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我愚钝。
这么点事,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想通。
然而,来不及了。
旧金山没我想得那么小,我站在他读书的校园里,甚至不知道应该向谁打听他。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余柏言来美国读书这几年,我除了知道他就读于哪所学校之外,就再一无所知了。
我从没关心过他读的什么专业,没关心过他住在什么地方。
没关心过他是否在这里交到了朋友,没关心过他一切可否还安好。
我贪婪地索取,从他那里讨要关怀和安慰。
我觉得自己工作疲惫,觉得他让我不足以信任。
直到他找过我又返回旧金山,我却依然怀疑他和卓越有联络。
有些时候,我所受的苦都是我活该。
余柏言早该甩了我。
我漫无目的地在那所学校里走,那些外国人让我觉得眩晕。
后来,我在人家学校见到个人就拉住打听,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认识余柏言。
谁都不认识余柏言。
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人,他们怎么就不认识呢!
最终,我从旧金山无功而返,那三天的时间,让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根本源自我的妄想。
我因为对卓越的嫉妒,而幻想出了余柏言这个人,因为太寂寞,而妄想余柏言和我发生着关系。
我躺在都柏林公寓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会不会余柏言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我开始用这个说法来安慰自己。
我是个精神病,远比我真的找不到余柏言了,更能让我接受。
可现实还是给了我一巴掌,余柏言送我的礼物都好好地被我放在柜子里。
它们跟着我翻山越岭跨越重洋,从中国来到爱尔兰。
它们真实存在着,余柏言又怎么会不存在呢?
我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觉得胃里一阵绞痛。
不知道自己这么躲了多久,门铃被按响。
我实在不想去开门,可外面那人过分执着。
我拖着酸痛的身体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抱着一大束花的Damonte。
他冲我笑得很阳光,对我说:“今天我生日。”
他的生日,他却送我花。
我打量着他,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很天真:“真的可以拥有你的生日礼物吗?”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整个人都很僵硬,像是一具尸体。
我想做点什么,让自己活过来。
我不想再困在那具自己打造的棺材里了。
我对Damonte说:“和我做.爱吧。”
他先是惊讶,随后是惊喜。
他把花塞到我怀里,然后兴奋地拥抱我。
“去洗澡。”
我命令他。
Damonte洗澡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他光溜溜地跑到我面前,我才回过神。
他俯身要吻我,被我制止。
“去床上等我,我洗完澡就来。”
Damonte很听话,乖乖躺进了我的被窝里。
我去洗澡,洗得很慢很慢,水流过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好像在提醒我,我要跟余柏言告别了。
等到我洗完,我以为Damonte要么已经等不及走了,要么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他还躺在那里,乖巧地等着我回来。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余柏言或许也已经有了他的新生活。
我走向Damonte,在他充满期待的注视下上了床。
当我隔着厚厚的被子跨坐在他身上,而他的手拉住了我睡袍的带子时,我觉得胃里一阵痉挛,疼得我动弹不得。
我没忍住,躬下身子,又一次蜷缩起来。
Damonte吓了一跳,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像一只虾一样窝成一团,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泪。
缓了一会儿,我能说话了。
我对Damonte说:“抱歉,我胃痛,今天还是不做了。”
他穿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委屈,我尽可能不看他。
一直到他走出去,我都没有再对他说一句话。
我真是可恶。
Damonte应该恨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是今天不做,还是以后都不能做?】
我本可以不回复,但最后还是直接告诉他。
【还是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
我根本没办法开启什么狗屁新生活。
我没办法坐在别人身上扭动,没办法接受别人的抚摸。
我甚至连和别人亲吻都做不到。
我只想要余柏言。
在感情这件事上,余柏言是我的启蒙老师。
在□□上也是。
他引导着我走向了他,可我没能把握住机会,让他逃走了。
真的算了。
这是对我的惩罚。
那天之后我再没见过Damonte,也没再想着用别人填补自己的空虚。
我向来缺德又恶俗,但不能再继续作恶了。
我安分守己地工作、生活,度过每一天。
我开始熟悉都柏林,熟悉爱尔兰。
却对往事逐渐陌生了。
就这样一直晃了一年又一年,我把余柏言送我的东西都归到角落的柜子里,只有喝醉的时候才翻出来,抱着它们熬过每一晚。
我也终于开始反省,为什么在过去那些年里,我有无数次可以和余柏言坦白心事的机会,却总是别别扭扭不肯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爱这个字,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没能学会写好它。
2019年年底,我回国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因为太久没回去,想趁着假期,回去吃一顿正宗的老北京火锅。
落地首都国际机场那天,12月31号,一年的最后一天。
我拖着行李箱,排队等出租。
上车后,司机师傅问我要去哪里,我这才想起,在北京,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去爱尔兰之前,把房子转租了出去。
我怔住了,然后赶忙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出租车载着我往酒店去的路上,我订好了房间。
那里离我之前住过的小区不远,算是我从前最熟悉的一带。
路上,司机跟我说今年北京周边有跨年烟火秀,说保准儿特漂亮。
我嗯嗯啊啊地应着,一点没想过要去。
我对那种热闹和漂亮不感兴趣,我只是回来想吃一顿火锅。
到了酒店,我洗个澡,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北京竟然下起了大雪。
我看着外面飘着的雪,突然有些恍惚。
莫名奇妙的,我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毛线围巾,穿上大衣,出门了。
那围巾,还是高中时余柏言送我的生日礼物。
跨年夜的北京,到处都是年轻人。
我混迹其中,却觉得格格不入。
他们热烈又张扬,看得我有些羡慕。
可我好像即便十七八、二十出头时,也没这样过。
那时候的我也八百个花花肠子,笑都很虚伪。
说着对烟花秀不感兴趣,可我还是来了。
我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这地方人山人海。
我跑到一家酒吧,买了杯酒,很快喝完。
楼下的年轻姑娘抱着吉他在唱歌,吐字不够清晰,声音却很好听。
喝完酒,我拿着围巾往外走,在我踏出酒吧的一刻,一声轰隆,夜空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夜晚被照亮,耳边都是欢呼声。
我仰头看过去,觉得烟花都是陌生的。
一簇簇烟花不停地绽放着,然后只剩一缕青烟。
我目不转睛地看,直到脖子酸了,眼睛酸了,收回视线,身上已经落满了雪。
我抬手想要扫去头上的雪,就是在这时,我看见了三年没见的余柏言。
他在人群中,遥遥望着我。
当时的我以为眼前的余柏言是我的幻觉。
我就那么杵在原地,不敢眨眼也不敢动,生怕打破这场有些美妙的幻境。
眼前的人来来去去,偶尔会遮住我的视线,我想恳求他们不要挡住余柏言,我好不容易才能“看见”他。
直到余柏言朝着我走来。
那天雪越下越大,烟花越放越灿烂。
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当他走到我面前,我不管不顾地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接吻。
余柏言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我们两个人,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之前的那些事,他没突然不理我,我也没有三年多没见到他。
就好像昨天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约好一起跨年,然后约会。
一切都无比自然,甚至连接吻的感觉都和从前并无二致。
路过的人们侧头看向我和他,我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地议论。
但那些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只是,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又接吻了。
那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
漫天的大雪,和冒雪走来的他,成了我记忆中最为珍贵的画面。
余柏言瘦了很多,人看着也憔悴了。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也一定和三年多前的那个笨蛋不一样了。
只是,我们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聊这些,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余柏言带我回了家。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住,在北京五环外租了个小公寓。
当时打车很难,我们顶着绚烂的烟花走了很远,然后乘地铁回他的公寓。
一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有和对方说。
我们只是牵着手,十指紧扣,紧到大冬天,我们手心出了汗。
余柏言也不看我,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在想什么。
地铁人很多,很拥挤。
在都柏林生活了三年多的我,已经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我紧贴着他,生怕我们被人群挤散。
北京的地铁载着我们朝着他家的方向去,我不知不觉间,愈发心情愉悦起来。
那种感觉我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就好像一个靠挖地洞越狱的人,终于慢慢在靠近阳光了。
我开始低着头笑,莫名其妙的。
当我再抬头看向地铁车厢的玻璃窗时,我发现余柏言正透过窗子的反射看着我。
我扭头看他,他却依旧不动声色。
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他只是低头轻咳了一声,然后抿了一下嘴唇。
我忍不住笑,发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变得内敛还有些羞涩。
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才不是什么内敛羞涩,当时的他看着窗户映出的我的身影,脑子里想的都是待会儿到家怎么干我。
那条回他家的路漫长,漫长到好几次我忍不住偷偷凑过去亲他的肩膀。
我闻着余柏言身上的味道,三年多没见,这味道也变了。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确实分开很久了。
我用了三年多的时间,终于再次走到了余柏言的家。
他开门的时候,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在那几秒钟里,脑子里闪过很多疑问。
他是不是后悔带我回来了?
他是不是家里已经有了别人的痕迹?
但很快,他打开了房门,不由分说地拉我进去,门还没关严,就搂着我接吻。
那一刻,我又变成了从前的卓凡。
沉迷于欲望的那个下流胚子。
面对别人,我是不喜欢有肢体接触的洁癖。
面对余柏言,我仿佛患了肌肤饥渴症。
我喜欢他的触碰。
喜欢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喘息,和他因我而起的心跳。
他扯坏了我新买的内 k,我在他的肩上又留下了一个新的齿痕。
在这张我第一次躺下的床上,我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趴在我身上,脸埋在我的颈间。
我清晰地听到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说:“和以前一样。”
我很喜欢这个回答,至少说明,他也念着我。
第75章
虽然痛苦,但也不得不承认,经过分开的那三年多,我们才真正知道应该如何跟彼此相处。
余柏言公寓昏暗的房间里,我裹着他的被子看着他笑。
三年多了。
其实距离我们上一次□□,早就不只三年多。
这么久没做,我的身体有些无法适应这激烈的亲密活动,但余柏言至少在这方面还跟从前一样,压根儿不在乎我的死活。
他用自己想要的方式折腾我,我连连求饶,他却充耳不闻。
等到结束,我又被他折腾得没了半条命。
可我还是在笑。
眼角挂着点莫名其妙流出来的泪。
他从浴室回来,看见瘫在那里的我。
“乐得像个傻子。”
“你可以直接骂我是傻逼。”
他被我逗笑了。
余柏言的房间整体都是暗色调,眼前是黑色的书桌和书架,身下是深灰色的四件套。
这方面看得我有些压抑,但突然想起,我在都柏林的公寓也和这里差不多。
他掀开被子一角躺进来,我忍着疼痛凑过去,和他贴在了一块儿。
余柏言问我:“抽烟吗?”
然后,他拿了个烟灰缸放在被子上,我们俩一人一口,抽完了一支烟。
就像从前一样。
我突然很恍惚,觉得可能根本就没有我去都柏林的那三年,我们也根本没有断联过。
可过了一会儿,余柏言的问话让我知道,没什么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真的分开过,我们也确实重逢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我叼着又点燃的烟,被他这么一问,仰头看他的时候,差点烫到他的下巴。
“你知道我不在北京了?”
他垂眼看我,抬手捏了一下我的脸。
我突然就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捏我脸的那一下,我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六岁的初夏。
那天我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强吻了失恋的他。
“昨天。”我说。
我用手指夹着烟,微微侧了侧身,想看看他。
“你呢?我以为你一直在旧金山。”
“早就回来了。”他凑过来,借着我的手抽了口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放弃读博了。”
我有些意外。
在我看来,余柏言是从来不会轻言放弃的人,他明明是那种即便遭受了打击也很快能重新站起来的人。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患了严重的焦虑症,更不知道,后来他是如何挣扎着重新把自己粘起来的。
我问他:“为什么?”
“突然觉得没劲。”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阴阳怪气地对他说:“怎么着?发现自己去了美国也泡不到卓越?”
或者会说:“你导师那么喜欢你,都让你入赘了,你还觉得没劲?”
但现在我不会了。
三年多的时间,足够我长成一个懂得换位思考的大人了。
分开的日子,我开始理解了余柏言,也明白其实很多时候,带给他痛苦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我明明那么喜欢他,那么珍惜他,那么希望他在我身边,希望他爱我,可我以前却总是说一些刀子一样的话去伤他。
也就是他,换个别人,根本不会忍我那么久。
“挺好的。”我说,“人生本来就不只一个选项。不读博,你也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可能这样的我让余柏言实在有些陌生,他惊讶地看着我,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忍不住笑,抖抖烟灰,拽出一个痞气的笑说:“怎么着?我一说人话,你都不认识我了?”
“你他妈也知道自己以前不说人话?”
余柏言骂我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真他妈的是个抖M体质,他越骂我,我越开心。
我看着他乐,乐得半天忘了抽烟,烟灰直接掉在了被子上。
我问余柏言:“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说话时我才发现,我声音有些抖,嗓子发紧,话一出口,差点哭出来。
他抬手蹭蹭我眼角。
我又没哭,他蹭个屁。
“恨你干嘛?”
“这些年一直欺负你。”
“还好吧。”余柏言说,“习惯了。”
行,明白了。
我跟余柏言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在床上是抖M,他在床下是抖M。
我俩活该凑一对。
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有一肚子的火想要发。
可是,当我和他靠在一起,窝在他新家的被窝里,好像什么都懒得去问了。
过去的就当做一场梦,眼前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我如是想着,可很快就惊醒了。
我不能再这样了。
如果这一次还和从前一样,对很多事情避而不谈,那么,我们的重逢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我们失去的那三年,也就白白煎熬了。
我打着腹稿,想着应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但好在,余柏言总是不会让我为难,这一次还是他先开了口。
“你在都柏林过得还不错?”
我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都柏林?”
我想起之前他问我什么时候回的北京,由此可见,他其实是知道我的行踪的。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想发火。
他明知道我在哪里,却对我避而不见。
这人也是十足的坏心眼。
“我去过一次都柏林。”
他的话再次让我大为震惊。
“别误会,我不是去找卓越的。”
“……余柏言,你这算不算自爆?”我还没说什么呢!
他轻笑了一声,笑起来的时候,还和以前一样,让我神魂颠倒。
那一瞬间,我其实想好了,就算他真的是去都柏林找卓越也没关系。
我可以不计较以前那些事,从这一刻开始,我来追求他。
正经八百,认认真真地追求他。
从告白开始。
“好吧,说是去找卓越,也不算错。”余柏言说,“上次春节,我看到他发的推特,有你的照片。”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
“不信吗?”余柏言又笑,“我自己也不信。可我真的去了。”
他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了机票票根。
从北京到都柏林的往返机票。时间就是春节过后不久。
“我那时候感觉好一些了,觉得或许应该和你聊聊。”他又点了支烟,“不管怎么样,咱们俩的事应该有始有终。”
“是谁让这事儿无疾而终的?”我还是有些怨念,“明明是你一声不吭突然玩消失。”
他叼着烟看我,那模样有点痞气,但眼神中却透露着无奈。
“卓凡啊,咱们俩认识多少年了?”
“半辈子了。”
我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他,如今过了三十,我的半个人生都和他有关。
“半辈子了,但咱们俩从没真正了解过对方。”他夹着烟的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
他笑:“咱们俩见面就是□□,跟炮友没什么区别。”
我不爱听这话,可又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
岌岌可危的,一碰就会断掉的炮友关系。
“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和对狗差不多吧。”
他大笑:“巧了,我也觉得我是你的狗。”
我们两条狗相互对视,没忍住,抱在一起笑了出来。
“烦死了。”我说。
我咬了一口他的肩膀,然后重新躺下,觉得不舒服,还是靠在了他身上。
“其实,当你的狗也挺开心的。”我看着前方的书桌,仔细地盯着那上面摆着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大学毕业照,穿着学士服,站在草坪呲着牙乐。
刚刚进门的时候,我随便一扫,以为是余柏言自己的照片,此刻才认出,那是我的大学毕业照。
本科毕业那天,余柏言到学校去看我,我拉着他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但后来忘了让他发给我。
看着那张照片被摆在余柏言的书桌上,我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我开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絮絮叨叨的,好像说了很多。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那件事。
“余柏言,你爱过我吗?”
他的声音停止了,他不再说话了。
并且,我决心,无论他给我什么回答,我都会继续争取他。
我这辈子从没认真争取过什么,原本以为我跟余柏言玩过了就算了,可如今才知道,没他我活不成。
既然我还不想死,那就想办法把他留在身边。
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玩小时候的那种把戏了。
我不要在他面前扮演别人,以此来留住他,我只做我自己,威逼利诱也要让他爱上我。
等待余柏言回答的时间里,我竟然比想象中要轻松。
或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当他真的说出那个答案时,我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说:“都这种时候了,你他妈还问我这个问题。卓凡你是真没有心啊。”
他说:“爱过,确实爱过。那年我来北京上学,你偷偷摸摸跟了我三百多公里。”
“你知道?”
“本来不知道,后来有一次你让我帮你收拾东西,我在你的一本书里发现了夹着的车票。”
这事儿让我有些难为情。
天地良心,我没想让他知道。
我这个人虽然内心阴暗又造作,可真没想过用卖惨的方式博取谁的同情。
“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就对我动心了吧?”
“放屁,我当时觉得你真傻逼。”
我的火气又上来了。
“但后来越想越觉得,你值得被好好爱。”
余柏言突然软下来的语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这人受不了这样的温情场面。
“我好像不是在某个瞬间爱上你的,循序渐进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想要别人了。”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浑身燥热。
原来我有过那么好的时机可以和他好好相爱,但我却错过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有些生气。
“那你呢?你爱我,为什么不好好告诉我?”
我们果然还是两个别扭的人,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争辩个一二。
“说白了,我们都是胆小鬼,都怕对方不爱自己,怕对方伤害了自己。”
我听着他的声音,突然苦笑起来。
两个人,因为胆小,闹出这么多事来。
“更何况,你那时候整天卓越卓越的,卓越跟你祖宗似的,我他妈还以为你对你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话说到这里,我真的急了。
“余柏言你他妈少恶人先告状了!谁整天对卓越念念不忘?我还不是为了配合你的恶趣味,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们俩,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赤身裸体地在床上斗嘴,跟俩小学生似的。
我们就那么对峙着,一开始谁也不肯先服软,可到了后来,余柏言突然上前,捧着我的脸强迫我和他接吻。
这个吻热烈到我有些招架不住,或者说,它都有些不像是亲吻了,更像啃咬。
他好像要把我拆吃入腹,骨头都不剩。
我和他亲吻着,心中情绪复杂。
但很快,愉悦就冲刷掉了苦涩,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还在一块儿呢。
我对他说:“余柏言,我不想玩了。”
他摸着被我咬破流血的嘴唇,垂着眼沉默着。
我跪在床上,打量着他。
他瘦了很多,快脱像了。
“我追你吧。”
我这辈子只勇敢过两次。
一次是十六岁那年在学校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强吻他,一次是现在,三十岁的我跪在他的床上,对他说“我追你吧。”
余柏言抬头看向了我。
“我认真的。”我说,“我不想玩了。我想让你爱上我。”
经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曾尝试忘掉他放下他,可是,我这辈子大概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想起大学时余柏言曾带我去看过的一部话剧,有一句台词是: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说起来可能矫情,但于我而言,余柏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没有什么野心,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我只想一直和余柏言在一起。
接吻,拥抱,□□。
然后一起变老。
“我想让你爱上我。”我说,“余柏言,我真的实在太需要你的爱。”
不撞得头破血流无家可归,就不知道服软。
到现在,我是真的服软了,面对着余柏言,我恨不得说尽好话。
他盯着我,像不认识一样。
“不适应吧?”我说,“不习惯我说好话。”
余柏言笑了,抬手使劲儿揉我的脸。
“画皮吧。”
“画你个头的皮!”
我冲他呲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只恶犬,但实际上还是一只哈巴狗。
余柏言就那么望着我,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目光还挺深情的。
“那你就追我吧。”余柏言冲我挑了挑眉。
“你还真给个竹竿就往上爬。”
“这么快就反悔了?说什么爱我,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算是看清了,余柏言也真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也就翻个白眼的工夫,我想开了。
余柏言这样戏弄我,总好过像之前那样不搭理我。
“追你。”我说,“每天我都来脱了裤子给你干。”
他朝着我屁股打了一巴掌:“有你这样追人的吗?”
“那不然呢?”
他骂我没正行,我自嘲:“我什么人,你最清楚了。”
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不过就是玩笑话。
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我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贪图□□上的欢愉,而对爱情闭口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