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将赵珩紧握成拳的手牵了过来。
在古代确实是一个孝字便能压得叫人喘不过气。
纪春梅说的也不错,她怀胎十月生了赵珩,又将他养到十岁,这些都是没办法磨灭掉的。
即使她卷了所有的钱财跑路改嫁丢下两个年幼儿子的行为令人唾弃,但也抵不了生恩和前头那十年的养恩。
赵珩攥紧成拳头的手松开了些反握住李颜的手,眼里蕴藏的冷意逐渐褪去。
“我没事儿。”
“颜颜你站这儿等我一会儿,外头实在聒噪,我先去将人解决掉。”
李颜没答应,只道:“一起。”
赵珩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又牵着他的手回到门口打开了门。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春梅见他们又出来了,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这块骨头有多难啃,赵珩再有钱又怎样?还不是怕被人戳脊梁骨。
她一个孝字便能叫他乖乖的妥协了,恭恭敬敬的迎她进门。
瞧瞧这大宅子建得多气派,她要是能在里头住下来,天天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着,那日子别提有多美了。
纪春梅轻咳了一声,脸上又有了笑意,“娘没想干什么,娘就是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赵珩眼里浮现出一丝不屑,嗤笑道:“看我?现在看见了可以安心了吧?就是死也能瞑目了吧?”
“赵珩!”
“你什么心思咱们都心知肚明,我懒得跟你掰扯,有什么目的敞开了说。”
纪春梅确实是有目的,但她不会傻到在外头当着不少村民的面儿说出来。
“你瞧瞧你说的,娘和你妹妹赶了这许久的路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儿早都饥肠辘辘了。”
“咱们进家里头去,坐下来再慢慢叙旧。”
李颜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女孩。
忍不住出声讽刺,“我那公爹在世时就俩儿子,这死了十二年,我珩哥哪儿蹦出来个十四五的妹妹啊。”
“难道是他那不负责任的老娘背着公爹自个儿偷偷搁外边生的?”
曹可心闻言脸都绿了,尖声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是什么私生女。”
纪春梅这才反应过来李颜是在污蔑她偷人,一时气急便出声骂道:“你个贱蹄子嘴巴放干净些。”
“这是赵珩的继妹,我好歹是赵珩他娘,岂容你这么红口白舌随意污蔑我偷人。”
李颜笑道:“不是啊?那你好好说嘛,随便一个人上来就说是我珩哥的妹子,我这不就想岔了。”
“还好不是,不然我那公爹不得气得半夜去你床头找你算账。”
纪春梅气急了,想不到赵珩娶的这夫郎看着漂亮白嫩又柔柔弱弱的,一张嘴却是这般伶牙俐齿,今日被他呛了好几回了。
“我和我儿子在说话你搭什么腔?你爹娘没教过你怎么敬重长辈吗?真是没教养。”
李颜也不生气,轻抚了抚肚子道:“长辈?”
“在哪儿?你吗?”
李颜嗤笑道:“你也配?”
“若论没教养谁能比得过你啊?”
“谁家有教养的人能像你这般?男人刚死便想着变卖田地卷完家里的钱财丢下两个孩子跑路的?”
“田地被人拦下没卖成很可惜吧?”
“跑了就跑了吧,十多年了知道人混得好了便又巴巴的上门来认儿子,打得什么主意谁不知道?我都替你臊得慌。”
村民们一听瞬间炸了。
“嚯,竟还有要卖地这回事儿?怎的我们都没听说过?”
“原以为她只卷了银钱,还剩点良心把地留下来给两个儿子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不曾想是想卖没卖掉啊。”
“真的假的啊赵夫郎?她当真狠心到这地步?”
陆景这会儿抱着刚睡醒的西西出来玩儿,正好撞见这一幕当即出了声。
“这还有假?你们不信问问村长叔去。”
“卖地这事儿当年是村长叔知晓了拦下的,为了给他们家留着颜面愣是没对外人说过。”
李颜和陆景说的每个字都带着刺,丝毫不给纪春梅留脸面。
当年的事被他们拿出来在众人面前说让纪春梅下不来台,众人的指点顿时气血翻涌气急败坏的就要上手甩他一巴掌。
赵珩忙挡在李颜身前,面色阴沉,那双眼睛透着凶狠。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陆景见状抱着西西快步走近了李颜,正巧这会儿赵虎卸了马车拴好马从赵珩家里头出来了。
一行四人站在门口与纪春梅对峙着。
赵珩眼睛里翻滚着恨意,冷声质问道:“他们说的不对吗?你算什么长辈?”
“生我又如何,养了我十年又如何?”
“从你要卖地,卷了家里所有钱财,将苦苦哀求你别走的大哥推倒在地想要离开的时候,你就不是我们的娘了。”
“我当初说过我永远都不会再认你,在我爹死的那年我娘也已经死了,我没有娘,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说着赵珩朝前走了一步,走到纪春梅跟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赵珩微微俯下身子,用很轻的语气说道:“你别忘了我爹是怎么死的,别以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纪春梅猛的抬头看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珩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的情绪却是翻腾的杀意,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纪春梅的眼睛看。
“我都看见都听见了,你做的恶。”
“纪春梅,你知道当初我大哥苦苦哀求你别走,为何我却一声不吭不拦着你吗?”
“因为我怕我哪天会忍不住将你做的腌臜事捅破,亲手弑母替我爹报仇!”
纪春梅闻言吓了一跳,宛若看见恶鬼一般吓得连连倒退好几步,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赵珩眼里的杀意她瞧得真真的,他方才是真的想杀了她的。
她努力稳住心神,不知道赵珩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当初他真的看见了什么。
不可能,这事儿她做得隐蔽,赵珩不可能发现。
就算他真的发现了又如何,他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不敢真的弑母,顶多是吓唬自己罢了。
看着纪春梅的神色几经变换,赵珩知道这人果真是厚颜无耻不知悔改了。
有看热闹看不明白的村民纳闷道:“报仇?报什么仇?”
“对啊,怎么又弑母又报仇的,难道说赵珩他爹的死跟这姓纪的有关。”
“啊!不能吧,我记得赵珩他爹是病死的啊。”
纪春梅当即叫嚷道:“我没有,不是的,别胡说八道!”
“赵珩,你不愿意认我便直说,何必说这种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话来污蔑我朝我身上泼脏水。”
“你不就是怨我改嫁没有继续养你吗,可我好歹生养你一场,功劳苦劳我都有,何必这么绝情。”
赵珩见她死不悔改当即也失去了耐心,蹲下身子看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当真要我将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的后果是什么你可想清楚了,曹家那边,你那丈夫和儿子你当真不要了吗?”
“你别想吓唬我,你没有任何证据!”
赵珩轻笑了一声继续道:“这么些年了我是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当年做的恶事,但你别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了。”
“你最在乎的不就是那姓曹的和你在我爹未死之前便与曹仁怀苟且怀的儿子嘛?”
“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姓曹的和那孽种了结掉是轻而易举的事。”
纪春梅厉声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对了,忘了告诉你,自从你上回来过之后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我让人给我出气去了。”
“你那男人是在万和茶楼当账房是吧?快回去看看吧,你们家这会儿估计已经很热闹了。”
纪春梅闻言是又惊又怕,赵珩怎么知道她男人在万和茶楼当账房先生的!
“你干了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
赵珩轻勾起嘴角,用不带一丝温度的语气说道:“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你们若还敢到我跟前来碍我的眼打什么鬼主意,我定会将那两人的脑袋割了放你床头。”
“在战场那么些年别的不说,就割敌人脑袋这事儿都割得很熟练了。”
赵珩说完站起身退了几步回到李颜身边站定。
纪春梅这会儿已经被赵珩的话吓得方寸大乱,她生怕家里当真出了什么事了。
赵珩连她男人上工的地方都查清楚了,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说了,起身便踉踉跄跄的往村外头跑。
曹可心不知道她后娘是怎么了,方才她离得远些赵珩的声音又压得低她压根没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今天这一出已经让她足够丢脸了,赵珩看着根本就是恨极了他后娘,如何会再认她,她又如何能从赵珩这儿讨到什么好处。
她今日才从这些人的口中知晓她后娘当初干的事儿,正觉得丢人得很,后娘这会儿走了正合她的心意,赶忙追了上去。
“唉,赵珩说了什么这姓纪春梅怎么跑了?”
“我看她是被人看穿没脸在这儿待了吧。”
“你们说说这都什么事哟。”
李颜牵住了赵珩的手,赵珩回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肚子,眼里翻涌的恨与杀意才渐渐褪去。
李颜看着这些村民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今日这事儿村民们倒是还算明事理没有一股脑的替纪春梅说话拿孝道压人。
倒是比之前好太多了,这就是他又盖村学又让人种辣椒又给红薯粉方子所换来的。
“叔伯婶子们,大伙儿热闹也都瞧够了,这都到饭点了便都散了吧。”
“外头西瓜地里还剩些卖不了的西瓜,不嫌弃的话一会儿回去都去摘上两个带回家给家里人甜嘴去吧。”
“哎,那我们就都散了。”
“你们放心,这事儿她纪春梅就不占理,下回她若还敢来我们替你们说话。”
“是啊是啊,她也真是有脸来,你俩别放心上。”
“这西瓜便谢谢了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几句便都散了,笑话,白看了场热闹又白得俩西瓜,可不得赶紧去摘回家去。
在小院儿那头听见动静赶回来的吴漾一直在一旁看着,等人都散了这才走近李颜。
待村民走远了李颜才开口问赵珩,“你方才同她说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就跑了?”
赵珩道:“咱们进去说吧,在山上忙活这么久回来一口水都没喝上净在这儿应付这些人了。”
几人这才进了门。
吴漾去厨房做饭,客厅里只有赵珩夫夫和赵虎一家三口。
李颜一直等待他的下文。
赵珩先给他倒了水又拿了点心给他垫肚子。
这才幽幽开口:“我前日让吴畏出门替我办件事儿。”
“去断曹仁怀一只手,今日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李颜瞪大了眼睛,“我说怎的予怀非得跟着吴畏一块儿出门,原来是偷摸去做这种事。”
说到这儿赵珩也有些无奈,前头他知道了纪春梅来过他们家之后他一回来便托余掌柜替他打探一下这曹家的底细。
当日余掌柜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的时候沈予怀正好也在,他知晓了赵家当初这些事。
后来赵珩让吴畏出去办事儿时被他知道了便自告奋勇同吴畏一起出门。
他也没打算让吴畏亲自动手,花点银子找些地痞照样能成事。
沈予怀身手不错人又机灵,他非要去赵珩索性就让他跟着去了。
与赵珩所想不差,这两日吴畏带着沈予怀在在庆和镇摸清了曹仁怀一家的底细。
曹仁怀上头还有个老娘在,前头的妻子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已经二十有四,早已成亲有了俩孩子。
后头娶了纪春梅又给他生了个儿子,一大家子九口人全在庆和镇的大河村住着。
家里的田地一般由曹仁怀的大儿子侍弄,而曹仁怀本人平日则是在镇上的茶楼上工。
家里有田地再加上他这点工钱已经足够让一大家子在村里衣食无忧,甚至比普通人家日子要好过些。
但也只能如此,没法儿再搬去镇上住,曹仁怀早上出门傍晚回村风雨无阻。
吴畏没去寻地痞流氓,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他带着沈予怀打探清楚之后,本打算昨儿个就动手的,谁知那曹仁怀正好休沐在家未出来上工他们便没寻着机会。
没办法,两人只好又拖到了今日,两人一大早便出了镇子打算去大河村到镇上的这条路上埋伏着。
谁知一出镇子迎头便遇上了曹仁怀,他身边还跟着纪春梅和曹可心。
两人没想到这曹仁怀今日提前出门了,还带上了纪春梅和曹可心,这下子他们更不方便动手了。
只见那曹仁怀边走还边叮嘱纪春梅,让她收敛一点脾气,多费些心思和赵珩把关系修复好了。
他在外头上工养活一家子也很吃力,再没多的能力供家里两个小的念书。
日后他们家能不能也种这金贵的西瓜卖钱,家里的小儿子和小孙儿能不能去学堂念书可就靠纪春梅了。
纪春梅连连拍着胸脯表示事情包在她身上,她那两个儿子的性子她知晓,断不会那么狠心不认她这个娘。
吴畏和沈予怀两人一直紧跟着他们寻找机会动手,好在没多久几人便分开了。
纪春梅带着曹可心坐车去了永和镇林溪村,曹仁怀则一个人独自往镇中去。
吴畏知晓这纪春梅这会儿又去找他们东家了,想到这人以前干的事儿,前些日子自家弟弟又被指着鼻子骂被推搡他就气的牙痒痒。
沈予怀见这些无耻的人竟敢将主意打到他二哥身上也气得不行,他庆幸自己跟着出来了,他定要给曹家一个教训。
他们出来的早,这会儿天也刚蒙蒙亮,路上行人并不多,多是些小摊贩挑菜挑果子进城贩卖。
路上好几家面条摊子,包子铺摊子这会儿正在摆摊迎客。
曹仁怀今日为了陪妻子女儿出来赶早车去永和镇提前出了门,茶楼那边还没到点上工他不用急着过去。
这会儿先去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一边吃一边慢悠悠的走。
吴畏和沈予怀两人也啃着包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待到了一个巷子口,曹仁怀直接钻了进去往巷子里去,穿过这条巷子便到了他们茶楼所在的那条街,再走上一刻钟的功夫便能到。
他压根没想到今日会在日日抄的这条近道里头出了事。
吴畏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便从腰间扯出一个麻袋来,拉着沈予怀便跟着钻进巷子里头去。
沈予怀则在一家人门口的杂物堆里捡了根趁手的木棍。
没一会儿一阵哀嚎声响彻天际,巷子里头的住户大部分还未起来,这会儿都被这凄厉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沈予怀和吴畏办完事儿便快步出了巷子口,发现这个时候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便进了街道随意穿梭着,没多久便到了他们住的客栈。
沈予怀一脸的兴奋怎么都压制不住。
吴畏手微微抖着,他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儿,虽然有些紧张但并不害怕。
不给曹家人一点教训他们还以为赵家是好拿捏的。
两人事情已经办完便没在庆和镇多停留,退了房取了马车便离开了。
两人之所以没有及时回去是因为沈予怀改道去了永安县,他去买些东西带回去。
两人到家的时候纪春梅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双方并没有遇上。
“陆景哥哥,我哥呢?”
沈予怀进了客厅正好看见陆景抱着西西和吴漾要出门。
陆景:“你哥回屋午睡去了,你哥夫陪着呢。”
“你俩怎的这么久才回来?可吃过午饭了?”
沈予怀笑道:“吃过了,我们早上便离开庆和镇了,后头拐道去了永安县城。”沈予怀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我见哥哥喜欢吃大虾和牛肉,我去永安县城寻摸了一趟买了些回来。”
“还有牛乳在马车上,一会儿我去拿进来,都是用冰块儿镇着带回来的,这会儿冰都快化完了。”
“我听你们说蛋糕说了好几回了,牛乳我买回来了不知道蛋糕能不能给我安排上?”
陆景笑道:“这有何难,漾哥儿会做,让他给咱们做去。”
吴漾看了看他手中提的大虾和肉连忙道:“那我去把牛乳拿进来吧,一会儿便给沈少爷做蛋糕。”
沈予怀道:“我去吧,有些重呢。”说着把东西放到了桌上。
谁知他话音刚落吴漾已经跑到外头了,没一会儿就见他吃力的提了一大桶牛乳进来。
吴漾将桶放到地上,无奈道:“沈少爷这牛乳买的也太多了,做蛋糕用不了这许多,且这牛乳放不久的。”
沈予怀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需要用多少所以就多买了些,这有剩的总比不够要好吧。”
“用不完便都分下去给大家喝就是了。”
陆景在一旁伸头往桶里看了一眼,“嗬,还真挺多的。”
“不过也没事儿,蛋糕用不完便煮些奶茶喝吧,许久没喝了还怪想的。”
吴漾道:“我看成,那我现在便去弄,一会儿郎君醒了正好可以喝。”
吴畏这会儿也喂了马也跟着进来了,帮着吴漾一块儿将东西拿去厨房里便又出了门。
他要去辣椒地里看看顺便再打些新鲜的草回来喂家里那几头野鹿。
这几日沈予怀跟着吴畏上山下地下河摸鱼已经混得很熟了。
吴畏刚开始知道沈予怀的身份还有些拘谨,但沈予怀不在意身份之差,两人年纪又相仿渐渐的话题倒是多了起来。
沈予怀这会儿一听说要打草喂野鹿便也屁颠颠的跟着他出去了。
第435章 恶毒
李颜不知晓吴畏和自家弟弟已经回来了,虽说是要睡午觉但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要问赵珩。
他在床的里侧躺了一会儿,便又侧身面向赵珩。
“是不是热的睡不着?”赵珩说着便伸手摸到床头凳子上的扇子就要给他扇风。
李颜自从有了身子之后总是怕热,他平日里都会准备扇子给他扇扇风。
李颜忙摁住了他的手,“还好,也不是很热,不用扇风了。”
赵珩闻言放下扇子,宽大的手掌轻抚着他的肚子。
“那做什么不睡觉,方才不是说困了吗?”
李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出了声,“我在想着今日你同纪春梅说的话。”
“你为何会说出报仇,弑母这样的话?可是纪春梅她做了什么?”
赵珩闻言手一顿,他收回那只轻抚着李颜肚子的手。
就像是害怕吓到小崽子似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颜迟迟等不到答案便又开了口。
“你不想说的话便算了,没关系的。”
赵珩深呼出一口气,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纪春梅那个小儿子是在我爹还未死的时候便有了。”
“她与那曹仁怀苟且之后怀了身孕,那会儿我爹病重瘫痪在床口齿不清根本不能人道,她怕事情败露便对我爹下了手。”
“那曹仁怀我也曾在外祖家见过,可我那时候小压根想不到什么。”
“我爹死的那日,我亲耳听见她用言语刺激他。”说到这儿赵珩的思绪开始飘远。
那日的场景犹如噩梦一般在赵珩脑中回放着。
那日,赵珏没在家里,小赵珩则背着筐打算去山上割猪草。
出了门没多久他才发现他打兔子的弹弓忘记拿了,便转身回家拿。
他有一副弹弓是他爹给他做的,平日用来打鸟儿,准头也已经练出来了。
这几日他发现他娘身子好像不太舒服经常干呕,他便想着去山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回来给他爹娘补身子。
谁知他一进家门便听到了碗掉落的声音。
声音是从他爹的房里传出来的,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便快步过去,谁知离房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到了他娘的笑声。
他鬼使神差的放慢脚步,待走近房门才听到他娘所说的话。
“姓赵的,你有能耐摔碗怎么没能耐起来?”
“摔便摔吧,反正这碗里也不是你平日里喝的药,泼了也不可惜。”
“我真是受够了给你端屎端尿伺候你个废物。”
“你怎么还不死?为什么还要拖累我,啊?你去死啊,快死吧。”
一声一声宛若尖刀扎进小赵珩的心中,他错愕的愣在原地。
他想不明白这些话为什么会从他娘嘴里说出来。
纪春梅的声音又继续传了出来,“知道我和仁怀表哥好上了你就这么生气这么有劲儿。”
“若是我说我不仅给你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还怀了仁怀表哥的孩子你会不会直接气得撅过去?”
赵父一听她这话顿时气血翻涌,枯瘦的身子努力挣扎着,凹陷的双眼紧盯着纪春梅。
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嘴里啊啊啊啊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俨然一副将死之相。
纪春梅继续道:“是真的,昨儿个我不是才回了一趟娘家嘛,其实我是找仁怀表哥陪我看大夫去了。”
纪春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已经三个月了呢。”
“所以,你能不能赶紧死,别再熬着了拖累我了。”
纪春梅今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病情加重最好气死了,不然让他再拖下去她的肚子可就要露馅儿了。
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毒刺,不仅狠狠刺着赵父也狠狠刺着门外赵珩那幼小的心灵。
赵珩不敢相信今日听到的一切,里头那个恶毒的女人真的是他娘吗?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也不能冲进房里去,他害怕看到他爹现在的模样,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赵珩一时承受不住连连后退了几步便朝门外跑去。
他要去找他哥哥,他哥哥会知道要如何做。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时的怯懦,一跑出去等再见到他爹时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他跑遍了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始终都找不到他哥哥,最后是赵虎跑出来找他告诉他爹已经去世的噩耗。
他用尽全力跑回了家,看见他爹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身上的温度逐渐褪去变得冰凉。
此时的纪春梅在一旁靠在同村婶子身上哭得伤心几近晕厥。
而赵珏此时才从外头赶回来,他今日去镇上给他爹抓药去了,虽说这药喝了几乎不起效果,但他们除了吃药别无他法。
哪怕他爹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他们都不能放任不管。
赵珩这会儿再也控制不住了,哭着扑向赵珏捶打他,“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找了你许久你为什么才回来。”
赵珏早已泪流满面,懊悔自己回来得晚了连他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任弟弟在他身上发泄。
赵珩转身扑向他爹,抱着他爹的身体号啕大哭着,边哭边说着对不起,他这会儿有多悔恨有多自责只有他自己知道。
纪春梅颤颤巍巍的上来扶他,被赵珩一把甩开,“别靠近我。”
“纪春梅差点跌倒在地,不过她没多想,以为赵珩是因为太过伤心才会如此。”
赵珩这会儿恨死她了,他知道他爹的死跟纪春梅脱不了干系。
她虽没亲自动手,但她动嘴了,杀人不过诛心。
他爹本就病重没得救了,不过是在拖延让他能多活一段日子,纪春梅原就想刺激他爹加速他的死亡。
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他爹死的时候他并不在,他是在外边被人找回来的,没人会相信他一个小孩子说的话。
赵珩不笨,他知道若是这会儿捅穿了纪春梅的那些腌臜事那他爹将会沦为笑柄谈资。
纪春梅顶多名声毁了,但他不想让他爹到死都被人谈论着。
他咬牙忍下了这口气。
也是从此刻开始,在赵珩心里纪春梅已经不配当他娘了。
第436章 他方才动了
李颜听完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鼻子忍不住发酸,这些事赵珩可从未同他讲过。
“你大哥他知道这些事儿吗?”
赵珩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淡,“这些事太难承受了,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李颜一听更难过了,想不到才十岁的赵珩是怎么一个人接受消化这些东西的。
难怪之前在京都同他说起纪春梅来家里找过他们的事时赵珩眼里只有厌恶,让他不用对纪春梅客气。
对于间接害死自己爹爹的人他怎能不恨?可那人是生养他的人,他那时候该有多挣扎多绝望啊。
赵珩摸了摸李颜的脸,道:“她生我是与我有恩,她对我爹做的事便是与我有仇。”
“我自认做不到亲自动手杀了她报仇,原想着她走了也好,一辈子不再相见便也就算了。”
“不曾想她竟又敢寻上门来,我如何会让她再来脏了我的眼膈应我们。”
“所以我让吴畏去了一趟庆和镇找人给曹仁怀一点教训,他们若能龟缩做人不再来搅了我们的生活便放他们一马。”
“如若再来,哼…”
接下来的话赵珩没说出口,他今日着实是动了杀心的。
就算下不去手杀纪春梅,但她家里还有两个他最在意的人,若是他想他有的是办法叫他们生不如死。
再见到纪春梅压在心底的那股子恨意又在翻涌着,提醒着赵珩当初她所做的恶,浑身的戾气怎么都压制不住。
李颜瞧他神色不对忙捏了捏他的掌心,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将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别太自责了,那时候的你还那么小,我想咱爹会谅解你不会怪罪于你的。”
“这些年辛苦了,以后有我和崽子呢。”
李颜说着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赵珩回过神来,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但他也不敢太过用力担心挤到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