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水兵洛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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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野正半靠在塌上翻书,闻声抬眸:“过来。”
小哑巴沈吉默默照做。
江之野轻拉住他的手,无声打量。
多半是心印希望玩家更容易代入的关系,副本内的角色总会使用其原本的样貌,但不同的故事和身份,也会让身体在细节处稍有不同。
譬如榕骨镇时,扮演猎人的江之野大手粗糙有茧,此刻却温润光滑。而沈吉恰好反过来了,四处流离失所的折磨和在地羊斋干粗活的苦日子,已在那双纤细的手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江之野叹息:“真可怜。”
而后他竟拉过沈吉,让这少年猝不及防地直接摔坐到了自己的怀里,而后极亲密地用力搂住。
两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也没有过这样的接触啊!是不是太突然了?!
衣料本就单薄,根本隔不住肌肉相触的暧昧热度。沈吉刹那间连耳朵都粉了,手足无措地抬起头,瞧向馆长迷人的眼睛,不知他到底想要如何。
江之野似有似无地朝窗户扫了一眼,此时窗棂虚掩,保不齐隔墙有耳,沈吉这才明白处境,默默地忍住慌张。
江之野微笑:“怕我?”
不怕……
沈吉有点招架不能,终究还是没出息地摇头。
江之野微笑:“那你离近些。”
这还要怎么近啊?
沈吉完全呆住了,直与他对视到心跳微疼,才明白江之野是想跟自己讲悄悄话。
他生疏地抬起手,慢慢回搂馆长的宽肩,把小巧可爱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江之野这才露出迷人笑意。
「观察者数量:31451」
「啊啊啊这是假公济私!」
「上次离开副本发生什么了?令使变异了?」
「我急啦我急啦!我也要当令使!」
「这实验早就被喊停了,省省吧前面的。」
「呜呜呜令使在蓝星吃得也太好了。」
「直播看得我面目全非。」
虽是镜花水月,但也乱花迷眼、刻骨铭心。
沈吉感到自己的细腰被熟悉的大手摸住,那全身发颤的紧张并不是装的,根本再不敢多动半分。
少年的过度生涩让馆长有些意外,他忽然破了功,没再继续剧情:“你真没谈过恋爱啊?”
我骗你干什么?
而且你又谈过吗?
博物馆里的宅猫猫!
沈吉涨红着脸怒瞪他,进副本后第一次恨自己不会讲话。
江之野笑得更加过分:“那我真是很荣幸了。”
你荣幸个……什么啊?沈吉脑袋都快炸了。
幸好江之野良心发现地结束逗弄,扶住沈吉的后颈,在他耳畔用极轻的声音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告诉我可好?”
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让沈吉更加羞涩,同时因为角色本身的迷茫,让他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江之野倒是上道,又相拥了阵子,才轻扶过他的脸,拿着那把鎏金且带玉坠的扇子,轻点沈吉的鼻尖:“乖,你实话实说,我就把它给你。”
沈吉那角色顿时财迷心起,以至于他立刻点头,重新把脸靠在馆长肩上,在非常混乱的心情中,默默监视着悄无声息的窗外。
江之野这才在他耳边问:“姓司的是这里的管家?”
沈吉微微点头。
江之野:“汤老板可信任他?”
这问题还真挺微妙,地羊斋又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地方,谈不到人与人之间诚挚的信任,那汤甄阴晴不定的,感觉对谁都不过在利用罢了,也许只有汤慕和尤娅在他心里稍微特别一些。而且……今天自己把长生盅的食谱藏在管家房里,必然要恶化他们的关系。
如果认真思考一番,沈吉选择摇头。
江之野搂着沈吉又问:“你们把食材放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吃的东西,总是新鲜的吧?”
说实话,地羊斋的好与坏,沈吉作为店小二竟毫不在乎,他稍微直起腰身,拉住江之野的大手,在手心上上简单画了个位置。
江之野若有所思。
沈吉稍微习惯了这种亲密,终于慢慢抬起长睫毛,眼巴巴地瞧向他的眸子,等着接下来的问题。

第78章 地羊斋
卧房内暧昧的氛围仍在蔓延, 结果馆长也只打听了那么许多,再回神竟然轻轻亲了下沈吉的额头,而后在他耳畔温柔地商量道:“我得出去一趟, 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若有人来,你懂得怎么敷衍吧?”
沈吉彻底头脑空白了:“……”
梦傀:“他懂个屁。”
江之野笑得与往日不同, 仿佛心情当真不错,他轻轻把那精致的扇子塞进沈吉的手里, 趁少年双手捧住宝扇的同时,猛地用力拽开他的外衣!
完全混乱的沈吉连反应都都不出来, 只瞪大了惊讶的圆眼睛。
江之野表现得真像风月场上的老手,他边去解沈吉的腰带, 边轻而易举便把他推倒在床榻上,像连头都顾不上抬一般, 顺手重重地关上窗户。
沈吉被撩得天旋地转。
可惜下一秒, 江之野便轻身站起, 只朝仍愣着的沈吉轻笑, 便于重重纱帘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故事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通知声响起。
“触发NPC主线任务:帮江公子掩饰。”
“限定时间4小时。”
仍躺在远处的沈吉脑袋晕晕乎乎。
梦傀:“喂喂, 你说臭猫问那些,是不是搞事情去啦?我怎么觉得你俩的目标有点重叠呢?”
沈吉脸上红潮未退,有些回答不出。他也想出去做点什么,但别人的忙可以不帮,馆长的要求却断然没有忤逆的必要, 更何况听说这心印厉害, NPC主线根本容不得自己怠慢。
如此一来,还真得躲在这里继续傻等了。
太阳还悬在戈壁之上, 却显得有气无力,整个地羊斋都陷入了黯淡的光中。
一抹高大的身影忽闪过厢房廊前拐角,顺着窗户利落地钻进了江之野隔壁的房里,竟然是每天都在斋内铁青着脸的变态管家司青禹。
房顶上的白猫好奇地探出猫猫头。
坐在桌前擦刀的许大人毫不慌张:“干吗?”
司管家不客气地质问:“为什么公公多带了个人来,那家伙真只是个商人吗?来此意欲何为?”
许大人:“来饭馆当然是吃饭。”
司管家不信:“在这个节骨眼上……”
许大人切了声:“那小子平日就玩的花,把生意做到京城,孝敬了桂喜不少,多半是为了猎奇来的。”
这话很不可信。
司管家自然不放心,欲言又止。
许大人安抚:“再说,我打听过了,他完全不会武功,真有什么还不是你我一刀的事?”
闻言司青禹肩膀稍许放松:“最好如此。”
而后又呸道:“刚来了顿饭的功夫,就把斋里最漂亮的小二糟蹋了,什么玩意。”
显然他刚才偷窥到了某些画面。
许大人嗤笑了句:“人家男财男貌的,要你多嘴?”
司青禹仍旧满脸嫌弃。
许大人又调侃:“还是你也惦记那小二?”
司青禹:“算了吧,汤慕一个就够我受的。”
提起这事,许大人放下手里的刀与绸布,低声询问:“所以菜谱呢?汤少爷肯定舍得给你了吧?”
司管家脸上闪过得意:“自然,只不过还没传到他手里,汤老头日日磨洋工,不知道在拖延些什么。”
许大人:“汤甄可是个人精,莫非是在怀疑你?”
“怎么可能?”司青禹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他:“最近瞧来的,你自己钻研去吧。”
许大人挑眉:“没给自己留一份?”
司青禹理直气壮:“我又不懂,留它何用?”
许如知不置可否地轻笑:“那便好。”
他们两个交谈过程中已足够警惕,但身为人类,也很难意识到房顶上趴了只猫。
白猫金色的眸子透过瓦缝窥来,全无声息。
与此同时,住在最里屋的桂公公可没有半分闲情逸致,他捧着杯浓郁的参茶,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绿桃红柳在左右轻拍,一唱一和。
“千岁要保重身子啊。”
“等晚上喝了长生盅,便要舒服多了。”
“我也想尝尝呢。”
“公公说我们年轻受不住。”
“所以汤师父还真有些本事。”
“没本事怎么开黑店呀?”
桂公公被吵得头痛,终于缓过口气来,摆手道:“消停会儿,小江和小许都在做什么啊?”
“江公子正忙着跟那小哑巴翻云覆雨呐。”
“见一个爱一个,可真佩服他的精力啊。”
“许大人在与司管家见面。”
“司管家就是许大人放出天牢的!早有交情。”
“难怪眉来眼去的。”
“那叫狼狈为奸!”
桂喜嗯了声,继续耷拉着眼皮喝参茶,其实他已经很老了,老的手都抖了起来,真怕不知何时便要一命呜呼。
绿桃和红绿彼此对视,偷偷轻笑。
比起冒险,等待的时间好像更折磨人,好在始终没谁敲门打扰。
明明屋子里炉火很旺,极适合休息,可担心着江之野和事态发展的沈吉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他默默地趴在小桌上数着花生米,直到纱帘轻被撩起,露出江之野高挑的身影,沈吉才忽地精神起来,投去了颇为关心的眼神。
梦傀的通知随之响起。
“达成NPC主线任务:帮江公子掩饰。”
沈吉放下了心,明明门窗都关得很死,真不知馆长是如何出入的。
江之野也不打算解释,径直走过来,伸手摸了下沈吉微凉的面颊,然后拉起床榻边的雪白狐裘披在他身上:“傻不傻?着凉生病怎么办?”
沈吉的确是没顾上这些小事,随之而来的温暖带来几分力气,他拽住馆长的袖子,很想知道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江之野却淡笑不语,若有深意地说:“我总觉得,汤老板那顿饭,是注定吃不成的。”
为什么?他是知道自己准备放走阿丹?还是已经去做了手脚?
可惜馆长点到为止,竟忽把沈吉连人带狐裘地抱到了床榻上,欺身上去说:“你猜别人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还能怎么以为……
沈吉面色绯红。
江之野端详他的模样:“这些人不太好骗,要不要假戏真做?”
沈吉被这问题震慑住了,本能地使劲摇头。
江之野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而后戳戳沈吉的面颊:“不会说话也挺可爱。”
而后他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少年额边的碎发。
馆长真是猫当久了,言谈举止都越发像猫咪那般令人琢磨不透。
沈吉红着脸默默回视。他虽害羞,又极喜欢看着江之野如有星轮的明亮眼睛,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正温存时,窗外忽传来说话的声音,是两个仆人议论着路过。
“怎么忽然急着要我们过去啊?”
“汤师父正在大发雷霆呢!”
“怎么啦?”
“好像是今天的食材搞错了,影响他熬汤。”
这话使得沈吉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他也不清楚老板是怎么发现的,但那食材是自己擅自置换,出了问题肯定要被兴师问罪。
江之野仿佛早已看透剧情,嘱咐说:“不要承认。”
沈吉还没来得及点头,门便被司管家从外面砸响:“江公子,江公子!”
江之野拍拍沈吉的脸,起身去开门。
司青禹的语气很急:“阿吉在这里吗?”
江之野轻笑:“当然。”
司青禹:“汤师傅找他过去。”
江之野装出迟疑:“他……不太方便。”
早就料到的司青禹十分虚伪:“这事影响到公公晚上要喝的汤,出了差池我们谁都担待不起,还望江公子能以大局为重。放心,如若查问清楚,人你随便带走。”
呵,带走?
这地方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想把别人生吞活剥,就连江之野自己能不能走都两说。
沈吉扶着狐裘爬起身来,故意把外衣胡乱解开几个扣子,边演着整理仪表的状态,边默默地走到门口。
见这少年满脸春色未退的样子,司青禹没有半点怀疑,立即长疏了口气:“你是不是把地羊领错了?快跟我过来,去跟汤师傅去解释清楚。”
他这般着急确认,肯定不是为了沈吉,而是想尽快把自己撇干净,沈吉忙比划起来,装出一脸无辜。
江之野故作无奈地摇摇头,扶住沈吉瘦弱的身子:“算了,我陪你去讲明白吧,小可怜。”
司青禹显然是很厌恶他的,闻言只回了一个斜眼,便在前面带起路来。
一碗汤在外人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但那在汤甄面前却是头等大事。
等到沈吉几人来到厨房门口,早晨的帮厨们和肖杲等人都已跪了整排。杀人不眨眼的司青禹也赶忙一步上前,跪下低头报告说:“汤师傅,阿吉带来了。”
汤甄果然正气其败坏地狂喷:“我要用的地羊提前喂好了香料,已经腌制两天了,肉什么味一闻便知!这也能搞错吗?要你们何用?”
……原来如此。
极善于装可怜的沈吉不甘示弱,立刻把狐裘还给江之野,发着抖跪在地上,比划着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懂,全听其他人安排,而后就委屈地抽噎了起来。
梦傀:“……浑然天成啊小主人。”
汤甄只顾着锅里的东西,当然不懂得怜香惜玉,但他也认为沈吉非常无知,最恨的是早晨掌勺的大徒弟肖杲,竟当众抽了他两个重重的耳光,骂道:“教你多少遍都记不住!现在怎么办?赶不上今晚的汤了!”
说来说去,还是怕桂公公生气吗?
江之野作出心疼的样子扶起沈吉,边帮他擦眼泪边说:“汤老板别着急,人哪能不犯错呢?不如这样,菜你们重新做,公公那边我去讲,晚几个时辰也无妨嘛。”
梦傀:“就是,难道那老东西还能饿死不成?”
说实话,地羊斋的经营是完全不赚钱的,这地方天高皇帝远,汤甄对外人的仰仗并非只为了受到保护,更多是希望得到真金白银的支持,所以桂喜带了位新金主过来,他并不想轻易得罪,面色立刻缓和了几分:“多谢江公子周旋——钥匙还没找到吗?”
沈吉赶紧表示自己交给了汤慕。
同样跪在地上的汤慕倒没否认,顿时一哆嗦:“我确实早就放在管家桌上了,我拿那东西做什么?”
司青禹则气恼:“属下全没见过!”
汤师傅不耐烦:“把门砸了,赶紧带地羊过来下锅!”
“是!”
两名帮厨齐齐答应,忙不迭地跑开。
这要求让沈吉的心悬了起来:如此看来,阿丹才是被选定的食材,自己在这地羊斋本无眷恋,若是连唯一的发小也死在面前……保不住会在后续主线种严重黑化。
心里打鼓的几分钟,帮厨已忙乱跑回,他们的报告十分令人意外。
“汤师傅,地羊跑了!”
“地窖里空无一人!”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汤甄和沈吉身上,沈吉满脸的怔愣不是装的,虽然他很快便意识到:这肯定是江之野搞出来的鬼,却不敢表现出半分。
汤甄的愤怒情绪再次被点燃:“马上让尤娅去追,这戈壁谁也跑不出去!我这就亲自向公公请罪——至于沈吉,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地羊的,先关起来听后处置!江公子,实在是对不住了。”
这次没挨打便是顶不错的结果,江之野无奈地笑了一下,捏捏沈吉的脸说:“别担心,最后肯定会还你清白的,你先去休息下吧。”
讲完他又把狐裘塞回沈吉手中,故作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沈吉被帮厨们带离了此处。
整个过程腻腻歪歪,看得肖杲眼底喷火,就仿佛他被带了顶大绿帽子一般。
待到沈吉消失后,江之野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更不会多看肖杲半眼,转身就陪着汤甄去找桂公公认错去了。
无论一口汤有多美味,都不至于非吃不可。
桂喜要喝那长生盅,自然是为了长生。
听到食材莫名其妙消失的意外,老太监咳嗽得差点直接升天,让绿桃帮忙拍了很久的背,才气弱游丝地哼哼:“今年啊……我就老觉得什么事都不对劲,等不及汤师傅去京城了……没想到亲自过来,还是出了意外……”
汤甄是极怕他的,跪在地上保证:“求公公多给点时间,我肯定会想办法把羊抓回来!”
桂公公无奈:“是我不给时间吗……我是在向你讨时间啊。两日之内不见长生盅,洒家也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汤师傅明白事理吧?”
他语气始终阴阳怪气,听着便让人毛骨悚然,可江之野仍能笑意盈盈:“何必那么麻烦,搞得兴师动众的,若想要地羊的话,这斋内斋外有的是,公公看上哪只,随便选一个就好了。”
绿桃红绿随即接下话茬。
“就是就是,区区几条人命,公子随便买了。”
“公公不要选上我就好。”
“也别选我呀。”
“公公舍不得呢。”
桂喜烦闷地摆摆手:“江公子有所不知……那地羊的年岁,公母……都很有讲究,要不然怎么得提前那么久准备呢?洒家喝了十七年,一尝便知、不会有假。”
汤甄皱眉:“而且今年的长生盅与往年截然不同,公公若喝了,精神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江之野满不在乎地颔首:“那还是赶紧去抓人吧。”
汤甄紧张得满脸冷汗:“是!”
桂公公又哼哼唧唧地说:“阴谋诡计洒家看得多了,这地羊逃跑啊,怕不是个偶然。建议汤师傅把店里好好清算一番,可别丢了更要紧的东西,还被蒙在鼓里。”
这话立刻让汤甄脸色一变,他低头拱手:“多谢公公指点。”
虽然沈吉被汤师傅一怒之下关了起来,但地羊斋还是给了江之野些面子,没把他丢去那满地血污的地牢,而是反锁到了废弃的柴房内。只可惜狐裘已被无情夺走送了回去,随着天色渐晚,无孔不入的寒气十分难熬。
沈吉锁在角落哆哆嗦嗦,但思绪却没有停过:“馆长故意叫我去演了出戏,不可能只是出门探索情报,包括阿丹在内的几个地羊,应该全是他放走的才对。可江之野为何要这么做呢?他那角色挥金如土,又不像公公老态龙钟,非要来这种地方,真是为了常人难以接受的口腹之欲吗……完全不像啊……”
梦傀很郁闷:“可惜不能直接问他。”
沈吉无奈微笑,而后说:“没关系,等时间稍微完些,汤师父发现菜谱消失,地羊就不一定是最要紧的了。”
想到此处,他又抬眸望向头顶狭窄的天窗:要不要先溜再说呢?
梦傀赶忙安抚:“别别别,逃了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先瞧瞧那些玩家的动向,没准他们自己先坏了事。”
玩家,到底谁是玩家?沈吉第一次感觉如此迷茫。
却说事实的确如沈吉所料那般,地羊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汤甄气恼地返回房间后,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暗格遭人擅动、食谱不翼而飞,不由再度大发雷霆,在整个赤花楹掀起了一次大搜查,就连贵客们的厢房都没放过。
可惜地羊斋是在百年老宅上所建的,房屋和地窖众多,没用的杂物也是不计其数,找人找东西都不容易。
随着夜色蔓延,狼嚎四起,寻觅却毫无进展,气氛更比白日压抑了几分。
尤娅留在汤甄身边安抚说:“外面有野兽,也有大内侍卫们的营地,没人能轻易逃得出地羊斋,你丢的羊和东西肯定还留在斋内,不必太过着急。”
汤甄痛苦地扶住脑袋,眉头皱得死紧:“我只是不明白,到底是谁想跟我作对,我待他们可都不薄啊。”
尤娅抱着小狼轻笑:“这恶人呐,就和狼一样,并不是吃你的肉、听你的话,就可以变成乖狗。狼就是狼,喂不熟的,保不齐哪天急眼了,直接生咬你一口。”
说着,她便把药丸递给汤甄。
汤甄勉强服下,面色惨淡得可怕,他表情悲凉的问:“那你呢?你会咬我吗?”
尤娅满眼嫌弃地打量:“瞧你那身子骨,用得着我咬?你能多活一天,我都谢天谢地。”
汤甄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养子汤慕已带着几名面色凶煞的帮厨走到门口,躬身用迟疑的语气禀告道:“父亲……你丢的菜谱只找到了一页,是肖师兄发现的。”
一页?汤甄泛起不详的预感:“哪一页?他看过了?”
汤慕的面色很不好看:“……那自然是看过了。您就不问问是在哪找到的吗?”
汤甄跌落木椅,眼神空洞。
汤慕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是在管家枕下发现的,可是管家他根本就不会做菜,这肯定是栽赃嫁祸!”
汤甄一个茶杯朝他砸去:“蠢材!人家要吃你的肉,你还担心人家硌不硌牙!”
茶杯落地即碎,被砸中的汤慕额头红肿,却不敢言语。
尤娅在旁劝说:“稍安勿躁,没必要自乱阵脚,先去把司青禹抓起来审问再说。若当真冤枉了他,再放掉不迟。”
汤慕着急:“爹!司管家为地羊斋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会背叛您呢?再说他武艺高强,一旦反抗,场面肯定不好收拾。”
这家伙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想帮情郎解围,但汤甄怎么可能被那么牵强的理由说服?在他心里,菜谱的分量无可比拟,故而立即怒道:“什么鬼话,现在就去把司青禹带过来!”
守在门口的帮厨和打手们齐齐答应:“是!”
汤甄怒视养子:“扶不上墙的东西,你给我老实在这待着——尤娅,你去帮忙,势必不能让他逃脱!”
这话难免让汤慕色变,其他人去对付司青禹还好,但尤姨那些野狼可没个轻重……万一……
尤娅平静安抚:“如果管家没做那种事,必然也想要个清白、不会拼命抵抗的,不必太过担心。”
可司青禹当真没做吗?作为情人,汤慕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不在意父亲所珍惜的一切,全心要讨好那个男人成为未来的顶梁柱,才常常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从自己这里搜刮好处。
走神的功夫,尤娅已抱着小狼离开了房间,汤慕眼神里透出了六神无主的慌色。
发觉儿子的窝囊样子,汤甄更觉得头痛得要死,竟仓皇倒在了地板上。汤慕慌乱搀扶:“爹,你别生气!你喝点热水吧?”
汤甄被烦得要命:“滚!”

第79章 地羊斋
地羊斋的晚宴还没吃成, 却闹得越发鸡飞狗跳,喧哗声时不时就会荡在夜色中,好不热闹。
江之野本独自站在窗前戏看, 余光中忽亮起几朵灯笼, 是桂喜在许大人的陪同下背着手走了出来。
他立刻出门搭话:“夜凉风寒,公公要去做什么?”
桂公公疲倦叹气:“听说斋内遭贼了, 那汤师傅若是搞不定,不得耽误洒家喝汤?还是得帮忙瞅瞅。”
江之野走在他旁边:“刀剑无眼, 公公小心。”
旁听半晌的许大人皱眉:“公子也会功夫?”
其实这问题公公早就试探过了,但这些人个个八百个心眼子, 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江之野微笑:“天生体弱, 半点不会。”
他虽毫不魁梧,但那高挑的身材可是全场最惹眼的, 也不晓得怎么说得出“体弱”这种话, 许大人不禁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那还是小心为妙, 这戈壁上的厨子们, 个个刀法精湛, 可比城里的侍卫凶残多了。”
江之野仍旧自若地笑:“无妨, 我死掉不过白骨一堆,活着可就是金山银山,谁忍心让我死呢?”
这话倒是半点不假,不仅地羊斋盼着能被大方资助,就连桂公公也等着被他连年孝敬, 目前谁要敢上来捅这摇钱树一刀, 非得糟了大罪不可。
许大人也笑了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呼喝声与狼嚎声接连四起,沈吉在柴房内听不真切, 十分好奇,几度想用软骨功挣脱绳子站起身来。
梦傀劝说:“先别急,没准你真把司青禹送走了。”
沈吉:“但愿,只不过还不知阿丹躲在哪。”
梦傀:“总觉得这副本不是救一两个人就能解的,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再行动。”
沈吉何尝没想过?无节制的食欲,或者说人心最本源的贪婪与享乐之欲,当真存在所谓破解之法么?
这心印已猖獗了数千年,早已和世界融为了一体,想在副本内唤醒任何角色的良知,都是不现实的妄念。
但至少可以毁掉象征着欲望的汤师傅和菜谱,只要争夺的东西没了,对任何角色来说,结局都将大梦成空。
沈吉默默地沉静下表情,决心先不鲁莽行动。
地羊斋房间复杂,户外面积倒是有限,说话间,桂公公一行人便赶到了正剑拔弩张的前院。
此时司青禹已被恶厨与饿狼们团团围住,举着剑气愤不已:“我从不下厨,要那菜谱有何用?简直荒唐!”
带头负责抓捕他的尤娅露出微笑:“这话讲得很没道理,汤师父的菜谱千金难求,即便不自用,也能卖个好价钱,不是吗?司管家坐牢前不就是做这种生意的?”
司青禹面上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尤娅又道:“管家若真是被污蔑的,不如亲自去与汤师父讲明,总而言之,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话毕,她拿出短笛轻轻吹了几声,饿狼们即刻躁动起来,张开淌着口水、满是獠牙的嘴巴,伏低身子朝司青禹靠拢过去。
尽管场面极度危险,司青禹却怒气不减,他眼神环视一周,竟瞪上了风烛残年的桂公公。
桂公公不动声色,用手绢捂住嘴巴轻咳。
江之野捕捉到这微妙的气氛,淡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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