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公园散步回去之后,司善羿发现陆盐变得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一个话不算少得人突然变得沉闷寡言,很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有委婉的打探过,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陆庭坚,又偷偷咨询了心理专家,得到的回复是孕期阶段的孕激素可能会导致孕妇产生焦虑不安等情绪。
于是他和陆庭坚商议着先放下手头的工作,带陆盐出去玩一圈,或许看看外面的世界能让他放松心情。
陆盐得知两人的旅游计划,反应极其平淡。
事实上陆盐有些六神无主,他自认自己不是拧巴钻牛角尖的人,当初被投诉到这个地方从未感到焦虑烦躁,只是有些生气,继而反思以前的不当行为对投诉者造成的伤害程度。
可现在才发现曾经的豁达不过是因为知道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得到好结果,所以才没有那么多负面的消极的情绪。
而当结果发生变化,内耗是必然的。
太多糟心事没得到解决,加上怀孕的诸多不便,出发去机场的路上陆盐一直提不起劲,就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精气。
陆庭坚和司善羿把行程安排的妥妥帖帖,为了让陆盐玩的更开心放松,还叫上了茅修。
知道去雪城旅游,茅修应的十分爽快。
司善羿订了当地最好的酒店,可以最大限度的俯瞰雪城的夜景和雪景,考虑到茅修还不知道陆盐怀孕的事,订了四个房间。
陆庭坚带了一台专业的摄影设备,备了两个大行李箱,里面装满了陆盐可能会用到的所有物品,还贴心的给茅修准备了酒店的一次性用品。
再高端豪华的酒店也是人来人往住过的,为了安全和健康着想,陆庭坚每次出差都会自备一次性用品。
飞机划破长空,四个小时的行程终于等到落地的瞬间。
行李办了托运,几人去取了行李,坐进提前联系好的车里匆忙赶往酒店。
正值假期,来雪城旅游的人不在少数,街道上随处可见人们举着手机拍照拍视频。
不愧叫“雪城”,屋顶路道上都覆着厚厚的雪,能通行的道路全都是清理过的。
窗外飘着雪花,繁华的街市灯光闪烁,充满了欢声笑语。
一张张笑容掠过,陆盐看着那些因为雪景而快乐放肆大笑的人们,他们和现代世界里的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会因为看到漂亮的景色、吃到好吃的东西、拍到满意的照片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们是被投诉者创造出来的NPC,也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NPC。
现世里,谁又不是NPC呢。
在这瞬间,陆盐突然茅塞顿开了,所以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回到现世需要好好生活,在这里一样需要好好生活,在哪里都需要好好生活。
既然结局缥缈不定,那就顺其自然。
想明白之后,陆盐心情随之放松。
他开始享受这趟旅行,享受着当下的光阴不再纠结未知的未来。
一个人的变化不管多么细小微妙,有心的话也能在一瞬间察觉到。
陆庭坚和司善羿时刻关注着陆盐,很快发现他的状态回到了以前,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陆盐是南方孩子,在现世不是没去北方看过雪,可都比不上此时此刻愉悦。
大概是抛开了一切烦恼的缘故。
在司善羿的安排下,入住雪城的当晚,几人吃了本地有名的美食,逛了当地出名的夜市,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回到酒店。
玩的最开心的莫过于茅修,他是几人中年龄最小的,不论外表还是心智都像个幼稚小孩,比起陆盐三人,他的情绪投入最多,也最享受。
“盐哥,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是什么吗?”回酒店的路上,茅修亲昵的挽着陆盐胳膊,完全没注意两道刀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陆盐抽出胳膊,无情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搞对象呢。”
茅修嬉皮笑脸的卖乖:“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认识了你,要不是你带我改邪归正走上正途,我都不知道会犯下多少过错。”
“能和你做朋友大概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盐哥,真的很感谢你的不计前嫌。”
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人突然正经起来一时间让陆盐有点不适应。
“干嘛,搞得生离死别似的。”他是不太喜欢突然认真的氛围,有些许别扭。
茅修幽怨的噘着嘴,做作的西子捧心状:“盐哥你真是个气氛破坏之王,我都快感动哭了,你居然毫无所动!真真是真心错付了。”
“……”陆盐沉默。
外面终归是冷的,又是夜晚,尽管有在走动,身体也很难热和,直到回了酒店开上暖气才有了温暖的实感。
陆盐洗了个澡,卸下厚重外套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拖着个半大肚子玩了两三个小时,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刚躺下准备休息会儿,门外来了人,敲门声在房间里响起。
“盐哥,吃夜宵不?”茅修那小子。
陆盐开了门让人进屋,正要关的时候,左右两边的房门同时从里打开,两道挺拔身影出现在走廊。
眉心不受控的抽出了几下,陆盐捏着鼻梁揉了揉,真够巧的。
房间里一下子又多了俩人,几人各自占领着位置忙着自己的事,一时之间气氛尴尬。
身体的疲惫让陆盐不太想说话,靠在床头才想起还没回陈玉学的消息,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那会儿在吃饭没留意,回来了才看到。
打完字发送过去后,对方发了一串链接过来。
还未点开,接着进来了两条消息。
——沉溺在痛苦中永远无法解决根源上的问题,我以为实验失败后那些人已经放弃了,是我想错了,也是我低估了人性的阴暗。
——这是一条暗网链接,你点进去只看这一条帖子的内容,不要看别的帖子和视频。
暗网这玩意在现世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没亲眼看过也有所耳闻其内容的血腥暴力程度并非常人能忍受的。
在暗网里的那些人要么奔着猎奇心态,要么是纯反社会人格的变态。
那在这个世界里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陆盐没这个好奇心,他可不想作死的让自己比别人多上一段记忆。
陈玉学发来的这条链接里面是一条人体实验研究的讨论帖子,里面没有任何图片,贴主和回帖人全部都是匿名,帖子盖到68楼戛然而止。
每个人的言辞中都有提到三个关键词:荷尔蒙、特殊体香、发/情/期。
陆盐问陈玉学在哪儿发现的链接,陈玉学回的很快,最近有人发现了他在另外一个软件里的回帖,在那个贴子里联系上了他。
也就是陆盐最初和陈玉学有了联系的那个帖子。
联系陈玉学的是一个十七岁还在读书的高中生,陈玉学不敢随意暴露身份,试探了对方很久才确定这位学生也是人体研究试验的受害者。
唯一不同的是,学生在被绑上手术台之前得了救,虽然做了心理疏导,那段经历还是给学生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最近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学习和生活,于是开始上网查询那些和他有过相同经历的人,试图从中找到慰藉。
在发现陈玉学的回帖之前,最先找到的是暗网帖子。
大概是陈玉学的温柔善良让学生对他产生了依赖,所以将暗网帖子毫无保留的发给了他。
陆盐整理了帖子里每个人遭受折磨的时间节点,以及经历改造后身体产生的反应,发现有的人不会发.情,有的人发.情症状是头晕反胃又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出现这些症状的人都有被强制性喂过一种白色药丸,无色无味。
贴子里有人担心药丸会通过不正当方式在市场上流通,因为从其中一个回帖人提到的时间来看,这个组织还存在,并没有被一网打尽。
陆盐把这些信息全部发给了陈玉学,正打着字,躺在沙发里结束通话的茅修举起手机一跃而起对屋里几人说道:“我点了水果捞、烧烤还有炸鸡披萨,你们喝啤酒吗?”
陆盐头也没抬说了句“不喝”,司善羿和陆庭坚紧跟着也回了不喝。
茅修撇撇嘴:“那行吧。”
有人打破沉默,陆庭坚正好处理完助理发来的邮件,合上电脑放到桌上,在司善羿防备的注视中坐到陆盐身旁。
“三月,手机看太久对眼睛不好。”
他想抽走手机,但是陆盐还在打字,便等着他打完。
翘着二郎腿的茅修这段时间和陆庭坚他们相处下来发现他除了不太爱笑有些严肃外,人挺好的,也就没以前那么怕他了。
“陆大哥,你怎么还当盐哥小孩一样看管的这么紧啊。”
坐在单人沙发里还在处理工作的司善羿也放下了电脑,起身朝床边走去,坐到了床的另一边:“快一点了,三月,你确实看的有点久了。”
茅修:“?”
一个两个的怎么个事,合着就他最溺爱呗?
陆盐被烦的轻啧:“别吵,我有重要的事。”
两个男人偃旗息鼓。
茅修在心底直竖大拇指,果然,还得是盐哥啊。
不过——陆大哥管教就算了,毕竟人家是家人是兄弟,司善羿这斯有什么资格出于什么身份站在什么立场对盐哥进行说教啊?
外卖送达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多了,以往这个时间点陆盐早已经睡下,要是还没睡也会在陆庭坚的强制要求下躺上床。
今晚是个例外,出来旅游偶尔晚睡一次两次而已。
前段时间陆盐很爱吃酸的食物,这段时间又馋上了辛辣。
茅修点的烤串大部分都比较辣,陆盐吃的正香,啃完一串鸡尖还想再来串土豆时,面前多了只一次性碗,里面是过过水的串。
看着就没食欲。
陆盐抗拒,没有碰陆庭坚特意涮过水的食物:“哥,我想吃辣的。”
“少吃一点。”陆庭坚在食物营养这方面十分坚持。
“我也没吃多少啊,算了不吃了。”平时在家每天吃营养师做的营养餐不能碰零食就算了,出来玩还要受各种约束,陆盐很不爽。
这时司善羿拿起陆盐想拿没碰着的土豆片递给陆盐:“三月想吃就让他多吃点了,心情也很重要。”
明里暗里提醒陆庭坚这趟旅行的目的。
但他在这时候出来当好人,这一举动落在陆庭坚眼中多了些其它意味。
眼神锐利的看向司善羿,眸底隐含着警告。
司善羿却不在意,似笑非笑的回视他一眼,注意力落到陆盐身上。
茅修也在这时出来为陆盐说话:“就是啊陆大哥,出来玩当然是要玩的开心吃的开心嘛,你一会不让盐哥玩手机,一会不让他吃烧烤,这怎么行啊。过过水的烧烤都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这顿夜宵陆庭坚没吃多少,一是不爱这些吃食,二是气饱了。
几人在雪城玩到第三天,茅修家里出了点事,陆盐挂念着查人体实验研究组织的事,便提前结束了旅行。
回程的路上,陆盐和陈玉学约了见面时间。
第二天,趁着陆庭坚和司善羿去上班的时候,司臣开车送陈玉学来到了陆盐家。
家里谈话最方便,只要那两人都不会提前回来。
陈玉学的动作很快,有司臣的协助,收集了不少线索。
陆盐这几天在雪城也没只顾吃喝玩乐,他花重金找了一家靠谱的私人侦探社,抵达临城的当天,那边就发来了零零散散的资料。
不得不说,这个组织的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到位,能挖到的信息算不上多,好在都是有效信息。
他们并不打算再贸然查下去,既然十年前警方打击追捕过这个组织,知道的内情肯定比他们多的多,两人准备将这些资料整合之后交给警方,让警方去做调查。
这是对两人来说最快捷安全的方法。
如果警方需要,他俩愿意给予人力物力上的帮助,只要能彻底的将这个组织绳之以法。
然而谁也没想到,过年的前一天,还在等待消息的陆盐遭遇了意外。
第62章
陈玉学和陆盐提供了手头上的所有线索, 陆盐因为没有那段记忆没办法提供证词,由陈玉学和高中生陈诉了在那个黑暗组织里遭受的非人折磨。
警方翻找出那起案件的卷宗,当年警方会注意到这起案子的主要原因是一起青少年失踪案。当时这起案件负责人是已经退休了两年的前副局长。
报案者是司家人, 听到司家, 陆盐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失踪少年的名字。
当警方说出两个名字的瞬间, 陆盐和陈玉学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情有点微妙的复杂。
陆盐仔细回忆着剧情, 确定里面没有这一段, 如系统所言的话,没有的剧情很可能是那位擅闯者加入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意味着擅闯者很大可能是司善羿……
司家在临城有头有面, 突然之间失踪了两个孩子,对司家来说无疑是重大打击,他们火速报了案,有钱有势能接触到上头人的好处是警方处理的速度很快,顺藤摸瓜抓到拐卖嫌疑犯之后又顺着口供抓到了人体实验组织的头目及成员。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组织分布零碎,以为已经一网打尽,实则角落里还藏着许许多多暗党。
有线索和证词的加持, 警方展开了调查。
也不知是该组织太会伪装躲藏还是反侦查能力强,警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进去却效果甚微,但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抓到对方是迟早的事。
尽管明白查案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陈玉学还是忍不住郁郁了很久, 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反观陆盐却是格外淡定, 仿佛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玉学问他不担心抓不到吗,陆盐轻笑:“你想想十年前为什么能抓到他们,原因一报案人是司家,投入的警力比现在多了很多倍,原因二那群人没设防,留下的痕迹没及时抹掉。经历了一次惨重的教训,你觉得他们会没点长进吗?”
吃一堑长一智,对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来说,不学狡猾点怎么逃脱法眼。
听了他的话,陈玉学的心沉了下去:“我在想,警方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查到什么,有没有种可能,那群阴沟里的老鼠现在已经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底下,做着看似寻常的工作,所以警方才会没什么进展?”
陈玉学说的不无道理,陆盐本没想到这一层面,经他一说,还真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更难找了。
暗网帖子里,其中一位遭受毒手的匿名者提到的离现在最近的时间已经是两年前。
不是没报过警,是那个组织太狡猾,警方根据匿名者提供的证据赶到犯罪团伙的据点,早已人去楼空,现场没有勘察出指纹脚印,连匿名者所说的设备仪器药物这些东西都没有找到。
而且因为匿名者是被放出来而非自己逃出来的,警方开始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可能是幻想的,后来警方又调查过一段时间仍旧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最后草草结案。
结案的当天晚上,匿名者收到了一条威胁短信,精神本就处于随时崩溃状态的匿名者因此大受刺激,往后一年都是在精神病院度过的。
可想而知,犯罪团伙敢主动把受害者放走,压根不怕受害者报警,因为他们有万全的逃走法子。
眼瞅着离过年越来越近,陆盐的肚子也大了一圈,在家还好,出门必须穿更宽松蓬松的羽绒服才能勉强遮住。
陆庭坚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只要陆盐出门必会护在左右,毕竟旁的人又不知道这么个大男人怀了孕,万一有小孩子或者其他人不小心冲撞到他,难免出意外。
司善羿亦如此,两人像是商量好了,只要一方有事儿,另一方必会及时出现。
在两人的精心照顾下,陆盐那张原本还有些瘦的脸也长了点肉。
过年前一周,营养师仍旧每天照例上门做餐。
每次营养师来,即便在温暖的室内,陆盐也会穿上外套,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男人怀孕这种事,少个人知道最好。
但今天有点意外,营养师来的比平时早了十分钟,陆盐穿上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拉上拉拉链,被肚子撑开的蓝毛衣圆鼓鼓的呈现在营养师眼前。
营养师看到他的肚子愣了两秒,语气似有惊讶:“陆先生……”
陆盐连忙拉上拉链,转移话题:“今天来的早一点呢。”
“公司那边的事提前做完了就过来了。”营养师也识趣的没有多问,余光却仍旧停留在遮挡在羽绒服下的腹部。
陆盐转身回客厅,身后的营养师点开了手机的照相功能。
大年三十晚,陆盐和陆庭坚一同回了老宅。
和往年一样,团年饭在陆家老宅吃。
新年的夜晚总是格外热闹,一屋子的人熟的各打着堆,陆盐和陆庭坚被几个长辈拉着聊了会天,还没开始吃饭,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所有人的视线盈聚在烟花上。
饭后陆盐有点热,不太想继续待在哄闹的屋子里,借口出去散步消食,陆庭坚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不知道谁说了句“这哥俩感情也太好了点”,正和姑嫂聊着天的陈窍循声望去,瞧见了正要出门的两道身影。
心下一紧,惊慌的站起身,姑嫂问她怎么了。
陈窍回过神,掩去失态的神情说了句没事,说完找到陆正廷,把人喊上了楼。
新年的夜晚寒冷又温暖。
陆庭坚陪着陆盐走出了老宅,老宅外面是条不算宽的马路,道路两边种满了梧桐,枯黄落叶铺了满地。
双双沉默的走了几分钟,陆盐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司善羿。
无非就是祝新年快乐。
在陆庭坚冷沉的目光中,陆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出男人熟悉的嗓音。
“三月,吃年夜饭了吗?”语气异常温柔。
听着难受的慌,怎么感觉司善羿在夹着嗓子说话。
“吃了,在散步。”陆盐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电话那头响起温吞的轻笑:“出来看烟花吗?”
“懒得跑,不想看。”想到司善羿很可能是破坏了剧情的擅闯者,陆盐还能做到心平气的同他说话已经实属难得。
“我来接你。”
“别了,不想折腾。”
听筒安静了一瞬,没了说话声,余下的是均匀呼吸。
陆盐刚想说挂了,那边终于开口了:“听说对着跨年夜的烟花许愿很灵。”
对跨年夜的烟花许愿?陆盐略感意外,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曾经也有人和他说过相同的话。
是谁呢?
“你从哪儿听说的?真意外,看不出来你还会信这些。”
司善羿又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在犹豫怎么回答。
近段时间的司善羿总是这样,偶尔会突然安静,陆盐可没耐心等:“不说话挂了。”
作势要挂断电话。
“阿盐,别挂。”
陆盐眉心一跳。
自从来了这个虚构世界,同原主关系亲密的人都是喊的“三月”这个小名,鲜少有人喊阿盐。
‘阿盐’这个称呼只有现世和他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亦或乐队队友会叫,但大部分人都会戏谑的喊他“陆少爷”,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人会叫他‘阿盐’。
从认识到熟悉再到谈恋爱最后分手,那个人从来都没喊过他的全名,那张嘴好像只会喊‘阿盐’。
过去了这么多年,陆盐对他的记忆早已黯淡,唯一深刻只有称呼。
直到久违的‘阿盐’入耳,陆盐怔忪了许久,努力在大脑里搜刮和那人相关的所有记忆碎片。
伴在身旁的陆庭坚见他一直没说话,以为司善羿还在说着什么,也就没有开口打扰两人的通话。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在试着慢慢接纳司善羿,究根追底这个男人是孩子的父亲,争锋相对不如和谐相处,不仅是为了孩子,更多的是为了三月。
再者,司善羿对三月的好并非作假,他是真的喜欢三月,如果以后三月对他产生了感情的话……罩着皮手套的大掌逐渐攥紧。
或许他们在一起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几分钟过去,陆盐沉着脸缓缓开口,喉间干涩的难受:“我把地址发你,来接我。”
说完挂断了通话。
他这边刚结束,陆庭坚的手机又响了,两人仿佛在进行一场电话接力赛。
陆盐无意瞥见来电显示,备注单字一个爸。
陆庭坚没立即接听,而是看向了陆盐。
陆盐不解他第一时间不接电话看自己做什么:“接呗,爸可能有事找你。”
两人站在梧桐树下,树叶沙沙作响,风声些许的大,
陆庭坚摘掉一只皮手套,点下接听,修长宽厚的掌心握上陆盐手腕示意他跟上,陆盐瞥他一眼,一言不发跟在一旁打字。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陆庭坚突兀的顿了下,陆盐没在意,继续回消息。
这通电话结束的很快,陆庭坚和陆盐简洁明了的说了父亲的来意。
“爸妈让我们回去了,他有点事找我。”
陆盐和司善羿已经约好了,况且已经走出了很远,他不想再走回去,累得慌。
“你回吧,司善羿来接我去放烟花。”
九点多,单独和司善羿去放烟花,这很难不让陆庭坚多想,他深深地凝望着眼前人:“三月,你是不是……”
“什么?”陆盐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瞅着表情不太像是好听的话,便打断了话头:“他开车过来大概半个小时,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走了。”
陆庭坚回过神,握紧了手机,从陆盐的只言片语中读出了他不愿意回去的真正原因。
“是不是走累了?我背你。”说着背朝陆盐半蹲下身,示意他上背。
陆盐错愕的张了张嘴,往后退了小步:“不用了哥,我没这么娇气。”
“在这里等很容易吹感冒,我背你回去,你告诉司善羿让他到家来接你,上来吧。”
陆庭坚维持着半蹲姿势没动,陆盐也没动,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一辆黑色小轿车驶出不远又倒了回来停在两人旁边。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陆盐先生,陆庭坚先生,我还以为看错了。新年快乐,两位在散步吗?”是陆盐的营养师。
两人也没想到会在这儿偶遇营养师。
是陆庭坚请的那位,长相清秀但做事很干练,比他大十岁,陆盐对他的印象挺好:“新年快乐,您去哪儿?”
“车胎有点问题,去修一修。”营养师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白色面包车突然从后面横冲直撞过来碰到了营养师的车尾。
陆盐被吓了一跳,陆庭坚反应迅速的拉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在撞的不严重。
营养师和面包车里的人同时下了车。
面包车车主是个看上去五十多岁脊背佝偻的老人,跟着他下来了三个男人,有两个好像看不见,被另一人搀扶着下来的,其中一个看不见的腿上流着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儿子在家摔到了腿,我本来是想送他去医院,谁知道刹车突然失灵,先生您看您这修车多少钱,我…我们赔给您。”大爷紧张又局促的搓了下手,身上衣服是破的,看上去条件并不好。
他边说边颤颤巍巍的掏出裤腰里的塑料袋子,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零零散散的二十五十。
营养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人没事就好,您快送您儿子去医院吧,看起来伤的很严重。”
大爷长叹一声:“我们的车坏了……”
陆盐和陆庭坚对视了一眼,陆盐不动声色的拉了下营养师的衣袖,朝他摇摇头。
虽说这几人看起来很可怜,可这世道骗子太多了,骗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难保这几个不是坏人。
营养师愣了几秒,随即笑道:“没事,我给他们叫个车。”
正好有辆出租车经过,营养师招招手,车子在几人跟前停下,营养师上前和司机交流,刚说了没几句,营养师突然惊叫一声,被司机勒住了脖子。
在场众人被突发变故吓得愣在了原地,陆盐最先反应过来,正想冲上去帮忙被陆庭坚拉住。
“你别去,在这儿等我,打电话报警。”
陆盐点头应好,忙点开手机屏幕。
还没来得及按下紧急呼叫,身后突然有人靠近,陆盐警觉地朝那人看去,还没看清是谁,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用帕子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脖颈忽的一阵刺痛,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昏过去之前隐约看到司机打开车门手里握着尖锐锋利的东西冲向陆庭坚,陆庭坚和对方缠斗在一起,很快,陆庭坚的身影踉跄了几下,接着陆盐便陷入了昏迷。
挟持陆盐的男人小心避开了他的肚子将其抱上白色面包车。
当白色面包车速度极快的扬长而去,陆庭坚才察觉到不对劲,转头一看,陆盐和刚才那个大爷还有盲人儿子不见了,他用力一脚将司机踹倒在地,捂着伤处喘了口气。
营养师也发现了不对劲:“陆盐…陆盐先生被带走了!?”
陆庭坚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巨大的疼痛让说话也开始变得有些吃力:“报警,追上去。”
营养师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拿手机的时候手抖个不停,手机摔了好几次。
陆庭坚咬紧了牙关摸出手机,刚要拨电话,司机又冲了上来,一旁的营养师连忙上前去抢他手中的匕首,奈何力气没有对方大,很快被推倒在地。
陆庭坚仔细观察着司机的神色和举动,从他异常的表情和行为能看出这个人并不正常。
趁着对方冲过来之前,陆庭坚强忍疼痛,面色苍白的拨通了父母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