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水兵洛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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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山洞隐蔽是隐蔽,却只有一个出口,王雪萍喊话的同时率先冲了出去,许世昌依然抱着画,紧紧地跟在王雪萍身后,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
沈吉根本动弹不得,江之野自然不会抛弃他,只得陪他留于原地,默默地关注着事态发展。
来者果然是宣纹引来的那波黑衣刺客,他们见到人后,带头地立刻喊说:“抓活的!通通带回三青斋审问!”
王雪萍挥剑上前,尽管她照旧矫健地与那些人战作一团,却能够鲜明地感觉到,对方的武功远比东极洞天的侍卫厉害许多。混战之中,她在刺穿一名对手的同时,又被其同伙狠狠地踹倒在地。
此时江之野已走到洞口观察状况,见状抬声道:““不要恋战,走一个是一个!留得青山在!”
王雪萍当然不想落入这群神秘人手中,她见自己完全没有可能把三人救走,且那笨手笨脚的许世昌已被率先擒住,只能暗自咬了咬牙。一个飞身冲入夜色当中,利用轻功逃离了长门会的包围。
黑衣刺客毫不客气,一部分尾随王雪萍而去,另一部分则围堵到山洞之前,轻而易举地按住了江之野。
进到洞中搜查的刺客发现被药瘾折磨的沈吉,高声询问道:“这有个画童,好像得了怪病,要除掉吗?”
带头的黑衣发出冷笑:“什么病,那可是东极洞天能画出好画的秘诀,上面吩咐了,在醉梦林发现的人和画,全都得完整的带回去。”
听到这话,刺客马上架起沈吉,纷纷扬长而去。
因为从三青斋逃出来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再回到这里时,看到满地的惨烈死尸和无数张被撕碎乱丢的画作,许世昌难免气得嘴唇发抖,低声怒斥道:“他们怎么敢?这些恶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沈吉神志不清。
江之野沉默不语。
回答他的是黑衣人无情的态度。他们直接把三人押送进了护法院内的正屋,直接丢在地上,而顶替梁参横坐在桌前休息喝茶的人,则是表情淡定的宣纹。
尽管许世昌根本不太认得这丫鬟,却被放在桌面上梁参横和吴佑那两颗血淋淋的头颅吓住,瞠目结舌之际,根本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宣纹非常淡定,抬眸看他时语气中自有责怪:“原来《妙染》在你手里,害我找了半天,拿过来吧。”
许世昌瞬时如同梦醒,坚定地拒绝道:“你没有资格碰这幅画,你究竟是谁?!”
宣纹反问:“我是谁对你来说重要吗?不必如此警惕,或许我们目的相同也说不定。”
说完,她立刻给身边的黑衣刺客使了眼色。
尽管许世昌摆出了誓与此画共存亡的姿态,却根本敌不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几番狼狈挣扎后,还是叫他们把画给抢了过去。
江之野沉默以待,而被丢在地上意识模糊的沈吉,则根本没有办法对周围的环境做出应有的反应。
宣纹冷静地打量了两眼:“兰果那人极为可恶,但制药确实有点天分的,这五灵散当真没有解药,只能忍耐一下了,给他喝点凉水缓缓吧。”
黑衣人立刻听命照做,强行给沈吉喂水喝,神经迷离间被硬呛了几口,他倒真因此有了浅淡的清醒之意。
宣纹做事十分谨慎,得到画后没完全放松警惕,而是立刻将卷轴打开,把《妙染》平铺到桌上,俯身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嗯,确实是那副真迹。”
许世昌在和几名壮汉扭打的中气得眼睛发红,怒喊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外面那些人全是你杀的吗?你疯了!你怎么能如此糟蹋画作!”
宣纹将《妙染》慢慢卷起,这才转身回答:“他们个个都觉得在梁参横手下生不如死,我愿意给大家个痛快,不好吗?你为何还要骂我?”
这话更让许世昌犯恶心。
宣纹微笑:“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便是还《妙染》以本来面目,说实话,我很欣赏那强烈的对比。”
听到这话,许世昌逐渐停住了挣扎的动作。
宣纹继续道:“听说你从前和白无痕关系很好,那流传在江湖上的神秘草稿,究竟是不是他最初的设想,答案你应当非常清楚吧?”
江之野很想把角色之间的矛盾搞清楚,故意挑拨道:“他不仅清楚,恐怕一切源头全从他这里开始。”
宣纹确认:“所以《妙然》最初便该如此,对吗?”
许世昌很肯定:“没错。”
宣纹点头:“如此一幅杰作,既然诞生了,就应该努力完成啊,否则那将是多么巨大的遗憾,我可真不忍心细想。二位都是三青斋最顶级的画师,我想你们都有能力把这幅画好好收尾吧?现在我需要带一个人完成这任务,你们谁愿意跟我走,我便留下谁的性命。”
她言辞恳切,但其心难料。江之野当然没有跟许世昌竞争的意思,只追问:“走去哪里?”
宣纹瞧他:“你真看不出来,还是在装傻?当然是跟我回北齐啊。难道腐朽的南梁,能容得下《妙染》的存在吗?只有北齐才可以将妙染发扬光大。”
其实刚才许世昌听她讲的话,态度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此刻忽闻“北齐”二字,又猛地炸毛:“原来你是北齐的狗!我说是谁能干出如此残忍猖狂之事,别开玩笑了,我南梁人绝不屈服于你!更不可能给你画画。”
面对他的激动之情,宣纹仿佛觉得很有趣,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妙染》又不是你的作品,身为一个工具人,为什么要这么在乎细节呢?”
江之野在旁围观他们争执,因这丫鬟的用词而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头。此时沈吉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甚至仿佛昏死了一般,变得一动不动了。
许世昌依然沉浸在愤怒的情绪当中,继续骂骂咧咧道:“北齐不过是蛮荒之地,哪懂得什么绘画?更何况《妙染》是白无痕为南梁百姓所作,倘若真落在北齐的手里,那不是一场笑话吗?”
宣纹平静得过分:“你讲话很不准确,先把‘倘若’二字去掉,现在《妙染》已经到了我的手里,你不愿意画,总有别人愿意画,不是吗?不过我也明白,你们画家呀,喜欢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那我不如便先让你看清现实,明白明白自己的处境吧。”
这般说完,她便看向旁边的黑衣人:“准备好了吗?”
此刻头目颔首:“只等待您的命令。”
宣纹微笑:“那好,把他们一起带出去瞧瞧。”
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江之野始终在不断地尝试动用自己的能力,但他依然没有办法在不破坏心印的前提上去改变副本分毫,这点无可挣扎了。
若使用蛮力未必不行,但到时候……这副本四分五裂,那心印恐怕也将不保。毁掉心印,隐藏在心印背后的秘密,岂不是同样再也无法得知了吗?
于这种矛盾的心情里,馆长也被架出了房间。
昏过去的沈吉同样未能幸免,他直接被两个黑衣人大力拎着,因身体生疼而不得不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却完全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江之野忍不住小声安慰:“别怕。”
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的确对沈吉很具魔力,少年虽已眼角泛红,却仍旧努力地摇了摇昏沉的头,怔愣地望向院子中极为壮观又极为恐怖的场面。
那些三青斋的画师、画童、仆人和侍卫竟然通通被捆绑到此处,塞住嘴巴、口不能言,还有大量画作和画具也全被丢在周围,如同垃圾般没受到半点珍视。
任何人见到这副场面,都会泛起不祥的预感。沈吉惊讶挣扎开刺客的双手,看向宣纹,压着声音追问:“你到底要怎样?很多人都是无辜的。”
宣纹笑了下:“呀,阿吉,你醒了,我还遗憾这么重要的场面你看不到了呢。”
话毕她便冷下声音:“全部杀光,一起烧干净,什么痕迹都不要留下!”
这句话说得轻轻松松,仿佛在谈论晚饭菜品一般,轻飘飘地就落了地。在场者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做出任何反应,早有准备的黑衣刺客放出乱箭,无情地将那些根本无力反抗的人们当成了靶子。
一时间如仙宫般梦幻的院落里只剩下凄凉的惨叫和惊恐的怒吼,除了沈吉三人之外,其他在场者仿佛在屠猪杀狗般,没有任何仁慈和愧疚。
未过多久,刺客们就已把在场的活人通通射杀了个干净,而后拎来大桶油脂,在周围泼了一圈,将火把丢入其中。那赤红的烈焰似是地狱钻出的鬼火,卷着一幅又一幅的画作,吞没了所有尸体。
一些还没死透的人痛得满地打滚,在模糊的烈焰中犹如冤魂般,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这完全泯灭人性的场面,让沈吉彻底从药瘾中清醒了过来,他巴掌大的脸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生机,仿佛也被喧腾的死气浸染了,变得苍白而脆弱。
细汗顺着脸侧缓慢滑下。
不知是被烈火炙烤的,还是源于内心的恐惧。
【玩家许世昌同化指数上升至90%】
【玩家许世昌同化指数上升至100%】
【玩家许世昌已完全代入角色】
梦傀自动触发的提醒响在沈吉耳畔。
他仓皇回神,晃了晃身子。
而被黑衣刺客控制着的许世昌变得无比激动,他忽然大吼大叫道:“你们杀了我吧!我是绝对不会把《妙染》画给你们的!如果《妙染》不属于南梁,那便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有你这个女魔头,你就是制造地狱的罪魁祸首!你不得好死!”
宣纹被骂得无动于衷,淡淡地回答:“哎,看来你只会画画,并不会吵架呀,狠话说得像小孩子一样。”
许世昌简直被她残酷的行为气疯了,崩溃地摇头:“我就不该把《妙染》画出来,如果我不画这张画,一切都不会发生!全都是我的错!”
然后他又换了一种更为坚定的语气:“不!是老天爷给了你灵感!你活着的意义就是把《妙染》画完,这是你此生必须完成的使命!”
精分现场过于突然,所有黑衣人都被许世昌离奇的言行惊呆了,就连宣纹也瞧得饶有兴致。
许世昌继续喃喃自语道:“如果我画完,梁参横一定会杀了我,到时候大家都要被牵连,我不能再画了。”
说着他重新激动起来,痛骂自己:“你给我清醒一点,做事哪能没有牺牲?不要这般软弱!”
宣纹被逗得大笑:“这是什么疯子?真有意思。”
她话音落下,回答她的却是从院外飞身而入的一抹白影:王雪萍杀回来了。
这次武功高强的王雪萍似抱着决斗的心情,完全无视在场黑衣刺客们的存在,直接攻到宣纹面前,挥剑便砍。宣纹反应极快,拔出双刀与其对抗,两人打得不死不休,从屋前直冲上了屋顶。
那些黑衣人护主心切,纷纷追在旁边,大有要助主人一臂之力的意思,宣纹却自信道:“手下败将!你是来领死的吗?看来我上一刀扎得还不够深呢!”
王雪萍恨恨反驳:“你这个魔头!竟然把三青斋的人全杀了,我们南梁人与你势不两立!”
宣纹完全不理她的正义言辞,反攻的同时骂说:“闭嘴!你和许世昌难道没有想过把这里毁之一旦吗?现在装什么好人?真是虚伪至极!”
王雪萍着急道:“我从来没有,我只想知道无痕到底是怎么死的!”
宣纹趁她情绪波动之际,一脚踹到她受伤的肩膀上,王雪萍毕竟中毒已深,体力流失严重,猛地失去平衡滚下了房檐,重重摔到地面。
宣纹随之跃下,嘲笑道:“你从不怀疑,杀掉白无痕的人就在你的身边吗?没脑子的东西,他一直在利用你替他做事呀!还查案,你查个屁!”
王雪萍听到这话更加气愤:“你没有资格侮辱许世昌,他是白无痕最好的朋友!”
宣纹乐不可支:“刚才你还没有听明白吗?我可却听懂了,那白无痕愿意画《妙染》,就是许世昌的朋友,他不愿意画,许世昌可不会把他当个人看呐。”
王雪萍僵住表情。
宣纹玩着双刀笑说:“照我想,当初杀掉白无痕的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几个嫌疑犯,而正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你总是在研究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但那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你完全没有想清楚他为什么会死。”
这话让王雪萍无法反驳。
宣纹笑眯眯:“我来告诉你吧,白无痕之所以死,就是因为他想改变最初的构想,把《妙染》画成一副讨好南梁皇帝的天宫图,许世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宁愿毁掉这一切,也不愿意毁掉《妙染》!”
话毕,她看像被黑衣刺客无情按在地上的许世昌,眼睛弯得像魔鬼一样恶劣:“我说的对不对呀?大画家。”
在场数百人的惨死已经严重刺激到了许世昌的神志,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了,剧情内发生的一切,已然成了他刻骨铭心的前世今生。
经宣纹挑拨一番,许世昌便神神叨叨的说:“《妙然》是白无痕最好的作品,也是我们共同的作品。你们不懂,如果这样一幅画变成给皇帝献媚的工具,那将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它的意义大过一切!”
宣纹补充道:“也大过白无痕的生命?”
许世昌没有回答。
这时候王雪萍已从地上狼狈爬了起来,她双眼盈满怒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握紧剑直扑向许世昌,狠狠的一刺穿喉!根本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鲜血溅了旁边的沈吉一身,他眼睛微微跳了下。而后心慌:坏了,这下许世昌也死了,那《妙染》……
然而激烈的冲突一波接着一波,简直让人无法喘息,宣纹没有再让王雪萍继续搞乱局势,她将手里的飞刀用力丢出,准准扎进了王雪萍的后背。
两秒过后,王雪萍便和许世昌狼狈地倒在了一起,血泊将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无情地淹没了。
江之野平静地凝视着这一切,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一次,被抑制住力量的他根本就拿不到这个心印。
若是从前,江之野能够继承副本之外的力量,自然可以成为故事中战斗力最高的几人之一,那样对于他去控制局势是极度有利的、甚至稳操胜券。
强大的存在,原本从来不懂弱小是什么意思,而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得淋漓尽致。
如果榕骨镇中的猎户没办法穿越群山……
如果金银舫的三面间谍不似战神在世……
如果赤花楹中的剑客不是江湖的绝顶高手……
很多麻烦也许便没有办法迎刃而解了。
强大很好地遮掩了江之野对于人类内心的不了解,现在,他却在这场意外中认清了现实:无论在人世间徘徊多少年,自己终于还是没有变成他们的同类。
譬如这个副本,其实江之野已在逻辑上把每个人的目的理得很清楚,结果偏偏玩家们个个都不讲逻辑,只讲妄想,直到方才许世昌自己说破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伤害白无痕的竟然是世界上最重视他的挚友。
而愣在旁的沈吉显然同样没有预设过这个可能。
他面色惨白地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和江之野明白了同一件事:这个宣纹一定是现实中的女人,她让他们两个输得彻底,毫无还手之力。
宣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捡起刀来看向沈吉说:“好啦,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你快劝劝你老公,跟我去北齐画画吧,我帮他治好手。他帮我们完成《妙染》,这安排是不是无法拒绝?”
可能因为胜利在即,她越发不装了,连用词都显得现代了起来,沈吉一言不发地望着居心叵测的宣纹。当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才好。
宣纹大笑两声,忽然警惕地瞪住江之野:“你可不要恼羞成怒呀,万一搞坏了这个世界,沈吉也有可能受伤的,那你岂不是要心疼死了吗?”
她越说越高兴,笑容也越发猖狂:“以为两个人相亲相爱地闯荡副本很有意思?过度关注彼此,在彼此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不还是一事无成吗?”
宣纹不是玩家,因为她和沈吉的角色一样,没有什么妄想心魔,只在剧内扮演着一个功能型人物罢了。
沈吉终于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钱吗?”
宣纹笑嘻嘻:“说出来你要同情我了。我要的是你拥有却不珍惜的东西啊,我想成为沈家继承人,我觉得你根本配不上这个身份,你一点都不像沈奈阿姨,废物!”
她终于卸下了最后的面具,把这话说得堂而皇之,周围所有的NPC都在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烈火汹汹的场面像是被导演喊停的剧组,变得古怪极了。
沈吉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中意识到她并没有在撒谎,却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这个宣纹得到了心印的能力,会不会妄想成真?会不会给博物馆带去无法挽回的灾难?
这想象太过恐怖,以至于理智给不出答案。
因为方才沈吉犯了药瘾,现在他好不容易缓过来,那些黑衣此刻并没有太过提防,加之被宣纹一番离谱的话搞乱了脑子,更没谁盯着这少年。
沈吉想也不想,忽然扭头两步跑回房内,一把拿起被卷起来的《妙然》,狠狠地丢入了烈火之中!
这个意外的行为让在场者的反应都变成了慢动作,宣纹当然想要去拦截,但是因为这院内的火烧得十分激烈,卷轴又飞落得太快,待到她差点扑住的刹那,《妙染》还是滚进了火油里,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检测到NPC奇怪行为,异常指数上升至100%】
副本自动播报出了对沈吉荒唐行为的判断。
毕竟沈吉这画童的人设非常明确:没有什么远大理想,贪生怕死,又眷恋着江公子,眼看有敌国间谍想要收买江公子去北齐画画,享受荣华富贵,他的立场是必要劝说江之野接受提议的,结果却一时冲动,把画给烧了,完全不符合最初的设定。
心印认定这个NPC是侵入副本的病毒一般的存在,直接宣判了他的致命错误。
梦傀被吓得尖叫:“你在干什么?副本会净化你的意识,你会发疯的啊!”
遇到这些麻烦之前,沈吉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他当然没有产生过要为了理想和责任付出生命安全之类的觉悟。但如果博物馆出了事……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风险,所以方才的瞬间,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院内的烈火烧得更加厉害,宣纹已经在被黑衣人拉扯着,愣愣地往外撤退了。
沈吉缓缓回头,望向江之野的眼睛,露出了个抱歉的微笑。万万没想到,如白色烈焰般泛着彩晕的神秘光芒刃江之野的脚下灿然绽放,而后朝醉梦林的天地飞速蔓延开去,吞没了它所能触到的一切建筑、花草、物件和人物……那些存在如同电脑数据似的,化成了奇怪符号的投影,被纯白的光芒汹涌吞没。
梦傀更加崩溃:“坏了!副本坏掉了!”
眼见江之野像个输掉游戏后气急败坏砸了电脑的冲动玩家,沈吉完全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当然,他也没机会说出半个字,就融化在了那片恐怖的纯白光海之中,散成了平平无奇的亿万粒子。

第127章 东花市
茶竹山一片寂静, 甚至太静了一些,仍统治着天地的黑夜之中,只能听见低低的虫鸣声。
沈吉缓慢地恢复意识, 头脑仍有些空白, 混乱的记忆碎片不肯被拼凑完整,更加无法控制陌生的四肢, 他的身体根本如被重物碾过一般,四碎得到处都是,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无力。
“梦傀……”
“馆长……”
良久之后,他发出了不成调的呼喊, 但过了更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回应, 那是噩梦才会有的死寂。
带着泥土腥冷的空气一直往鼻子里面钻,同时, 还伴随着股浓重的血味, 十分不详。
沈吉缓慢地恢复了进入副本前的部分记忆, 然后又回想起副本最后发生的事情, 心里恍惚冒出个危险的念头:不是说……自己会被副本净化, 神志错乱吗?但现在脑子虽不太好使, 意识却是正常的,莫非馆长牺牲了自己?是我……害他陷入了危险?!
这念头让沈吉的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血气冲脑,一下子便战胜了那种铺天盖地的虚弱感。
他像初次学会走路的蛇妖似的,从地上艰难爬起, 而后跌跌撞撞地朝前晃去, 只一门心思想找见自己所爱的人。
明明梦傀就在兜里,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反应。
直至这时沈吉才发现, 原来那血腥味的源头,竟然来自于自己的鼻血,他用手狼狈地抹了两下,发出气若游丝的呼喊:“馆长……”
结果嗓子难受得厉害,立即咳到干呕了起来,满眼都是糊住视线的泪水。
幸好这个时候,那熟悉的身影从林间飞奔而来,微弱的月色照出了江之野面上少有的担心和紧张:“阿吉!”
沈吉听到馆长的声音,刚才强撑出来的虚张声势的力气全不见了,不由双腿一软,像从高处坠落般朝地上倒去。
幸而江之野及时冲过来扶住了他,毫不嫌弃地抹过他脸上的血迹,然后干脆把沈吉抱起来:“你别乱动,你被心印的能量辐射过了,需要休息。”
沈吉还想说什么,江之野却像会读心术似的回答道:“梦傀想保护你,能量耗尽了,回东花再修。”
渗入骨缝的剧痛让沈吉眼前阵阵发黑,他靠着对方宽厚的肩膀,拧住眉头艰难喘息:“心印……”
江之野放稳步子朝密林走去:“它应该没坏,但最后时刻跑掉了。那心印有很大的问题,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它。”
沈吉面色痛苦地动了下脑袋。
江之野严肃说:“跟我们上岛的人,全都死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沈吉的身体如坠冰窖。
李玉臻,还有那几位特勤部的同志,沈家的远房亲戚、心印猎人边希……一排尸体整整齐齐地躺在林间。
众人身上皆有弹孔,显然是被无情杀害的。
江之野搂着沈吉坐在附近的石头上,旁边冷静地说道:“刚刚我从副本出来后,就看到了这一幕,显然是吴家刻意摆来激怒你我的,我已经简单搜索过四周,并没有任何傀儡的气息,我想吴家人早就已经抹掉痕迹撤退了。”
副本里的生死在沈吉心中多少有些做戏的意味,但现实生活中忽然死了这么多帮助过自己的人,实在让他无比崩溃。
少年眼眶赤红,心中怒火腾烧,他一时间只恨自己实在没用,在如此惨烈的牺牲之后,仍旧没有拿到心印妙染。
江之野周身亦是低气压,勉强安慰说:“他们都是做这行的,早有觉悟,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难过的眼泪飞速涌出,沈吉艰难侧头想要掩饰。
江之野温柔地帮他抹去,轻声安慰:“好在也没有傀儡诞生,这次行动也并非没有意义。那个宣纹应该是和我们一起离开副本的,我认为她还在岛上。”
沉重的打击让沈吉生出些力气,他又咳嗽了几声,哑声问道:“……宣纹是傀儡吗?但她好像认识我妈。”
江之野沉思回答:“听那意思,应当是沈家的旁系后人。但无论她是傀儡,还是拥有沈家血脉,想离开这岛都需要交通工具。我刚才已经联系了特勤部,还有王桥帮我们介绍的驻岛军官,你别太担心了。”
说实话,沈吉的状况的确很糟糕,他终于回想起馆长胳膊还受着枪伤,想抬手摸索过去,却只能微微动了动手指尖:“你的伤……”
江之野的户外冲锋衣已经血迹斑驳,但他语气平缓:“我没事,你休息一下,不要思虑过重。”
沈吉无法想象心印的辐射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他望着地上的尸体,心脏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更觉得这陌生的海岛极为恐怖,像有恶鬼要从林间现身一般。异样的感觉让他绷紧了神经,而恍惚间,双眼也好像的确看到了些越走越近的暗影……
江之野强行按住沈吉的脑袋:“别胡思乱想,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沈吉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苦撑,又好像受到了他的影响,汗湿的长睫毛抖了又抖,终于还是合到了一起。
特勤部外派警员在本次行动中全军覆没,这显然是个不小的行动事故,但秦凯远在天边,着实没有办法立刻调来大批人手,反倒是那个海军刘洋帮了大忙。
不晓得上面的人是如何沟通的,收到消息后,他们很快就开着军舰前来营救里,不仅封锁了海岛,立刻将那尸体搬入船舱冷冻,安排军医为沈吉和江之野紧急诊治的同时,还派出了大量人手在茶竹山密集搜索。
雷厉风行,有种万无一失的气势。
可惜经过两个小时地毯式的搜索,只抓到了几名浑浑噩噩的玩家,并没有发现问题最大的宣纹。
此时军医已帮江之野取出了手臂中的子弹,他甚至没有打麻药,全程也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多少让军医有些惊疑了。完全是考虑到组织上保密的要求,医生才没有多问,只道:“这段时间还是要好好养伤,定时到医院去复查,我们会和东花的军医院做好交接的。”
“多谢。”江之野客气的同时,不由望向昏睡的沈吉。
此时军医已帮沈吉清理完毕,输上了营养药剂,但他仍旧沉沉地睡着,就连呼吸都比平时浅淡很多,像个没有生命的漂亮娃娃般惹人担忧。
海军刘洋忽敲了敲门,进来道:“确实没发现那个叫宣纹的女人,我们已经用无人机搜查过很多遍了,现在准备先带你们回县城,这个岛近期会封锁起来,除了特勤部的调查人员,绝不允许外人登陆。”
看来宣纹确实有些本事,江之野颔首,因更担心沈吉的状况而没有继续纠结,毕竟他很信任秦凯,只要是副本之外的事情,特勤部一定有办法抓到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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