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聿低低地“嗯”了一声,嘴角似乎还带了点笑。他将手搭在潘尹川的肩上,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辞。
没一会儿有电话打来找怀聿,他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将潘尹川的领子扣得紧了一点,这样能完完整整遮挡住他脖子上的项圈式缓冲器。
潘尹川心想他还是更喜欢以前那种,现在这种怪怪的。
“潘小先生是哪里人啊?”简言留下来和潘尹川聊起了天。
“九河人。”
“噢,九河市,那里的特产很出名。”
潘尹川想了下,愣是没想出来自己家乡有什么特产。
他的家乡实在太普通了。
普通到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个地方。
简言是个不怕尴尬的人,潘尹川接不下去的话他也能继续往下说。
因为不能释放信息素,潘尹川和他待在一起倒也的确是很舒服。两个人很快就聊熟了。
之后几天里,潘尹川把怀聿让人带来的枪几乎玩了个遍,怀聿也把他玩了个遍。
简言坐在对面给他煮茶,说:“这个益气补血,你的唇色太淡了。”
潘尹川摸了摸自己的唇,没说话。
都是那天在装甲车里没有缓冲器,干得他气血翻涌,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简言将倒好的茶杯推到潘尹川面前,潘尹川马上伸手去端,袖口自然往后缩了缩,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清晰地留着一点红痕。
简言一愣,问:“在哪里磕的?”
潘尹川有点尴尬,一边喝水,一边应声:“唔。”
简言突然抓起了他的手腕,盯着仔细辨认起来,问:“要不要拿点药给你擦擦?”
佣人闻声也不等潘尹川发话,扭头就去拿了药来。
简言弹飞盖子,挖了药膏按在潘尹川的手腕上。
这样有点怪。
但两个人都是Beta,潘尹川自己是个直男,觉得简言看起来也挺直的……
“你喝你的茶,我帮你擦药。”简言笑笑说,“反正生活助理嘛,干的不就是这些小事?”
说是磕出来的痕迹,其实是怀聿攥出来的。
简言涂药涂着涂着,那指印反而渐渐变清晰了。
潘尹川看得脚趾抓地,收了下手,竟然没能收回来。他连忙说:“好了吧?”
“干什么呢?”张助理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微带一点儿阴沉。
“张哥。”简言叫了声。
张助理哼笑一声:“攥人手干嘛呢?”
简言回答得很坦荡,说:“我给潘小先生擦药。”
张助理递了个文件给他:“送去给先生。”
简言这才撒手抱着文件过去了。
简言一走,张助理拉开椅子,在简言刚才的位置上坐下,问:“先生弄出来的?”
潘尹川干巴巴地应声:“啊。”
“下次让医生……”张助理的话音顿了顿,想起来别墅里住着的家庭医生也很年轻,三十岁上下,套个白大褂也挺人模狗样的。
张助理有点语塞,忍不住盯着潘尹川看了看:“怎么一个个的都……”
潘尹川:?
改明儿给他换个八十岁的老Beta大夫 。
张助理心想。
这头简言拿着文件往楼上走。
怀聿刚接完一通电话,室内只开了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里隐约勾勒出Alpha高大挺拔的身躯。
简言的脚步声瞒不过他的耳朵,Alpha头也不回,问:“茶喝完了?”
简言轻轻应了声:“嗯。”
“还疼吗?”怀聿漫不经心地问,同时反手去抓他。
就在快要抓上去的时候,怀聿顿住了,转过身,眉眼冰冷。
眼前的人和潘尹川身量相似,穿着如出一辙的白衬衣、黑长裤。灯光柔和他的五官,不戴眼镜的面庞也真有一分神似潘尹川。
乍然一看,是容易弄错。
“简言。”怀聿吐出他的名字。
“是,先生,是我。我替张助理来给您送份文件。”
“出去,敲了门再重新进来。”
“是。”简言的肩膀抖了抖,像是有点害怕。
然后他走出去,敲门,再重新进来,并且这次抬手打开了墙上的灯。
灯光盈满整个房间,简言一下就显得和潘尹川不太一样了。潘尹川身上的青涩气太浓了。就像是一些经典校园爱情电影里的初恋男主角。
简言哆哆嗦嗦地递上文件,问:“先生身上的信息素能温柔一些吗?”
怀聿接过文件,斜睨着他,目光漠然:“没戴缓冲器?”
简言哆哆嗦嗦地挤出个笑容:“戴了,但我的工资只够我买一个三万块的缓冲器,在您面前,有点不够用。”
潘尹川身上戴的缓冲器,撑不了几天就得蹂躏稀碎。为了避免再出现他口鼻一块儿出血的情况,现在别墅里多了好几个备用的。
就在不远处的抽屉里。
还是简言亲手采购来再放进去的。
半晌,怀聿合上文件,说:“买个新的吧,走公账。”
简言心下失望,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好,谢谢先生。”
他顿了下,接着出声:“先生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下去……”
怀聿打断了他:“刚才我问的话,你知道是在问谁吗?”
“是……是在问潘小先生吗?”
“看来你心知肚明。”怀聿顿了下,问:“为什么接话?”
“对不起先生,我以为先生在问我。”
“你是你们那一届的第一名,智商就这么低吗?”怀聿的口吻显得有点不留情。
简言哽住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坦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对不起先生,是我故意替潘小先生回答了,我以为先生会将我当成他。我只是……只是对先生心怀孺慕。我想从军校里走出来的每一个Beta,应该都怀有和我一样的心情吧。”
“还不算太蠢。”怀聿冷淡地评价他。
简言被选过来是因为他排第一,这会儿不坦白,就等于默认自己是个蠢货。那就得被送回去了。
所有进军校的Beta,都是承蒙怀先生的恩惠,被怀先生退回去的人会是什么下场,那简直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事。
“在我这里,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很清楚。你如果想在我手底下工作,就不要期望更多不属于你的位置。你如果想献身,今天就去张行那里离职。”
“你想清楚怎么选了吗?”怀聿语气冷硬,没有一丝温和。
简言说:“我选工作。”
“工作才能长久,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下去吧,别再做多余的事。”
“……是。”
简言转身往楼下走,临走的时候,他瞥见怀聿缓缓起身,打开窗帘走到露台上。
从那个角度,一低头就能将后花园里坐着喝茶的人收入眼底。
简言敛起目光,把心思藏得更深。
等回到潘尹川身边的时候,简言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还笑着说:“刚才先生还问呢,问潘小先生还疼吗?”
众目睽睽之下的潘尹川:“……”“好了。”他艰难地说。
张助理笑笑说:“行,那我也去见先生了。”
张助理上楼,先去翻了翻那个被随手放置在桌上的文件,然后才走到露台,落后怀聿半步,压低声音说:“先生,文件简言没动过,看起来这人没什么问题。毕竟是军校出来的,受您资助。”
怀聿语气冷淡:“只是有点不该有的妄想。”
“啊?”张助理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又一个暗恋您的?哦不,明恋。”
怀聿的确是Alpha里的佼佼者,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只不过从前大多是Omega暗恋他,Alpha崇拜过了头也就变成了喜欢。
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原来怀先生喜欢Beta啊,那些Beta不也就跟着动了心思吗?
但问题是……
张助理想到刚才撞破的那一幕,简言抓着人潘尹川的手不放,揉来搓去算怎么回事儿啊?
不得又变成另一个修岺吧?
“盯着他,办事如果有疏漏就送走。”怀聿再度开口。
“是。”张助理应声。他知道先生非常看重能力,没能力都得滚。
那天的事好像真就只是一个插曲,之后简言没再往怀聿跟前献媚。
而怀聿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潘尹川的屁股获得了短暂的消停。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简言到别墅里来给潘尹川收拾行李。
潘尹川坐在床边问:“这是干什么去?”
简言:“先生说要带你出门度个假。”
潘尹川一头雾水,啊?还有这待遇?合同里也没写啊!
不过潘尹川也确实在别墅里憋坏了。
不能和外界联系,没有怀先生的允许又不能出门……圈养也不过如是了。
“带这些东西够吗?”简言转头问,“您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潘尹川对这些很随性,扫一眼点点头说:“够了,辛苦你了。”
简言将行李箱合上,拉上拉链,却没有立即起身。
他就着姿势转了个身,按住了潘尹川的足面,问:“怎么不穿袜子?”
潘尹川连忙缩了缩脚说:“最近天气好,这样踩地毯比较舒服。”
简言老喜欢……嗯,摸他。
这样形容有点怪。
因为大部分时候,简言其实是在关心他。比如说他身上多出了什么痕迹,简言比他自己还关心。然后就会殷切地帮他擦药。
潘尹川忍不住有点怀疑,……简言难道喜欢他?
但不应该。
简言很聪明,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啊。他还旁敲侧击地问过简言有女朋友吗,简言说工作太忙,现在不适合交。
那说明什么?说明简言是个直男啊!
除了总喜欢“摸”他之外,简言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比张助理更舍得下身段,什么微末的事都愿意替潘尹川做。
搞得潘尹川只能把那些惊疑全部咽回去。
“还是穿上吧,等下就该出门了。”简言声音又响起。
潘尹川低头一看,人已经跪在他面前,帮他穿袜子了。
潘尹川马上说:“我自己来。”
简言还是那个说辞:“生活助理嘛,就干这个的。潘小先生不能让我失业啊。”
潘尹川只好停住动作,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山猪吃不来细糠,打小没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滋味,所以才会觉得简言不对劲。
就停顿这么一会儿,简言抓住了他的足腕。
他一只手穿袜子,一只手就在足腕处摸来摸去。
潘尹川:。
不行,真的很奇怪啊。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近了。
怀聿走进门,问:“好了吗?”
恰好这时候潘尹川的袜子也穿好了,简言立刻站了起来,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怀先生。”
潘尹川马上问:“我们去哪里?”
“中心城。”
潘尹川微微瞪大了眼。
中心城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大约在一百多年前,国家组织被取缔,各国高层聚集在一处,建立起中心城,由中心城统领全球事务。
最特别的还是,这里只允许持有中心城居民卡的人进入。
像潘尹川这样的出身,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下辈子也没机会进中心城。
但现在,是二般情况了。
怀聿要带他去。
“中心城……也能度假吗?”潘尹川疑惑地问。
怀聿点头,又说:“你不想当面感谢一下严雪吗?”
啊对,严雪少校去平了九河市附近的乱。他是应该感谢感谢他。何况在监狱里的时候,还借过人家的名头。
潘尹川顿时眉眼都缀上了光辉,问:“在中心城就能见到严少校吗?”
怀聿扫了他一眼:“很喜欢严雪?”
“大部分人都会很喜欢他吧。”潘尹川说到这里,顿时改口,“不,不是喜欢,是崇拜。严少校年纪轻,本领强,性格也好……”
潘尹川说着说着,觉得好像还是不太对。
于是他干脆闭嘴了。
怀聿倒也没说什么,让保镖带上行李,一行人就奔赴了机场。
这次坐的是私人飞机,走的也是怀聿自己的私人航线,一直飞到中心城。
路上潘尹川才想起来问:“修良是不是已经抓到了?”不然不会出门。
怀聿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说:“嗯,已经处置了。”
潘尹川顿时放了心。不然他还怕修良记他一份仇呢。
潘尹川靠着放平的座椅,没一会儿就放松地睡着了。
简言立刻起身给他盖毯子。
怀聿转头看过去,简言背对着他。
在看不见的地方,简言摸了下潘尹川的脖颈和下巴。
张助理坐在另一个方向,他一扭头,刚刚好看个清清楚楚。
张助理:“……”
这一刻的心情用被雷劈了来形容也不为过。
“简言。”张助理叫了他一声。
简言立刻走过去:“张哥,有什么事吗?”
张助理的脸一下变得冰冷阴沉。
他有点怀疑这个世界。
自从上次怀先生提了一句之后,张助理回去特地又重新调查了简言在学校的表现。
这人的确算是怀先生的狂热拥趸。
他对怀先生推行的一切政策、项目顶礼膜拜。
虽然先生不喜欢你。
那你也不能去搞人小潘啊!
飞机航程一共四个半小时。
潘尹川在空姐的提示声中醒来,飞机将要落地了。他扭头环视一圈儿,发现张助理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简言低头在看什么,怀先生在翻看一个文件……只有他睡得很香。
飞机直接降落在了中心城内,下飞机的时候,已经能看见下面站了不少人……他们是来接机的。
为首的人快步走上来,想和怀聿来个拥抱,但想到他的禁忌又生生忍住了。
“等你很久了,见一面不容易啊。”那人高兴地说。
潘尹川惊鸿一瞥,顿时心跳如擂鼓。
这个人,经常在电视机上出现!
他是中心城的总协理!权势极大!
“司机保镖先送你去住宅,先生得去吃个便饭。”张助理回头对潘尹川说。
潘尹川点点头,收敛目光,乖乖由简言陪着另外上了一辆车。
这辆车的车窗明显厚了很多,还贴了防窥膜。
潘尹川刚一坐进去,简言就递了瓶水给他。
他低头一看……“你手怎么了?”
简言整只右手都是血。
简言连忙歉意地笑笑,说:“指甲盖不小心掀翻了几个,想用左手给你递水,结果忘了。”
指甲盖掀翻?这也能掀翻?
潘尹川脑子里已经突突地跳着疼了。
“有药箱吗?”潘尹川问司机。
一旁的保镖马上取了个出来。
“你自己能擦……呃,算了,要不我帮你?”潘尹川想想,简言没少给他擦药,虽然擦得有点怪里怪气。
“麻烦您了。”简言没拒绝。
潘尹川这会儿倒有了个主意。
他想让简言和他感同身受一下,早点明白过分的热情其实会让人不适应。
于是他学着简言,先抓着了这人的手腕。
呃,他是怎么摸的来着?
这个潘尹川有点学不来,遂放弃。
潘尹川就拿浸了碘伏的棉球,反反复复地擦过简言丢了一块指甲盖的指尖。
钻心的疼。
简言忍不住战栗起来。
一瞬间都怀疑潘尹川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扫视过去,潘尹川的眉眼又透着分外的澄澈和安宁。
终于,潘尹川注意到他的战栗了。
“疼啊?”
“嗯……还、还好。”简言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毫无说服力。
潘尹川尴尬地缩回手:“那、那……这怎么止疼?”
他低头凑近点儿:“给你吹吹?”
温热的风卷过简言的指尖,简言面色古怪一瞬,却战栗得更加明显了。
潘尹川:“……”
算了,放弃了。
“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中心城哪里有医院?”潘尹川后一句话是问司机。
简言闭了闭眼,说:“不用了,先生让我们送您先回宅子,先生的命令不能更改。”
“好吧。”潘尹川这会儿觉得简言这份工打得也挺不容易的。
怀聿在中心城是有住宅的。
不过与其说是住宅,不如叫森林里的城堡。
车一路蜿蜒而上,驶进城堡。
城堡里的人也早早等着迎接了。他们大概都知道了潘尹川是谁,所以见到之后没有一点惊异,直接将人往楼上带。
“这就是您在这里的房间。”
潘尹川麻木地点点头,心想这卧室比他家还大。
佣人们很快退下去准备晚餐,简言转身往里走:“我给您放热水洗个澡,也能解解乏。”
潘尹川有点脑仁疼:“等一下,你的手不再处理处理?”
血呼哧啦的,他再多看两眼牙都要疼了。
简言顿住脚步:“我能抱下您吗?”
潘尹川:“……啊?”
潘尹川实在忍不住了:“简助理,你……是直男吗?”
简言:“不是。”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爱慕怀先生。”
潘尹川顿时舒了口气:“那太好了!”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简言喜欢他呢。
简言:“……”
潘尹川坦坦荡荡地张开手臂:“来,抱吧。”他顿了下,才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抱我?Beta身上没有信息素,无法像Alpha安抚Omega那样。”
简言艰难地动了动唇:“你身上……”
潘尹川不可置信地接声:“有怀先生的气息?”
简言:“……嗯。”
潘尹川歪头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怀先生?”
修岺不一样,他是个Alpha,而怀先生刚好最讨厌Alpha的触碰。
简言却是个Beta啊。
简言嘴角抽动了下,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滑稽的对话。
他看着潘尹川无比坦然放松的神色,好像真没拿他仰慕怀先生当回事。
“怀先生告诉我,工作和私生活应该分开。我如果想做怀先生的情人,就要放弃现在的工作。”
“你选了工作?”潘尹川再度接声。
简言:“……”
他总觉得现在给潘尹川一盘瓜子,他能当场磕起来。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你不要难过。”潘尹川还安慰了他一句。
简言垂首苦笑一下:“嗯,我做了正确的选择。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潘尹川心想那就好沟通了,于是马上和他说:“你以后别摸我了。”摸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简言掩去眼底的冷意:“你会向先生告状?”
潘尹川:“不是告不告状的问题,是上次动手动脚那个,已经爆炸了。”
简言:“…………”
潘尹川:“真的。”
修岺现在说不定还沉尸湖底呢。
“我去洗澡,你慢慢上药。”潘尹川起身往浴室走。
简言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潘尹川这个人毫不设防。
他连门都没有反锁。
简言轻轻一压把手,做过特别静音处理后的门就这样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他看着潘尹川利落地脱了衣服,露出身上的痕迹,然后拧开花洒。氤氲的热气很快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身躯。
怀先生喜欢这样的吗?
简言的嫉妒凝成实质,然后又慢慢变了味。
他低低地喘了口气,退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没一会儿,佣人把晚餐送来了,简言接过来,又恢复了那个温和干练的模样。
“我来布菜就好了,潘先生只适应我。”简言笑笑说。
佣人点点头,依次放下食物,这才推着餐车出去。
随着门合上,简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用力攥了下,就又流血了。
指甲盖是张助理拔的。
“你是我从那么多人里选的,聪明点,别做让我困扰的事。”张助理当时皱着眉,还嘀咕了一句,“小潘是什么人形诱捕器吗?”
简言忍不住又攥紧了手指。
手指疼得他脑袋里涌起一阵阵眩晕。
但那种极端的疼痛又很让人上瘾。
他忍不住往前伸了伸手,血“啪嗒”一下掉进了食物里。
“咔哒”一声,潘尹川裹着浴袍出来了。
简言僵硬地蜷起手,但胸腔却变得鼓噪起来,涌起一种怪异的兴奋。
作者有话说:
洁身自好的金主,和他那到处乱撩的直男情人【bushi
简言这才起身离开。
潘尹川有点儿累,也没怎么吃。没一会儿就让佣人来收拾了餐具,他自己抱着毯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简言坐在楼下,手已经包扎好,听见佣人下楼的声音,他出声说:“等等。”
“简助理,有什么事吗?”佣人客客气气地问。
“没什么,我看看潘小先生这两天胃口怎么样。”简言说着,目光一扫而过。
很可惜。
掺了他血的那道菜,潘尹川一口也没动。
潘尹川这个人,身上带着Beta常见的随遇而安,他心胸阔朗,脾气宽和,从骨子里到皮囊外都是一股干净的劲儿。
这样的人,你和他待在一起,会不自觉地放松。
但很快,你就会发现,他的阔朗与宽和,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把你看在眼中。
你的嫉妒、不甘、痛苦,对他来说,是那么不值一提。
慢慢的,你会变得躁郁、冲动、不安,想要将他的平和撕碎,把干净变得肮脏……
简言的念头戛然而止,他抬手按了按下额头,说:“明天弄点冰草吧,潘小先生喜欢。”
佣人点点头,推着餐车走远。
怀聿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扫了一眼潘尹川紧合的卧室门,难得大发慈悲,没有把Beta从被窝里抓出来。
而张助理扭头去找了简言。
简言一个人坐在属于他的房间里,借着台灯慢慢处理手伤。
没缠着潘尹川就好。
张助理吐了酒气,心想自己最近活得仿佛一个大内总管,还得管抓奸。
潘尹川好好睡了一晚,这才感觉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肾恢复了一点元气。
他走下楼,怀聿正在用早餐,简言在旁边布菜、倒水。
“吃饭,吃完带你去见严雪。”怀聿头也不抬地说。
潘尹川应了声:“好。”
坐下刚拿起筷子就流鼻血了。
怀聿眉头一皱,抬手拨开他的领口,按在他的颈侧:“戴了缓冲器怎么还流血?缓冲器失效了?”
潘尹川仰了仰头,拿纸巾堵住血:“不适应天气,太干。”
怀聿的眉心舒展开,微凉的手指不带一丝温情,但却动作亲昵地摸了下潘尹川的颈侧。
怀聿说:“别仰着头,血会流入气管。脑袋放平,……简言,去拿止血喷雾。”
简言应了声,低头并不多看,自觉去拿喷雾。
潘尹川在怀聿的指导下,慢慢将脑袋正回来。
血一下渗透了纸巾,漫到了唇边。
潘尹川有点尴尬。
他狼狈抬眼,却发现怀聿紧盯着他的面容,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潘尹川:?
潘尹川:???
他一下想起来在装甲车上的时候,他被Alpha的信息素冲击得口鼻一块儿涌血,怀聿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嫌恶。
相反……怀聿施加在他身上的动作变得更加有侵略性了。
潘尹川一瞬间福至心灵,又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时修苓的保镖架着他,血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和面容。
应该是无比狼狈的场面,但Alpha却就这样挑中了他……
——怀聿喜欢看他流血。
潘尹川喉咙一紧,顿时又觉得自己的工作更危险了几分。
简言很快拿着喷雾回来了,怀聿伸手接过,然后起身走到了潘尹川的身侧。
“我看看。”怀聿说着拉开了潘尹川捂鼻子的手。
血把他的唇染了色,鲜艳的色彩勾勒出饱满的弧度,倒是显得更好亲了。
怀聿就这样盯着潘尹川,没有动。
潘尹川保持着这个别扭的,供他打量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
怀聿迟迟没有给他用上止血喷雾,这简直更坐实了潘尹川心头的猜测。
……你们上流社会真的很难懂。
血又流了点出来。
潘尹川手忙脚乱地去捂,却被怀聿按住了手腕。
不过这下怀聿倒是没再欣赏他流血的样子了。怀聿压着他的额头,迫使他重新仰起脸,仿佛索吻一般。
“嗤——”
“嗤——”
接连两声,那是怀聿抵着他的鼻子,按下了喷雾。
止血喷雾见效很快,潘尹川晃了晃脑袋,就这样从怀聿手掌下逃脱。
“好了,不流了。谢谢怀先生。”
怀聿“嗯”了一声,把止血喷雾扔回给简言。
没一会儿,佣人端了水盆来给潘尹川擦脸。
“我自己来吧。”潘尹川赶紧说。
他今年二十一岁,不是一岁。
佣人笑着说:“那还得给您捧一面镜子过来才行,还是我来吧。”
潘尹川一想也是。反正最近也没少被人伺候。他一脸麻木地放松了四肢,任由佣人帮他擦脸。
怀聿就坐在对面看。
佣人的动作很轻柔,毕竟先生就坐在这里,哪敢使大力气擦?
帕子打湿的水是热的,和早晨有点温差,刚一挨上去,潘尹川还本能地战栗了下。
怀聿注意到他的反应,手指一下收紧了。
佣人还在给潘尹川擦脸。
怀聿的眉尾往下压了压,胸中好像有一头巨兽骤然间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突然说:“行了,别擦了,赶紧吃早饭。”
先生发话,别管擦没擦干净,佣人都收了手。
潘尹川就着佣人端来的新水盆洗了手,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地主老财。
“地主老财”飞快地吃完了早餐,杯子里的豆浆都给喝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