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得捡吧,地得冲吧,该扔的扔,该清的清,该热闹的也热闹起来!花灯呢?月亮这么圆这么亮,花灯必须得挂上应景!那什么嫦娥奔月,嫦娥抱兔,吴刚砍桂呢,都给挂上!
大家都忙起来,从外围街道一路靠近登临楼。没走近前士气昂扬,走近了,又有点怯:“咱们这样……真的行么?”
走在前头的人立刻答:“怎么不行呢?皇上那般爱民如子!”
“怎么不行呢?”
登临楼上,安庆帝也是这么说:“今夜本就要与民同乐的。”
本来还担心时间会耽误太久,不能很快将细作一网打尽,谁想这些人太配合,皇子们甚至不用出全力……能提前结束也挺好。
安庆帝非常欢迎百姓的到来,命令随行内侍配合打扫整顿,让登临楼重新热闹起来。
圆月如盘,挂在当空,花灯如昼,人间团圆,之前准备的流程竟然一点都没浪费,天子临楼,同百姓一起赏灯祝酒,祈愿祝福,兴致盎然,好不热闹。
饮酒时小小呛了一下,唇角隐须血线溢出,安庆帝很快拿帕子拭了,并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忍到回到座位,才吐了一口血。
百官骇然。
所以那个毒……是真的?皇上的身体果真……
虽然皇上并没有在百姓面前如此,但这样的消息是压不住的,很快会传出去,到时候怎么办!
太医很快过来,非常熟练的给皇上切了脉,喂了一颗赤色小药丸。
安庆帝并没有晕,喝了几口水后,抬手制止围向太医的官员,自己说话了:“朕的身体的确一日不如一日,但也不会像十二子说的那样,只能撑一两个月,起码半年吧。”
半年……
官员神色凄然。
只有半年了么?
安庆帝看看底下不知所措的官员,看看想拥上前的皇子们,笑了:“世间谁能永存?生老病死而已,莫做如此小儿女态。”
“皇上……”
“你们更应该担心别的,半年,对普通人家来说,足够安排后事,对天家却不然,”安庆帝看着窗外圆月,“十二子已点破朕的身体状态,瞒不住,太多阴谋可以借着这个时间点埋下种子,制造舆论,布局筹谋,怎么让大安局势稳下来,让朝臣百姓的信念安定下来,才是最该做的事。”
大家很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安庆帝目光笃定:“我大安的储君,该要有了。”
话音落,所有人齐齐看向萧爵。
萧爵面无表情:“看我做什么?在座诸位皇子,只我姓文不姓萧。”
是,在座所有人只有你不能干储君,可你是卧底啊,之前比赛规则搞得那么残忍,话说的那么满,现在怎么办?
大家左右看看,其实坚持到现在,一路比赛走过来的皇子,不到二十个,并不多。
有人默默举手:“刚刚那轮游戏……到现在应该是结束了?有阵营赢么?”
“废话,当然是垂耳兔赢了,没见我们投票淘汰了多少狮子兔,队长刀了多少?”
能走到现在的都不是蠢人,早就看出了萧爵的垂耳兔队长身份,以及霄酒和131号萧远的转换猫猫兔身份,连狮子兔都有谁也早就盘清了。
萧炆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这个狮子兔被淘汰了,不能参与竞争呢。”
刚刚那一轮比赛规则,狮子兔需要杀掉所有的垂耳兔,阵营才能获胜,垂耳兔不同,阵营中只要能有一人活到最后,没被刀掉,则整个阵营获胜。
萧炆的确是身在狮子兔阵营,没给狮子兔干事,还刀过狮子兔同伴,按照规则,阵营失败,他当然也就淘汰了。
如果他叹气说话时脸上没带着笑,没笑的那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别人还会信他真的遗憾。
又有一个狮子兔阵营的人跟着他后退,表示输了,淘汰者不参与储君的事。
再点一点,现场只有十七个有资格的皇子了。
“那我能说说自己意见么?”
有人小心翼翼举手,指向霄酒:“我觉得……他可以。”
房间瞬间安静。
“哈哈哈哈——”萧鼎突然大笑,过去拍了下这个人肩膀,“兄弟你不错,很有眼光嘛!”
萧厚看了眼乐的自在的萧炆,哼了一声:“的确还行吧,算得上有脑子,办事也还行,而且——”
他看了眼自始至终站在霄酒身侧,守护姿态明显的萧爵:“文将军的儿子有护国将才,我大安疆土,未来几十年该是没问题了,明君良将,大安怎能不繁荣?”
他表达了鲜明的支持态度,同时也有自己的小算计。
这一对太明显了,就要在一起了,将来必不会有自己的子嗣,那下一代储君么……
“我觉得这个储君选拔赛不错,是个非常合适的选择培养国君方向,如若未来在太子一事上不能肯定,还可以再办。”
那他的儿子,所有这一代兄弟的儿子们,都能参加不是?
群雄逐鹿,未来江山花落谁家,怎知不是自己!
在场所有人茅塞顿开。
对啊,不管让别的谁做这个储君,大家都是不服气的,攻讦内乱不能避免,偏偏让霄酒当,最为合宜,现在谁的口碑能盖过他,谁不服他?只有他坐上去,这个位置才会稳!
而且他坐上去,对形势没什么大的变化,大家不过是从争现在,变成了争未来,卷自己,变成了卷自己儿子,现在自己技不如人,不能让所有人服气,自己的儿子未必啊,没准将来就是雄主!
那必须不能让别人挡了儿子的路,这储君就是得让霄酒当,反正他将来不会有儿子。
这个选拔赛搞得好,搞得太好了!
“我也选霄酒!除了他我谁都不服!”
“国之繁盛,需大智慧者引领,舍霄酒其谁!”
“谁敢同霄酒作对,就是同我作对!”
“求皇上下旨,今日起,封霄酒为太子,我辈必齐心协力辅助之,为我大安之荣耀!”
“求皇上下旨,封霄酒为太子!”
霄酒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没说呢,现场哗啦啦跪了一地,连皇子带朝臣,最后所有人都跪下来了。
所有皇子都拜服,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哪里敢有其他意见?气氛都这到了,‘民心所向’,这架势往不好的方向想,都有点像逼宫了,皇上还能怎么办?
霄酒少有这么怔住的时候,现在有点傻乎乎。
萧爵唇角微勾,大手按了下他的头:“你觉得前两天,皇上单独见我们,是为了什么?”
霄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教我?”
萧爵:“非是肯定认可你,为何要教?”
现在的这个场面,本就是皇上意料之中,想要看到,甚至一手促成的画面。
霄酒看着萧爵:“那你怎么办?”
这话说的,连萧鼎都有点无语了,小声逼逼:“你该不会觉得,现在还有人想杀他吧?他是比赛卧底,可更是文将军和平宁公主的儿子啊,前前后后又立了这么多功,民心所向,你敢动他,信不信百姓们就能反了你?”
“上位者要懂得顺应民心啊,”萧厚也看过来,语重心长,“老九还可以有别的身份……”
萧炆眨眨眼,小声比了个皇后的嘴型。
夫妻一体,人总得有点儿特殊权利吧,这种小事豁免一次怎么了?
霄酒脸腾的红了。
这什么场合,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反正我就服霄酒,别的谁压我头上我都不认!”萧鼎再次扬声,扯着嗓子放话。
萧厚:“所有兄弟里,的确唯霄酒统帅之才,治国之智,服人之心。”
萧炆:“请皇上下旨,封为太子,以正社稷!”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
安庆帝终于说话了,他目光温柔的看着霄酒:“要不,你就勉为其难试试?现在这个架势,换了别人,恐怕真的会像十二子说的那样,内乱不止,分崩离析。”
霄酒头疼,可好像不干不行了。
他掀袍跪地:“……敢不从命。”
中秋夜后第二天,圣旨下达,昭告天下。
安庆帝并没有回避任何问题,而是选择将所有事明示告知,在确认所有细作一网打尽后,中秋夜登楼发生了什么,他一点没藏,全部告诉了百姓。
为什么要办储君选拔赛,哪里发现的端倪,为什么要安排卧底,怎么合作办事,皇子们怎么一路辛苦,又聪慧有加,猜到真相并凝聚在一起,群策群力,努力到了这个和平结果,皇子们又是怎么支持霄酒,所有人甚至共同签契按手印,请求让霄酒做太子,并且一起跪求为萧爵请命,说他立的不世之功,都足够得一枚免死金牌了,大安不能失去这个将才!
圣旨下达,霄酒有才有智,有凝聚人心的力量,足以承担江山社稷,封为太子,以安民心。
自己的身体情况,安庆帝也没有回避,坦陈欠佳,且寿数不久,但剩下的时间,足以将霄酒带在身边好生教导,替大安培养出一代明君,请大家相信。
“信啊……为什么不信!”
百姓们当然很为皇上身体担忧,但若将来的天子是霄酒殿下,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们甚至相当期待!
“我就知道这位殿下了不得,聪明有才华,还能让双人服气!”
“我也服气!”
“所有皇子都围拢在他身边啊!聪明的八殿下十八殿下,敢为先锋的七殿下,还有承袭文将军平宁公主战魂的九殿下……大安繁盛有望!”
“我们要迎来一个盛世了!”
“霄酒殿下是会治国的!我曾有幸路过,听到过他和九殿下聊天,他对未来的展望,描绘的方便之物,民生所需……我做梦都想要!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过上那样的日子了!”
萧沅想不明白,怎么就到了今天?霄酒不是卧底么,为什么当了太子!
未来的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为什么不杀了他?不但不杀了,还要让他回去代州,言下之意,好好管着他娘,代王那一家子人,谁也别想来京城,别想占便宜,否则……
他琢磨了很久,才想明白,给他带这些话的并不是霄酒的人,而是皇上派来的。
天子要有德行,皇上为了霄酒的未来,不想脏霄酒的手,干脆替霄酒安排了他这个嫡兄,直接点透,他未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但是呢,也必须得赖活着,霄酒现在是太子,未来是天子,肯定不会做错任何事,那代州那边,不管是爹还是后娘还是兄弟,谁搞出一点事来,就是他萧沅的责任,他敢不听话,不配合,死的将不只是他自己。
也别想搞什么小花招,皇上给他派来一个‘忠心仆人’,说是要伺候他一辈子,其实哪里是伺候,是监视,他只要一步踏错,想法错了,这人将会毫不留情下手诛杀。
为什么不现在杀了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萧沅知道,他已经再没机会了。
一个月后,太子册封大典,昭告天下,七个月后,安庆帝驾崩,太子登基,亲自扶棺送陵,新帝登基,其后几个月的确有些小动荡,北敌突袭,朝政拉锯,暂未改回原姓的萧爵请战,带兵连连捷报,打的北边丢盔弃甲,再无战力,新帝则联合所有兄弟一起,镇压朝臣,朝事理的井井有条……
从有小矛盾到全部解决,用时不过一个月。
自此,帝位安稳。
两年后,新帝大婚,无人对站在他身边的人有意外,尽皆送上祝福。
仅仅两三年的时间,新帝真的做到了先帝所有期望,边关安定,新政推陈出新,得百官推崇,百姓敬仰,上下齐心,整个国家凝聚力都非常强。
这也是个宗室皇子们同朝为官最多的时代,经受过相似的教育,有相似的思维,大家血脉相连,连连孔都相似,当劲往一块使,所有目的都是未来下一代的江山时,创造出的价值可谓惊人。
盛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
又是一年,除夕。
霄酒刚结束和群臣的酒宴,又来赴兄弟们的团年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群人喜欢在他这里赖着不走,举凡团圆节日,都要过来凑个热闹,并且不允许改回自家排行,还用以前储君选拔赛的共同排行。
老七萧鼎喝醉了,非要拉着霄酒评理:“你说!是不是咱们两个最好!那个老九都是后来的,咱俩才是最坚定的盟友!”
什么君臣礼仪,早扔到了脑后,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主,也知道小酒酒心软,不会罚他:“当年那个33号萧……叫什么球来着,是不是我杀的!我是不是有功,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好七哥!是不是得赏我一道蒸鸡吃!”
霄酒:……
谁能想到呢,老七最爱的,竟然是鸡。
鸡哪里没有,你老人家向来视宫规如无物的,自己不知道叫了多少只吃,今天不知道叫了,非得我赏你?
“行行好七哥,七哥最好——”
霄酒敷衍地扒拉开他的手,拎着他后坐下,看了眼旁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不知道看到过类似多少画面,早已经炉火纯青,行了礼转身,去准备了。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跟我最好!”萧鼎看到了,很狗腿的给霄酒斟酒,“来,跟哥哥一起守岁!”
“好什么好兄弟,没看出来弟弟烦你么?”萧厚正在一边独酌,嘲讽的斜了萧鼎一眼,“倒也是,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还敢撒泼耍赖,等老九回来,看你还好不好!
萧炆表情就很亲切了,笑眯眯的招来小太监:“我之前给准备的新菜呢?快点让他们上上来,给皇上尝尝,解个闷。”
因是提前安排好的,菜很快上了桌,的确是不错的菜式,色香味俱全,看的人心痒痒,就是稍微有点辨认不出食材是什么。
霄酒经过前面一轮酒局,其实有点薄醉,嘴里味道有些不舒服,这个菜一入口,还真不错,脆爽鲜甜,很是开胃。
他还给快醉死了的好七哥夹了一筷子。
萧鼎可高兴了,吃了好弟弟夹来的菜,眼睛一亮:“真的不错诶,小十八你可以啊,哪找来的名厨,我明日要去你府上蹭饭!”
萧炆:……
大家都说好,没什么异样气氛,萧厚便也没察觉,随意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一嚼就觉得不对劲了。
“呕——”
这他妈是鱼肉!
萧炆还适时转头,亲切提醒:“御前不可失仪,八哥你可得忍住啊。”
萧厚:……
他捂嘴跑出去,一刻钟后回来,显示吐干净了,怒不可遏——
“都多少年了你还玩这个,幼不幼稚!”
“都多少年了还见鱼就吐,实在不好,我是在帮兄长改掉这个坏习惯啊。”
“啊啊啊小十八我跟你没完!”
“要打架?好啊。”
两兄弟竟然没绷住,真的在大殿打起来了!还是没有任何技巧,不用武功武器加持,直接就是上手上脚,甚至上牙的那种,在地上拧成了麻花!
“啪啪啪——”
萧鼎立刻鼓掌,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打架好啊,外头爆竹声都不够响了,就该这么热闹!他起初还起哄,指点老八你手位置不对,再下一寸,保准能制的人死死,再指点小十八说你这小腿上的劲不行,制不住,他一会儿就没滚……
最后嫌教学不够过瘾,直接自己上,也加入了战团,三个人在大殿地板上拧成了麻花。
霄酒抚额,都不忍心看。
这群架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结果了。
他走出大殿,准备散散酒气。
下雪了。
微凉空气冲进鼻腔,脑子被激的舒服很多。
今年的梅开的不错,火红绽放,冷香扑鼻。
霄酒摸了摸,从荷包里找到一只非常普通,很小巧的木哨子,放到唇边,吹了一声。
身后有风来,温柔缱绻,一点都不像冬日寒风。
“终于知道吹了?”
来人声音微沉,像怕惊了夜色,手却很暖,眼神很烫。
霄酒低头看着哨子,自萧爵送给他后,他并没有吹过。哨子当时选的很随意,因为时间不多,萧爵又很担心他,但他不用,并非嫌弃太简陋,而是……真的不怎么需要。
他当然会有面对危险的时候,但都能预料到,都能解决,身边的好哥哥们虽然看起来没那么规矩,但真有事,总能及时围绕在他身边,帮他一起抵挡,尽管……他可能不太需要。
这个哨子放在他身边,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现在突然想吹,大概是——
想你了。
霄酒任对方拉着手,垂了眸:“你答应陪我守岁,却一直不来。”
萧爵低头看着他,声音和眼神一样,温柔缱绻:“城防总得看看,今日除夕,不能生事。”
“那看完了?”
“嗯。”
“今日的酒很好喝,没那么辣口,很绵,很甜,”霄酒看着廊外雪花,感觉好像雪大了点,也更活泼了点,“很想等你一起饮,老七醉了,跟他们胡闹打群架,玩闹的跟虎崽子一样,都没眼看,我就没拿出来。”
萧爵看着他的眼睛:“有多好喝?”
霄酒准备拉着他往回走:“要不要尝尝?”
“好,我尝尝。”
萧爵倾身,雪中的吻,有着醉人的酒香,也有冷梅的甘冽。
“……的确很甜。”
“我有点想你。很奇怪,你并没有走多远。”
“不奇怪,因为我对你的思恋,比你更多。”
好在岁月漫长,他们有长足的时间相伴。
繁华功业不在一时,守岁和团圆,年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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