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打脸的事情还真的出现了……
“师尊……不好了……”
“怎么了？”此时的陆云飘全然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裴……裴凌彦不见了。”
“……”
这样一个等了那么久的日子，那个人竟然不见了？
“胡说八道什么，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凌彦师兄怎么会不见，是不是你们自己没有仔细找人。”
“找了……翻遍整个仙门都没找到，而且……他留下了一封信。”
“什么？”陆云飘从未想过裴凌彦可能会离开自己，而且还会是在这样一个重大的日子。
纵然对陆云飘来说，他现在已经见识过数不清的大风大浪，一时间也还是感觉到那种惊恐害怕甚至于绝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
“信给我。”陆云飘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接过那封信仔细看过去。
“师尊。”
这是写在最开头的。
是他一直以来对他的称谓。
只是看见这两个字，陆云飘当即想到过往的记忆。
尤其是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那段时间他们很惬意，只等着掌门答应的那场道侣仪式，裴凌彦有时候还会自己主动去监督……他们都期待已久的道侣仪式的当天，却变成现在这样。
陆云飘继续看下去，才知道裴凌彦为何要离开，他信中说到他知道陆云飘其实另有所爱，且又明确指出，他知道，那个人不是盛清凝。
看见这段话的时候陆云飘很久没回过神。
再继续看下去他登时发现更多不对的地方……
因为里面还说：
“师尊，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何我说想生生世世在一起时你是那样犹豫迟疑。不过都无妨，有过往的那段回忆便足够了。我将会独自离开，自此将全部心思放在修习上。而师尊你，也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吧……”
看着这段话，陆云飘越发感觉裴凌彦就像是知道什么。
譬如自己真正的身份，譬如自己穿梭在不同面位完成任务，其实都是为了一个人……
一瞬间，陆云飘感觉无法呼吸。
“师尊……”
“告诉掌门，道侣仪式……取消吧。”陆云飘用手扶着脑袋。
他脑海中有一个想法：
他知道你不“爱”他了。
他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了。
陆云飘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他想立刻和裴凌彦面对面，立刻解释给自己听，自己是有爱他的，自己现在也不是为了任务……甚至，自己已经决定将一切都在这个世界结束了。
“师尊，你别太难受……凌彦师弟要么是有什么原因，要么这其实根本就是一场误会。”
“他真的走了。”陆云飘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他确实真的走了。”
“……”
“这件事，不必告诉团子。”陆云飘捂着心口，“这件事……”
“师尊……道侣仪式取消……这件事你觉得瞒得住吗？”
这样的时刻，裴凌彦却消失了……如果这真的是裴凌彦自己要消失，很难不说他的行为是带着恨的。
可是……他怎么会恨陆云飘？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陆云飘如何如何相爱，他怎么会恨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偏生在这一天给他这样的难堪呢？
“师尊，不要太难过……”
“我不难过，这一切，本就是我的错。”
仔细想想，他觉得当初盛清凝会说出从前，从来，这些话，也是有缘由的。
陆云飘问系统：“你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啊这……”系统沉默，系统疑惑，系统无奈，“我真的……不太知道。”
“那你告诉我，他们按理来说，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对吗？”
“按理来说……是的。”
“他们就像是NPC，他们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可能知道我的目的，不可能知道我可能是因为任务接近。”
——当然，在这一世，从一开始陆云飘就没想过攻略谁。至于后来的一切，只能说是缘分使然。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其实，裴凌彦就像是红云幻境的九王爷。”陆云飘有一个想法。
“明明是NPC，却知道了自己身为NPC的身份。”
“甚至于……盛清凝在当时说出那些话，也是因为他知道什么。”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系统：心虚中……
陆云飘：“其实你也知道什么吧？或者说……你隐瞒了什么？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系统：……持续心虚中。
“其实事情还有蹊跷。如果只是像是九王爷一样知道自己是NPC，其实而不至于说出什么从前，从来，前世……”
难道说……
陆云飘怔怔愣在原地。
难道说，自己每一世攻略的人，其实也是同一个人。同样，每一世被自己“辜负”的那个人也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在这之前……他们没有自我意识？
当然，所有事情都是需要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产生某种化学反应，虽然陆云飘无法接受，只能说或许恰好现在就是时机。
——就好像自己终于在这一世决定结束一切。
“师尊，你别太难受……”
陆云飘摇摇头，他算是终于恢复了精神，只是眼神还有些疲惫和茫然。
一旁的弟子安抚他：“是啊，师尊，外边的事情……掌门说不需要你担心。”
“是我的错。”陆云飘叹了口气。
第一仙门长老和自己徒弟谈了一场师徒恋，这已经够不被世俗容忍，所有人都笑话这幢婚事，连带着笑话第一仙门，掌门也是力排万难给他们安排了这场盛世婚礼。
陆云飘可以理解，裴凌彦离开自己的时候，其实还是有怨气的，这不怪他。
陆云飘说：“我现在就出去，不能让掌门一个人收拾着局面。”
“可是师尊……”大师兄拦住了陆云飘，不忍心说外边的人听到风声，现在一个个都等着嘲笑他。
“我不怕嘲笑。不过……”
“什么？”
“这幢道侣仪式，还是得继续举行下去。”
“啊？？？”
“第一仙门竟然出这种丑事，啧啧。”
“这样的名门还搞什么师徒恋……看来第一仙门也不够如此，正经的仙门忙着修习，师傅和徒弟怎么会在一起？”
“所以这不是遭报应了吗？听说第一仙门的那位陆长老的弟子……在仪式之前就跑了。”
“胡说八道吧？听说仪式正常举行的啊。”
“什么正常举行啊，是搞了个仪式，不过新郎压根就没出现，借口什么修炼过程中重伤了，这借口真是假的没法再假。”
“什么？还有这个事情？”
“一看你就人脉不管……知道的少，要说我师兄可是亲自跟随我们师门的人去了现场。”
“啧啧……”
裴凌彦走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以他的修为，要去任何地方都能很快。
本以为远离自己所在的仙门，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就能求得清闲，没想到还要听别人议论自己和陆云飘的事情……
神兽问他：“你不后悔吗？”
“他完成了他的任务，便该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去下一个世界做任务，他应该去找那个他真正爱的人。我不想妨碍他。”裴凌彦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223章
既然选择了离开，裴凌彦便不打算回头。他不太想听到陆云飘的事情，尤其是当那些人挖苦和嘲讽陆云飘的时候……分明那是自己故意报复陆云飘设的局，可他到底还是爱他，接受不了任何人对陆云飘的不尊重和诋毁。
攥紧手里的长剑，裴凌彦独自一人又匆匆忙忙离开了。后来他总是行踪不定，永远都在去往下一个地方的路上，永远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他害怕被陆云飘找到，更害怕陆云飘真的不来找自己……
——“我想不通你脑子在想什么。”
“这不是你期望的吗？盛清凝。”裴凌彦冷笑一声。
——“我不是盛清凝。”
“哦。可这是你期望的。”
那个人拥有盛清凝的记忆，似乎是盛清凝本人，却又似乎不完全。因为他还存在其他世的记忆……
无论如何，多亏了他，裴凌彦会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这个世界的NPC。
他曾经在心里想，幸亏九王爷只是红云幻境的一个NPC，所以他根本没资格和自己争夺陆云飘。
哪里晓得，原来他自己也是……
不只是他，还有现在存在于他意识中的，似乎是盛清凝又似乎不是的家伙。
——“我确实期待你们分离，因为那是我渴望得到却不曾得到的。可我没想到你真的那么傻……”
“既然他爱的不是我，也不是你……那就让他爱找他真正爱的人。你不是说他几乎已经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只剩下飞升一条吗。”
——“是，以他的能力，大概很快也能完成最后一条，然后离开这个世界，然后……”
“这不好吗？是我主动要离开的，就让他好好奔赴下一个世界好了。你没得到，我也没得到……你何必为我难受什么？”
——那个声音沉默了。因为他会嫉妒，会埋怨，会不甘心。可他也会……共情裴凌彦。
他们本就是一体。
他们的存在，其实都是为了引出一个人。——那个陆云飘真正爱的人。
可事实上……
他们本就是那个人。
——“明明只是小小的灵魂碎片，偏生却有那么清晰的记忆和感情，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怎么会悲哀呢？无论如何，他快能见到他想要见到的人，这不就好了吗？而我……不也做了让他懊恼的事情，狠狠报复了他，让他记住我。”
——“你管那叫报复……好吧，你每一世都是这样，呵呵，可他就喜欢你这幅样子。”
“你又在嫉妒吗？哪怕你明知道，他爱的，是那个完整的人。”
脑海中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盛清凝说得对。
最大的悲哀不是知道自己是世界的NPC，不是知道自己生生世世的命运，而是……
身为区区的灵魂碎片，却有那么强烈的独立的记忆和情感。
“这一世结束以后，他很快就能见到那个他想见的人。而我们本来就会消失。”
——“所以我说你蠢，比以往都还要蠢一些！你以往的时候至少还能陪他一世。”
裴凌彦只是笑笑，没说话。
他继续奔赴着自己一个人的旅行。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自己的悲伤也好，不甘心也好，因为这都比不上陆云飘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很多很多年后……
“裴凌彦，你要躲着我到什么时候？”
“师尊……”裴凌彦满脸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不……你……”
“我可以解释。”
“……师尊，你不必解释什么。”裴凌彦再次见到陆云飘，内心有欣喜有不可置信，同时也充满了麻木和茫然，“我不想耽误师尊你。”
“我喜欢的是你。”
“我知道师尊喜欢的……”裴凌彦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是无法说出那个名字的，但他看向陆云飘的瞬间，他就确定了一件事，无论是自己还是陆云飘，彼此都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他们都知道了一切……
“那是以前。”
“师尊，别开玩笑了，那么多世的执念，怎么会只是以前。其实……”
裴凌彦想说：其实我注定只能留在这个世界。注定只是一片灵魂碎片罢了。
到最后，我还是会成为他。
其实你爱他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独独只是……
裴凌彦又想起盛清凝说的：一个区区灵魂碎片罢了，为何偏偏有单独的意识单独的记忆和感情？
“师尊，你不必太在意我的感受。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裴凌彦微微一笑，继而认真试探起陆云飘的修为，“你……这些年你的修为怎么一点增进都没有。”
“裴凌彦，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陆云飘冷冷看着裴凌彦，“我将会和你一直……在一起。你听懂了吗？”
裴凌彦楞了一下。他的理解是，陆云飘大概还是心软，所以想在这一世陪自己走到最后，然后再去完成任务。说白了，自己和他从前的任务目标没有任何区别……
他陪着自己走到终点，不过是在完成一种善后工作罢了。
“不必，师尊，你真的不必如此，因为对我来说……一切已经足够了，对我来说，就到这里就可以了。”裴凌彦绽放出一个微笑，“我会永远记得……记得我们最愉快的时光，那个时候，你说你叫狗子，我给你取名是卿卿……”
“可我现在也想和你在一起，只想和你在一起。”
那之后，裴凌彦和陆云飘又开启了一系列他逃他追。
——“看来他真心想和你过了一生呢，你心里不也是想的吗？换了是我我肯定会答应……管他心里想的其实是谁。你曾经不也这么想吗？”
“是啊，可我现在不想这样。我要的不是他的善后工作，我不需要他对我心软。我想要的……”
——“你别那么可笑好吗？他要的是谁，我们都知道。更何况……往好了想，那不是挺好的吗。”
“……”
裴凌彦由此更加抗拒陆云飘。他以为陆云飘不会坚持太久，可他好像忘记了在迷宫的时候，陆云飘是那样坚持，那样不顾一切地找他，那时候的时间比现在流逝的还要快。
陆云飘第一次庆幸这是一个修真世界，修士们有着很长的寿命，他和裴凌彦也有很长的时间……
只是，先是十年，二十年，再后来变成一百年……
“裴凌彦，你确定我们还要浪费更多时间？”
“……”
“裴凌彦，我说过，陪你走到最后，是我的决定。”
“师尊……你……”裴凌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陆云飘总是言出必行的，其实他早就不想和陆云飘继续怄下去了。
只不过他又总会想着：
真的要贪恋这些虚假的东西吗？
明知道他只是为了完成善后工作，明知道等这个世界一结束，他就会忘记自己，就像是忘记他从前的攻略对象。
他们永远不会有永远，永远不会有生生世世。
他只是一个区区的灵魂碎片罢了。
“好。”可裴凌彦也终究是熬不下去了。他终究舍不得看着十年百年就这样从手指间溜走……
他终于重新和陆云飘在一起。
然后他们重新回到了仙门。
团子说：“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还是个人吗？”
“……抱歉。”
“别责怪你阿父了，那已经过去了。”
“爹爹，你不伤心吗？你这些年……”团子很为陆云飘难受，可其实他心里又渴望裴凌彦回来。时至今日他都不清楚裴凌彦当初离开的缘由。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凌彦，我会在你身边。”
“好。”既然终究是贪恋了陆云飘在自己身边的温暖，裴凌彦也没有办法了，哪怕一切都是虚假的，反正自己又不是奢望过这种虚假，他极力拉扯出淡淡一个笑容。
深夜里做梦的时候，嘴里都在说：
“我知道你还是不属于我……”
“可现在的一切，我还是很想要……”
“陆云飘，我很爱你……真的……”
直至不知道过去多少年和月。
似乎真的过了成千上万年。
“我要不行了，最后的时间，你飞升吧。”裴凌彦说。
“我说过，我选择了你。”陆云飘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有时候觉得裴凌彦怪单纯的，他竟然以为自己不飞升就不算没有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无法离开。其实不过是少拿一些积分罢了。他可以选择进入下一个世界，继续做任务的……
“凌彦，我选择了你。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选择了你，我要的是你。”
陆云飘说着，竟然先一步倒在了裴凌彦怀中。
“他疯了吧？”
男人从黑暗中苏醒。
过往世界的记忆，一一浮现。
“他说的选择我……是真的。”
男人皱紧眉头。
继而又摇摇头。
“他那算是选择了我吗？”
“主神大人。”一个声音恭迎已久，“您终于苏醒了。”
“现在，立刻给我找到一个人。”男人眯着眼，属于裴凌彦的记忆让他对某个人又爱又恨。
爱那个人说的竟然是真的，他竟然真的在陪着自己到最后以后选择了不再任务，进而自行毁灭。
恨的是……
属于自己的小狗。竟然遗忘了自己。
“主神大人……在接触绑定以后，他已经进行了销毁，灵魂已经变成碎片……”
“……”男人握紧拳头。
“可是，他很重要吗？”
重要吗？男人想到自己扔掉那只小可怜小狗的画面……
那时候自己其实是舍不得的。
可自己需要为一个那么小的角色难过吗？
自己身为主神，什么人得不到？
“我会找到他的。就像他……为了再见到我那样努力。”
“主人？”
小狗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梦。
“乖。”
男人轻轻摸着少年的脑袋。
“主人……你还在我身边？”
“当然，我从未离开过。”
小狗环顾四周：“末日……”
“末日即将开启，在那之前，我会带着我的宝贝离开。并且，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小狗迟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记得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好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