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皇兄和父皇……真的能报仇吗?
她清楚,却?又?不愿相信,魔怔了般催眠自己只要求得燕王的帮助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已?经发生了的事实,仿佛这样就能蒙蔽自己一路朝着北境走过去?一般。
药性解开的那?一刻,这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仿佛都随着那?层罩在脑中的薄膜一般被猛地砸开了。
雍韶苦笑:“我在来的路上打听了不少关于您的消息。”
本意是想多了解对方一些方便求对方帮忙的, 后?来知道的越多便越……
“您是一位好君主?。”
越靠近北境燕王的名气便越盛,甚至有不少大雍人言语间都对他颇有好感。自燕王统一草原后?北境人再没主?动掠夺过雍人,燕骑军占据北境五城时?燕眠初也没对城中的普通百姓做什么?恶事, 甚至有一次大雍的商队被商匪打劫还?是路过的燕骑军帮忙击退的。
燕王是已?知的完全有实力颠覆这个国家的存在,且他似乎也很注重承诺, 当时?明明可以直接挥军大破雍都,在收到大雍的和谈文书和银钱后?却?还?是依言将?大军撤回, 要知道当时?他若翻脸大雍也只能认下这个亏继续割地赔款。
……如此种种不计其数。
当然,或许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伪装出来的,或许非我族类型其心必异燕王总有一日会对大雍人挥动屠刀,但……再坏也不会坏过现在了。
雍都皇室的人做下的恶行远超出燕眠初。
再坏也不会坏过现在了。
雍韶一路从?最繁华富饶的皇都走来,见多流离的百姓哀嚎的孩童哭丧的母子,随便一个县官都作威作福日子过的比她和她哥哥这两个皇子公主?还?要潇洒上千倍万倍。
日子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雍韶在心中又?重复了遍。
如果真的能毁掉那?些肮脏恶心的东西让大雍人的日子变得好起来,哪怕被千秋万代踩在脚下唾骂也无所谓了。
燕眠初侧头看?了她一会儿,随即随意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雍韶迫切地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可燕王却?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刚要出言唤人进来带雍韶下去?看?管起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七皇子是怎么?死的?”
雍韶一个激灵。
七皇子死时?商队首领已?经离开雍都了,他对这一切的了解仅限于下属的飞鸽传讯,四公主?当时?却?就在宫中,甚至是亲眼目睹了七皇子尸体惨状的几人之一,描述的自然要比商队首领详细的多。
“我、我没敢太仔细看?。”那?画面实在是太可怕了,雍韶一个小姑娘只瞥了一眼就吓的连着数夜都不敢入睡,但燕王既然问了她只能按捺着恐惧仔细回忆着那?寥寥一瞥看?见的东西。
“那?是、是一间非常破旧偏远的宫殿,我很少会往那?边走。”雍韶皱着眉头。
“雍都皇宫历年?来经过无数次的改建翻修,那?片区域已?经被荒废很久了,我不明白皇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小到漆面的修补大到房屋的改建,宫中世代豢养的匠人其实并不在少数,且每隔几年?都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统一翻修。雍皇宫占地面积本就极大极广,隔三差五再这么?被改上一遍……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宫人都可能在里?面迷路。
这还?是雍帝在位疯狂地往后?宫中搜罗美人的情况下呢,平时?空置的房屋更多。
雍韶没怎么?关注这点,却?不知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燕眠初直接呼唤系统打开了地图,燕王似乎很注重那?个院子,雍韶便也勉强回忆着那?天走的路线,让燕眠初确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燕眠初意外发现那?周围的一大片区域全部都是空的。
他想了想,继续追问下去?。
“那?里?曾经住了什么?人?为什么?会空置了?”
雍韶不解看?他:“那?片宫殿……应该是先祖曾经生活的地方吧。”
她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会儿,遂而?点头:“是的,是大雍前几代帝王生活的地方。”
燕眠初心头一跳。
“大雍数代皇帝都曾住在昭元宫中,后?来则迁至了永宁宫,不知为何在迁至永宁宫后?昭元宫那?一大片的区域都被下令封禁了起来,如冷宫般彻底被人遗弃了。”
七皇子的尸体就是在与昭元宫一同被封禁起来的一间小宫殿中的小院子里?发现的。
“被封禁了……”,燕眠初喃喃自语,“他避开了守卫?还?是守卫也是他的人?”
“不是的,”雍韶摇头,“那?些宫殿被封禁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偶尔也会途径被封禁的宫殿边缘,这些年?来周围早就没有人守着了,任谁都能进的。”
“不过那?一片地方总让人觉得阴阴森森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母妃说和冷宫一样都是太缺人气了。”
柔嫔最怕七皇子出事,走到哪里?都恨不得派遣几十个宫女太监在后?面死死跟着,这种鲜有人至的地方更不会让七皇子靠近了,四公主?虽然没有七皇子那?么?受宠但到底也是柔嫔的女儿,自然也是同样。
“以前封着现在解封……”,燕眠初想了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封禁那?边的吗?又?是什么?时?候迁至永宁宫的?”
雍韶这次答的很快。
“是皇爷爷、也就是先帝下的令。”
燕眠初一顿。
“不知燕王殿下您知不知道我们大雍曾经有一位如皎月般明亮的皇子。”雍韶似乎也对这位祖爷爷十分?憧憬,“他生来就拥有极其纯净的血脉、聪慧好学知书达理为人和善做事有方,甫一出生便被封为了储君。”是大雍皇室中雍韶难得憧憬和敬仰的一位。
提到这位祖爷爷雍韶的眼睛甚至都明亮了起来,可随即又?很快黯淡下去?:“但他没能活到继任……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世间,官学夫子说是他太明亮耀眼了,连神?明都舍不得他,便将?他收走留在自己的身边熠熠生辉了。”
燕眠初没想到在这儿都能听到这位的传说。
“昭元宫曾是这位祖爷爷生活的地方,后?来他……或许是触景生情吧,先帝便下旨将?昭元宫周围封死迁至现在的永宁宫了。”
雍元璟。
燕眠初在心里?将?这个名字画了个圈。
“所以七皇子深夜悄悄入宫,私自去?了被封禁的地区?”
七皇子的死状非常凄惨,像是被什么?给活生生地吸干了全身上下的血液,在那?之前的几日雍韶还?曾见过对方,当时?的七皇子正志得意满地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他说他马上就要成功了,雍帝病倒他马上就能成为新帝马上就能获得自由了,雍韶非常害怕他发病时?的样子,没能说上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再见之时?对方倒在杂草丛生的小院当中,好好一个人硬生生地被吸成了一具干尸,死了还?突兀地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什么?,手?指也格外不甘地虚虚抓着。
柔嫔抱着尸体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了片刻蓦地厥了过去?,当时?她们身边还?有不少跟着搜索的太监和护卫,雍韶也被吓傻了忘记了镇场,不过一夜之间传的人尽皆知。
“被吸干血?身上有什么?伤口吗?血液总要有个伤口才能流出吧?”
雍韶是真的不知道了:“太医院和仵作们都验过尸,但我……没敢看?。”
燕眠初点头,“我知道了。”
他撩开帐帘,示意那?尔勒苏将?人带离。
帐帘被撩开的瞬间带来外面的凛凛寒风,森寒的气息冰冷的仿佛连呼吸都能凝窒,燕眠初重新回到刚刚的座位上,慢慢悠悠往火盆里?填了几块炭,静默片刻等身上的温度暖和了些才起身绕到屏风后?面。
刚一侧过身子他便顿住了,以为还?在沉眠的小余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盘膝而?坐垂头看?着地面,手?里?还?拿着那?个毛茸茸的兔毛耳罩。
燕眠初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时?候醒的?”
小余回忆了下:“好久了……”。
他神?情清明眸光明亮,燕眠初盖在他身上的兽皮被工工整整地折了几扣放在一旁,一看?就不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燕眠初俯身将?兽皮逐一取了过来,准备将?它们放回原本的位置。
小余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无论是修者还?是普通人,手?腕都是格外重要的命门,小余完全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条件反射地想抓着什么?。
燕眠初便停下动作状似询问地看?他。
“你……你会出手?吗?”小余犹豫着道。
大雍现今根本无法支撑起任何抵抗,北境人却?个个人高马大肌肉虬结,没有人怀疑燕骑军的实力,只要燕眠初想大雍随时?都能破国改朝。
谁也不知道大雍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大雍周围大大小小还?有数十个国家在,雍韶没说的是这些国家都在对着大雍虎视眈眈,指不定哪个势力就会突然发难将?大雍肢解吞并。
比起大雍被数十个势力拆解,雍韶更希望燕王直接将?大雍改朝换代,起码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它曾经的完整。
“还?没想好,毕竟我不喜欢战争。”燕眠初将?小余手?中的兔毛耳罩拿了过来,耳罩被小余捂了半天,温温热热的非常舒服。
“不过大概率是会的吧。”燕眠初笑笑。
给小余下毒的是柔嫔,此刻已?经追随她的七皇子而?去?了,但雍都应该还?有一个接连派了数次杀手?死士想要伤害小余的存在。
别的燕眠初尚没想好,起码这个人他是不会放过的。
“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做?”燕眠初侧头看?他。
小余愣住了。
“不理用考虑其他事,只说你希望的。”
小余沉吟片刻。
“我希望……我希望……”。
“小时?候我躲在床下听屋子里?的男男女女发疯,有的人哭瞎了眼睛有的人喊那?个人的名字喊哑了喉咙,还?有一个病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却?还?是会在梦里?反反复复地叫他的爱人的名字。”
小余垂眸:“那?个人明明有喜欢的人,他们自幼定亲两情相悦,但他长的很好看?,所以就被家里?人打昏送进了王府里?,没过几天就被嫌弃了。”
“嗯。”燕眠初撑着下巴看?他。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进那?种地方……她们应该会有很精彩的生活吧。”
无论是好是坏是甜是苦,总归要比现在精彩上许多。
第一百零二章 异国君主X代嫁皇子
集会是北境人度过的最后一个节日, 集会过后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就会彻底被皑皑白雪覆盖,世间万物除了黑与白外再也不会出现其他的颜色,直到明年春暖花开, 新?绿冲破冰层枯枝蔓生细芽, 北境的草原才会重新绽放出无限生机。
燕眠初回到屋中, 心头仍旧回荡着四公主说的话。
“七皇子身?上的血液被抽干, 整个人都被抽成了一具干尸。”
他拉开椅子坐在案前——杀人的方式有那么多, 为什么偏偏是抽干血液呢?
大雍皇室对子嗣血统非常看重,一方面是大家族多多少少都难以避免的“正统传承”的封建思想, 另一方面则是皇帝血脉与大雍国运相辅相成息息相关?。
燕眠初蓦地想到了?什么,俯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了?个木质的盒子,他从?中取出了?个边缘处绣着?金线的卷轴,正是先前?那尔图从?大雍带回来?的和谈文书?。
时隔这么久,玺印上本就稀薄的龙气更是所剩无几, 有形之物?常常在特定情况下被潜移默化地赋予特殊的力量——比如闹市口的断头刀、圣上赐的尚方剑等等,皇帝的玉玺也是一样,汇聚了?历朝历代至高无上的皇权与龙气,意义和价值都远非常人?可以估量。
就算先帝雍帝接连两代帝王昏庸无道败坏国运,以大雍皇室的传承时间来?推断……玉玺内的龙气也不会消散到这种程度。
七皇子是这一辈中除了?小余以外血脉纯度最高的皇子。
而大雍的龙气国运被窃走了?。
燕眠初觉得, 某些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站起身?子重新?找出那柄在死士身?上搜出的墨蓝色匕首,森森冷冷的看着?就觉得诡异的很。匕首的刀刃非常锐利,燕眠初随手将一旁的镇纸取了?过来?, 他不过是拿着?匕首轻轻地在镇纸上划了?一下,手腕甚至都没怎么用力, 颇具分量的石制镇纸就像是块豆腐般被轻轻切成了?两半,削铁如泥毫不夸张, 当真是件宝物?。
他的相识燕也可以做到这些,但相识燕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随手一划就能切开石头的冷兵器……即便在现代世界也是件宝贝,燕眠初握着?匕首在掌心中掂了?掂,沉吟片刻慢慢往内输入了?些灵力。
系统检测到灵力的流失急急忙忙从?沉眠中苏醒:【诶我的主?人?我的殿下啊,您身?上的灵力波动怎么突然这么……】
系统声音一顿,狐疑道:【这把匕首好奇怪啊。】
鉴于第一个世界里系统和余昭里之间的奇异联系,燕眠初在保留了?系统的一部?分功能后选择让系统意识进入沉眠,这种指令并不是强制性的,在感受到宿主?的精神力和灵力波动超出平均值时系统仍可以被自行唤醒。
燕眠初能感受到体内灵力的迅速流失,与此同时越来?越盛的是匕首上愈发诡谲的微弱细茫,随着?灵力越注越多光芒也逐渐明亮起来?,在亮度达到顶峰之际燕眠初持着?相识燕斜斜一劈——如水球被炸开一般蓦地散开无数光点,匕首被一分为二?坠落在了?桌面,与刚刚无坚不摧的锐利截然不同,此刻的匕首只勉强地在他的桌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他拾起匕首重新?在断开的镇纸上试了?试,果不其然,被切开的匕首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兵器了?。
【法器?】系统诧异极了?。
“不,”燕眠初摇头,“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里面被刻录了?几个阵法。”
在兵器中刻印灵阵图或者铭文可以大幅度提升兵器的能力,燕眠初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这种东西,从?某种层面上说这把匕首也可以勉强被称之为是法器,但比起真正的诸如相识燕那样的法剑,这把用凡间最普通的铁锻造出的匕首便有些不够格了?。
人?间的铁石是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阵法的,就像是用纸袋兜水,或许能临时兜住一时片刻,却无论如何都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准确地说这把匕首就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只是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落到了?燕眠初手中了?。
系统搜索了?好几遍原文:【书?里没写啊……这个低魔世界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的……】。
燕眠初没有理他,这个位面早就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动太多了?。
小世界的上限摆在这里,这又不是第一个世界修真界那样可以无限制地吸收灵力,制作这样的匕首应该非常困难,所以这个世界中这样的兵器应该也不是很多,燕眠初介意的是为什么幕后的人?要让死士用这样一把匕首杀死小余。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阵法?
他在第一个世界就吃了?阵法的亏,燕眠初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
燕徊的灵识曾将袁疏的所有阵法图纸都拓印下来?,但那之后没多久第一个世界便结束了?,后来?在于昭的那个世界时他专门抽出了?不少时间研究这些图纸,当时于昭在一旁刷题他便伏在案前?画那些奇奇怪怪的图纹。
相识燕斩断了?匕首上附着?的阵法阵眼,燕眠初仔仔细细地将残留的阵纹观察了?一遍又一遍,系统不太明白他的动作,却也没有出声打扰他,直到燕眠初突然抬起了?头——
系统看着?他的动作。
燕王指尖缓缓释放出一股灵力,那股灵力在半空中汇聚堆积越来?越浓厚,最终竟实体化成了?几滴灵液!
灵液被他引导着?滴在匕首的锋利刀刃上,潜藏在加持法阵阵纹图谱中的另一个阵法倏地浮现,随即猛地吸收起匕首表面的灵液、转眼之间将其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系统大惊:【居然还有一个潜藏阵法吗?!】
在匕首中布置法阵的阵法师手段非常高明,系统搜索扫描了?好几遍也只判断出了?那个加持匕首锋利程度的阵法。他非常巧妙地更改了?第二?个阵法的图纹、将其完美地融合在了?外面的阵法当中,两个阵法融为一体浑然天成,若非遇到燕眠初这个非要用灵液试探一下的只怕别的阵法师都会直接将其忽略过去。
燕眠初看着?如今已?经恢复回原状的匕首,脸色是前?所未有地难看。
“我知道七皇子是怎么死的了?。”
匕首里有法阵,直接吸干了?七皇子的鲜血。
国运啊龙气啊说白了?都是一种能量,和灵气一样可以通过特殊方式被人?吸收利用,大雍的国运已?经被用特殊手段窃走了?,看雍帝的昏庸程度就知道他的身?上应当也没有多少龙气存在,那么想要提取龙气……只能通过大雍的皇室血脉了?。
燕眠初甚至怀疑起雍帝子嗣的死亡率那么高……是否也有这层因素在。
幕后的人?应当也没预料到小余会因和亲一事脱离他的掌控,这个人?的势力实力和对宫中的操控程度应该也没有燕眠初之前?想象的那么深入,他的身?上应该存在着?不小的限制,只能用派遣死士的方式将小余血脉中的龙气剥离。
但他派来?的人?手却一次次被燕眠初阻止。
他无法从?小余身?上抽取龙气,只能转而对七皇子下手——对方是除去小余外这一辈中血脉纯度最高的存在,或许也可能只是因为七皇子一系将小余送出宫中而产生的泄愤报复等行为。
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让燕眠初的神情这样凝重。
他更担心的是……
这种隐匿阵法图纹的手段。
这样的手段并不罕见,但能做的这么完美的却极其稀少,同时布置两个阵法、又将第二?个阵法完全融入在第一个阵法当中让其他人?只能判断出一个……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燕眠初只知道一人?。
——让他吃了?大亏的那个。
之前?他就利用阵法剥离了?余昭里的气运化为己用,如今大雍又冒出来?个将偌大一个国家的国运抽干的存在,燕眠初很难不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怀疑对方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亲自前?往大雍一趟了?。
他其实并不是位合格的王,换做其他的首领此刻应当在和雍韶谈出兵的条件索要的好处,但雍韶这丫头孤身?一人?、背后的势力在七皇子死后都被拔了?个干干净净……他就算要了?也只是张空头支票。
更不用说只要他想如今的大雍顷刻间便能易主?,在此基础上反去和雍韶谈论条件……也不知道是捧雍韶还是贬低他们北境。
北境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尽管这段时间已?经落下了?几场大雪,但到底冰雪还没将进出的道路彻底封死。北境人?的数量要远远少于大雍,但论起武力值一个北境人?又能单独对上数个雍人?,天寒地冻不宜出行,燕眠初思索了?番,决定只带上几支精兵队伍,一方面能加快行军速度,另一方面也是削弱他们这一行人?的存在感更不易被雍王室察觉。
只是这样就不能陪着?小余度过他来?到北境的第一个冬天了?。
那尔图虽具一副好身?手,外貌特征却太过明显,他那个样子很难不给其他人?留下深刻印象,实在太容易暴露了?,燕眠初便想着?让他留在北境保护小余的安全。
他曾分批往大雍内部?送进去不少探子,每个探子的手上都有系统出品的可以与他及时沟通的物?品,这东西那尔图曾经也拿过一次,不过在回到北境后就交还给他了?。
燕眠初并不准备让小余随他同去。
第一个世界的余昭里若是没踏进那个阵法……后面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没有一点转圜余地,燕眠初并不觉得对方的手能伸到北境这么远。
他难得想替小余决定什么,却出乎他的意料,向来?都非常听话的小余竟破天荒地显露出了?自己的反抗。
——他甚至还没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他人?,小余便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主?动找了?过来?。
“我想和您一同前?往大雍。”
燕眠初的回应格外果断,干干脆脆的二?字:“不行。”
小余的拳头慢慢攥紧,他的腰板挺的笔直,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燕眠初看,恍惚间竟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慑人?。
但燕眠初却并不怕他:“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很多时候小余都会偷偷在心里想——燕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位王。不光是雍韶不敢相信,其实小余也鲜少会将他放置与雍帝等同的位置之上。
或许这就是草原与皇宫之间的差异,不同的地域孕育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又或者……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个人?因素。
燕眠初在他面前?一直都非常和善,即便肃穆起来?小余也多是以第三?者的旁观视角围观这一切,如今站在燕王面前?的人?换成了?他自己,他深吸口气反问回去:“为什么不行?”
“山高路远盗匪横行,这一路上定然多有颠簸,你身?体不好,还是在部?落里等我回来?。”
那天晚上小余离开时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像是一个被宠惯了的事事都能得到回应的孩子第一次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 又不?知道?该如何将这股不忿的情绪发?泄出来?,只能咬牙径自转身离开。
燕眠初叹了声?气——倒不是失望或者伤心等情绪,更?多的是年长一方对小孩子的无奈感。
部落中的很多事务都被分散开来交由专人负责,尽管此刻人手仍旧不?足, 但集会过后部落中的事务骤然便减少了许多。且这又不是他们第一次在燕王部落中过冬, 依照往年的章程规矩行事便可, 也没什么需要燕眠初记挂的。
——自始至终他都没将自己当?做这片土地?上的人, 他随时?都可能会离开这里进入下一个位面。
在不?动用特殊力量的情况下他们今年应当?是无法回到草原了, 一旦冰雪封路北境便彻底成了个与世隔绝的禁止出入的地?方,只待明年春暖花开他们的队伍才能重新回到这里。
他难得离开北境这么长的时?间, 那尔图需留在部落中接替他的存在,与他一同进入大雍的便成为了那尔勒苏。
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对外出非常热衷的那尔勒苏难得有些犹豫,燕眠初甚至觉得他几度想要出言申请将自己留下来?,这对根本闲不?住的那尔勒苏来?说是极其难得的事情,仿佛一只四处飘荡的风筝突然被系上了引线, 颤动着要被收回手中。
不?过那尔勒苏对燕王非常敬仰,他和那尔图一样从?来?不?会拒绝来?自王的命令,因私废公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那尔勒苏冲着燕眠初微微俯了俯身:“是,我的王。”
同样要被带走的还有大雍的四公主, 至于她的那些仆从?和与她一同被买卖来?的奴隶则统一被留在了部落当?中,燕王的车马将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大雍,舟车颠簸带她一个已经非常不?易了, 哪儿有空余的位置留给其他人。
雍韶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此刻完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本钱和底气。
最难搞的反倒成了小余。
那日过后小余莫名与他开始冷战起来?,连他每日练习的字也不?写了, 整日抱着那只肥肥胖胖的小鹿发?呆,本就沉默寡言的人更?加惜字如金起来?,甚至连那尔勒苏都受到了波及连他也一律被小余给无视了。
不?过燕眠初的待遇还是要比那尔勒苏好上一些的——小余敢连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那尔勒苏,只将他当?做是个看不?见的存在,但他却不?敢也舍不?得这样对待燕眠初。每次燕王到来?他虽然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眼神却仍旧抑制不?住地?往对方的身上乱飘,他的眼神就像他的心跳一样,在燕眠初靠近时?根本不?受自己这个主人的掌控。
北境人世代在草原上漂泊,习惯了轻车简装随时?出发?,很多北境人包好帐篷带上兵器就能上马离开,倒也不?用燕眠初给出太?多时?间让他们做临行前的准备工作?。
离去?前的那一日,燕眠初辗转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和小余告个别。
他推开大门走入院中,地?面覆着的积雪在他的靴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磨人声?响,听起来?只觉得尖锐刺耳,扰的人更?加心烦意?乱。
小余果然没睡,披了张厚厚的毯子坐在床上盯着一本书发?呆。
他认的字仍旧不?多,看起书也磕磕绊绊连蒙带猜的。那一页上满打满算不?过几百个字,燕眠初站在门口只是随意?一扫就将所有字都收入眼底,小余却硬是盯着那一页书看了许久。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小余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
燕眠初轻叹一声?,扬手将那本书从?他的手中抽了出去?。
小余的视线便顺着书在空中划出的弧度上扬,最后越过那本书落在燕眠初的脸上。
“这么晚还不?睡,小心长不?高。”燕眠初笑?道?。
作?为一个大雍人小余的身高其实也还可以,要不?是常年营养不?良还能长的更?高,不?过处在全员巨人的北境就有些不?够看了,像那尔图那家伙很容易被联想到一头直立起身子用两条腿走路的黑熊、又像是一座全部由石头堆积出的小山。
那尔勒苏单方面和小余这么亲近也有身高因素在。
小余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神情中隐约带着些不?满:“我还可以再长一长。”
“哟,肯理我了?”燕眠初随手将书翻了两页,又将书籍合拢朝身后一抛。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书籍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稳稳落在靠窗一侧的小桌之上、落在小余茶杯的不?远处。
小余被他说的耳朵一红,又要转过头去?不?想看他。
但他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了半天,最后也没能付诸于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