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饭量减少,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圆脸变尖了,又比之以前看着更成熟了些。
他也出过几次宫,但都是去看文相,文相自从上次喝过他的血以后,身体强壮了不少,他本想再放点血给文相,想治好他的病,却被时延拦住。
符心也说不太需要,玉州才就此做罢,不过他跟符心学了学怎么样变回原型,他尝试过一次,勉强算成功了,只是变回原型的他,要是没有土的话,很快就会干枯,所以符心让他不要轻易尝试,更不要去时延的面前变。
“可是他都知道我是人参了啊?”玉州有些不理解。
“知道是一回事,你就直愣愣在他面前变又是一回事,他这会儿不害怕,你怎么知道你变了他就不害怕了呢?”说到这里,符心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怎么就敢坦白呢?万一他找人把你抓了拿去入药可怎么好。”
玉州非常自豪,并且对时延有着盲目的信任:“他不会的,我说过我没做过坏事,他就不会抓我的。”
“你以后别说你是我们雾鸣山出去的妖,我们雾鸣山没有你这么傻的妖。”符心觑了他一眼,“缺心眼儿。”
“是啊,谁能有狐狸心眼儿多啊。”玉州反唇相讥,他跟着夫子也算是学了很多东西的,“你还说呢,我以前都听见了,文相根本不是你的恩人,都转世轮回好几代了,你不是想报恩,你就是想赖着文相!”
“你个刚成精的懂什么。”符心的脸红了红,“他是恩人的后人,我报恩又有什么不对。”
“你还不承认,你就是认错了人。”玉州喝了口茶。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文相从相府的花园走过来,相府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的花的种类很多,这会儿都开出了繁盛的花,他从花丛中走过,身上沾上了很多花香,他的唇边有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却没到心里。
“没说什么。”符心把玉州从文相经常躺的躺椅上提起来,让文相躺下,又拿了一张薄毯,盖在他的膝头。
明明在玉州看来酷热难耐,文相的身上却一直带着凉意。
因为玉州说要跟着符心学习,所以玉州在不跟余夫子学习的时候,就会去到相府,文相文采冠绝天下,也能教一教玉州的。
“陛下近来可好?”文川看着玉州,“再过月余就是陛下的生辰了,公子准备好礼物了吗?”
玉州瞪大了眼睛,虽然余夫子没教他别的,但他也勉强明白作为人,有些日子是很重要的,比如生辰。
“我不知道呀。”玉州大惊失色,时延是他的恩人,也是跟他最亲近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准备什么礼物给时延。
符心在一边没心没肺地笑:“以身相许不就好了,还需要别的吗?”
文川轻轻拍了拍符心的腿:“公子还小,说这些干什么?”
符心不以为意,玉州还小?他起码得有一千岁了!
偏玉州不死心:“什么以身相许?”
“就是……”符心话还没说话,就被文川掐住大腿,“别胡说,去房间里把我床头的书拿过来。”
符心哦了一声,乖乖地去取书。
文川见他走远,才说:“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公子如今年岁不大,不用考虑这些。”
玉州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年岁可不小了,他曾在雾鸣山中,度过了千年岁月。
“所以,符心也对您以身相许了吗?”玉州问,“不然他怎么这么懂?”
一向淡然的文相竟然也红了脸:“您别听他胡说,送礼物,个人的心意最重要。”
带着疑惑,玉州回到宫里,因为近来他的食欲不振,小厨房备饭也都精简了一些。
黔南水患告一段落,时延总算能够歇一口气,看玉州不耐热,时延想起往年先皇在位时,到炎热夏日总是会去行宫避暑,他自登基以来,从未在夏日去过行宫,虽然夏日酷热,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看到玉州如此苦夏,时延在考虑今年是否要去行宫避暑了。
玉州咬着筷子,觉得自己想得再多也不如问时延一句:“时延,文相说你的生辰要到了,我应该要送你礼物,你想要什么?”
时延停下自己的思绪,看向玉州,他跟着夫子和文相学得越多,就越来越像人,但还是天真可爱。
“文相让你问的?”时延问他。
“不是,他说该送你生辰礼,我不知道送什么,所以我来问你。”玉州撑着头,天气太热,他又解开了自己脖颈处的衣扣,“只要你说,我都能答应你。”
时延站起身来,目光落到他露出的脖颈,揉了揉他的头发:“朕要的你也未必能给。”
玉州皱着眉:“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时延没再说话,走出了勤政殿。
没有在时延那里得到答案,玉州唉声叹气。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玉州没再往外跑,整日都在勤政殿里待着,就差把冰块抱在怀里,他的饭量小了很多,小厨房每日就变着法儿地给他做些冰饮和小点心,他每日也就勉强混个肚饱。
连续燥热了半月的天气难得地阴了下来,一场大雨之后玉州觉的浑身畅快,跟时延说了一声之后他就带着小枣去了御花园里。
经过一夜大雨,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更繁盛了一些,在最鲜艳的花蕊上还有些色彩斑斓的蝴蝶。
玉州看着被精心养护的植物,想着自己如果变成了原型,应该也能被时延养在这里,玉州伸出手,蝴蝶也并没有惧怕他,反而是飞上了他的指尖。
玉州觉得好玩,便在花园里扑着蝴蝶玩起来,小枣一直守在他的身边,随后还让人拿了笼子过来,让玉州把捉到的蝴蝶都放了起来,等玉州玩累了,他又把笼子都打开,让它们都飞了出去。
“那么费劲才捉到的,怎么就放了?”小枣看着飞远的蝴蝶,有些不解地看着玉州。
“都是生灵,让它们自由自在一些。”玉州笑起来,“小枣,我想喝先前那个酸梅汤。”
小枣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只能小枣帮他去取。
玉州看了会儿蝴蝶,觉得有些累,他找到一颗桃树,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桃花,桃树结的果也已经掉落,昨夜下的雨,今早就已经不见了湿痕,玉州靠在桃树上,浅浅闭上了眼。
时延过来,就看见玉州靠在桃树上睡得很熟,他的身上有重重叠叠的花瓣,有些明明开在很远的地方,但花瓣却落到了玉州的身上。
在花瓣之上,还有很多蝴蝶,也围绕在他的周围,若是玉州没有坦白过,那他看到此情此景会叹一句奇观,但知道实情之后,他觉得理所当然。
玉州在过了繁殖期之后,在夜里睡得还是不是很好,他去看了一些农学方面的书,说是人参喜阴凉,所以他在夜里辗转难眠,人在夜里一旦睡不好,就会想得多做得多,玉州不是凡人,他可能不会想什么,但能做得的事情就很多。
他一向坦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被热醒之后就会缠着时延,一双清澈的眸子十分清晰直白地说自己想要做一点舒服的事情。
看着他的眼睛,时延没有办法拒绝他,只能带着他去够到高峰,汗湿全身之后再在夜里沐浴一番,滚上床之后就能陷入深眠。
他慢慢走近玉州身边,他身上的蝴蝶因为有生人闯来,四散飞去,时延看到玉州的脸,没有了先前养出来的肉,他的下巴尖了一层,眼尾有些上扬。
时延觉得,他不愧是山中精怪,知道怎么长,才能让人更喜欢。
玉州睁开眼睛,已经不知道时延看了他多久,他们本就亲近,玉州揉了揉眼睛之后朝时延伸出了手。
时延弯下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睡得好吗?”
玉州搂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做了个梦,梦到我还在雾鸣山里,靠着老榕树,旁边是大石头,山里的风吹过来,带来了一些山下的气味,耳边是老榕树讲故事的声音。”
时延垂眸看着他,听着他说的话,知道他是怀念雾鸣山了,他又看了一眼玉州的眼睛,又不太希望他那么喜欢雾鸣山,如今玉州的家在这里,而不是雾鸣山那座山头。
他心里不乐意,但嘴上还是说:“有时间的话,朕带你回去看看。”
玉州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好。”
随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什么榕树和石头化形了吗?什么山里是不是好久没有甘霖了?因为时延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就可以无所畏惧地在时延的面前说起雾鸣山。
时延把他放在,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安静一点。”
玉州:……
第18章
转眼就到了最酷热的时间,时延本想带着玉州去行宫避暑,但因为天太热怕有大旱,又因为时延千秋将至,各方来朝,也不是出门的好时机。
好在玉州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整日里就抱着冰块,只有在时延陪着他和他去相府的时候,才会变得有精神一些。
时延近来很忙,忙着接见各方的人,陪他的时间很少,玉州也知道,所以通常都会自己给自己找消遣。
好容易等到时延空闲,说要陪着他一起去相府,虽然每回玉州回来都会说一说文相的情况,但到底没见到人,所以时延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文相递了折子修养,但有大事时延还是会和他通书信,看着他好起来的精神,时延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随后又觉得有些庆幸,幸好玉州化形之后就在他的身边,若是在寻常人的身侧,只怕是早就像他梦里一样被切了剁了拿去炖鸡了,毕竟玉州实在是太傻了,被哄骗一下或者吓唬一下,就能把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
从相府出来已经是傍晚,玉州以为他们要直接回宫,却没想到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他们拐进了京城最繁华的街市。
玉州难掩面上的震惊,虽然已经是傍晚,但吹来的风还是热的,他看向时延:“我们要去哪里?”
帝王的生辰,在民间又叫万寿节,在万寿节这半月,京城的夜里有灯会,热闹非凡,玉州应当是没见过的,今日难得有空闲,就带他来逛逛。
玉州果然表现出了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一路走过来眼睛都快看直了,什么唱戏的,变戏法的,每一个都让玉州驻足不前。
这会儿他也不觉得燥热难耐了,额头上都是汗也只是敷衍地擦了擦,很快又投向下一个他感兴趣的地方。
侍卫长已经习惯了玉州的速度,在在停留的时候,侍卫长就会给出一些赏钱,时延只是护着玉州,避免有人碰到他。
走到灯谜处,玉州又走不动道了,他近来跟着余夫子已经到了学字的阶段,千字文已经学了不少,所以在看到灯谜的时候就撸了撸袖子,他指着一盏兔子灯,看向时延:“你喜欢那盏灯吗?我帮你赢回来。”
时延点了点头,问了店家,要那盏灯的话,需要付十文钱,并且答对十个字谜,玉州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才学,根本就不是难事,毕竟夫子成日都在夸他,说他聪明,一点就透,若是假以时日,定能考上状元。
未来的状元这会儿干劲满满。
直到店家递来了第一个字谜。
雨落横山上。
玉州面上讪讪的,这五个字里他有两个不认识。
店家见玉州没动作,挠了挠头,又换了另一个字谜。
“入门无犬吠。”
玉州面上迷茫,看着时延。
“半耕半读。”店家心想,这总不能猜不出来吧?就差把答案告诉你了哎。
玉州汗流浃背。
店家无奈,拿出最后一个:“小公子,这个已经是最简单的了,您要是再答不出来,这钱我也是不会退的啊。”
玉州捏了捏手指:“我一定能答出来!”
“一口咬断牛尾巴。”
玉州撇嘴,店家撒谎!明明这最后一个是最难的!还有,牛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咬断牛尾巴,要是雾鸣山的牛,定要给他两蹄子的。
时延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等着玉州的兔子灯,怕是还需要些时间。
时延把之前店家拿出的灯谜答案都说了出来,最后玉州还是如愿地拿到了那盏兔子灯。
玉州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他要给时延赢兔子灯的,怎么变成了时延送给他呢?
又想了想时延给出的那些答案,有些他都不能理解是为什么,于是时延又挨着给他讲了一遍,他还是一知半解。
时延只好叹了口气。
他们一路拿着兔子灯,在玉州以为要回去的时候,时延又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河上,波光粼粼的河上有着好几艘画舫,时延包下了其中一艘。
河面并不宽敞,因此画舫并不能行驶,只是安静地待在河面上,玉州是第一次坐船,还有些不太适应,在踏上去的时候,觉得水波荡漾,连带着他的腿都有些软,还是时延适时揽住他的腰,才没有让他摔下去。
玉州撑着时延的胳膊,渐渐适应了在画舫上的随波逐流,画舫上伺候的并不是宫里的人,包画舫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暴露身份,桌上的点心并不算精致,玉州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什么胃口,倒是一旁的酒壶吸引了他的视线。
另外几艘画舫上也都有客,玉州还能听见从另一艘画舫上传来的乐声,如诉如泣,听得玉州连点心都忘了吃。
“是琵琶曲。”
玉州挠头,雾鸣山上有棵野枇杷树,这个琵琶曲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看时延的样子,想来这琵琶曲也没什么重要的。
夜风吹来,吹散了白日的燥热,玉州觉得自己的心口疏阔了不少,他看向时延,时延此刻也很放松。
近来京城的风声很紧,几位曾经夺位的亲王此刻都回京了,整个京城都暗流涌动,难得他还有时间出宫逛一逛,陪着玉州泛舟河上。
一曲琵琶停下,玉州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看向时延,时延却摇了摇头:“过会儿就回去了。”
玉州很听话,只是把目光落到了他的酒杯上,他刚刚就闻到了,是花香味。
时延没有重新给他斟酒,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他的面前:“酒不烈,可以尝尝。”
玉州本来就很好奇酒的味道,也没多做考虑,一口酒下了肚。
初尝是满口辛辣,玉州被辣得直吐舌头,回味却是无尽的花香,甘甜又清冽。
“好辣啊。”玉州抓起他先前没吃的点心整个塞进嘴里,“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喝酒。”
“你还小,不会喝酒很正常。”
看时间不早,时延准备带着玉州回宫,在他们走下画舫的时候,时延的身旁出现了一道黑影,此时玉州已经有些醉态,他揉了揉眼睛,那道黑影便很快离去了。
他们走下画舫,踏上岸边的时候玉州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整个人晃了晃:“时延,为什么地还在晃啊。”
时延垂眸看他红扑扑的脸,大概不是地在晃,是玉州喝醉了。
时延啧了一声,酒杯里就只剩了最后一口酒,这一口竟然也能让他醉。
在回程的马车上,玉州原本歪在时延的身上,他却突然坐起身来,很严肃地看向时延。
“怎么了?”时延揽着他闭目养神,在他坐起来的时候时延才看向他。
“时延,我要变回人参了。”
时延的睡意瞬间清醒,他伸手撑住玉州的背,难得有些焦急:“我该怎么做?”
“把我埋进土里,我能吃土长大。”玉州表现得很平常,“记得要给我浇水。”
见时延严肃点头,他才放下心来。
玉州顺势一倒,倒进时延的怀里:“我现在变回人参了,快把我埋进土里。”
时延:……
原来是在撒酒疯。
时延松了口气,要是玉州真变回了人参,他也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还是得在玉州清醒的时候,问一下他该怎么养他。
玉州喝醉了实在有些闹腾,整个勤政殿在这晚都灯火通明的,还是最后时延强硬地把他按在榻上,勤政殿的宫人才得以休息。
雾鸣山中,在最后一缕残阳落山之后,山上突然开始狂风大作。
榕树的枝丫被吹得乱晃,他上次这么大的风,是有人历劫:“老石!山上又有人要历劫了!”
石头不能体会风有多大,它只觉得自己的本体像是有无数道力量在撕扯,他沉闷着声音说:“老树,应该是我要历劫了。”
老榕树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最早开灵智的,但到现在都还没能历劫化形:“老石,你赶紧凝神静气!”
在狂风之后就是滚滚雷云,但这次的雷云要比上次玉州的雷云威力小一些,破空而来的雷正正地劈到石头的身上,老榕树听到了一声闷哼。
他本想调笑说石头能感觉到疼吗,但令他震惊的是雷云劈完石头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在原地又凝结起了新的雷云。
老榕树:“怎么回事啊!”
他话音刚落,惊雷直劈他的身上。
老榕树:!!!
等到雷云劈完,一树一石都化成了人形,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曾经想象过自己化成人形的样子,所以真当化形之后,他们也都按照了自己想象的样子幻化成了人形。
石头一张方脸,整个人的长相就像是他的本体一样,沉稳坚毅,而榕树也符合他一向给人的印象,有着长长的胡须,仙风道骨。
他们两人比玉州这个学艺不精的精怪要沉稳些,在幻化人形的瞬间就变出了衣裳蔽体。
两人相视一笑,倒也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还记得人间的规矩,弯下身去挖出了当时玉州留在这里的银子,他们也得去人世间走一遭,去看看小人参,再去看看小狐狸,也体验一番人间乐趣。
第19章
时延的千秋寿宴由礼部操办,时延没有过多插手,他本就不太乐于这些形式的东西,礼部在征求了他的意见之后,请来了肃亲王总揽大局。
肃亲王是京中闲人,他是太祖最不受宠的皇子,早早地封了王,在京中做他的富贵闲人,说来肃亲王也是京中人的谈资,他虽贵为王爷,娶的却是小吏之女,并且夫妇和睦,家中并无妻妾,可惜王爷命中无子,王妃生了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姑娘。
见他实在没什么争夺皇位的实力,先帝对他也算是和睦,到时延这里,他念着肃亲王在他微末之时对他的关怀,也算是十分优待他,很多关于宗亲的事情,都是交由肃亲王处理。
他知道时延不爱这些仪式性的东西,所有肃亲王能做主的事情他都做了主了,只一件事,需要时延的示下,那就是千秋宴当天,玉州的座位。
“皇叔请坐,不必拘礼。”
肃亲王笑呵呵地在时延的对面坐下:“近来暑热,陛下一切可好?”
时延点了点头,他早已适应京中炎热,幼年时更是从没享受过冰敬,也能耐得住燥热,只是他的人参娇气,随着天更热,玉州是课也不去上了,整日都窝在勤政殿里,一动也不动,甚至还动了要变回人参去土里埋着等到夏天过了再出来这种心思。
知晓了玉州的秘密,玉州很轻松,而时延需要步步警惕。
“朕一切都好,劳皇叔操心。”
行中给两人斟了凉茶,这是太医开的方子,玉州苦夏得厉害,可能是因为他身上人参的药性,夜里燥得不行,总是缠着时延要舒服的事情,时延不得已,让太医开了凉茶。
“陛下千秋之礼就在不久之后,其余一应礼节都已经按部就班,只有一事,臣需得来问问。”
时延点了点头,肃亲王已经帮他省了很多事了,他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辈:“何事?”
“关于千秋宴的座次,玉州公子的位置,要安排在何处?”
时延的手动了动,他看向肃亲王,好一会儿才说:“在朕的身边安置便可。”
肃亲王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笑呵呵地点头:“遵旨。”
随后时延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他单独跟肃亲王说了几句话。
肃亲王听完之后面色变化得很快,起初是不可置信,后来又挠头,到最后无可奈何地叹气,最后点了点头:“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没一会儿,肃亲王便向时延告辞,时延起身欲送他,他赶紧摆手:“陛下不必相送。”时延说的话他还要再去消化一下,从长计议。
除去这件让他苦恼的事情,他近来也是有喜事的,这会儿面色倒是带了点喜色,也有心跟时延说两句:“明梓昨夜发动,想来今日已经生产……”
时明梓,是肃亲王的长女,先帝给了个郡主的封号,肃亲王结亲也一向低调,明梓郡主嫁的是朝中清流,是坚定站在时延这方的新贵人家。
时延这才想起,明梓郡主是在他登基那年成亲,夫家在朝中地位不高不低,倒也是个能办实事的人:“行中,带着朕的一点心意,随皇叔走一趟。”
肃亲王笑得嘴都合不拢,一边说着这怎么使得一边健步如飞,生怕错过了自己外孙或者外孙女的出生。
时延被他的喜色感染,难得地面上也带了些笑,回到勤政殿里,看到玉州躺在靠窗的榻上,两个冰盆离他很近,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柄扇子,上面提着心静自然凉五个字,应该是余夫子给他提的。
他的身上穿着的是进贡的轻纱制成的成衣,因为苦夏瘦了一圈的身姿在轻纱的遮盖下若隐若现,听见时延的脚步声玉州也只是抬起眼睫,连说话都敷衍:“回来了。”
“你这些日子越发懒散了。”时延在他身旁坐下,接过他手中的扇子,手腕使力轻轻晃着,带来了一阵阵的凉风。
玉州舒服得哼哼,他咕哝道:“时延,夏天到底什么时候过去啊?”
“再过不久。等宫里的事了了,朕带你去避暑。”
玉州艰难地掰着手指算时间:“等你有空了,夏天就过去了,秋天了,我就会精神起来。”
他从跟余夫子和文相的学习当中知道了时延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是天下之主,是万民的信仰,所以他很忙,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关民生民息。
玉州的脑袋瓜很小,能接受能理解的信息很有限,但他也知道,时延不是他一个人的时延。
“不用啦,但是等你忙完,再带我去坐船吧,我还想听那个曲儿,摇摇晃晃的船晃得很舒服。”
“好。”时延伸出手指抹掉他额间的汗,“怎么这么能出汗?”
玉州嗯了一声,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时延想起他在夜里汗涔涔的样子,喉结滚了滚,从他身边离开,又想起今天收到的信儿,重新走回玉州的身边:“近日暑热,文相……”
玉州立刻坐起身:“文相怎么了!”
时延的牙根痒了痒:“太医说一是因为暑热,二是因为心火,文相近来身体状况有些不太好了。”
玉州有些纳闷:“什么心火?有谁气他了吗?”
他还记得太医说的话文相需得静养,尤其不能大喜大悲,况且有符心在,谁能气到文相啊?
时延却说:“他身边的那个符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
玉州瞪大了眼睛:“啊?”
文相是小狐狸的恩人,他没报完恩,怎么会离开文相身边呢?
“时延,我去看看文相吧?”
时延点了点头,文相的身体确实不能说好,上次玉州的血让他好了一些,但他不能总依赖玉州,太医院开的药无功无过,勉强吊着命而已,他不能随意出宫,只能让人护送玉州去相府。
玉州到相府也已经是轻车熟路,平日里他都是在曲水亭里找到文川的,今日相府的人却把他带到了书房里,文相伏在桌案上,在写着什么。
“文相。”
玉州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写的字:“符心去哪里了?”
文川面上的笑意收了收:“他说他回家去了。”说完之后就是一阵咳嗽,玉州看到他捂嘴的帕子上,有点点血迹。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玉州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有些发凉的手,明明是在酷暑天,站得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来自文川身上的凉意。
文川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好。”
文川很喜欢玉州,他觉得玉州身上那种干净纯粹的气息让人很舒服,玉州和符心不一样,玉州干净不染尘埃,一眼就能看清,但符心,纵然是他天纵奇才,也不能真正看清符心,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不说我,你为陛下的生辰准备了生辰礼了吗?”
玉州点了点头。
他思来想去很久,最后决定把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给时延。
他之前来相府的时候,符心告诉他,他的全身都是宝,尤其是他的心头血,他身上普通的血已经有这么大的药用功效了,若是一滴心头血,对凡人来说,便能百毒不侵,更能延年益寿,寿与天齐。
玉州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时延的身份,知道他虽然身居高位,但身边危机四伏,也理解了为什么他上次偷偷在时延的药里放头发会造成那么大的轰动,余夫子说,皇帝自称寡人,可不就是孤家寡人吗?要是他能喝下自己的心头血,那么凡间的那些毒药,就再也伤不到时延了。
所以他决定,在时延不注意的时候,剖一滴心头血,悄悄地喂给他,不要他发现,就行了。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样才能剖出自己的心头血呢?符心也不在,时延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再不会的话,就要错过了。
“不拘是什么,只要你送,陛下都会很开心的。”
玉州临走之前,说自己肚子饿了去逛了一圈相府的厨房,搜刮了一圈吃的之后,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往文相的药里滴了一滴血,指尖只有很小的一点伤口,等回去了时延也发现不了。
回到宫里,玉州也不再懒散,符心不在,他就自己想办法,如今他已经认识了些字了,能看懂书了,他偶尔也会看一些经书,不认识的字就找时延问,也能勉强读懂,所以他每天跟要上朝的时延一起起床,时延上朝,他就去藏书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第一本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