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躯,还没彻底长开的身子,介于少年的单薄和男人?的伟岸之间?。
霍南洲转过身,捡起放在楼梯台阶角落的小熊,拍了拍小熊身体每个部?位,确认没有灰尘后,
递到了辛染面前。
他垂着眼?眸,灰色的瞳孔半遮半掩,背后昏暗的走廊灯光勾勒出无尽的黑暗。
面前穿着幼稚的卡通衣服的小少年,在他的卧室门前,仿佛发着又柔又纯的光,引得?黑暗里的飞蛾蠢蠢欲动。
被养得?又胖又白的手臂,毫不设防地朝他张开。
灰色的瞳孔动了动,将捏着小熊的手,稍稍又抬高了些。
本来快要触碰到的小熊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辛染鼓着两腮,没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圆圆的眼?睛睁着,眼?巴巴地看?人?。
他踮起脚尖,整个人?往前送去,又凑近了霍南洲一点点。
小熊垂着脑袋,垂着四肢,黑色纽扣的眼?睛,像个被绑架的熊质。
胖乎乎的手终于圈住了小熊胖胖的肚子,辛染咧开嘴,连小圆眼?都弯了起来,开心得?快要冒泡了。
掐着小熊脖子的那只有力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而原本朝霍南洲张开的双臂,在碰到小熊后,就马上收回去了。
辛染的双手交叠着将小熊护在怀里,柔软的脸蛋蹭了蹭小熊圆滚滚的脑袋。
对面的视线从辛染那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扫视而下,见到他胸前映着的小猪佩奇,挑了下眉,他不懂这只粉色吹风机到底有什么魅力。
视线一路往下,不是那种审视或者狎昵的观察,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位辛家的小少爷。
视线最终停顿在了辛染光裸的脚上,精致的面孔蹙起眉梢,隐隐有些不悦。
辛染若有所?觉地抬起脸,懵懂的眼?睛望向了他。
对方?蹲下身,将手穿过他的膝盖肘,另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背,稳稳地将人?抱起。
面前紧闭的卧室门打开了,霍南洲抱着他准备进去。
去拿蜂蜜牛奶的陈姨正从楼梯上来,便见到了这一幕,她有些震惊,向来独来独往的大?少爷怎么突然抱他们的小宝贝了?
“陈姨,你失职了,”带着威压的声音响起,
“他的袜子呢?”
大少爷的?卧室, 除了特定打扫的佣人,是不让人进去的?。
陈姨没敢往前去叫辛染,她犹豫了下, 还是转身先去找袜子,相信大少爷应该不会对小少爷做什么。
“等一下, ”
霍南洲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将辛染抱到椅子上后?, 他向门口走来。
泛白的?手伸过来, 从陈姨手里?接过了小厨房刚做好的蜂蜜牛奶。
“去吧。”
被抢了工作?的?陈姨,不敢多说话, 只是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退下去了。
那杯加了蜂蜜的?牛奶带着恰好的?温度,从玻璃壁透出?温度传达到霍南洲的?指尖。
他拿着杯子回到房间,站在辛染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那个坐在椅子上傻乎乎的?人。
抱着小熊的?辛染抬头望向他, 马上视线就被他手里?的?那杯牛奶吸引走了目光。
他一只手搂着小熊,另一只手主?动向霍南洲伸了过去。
那只娇生?惯养的?手,在空中抓了抓,是想要的?意?思。
霍南洲这才蹲了下来,和他平视了一会儿, 面前的?人骨架不大但是被养得珠圆玉润。
看起来不胖,但是抱在怀里?的?手感很柔软。
一直扑腾的?手朝灌满牛奶的?杯子的?方向,捏了几下, 但是手心只攥到了空气。
在泛着粉色的?指端快要碰到杯壁时,杯子被人往上提了提。
又落了空。
圆圆的?眼睛顺着杯子往上抬, 乌黑得像甜葡萄般的?瞳孔,眼巴巴的?。
霍南洲没再逗他, 嘴角自然地翘了起来,他拿着杯子,将杯沿抵在了辛染的?唇边。
辛染这几天向来被仆人们伺候惯了,也没有拒绝这个动作?。
他小口小口吞咽着里?面乳白色的?牛奶,喉咙一耸一耸的?,不停吸入甜甜的?牛奶。
在杯中的?牛奶喝完了的?时候,洁白的?贝齿还咬着玻璃杯沿,不肯松口。
这个小白痴是早产儿,身体素质羸弱,也是多亏了在辛家的?条件下才能养成这样。
营养师安排了每天一杯牛奶,喝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能长到多高多壮,是霍南洲不费力就可以掌控的?样子。
辛染的?脖子上有根明晃晃的?红绳,在白嫩的?肌肤下,非常显眼。是当年那位辛夫人,去寺庙求了大师给?他保平安的?。
脖子上的?那根红绳,被霍南洲的?指尖挑起,带动了那块长命锁,叮儿当啷的?响。
红绳被抽出?来,滑动着他的?肌肤,辛染一下子松开了咬着玻璃杯的?牙齿,呆呆愣愣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项链被人抽出?来。
见人开了牙齿,霍南洲也没再欺负他,顺手将长命锁塞了回去,另一只端着空杯子的?手,将其放到了一边。
杯底和桌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纸,擦着这只喝出?奶胡子的?小花猫。
鸦羽般的?眼睫垂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身处昏暗的?卧室里?,看不清神态。
只是手上的?动作?认真又精细。
突然,半蹲着给?他擦嘴的?人,凑近了他,他的?眼眸盯着辛染的?唇瓣,仔细得仿佛在擦什么工艺品。
辛染的?瞳孔无意?识放大,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一种危险的?感觉直冲他的?脑门。
霍南洲最终放下了手,人却并?没有退开,反而更贴近了他的?脸,高挺的?鼻梁顶在他柔软的?脸颊边,嗅了嗅。
他闻到了辛染身上,果然有一股刚刚喝完的?蜂蜜牛奶味。
比宴会那些繁复的?香水,要让他愉悦多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陈姨的?声音。
“大少爷,小少爷的?袜子拿来了。”
霍南洲浑不在意?敲门声,有力的?双手握在辛染两?侧的?椅子把手上,侧过脸看着被自己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小白痴。
他斜眼看着辛染胡乱眨着的?眼睫毛,再落到挺翘的?鼻尖,然后?是残留着刚喝完的?牛奶味道的?嘴角。
在一声很浅淡的?笑?声下,他才站起了身,将卧室的?门打开。
半开的?门,被他的?身躯挡住了里?面的?情景。
陈姨本想看看小少爷怎么样了,结果被挡了个严实。看着大少爷那张脸,陈姨吞下了想要询问的?话,恭恭敬敬地把袜子交到了主?人家手里?。
卧室的?门再次被关上,陈姨噤声站在门边。
辛染见他拿着袜子过来了,缩了下自己光光的?脚。
他伸手盖住自己的?脚背,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把自己的?脚丫子藏起来了。
半跪在他面前的?男人,拿着印了两?个粉色吹风机的?袜子,随意?地拨开了辛染的?手,露出?胖胖的?脚背。
他没有直接给?辛染套上,而是从自己的?上衣口袋取下了红色的?手帕。
今天的?宴会,霍南洲穿了套西?装,没有打领带,而是戴了一个黑色的?领结,外套的?上衣口袋半露出?装饰性的?红色巾帕。
殷红的?手帕在昏暗的?灯光下流光溢彩。
丝绸的?质地,在不同角度下,散发着低调内敛的?光芒,就这么被他随意?地扯下来,用?来擦辛染踩了地板的?脚。
地板仆人们每天都会擦拭,其实不脏,但霍南洲仍然坚持要擦掉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
红色的?帕巾半包着辛染洁白的?双脚,丝绸摩挲着他细腻的?肌肤,如对待被放在红丝绒盒里?的?珍珠。
面前的?人半跪着低下头,很仔细地擦着那双娇生?惯养的?脚。
拿钢笔的?手,现在却在给?他穿袜子。
辛染没再看他,反而是转着脑袋,他注意?到了周边陌生?的?环境,桌上摆着好几台显示器和电子设备,另一面墙上的?书架的?书、文件夹是经常被主?人翻动的?样子。
暖黄色的?灯光,将一切都罩在优雅又低调的?氛围中。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他兴致缺缺地靠在椅子上,怀里?还搂着那只小熊,脑袋一点一点的?,是困了。
等霍南洲帮他穿好袜子后?,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真是有够不设防地。
他轻轻将人抱起来,打开了卧室的?房门,一直守在门外的?陈姨,下意?识要把小宝贝接过来。
结果双手落空,大少爷直接越过了她。
辛染的?房间和他很不一样,那张床上塞满了玩偶,床头装饰着祥云的?纹路,还画着几只独角兽。
整个房间铺满了柔软的?白色地毯,连桌角都包上了柔软的?海绵,以免撞到。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手捏着被角,倒是睡得很香甜。
霍南洲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软糯的?脸蛋压着枕头,被挤出?了肉嘟嘟的?一块。
晚风轻轻鼓动着窗纱,
霍南洲收回眼神,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他看着浅蓝色的?窗帘,上面还印着卡通的?小月亮和小行星。
等到他将门轻轻阖上,陈姨告诉他小少爷平常八点就要上床睡觉了,这是生?物钟到了。
而晚上八点,楼下的?宴会却是要步入高潮,霍南洲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缺席这么一会儿,他必须得下去了,
楼上那个安静又封闭的?房间,有着很好的?隔音效果,就像是专门为?这小少爷开辟出?来的?世外桃源。
那个冲撞辛染的?女孩,本是他要拉拢的?股东女儿,不过,现在看来,对方也没什么价值了。
出?了这事,以辛父的?手段,那个股东的?位置怕是坐不下去了。
他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下楼继续那无聊的?应酬了,
霍南洲最近结束了分公司的?事情,有一段休息时间,这几天他不像往常一般呆在卧室,反而是每天用?餐时都会看着陈姨给?辛染喂饭。
陈姨毛骨悚然,生?怕自己有任何一个动作?做错。
但对方只是看着,并?不说话。
看了几天后?,终于有一天,
“我来吧。”
霍南洲伸手接过辛染专属的?碗,最近这位小少爷偏爱小猪佩奇,连碗上和勺子上印得都是那头粉色吹风机。
碗是营养师搭配好的?食物,他舀了半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下,以免太烫。
“张嘴,”
在外凌厉,不好惹的?霍南洲,此时拿着骨瓷的?勺子,哄着比他小几岁的?人,亲手喂饭。
辛染看着那碗里?的?红通通的?胡萝卜丁,这次不肯张嘴了。
勺子都快碰到他红润的?嘴唇了,仍然紧紧闭着。
陈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宝贝是不是还饱啊?”
“染染,”
霍南洲叫了他的?昵称,稍微有些严肃起来,却又不敢太凶,怕吓到他,
“不可以不吃饭。”
面前的?人耷拉着嘴,长长的?眼睫毛一翘一翘的?。也不开口说话,也不做出?肢体动作?。
只是紧紧闭着嘴巴。
“不喜欢这次的?饭?”霍南洲耐心地问他、
面前的?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嘴里?发出?含糊地“哼哼”声。
他试着把胡萝卜挑出?来,这次,辛染乖乖地张开了小嘴。
霍南洲无奈地叫着他的?名字,
“辛染,”
然后?笑?了。
他认命地把碗里?所有的?胡萝卜都挑了出?来。
阿姨在旁边试图帮忙,但是被他拒绝了,从来都是捏钢笔签文件的?手,此时拿着筷子,仔细地挑着碗里?的?胡萝卜。
这挑胡萝卜的?样子比当初刚去公司学?习,第一次看过亿的?文件合同时,还要认真。
他将挑完胡萝卜的?饭,舀了小半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