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去听外界的任何声音,手指攀向自己的心脏,好像隔着胸口的皮肉触及到那个正包裹着他的心脏、维系着他的心跳与生命的金色立方体。
兰波、兰波、兰波、兰波……魏尔伦机械性重复的疯狂念想最终落在另一个他曾不喊过的名字上。
……阿蒂尔。
回想起来,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时常用浅笑或是无奈的表情看着他,唤他“保尔”这个亲近的名。
而他回复的总是疏离又不通情感的“兰波”,还有那颗从背后打向兰波的子弹。
“……哎呀呀。”森鸥外在碎裂的高速公路边缘停住脚步,看着仍坐在废墟中一动不动的男子,心想对方的情况好像糟糕得有点超出他的意料啊。
但越糟糕,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不是更好么?
毕竟在失去一切后,唯一能拴住魏尔伦、让魏尔伦这个暗杀王停驻脚步,为港口黑手党所用的,就只有留在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了吧。
森鸥外重新迈开脚步,有些肉痛地算着为了削减魏尔伦的战力,港口黑手党在这一役中究竟失去了多少战斗力,如果不是雪名阵忽然离开横滨的话——
“……”森鸥外的脚步戛然止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对面被黑火烧毁的焦林,从里面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兰堂先生。”
对方的面容看起来和最后一次分别时别无二样,唯一的区别是那套厚实保暖的衣物变了。变成了一套——
“横滨警视厅别动队……”森鸥外低声念着黑色警服胸口的字样,神经空前紧绷。
而兰堂。
……兰堂只想说森先生真的看不到办公桌头盔真是太好了!!
鬼知道他站在焦林里做了多久的心理斗争,虽说沿途遇上的普通民众似乎都对隐形的办公桌没有反应,但万一异能力者不同呢??
兰堂猛然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将目光投注向坐在废墟中的魏尔伦。
对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滞,大约是没反应过来才刚刚分别的人为什么会好端端的重新出现在眼前。渐渐地,前搭档的神情开始往近似于“悲愤”的方向发展。
兰堂无比清楚,他的出现对于魏尔伦来说意味着什么。绝不会是旧友重逢的惊喜,而是对“先前的一切难道都是骗局”的惊疑。对方那双克莱因蓝的眸子此时缓缓睁大,仿佛写了四个大字:
感、情、骗、子!
兰堂上前一步,试图澄清事实:“我——”
“兰波!”魏尔伦从震惊到大脑空白中挣脱出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血污或伤痛,猛然起身疾步走到兰堂面前,一把握住对方的肩膀,“——你头上这是什么啊?!!”
“…………”兰堂张嘴欲言的动作霎时凝固住了。
接下来的三秒,他也陷入和之前魏尔伦一样的大脑空白中,三秒之后,“不是说不会有人能看见吗”、“怎么回事难道魏尔伦能看到办公桌”、“我想死我想死让我死让我死”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而魏尔伦的输出仍在继续:“你为什么顶着一口口口口?!……嗯?怎么说不出来,一口口口口口……”
魏尔伦:“??”
他试图和万恶的和谐做斗争,而站在一旁的森鸥外则在惊愕警惕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确定自己此行的目的恐怕将要落空之后,压下惋惜不悦的情绪,继续站在一旁试图攫取更多的情报。
他顺着魏尔伦的目光看向兰堂的头顶,只看见一片空气。唯一的线索是对方未能说出口的那半句话:一口口口口。
所以,兰堂的头顶到底有什么呢?森鸥外审视的目光扫向兰堂的头顶。
被目光集火的兰堂:“…………”
这种羞耻感,打个并不合适但很贴切的比方,就像一个没穿内裤的人,走在大街上,但凡有人看向自己,都会下意识地并拢双腿,疯狂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裤子,发觉自己空装上阵。
而作为一位观念开放的欧洲谍报员,阿蒂尔·兰波觉得头顶一个愚蠢的办公桌头盔比不穿内裤解放天性要羞耻多了!羞耻到他的手指尖都开始泛红的地步!
不稳的情绪令他本就并未熟练的力量控制有了隐隐失控的迹象,脚下的地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皲裂。
勉强提醒自己责任要紧的兰堂扫了眼仍在观望的森鸥外,在真抠出三室两厅之前伸手扣住魏尔伦的后颈——
他的动作很迅速,甚至利用了一些真田一郎提供的Buff增幅。
但在手掌按上魏尔伦后颈的肌肤时他才发现,魏尔伦并没有丝毫挣扎的意图,只是用那双蓝得惊人的眼睛哀伤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
你还好吧?你还是正常人类吗?
兰堂:……羞耻到想死.jpg
可怜的队员遇到了什么社死场面,雪名阵并不清楚。他对于面板数值达到双96的兰堂异常信任,甚至没有多看远方的黑火,就重新回到办公室。
信天翁仍在忿忿地控诉,苏格兰则在雪名阵进门的瞬间就立即放轻了呼吸,只恨自己不能隐形,生怕步上兰堂的后尘。
好在雪名阵的注意力完全没在他身上,只安抚性的对着似乎有些不安的弘树父子道:“别担心,你们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他完全没在意旗会扎来的眼刀子,只继续和樫村忠彬谈论父子俩接下来的落脚地以及未来计划。信天翁气得像只被人踹了一脚又随手丢到路边的河豚,正想提高声音骂点什么,左侧的细胞房里忽然传来古怪的声音。
泽田弘树:“我在麻省理工的学业仍可以通过远程授——”
雪名阵忽然面色不变地伸手示意暂停,随后起身捂住了泽田弘树的耳朵,将男孩的面向调转至背对细胞房。
也就在这短短几秒内,那种古怪的声音越发清晰,清晰到即便是樫村忠彬也逐渐反应过来,那是人在窒息濒死时发出的嗬嗬求救与徒劳挣扎。
“……”信天翁的话一下卡在嗓子眼,惊疑不定地看着隔壁细胞房内的人。
对方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攥住脖颈一般,身体因缺氧腰部拱起,手指痛苦地在并不受任何桎梏的脖颈上抠出一道道吉川线。
“——ACE?”信天翁在那人挣扎间看清了对方的脸,瞳孔霎时一缩,“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雪名阵依旧遮着泽田弘树的耳朵,神色看起来似乎比寻常时候更冷淡些,衬得深灰的眸色似乎也透出几分浅淡的银白。
他报了一串数字,从年月日,到时分秒,包含了ACE曾经施暴谋杀的地点,也包含了整个谋杀过程持续的时间:“……六分十三秒。”
那位受害者就像现在的ACE一样,痛苦挣扎了六分十三秒。
细胞房将ACE的所有罪行展示得清清楚楚,那位受害者只是一个异能力有些特殊、但只想过平凡日子的高中生,在被ACE堵在路上时,心里一直挂念着等待他回家、想一起庆祝他考上心仪大学的奶奶,所以坚持了六分十三秒才死去。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及至细胞房表面浮动的倒计时归零,ACE才猛然“嗬——”了一声,从记忆中骤然脱离。
他从地上弹坐而起,那双宝石蓝的眼睛失却了故作姿态的优雅,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瞳孔收缩抖动的频率像极了精神崩溃的疯子——
他也确实疯了。
呼吸缓过来的那一瞬,他浑浑噩噩地抬头,在细胞房的透明膜壁上看到了一张恐怖至极的脸。
——那是他曾经最熟悉的面容。
是他自己。
也是这五十六次不同的人生中,唯一会像噩梦般如影随形地追来,一次次挂着残忍又张狂的笑意,满眼愉悦将他杀死的可怖凶手。
嘶哑变调的恐惧大叫从喉咙中撕裂而出,他像触电一样猛然将自己蜷成一团,神经质地反复前后摇摆,又在某次摇摆中陡然起身,狠狠撞向细胞房的膜壁。
【滴——】
【检测到:使用者1号,精神崩溃,产生自杀倾向。】
【执行操作:治愈(第16次)。】
【再次检测。】
【使用者1号,精神状态:已稳定】
人在走投无路时,能选择的逃避方法无非两种,陷入疯狂,或迎接死亡。
可细胞房中不存在任何逃避之所,使用者唯一能选择的便是面对。
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罪孽。
“……喂,”信天翁其实对ACE没什么好感,但曾为同事,又同样关在细胞房中,他多少有点兔死狐悲,“你没事吧?”
“……”塌着肩颓然而坐的ACE半晌才动,带着疲惫的目光缓缓扫来时,眼神竟和信天翁所熟识的那个ACE截然不同。
信天翁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描述这种眼神,但他莫名想起了曾经做任务时,曾在某个战场遇到的一支雇佣兵队伍。
他们披着灰色的披风,穿着破败的衣服。年纪未必很大,只是因为战争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无数次、远超常人一辈子所会经历的生死离合,生命之厚重远远超过了他们短暂的人生所能荷载的重量,所以他们才那样疲惫不堪,枯涸的眼神中渴求着安息解脱。
而此时,ACE的眼神中就有那种疲倦和平静,面对他并不算友好的态度只是微微颔了下首,便挪开视线,以一种平和的语气开口询问:“我的审判就在明天吧。”
雪名阵放下捂着泽田弘树耳朵的手:“是的。”
“法庭未必会判处我死刑。”ACE低哑缓慢地说着,忽然没了下文。
等了几秒,他才又涩着嗓子开口,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在游轮之外留的后手,都是正当来路,所以数值不多。……如果能替我将钱取出来,能否帮我……转交给他们呢。”
他没有去念那些人的名姓。因为醒来后,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那些人并不是他的亲人爱人,而是被他残忍夺走了珍爱之人、无比痛恨着他的受害者。他没有资格去念那些人的名字,他的这些钱,恐怕也未必是那些人所想要的。
甚至他此时的这点“忏悔”,都叫人恶心。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说了句“我会遵从法院的一切判决”便转回了脸,不再出声。而旗会众人也在此时后知后觉地、对“进入监狱”这件事有了实感。
这不是斗嘴或争辩“你背叛我们你的心是铁做的”便能扯过的玩笑,而是法律的宣判,是正义的裁决,是他们本就该赎的罪孽。
直到这一刻,雪名阵才走到那五个细胞房前,敲了敲透明的膜壁:“准备好了吗?”
也许旗会并未意识到,但雪名阵没在将人收监之后就立即开启许诺过的“全息游戏”,已然是对曾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同伴的人性化照顾。
冷血和外科医生最先闭上眼睛,最后是终于从先前的忿忿情绪中清醒过来的信天翁。
【滴——】
五间细胞房同时发出电子滴鸣,陷入运作中。
雪名阵静静地看着流动着蓝光的细胞房,眉宇间带着少见的庄穆,透着一股叫人一时说不出话的压迫感。他放下搭着细胞壁的手,拿起手机——
SOS!!
所有细胞房都满了,可警视厅拘留室里还有36个研究员等待收押,钱从何来?
他仔细研究着APP的边边角角,试图从里面抠出点隐藏任务来,顺便想着:
——这样不行啊,是不是该考虑升职了?
以现在森首领发的工资,干到死恐怕也赚不来半间房。
雪名阵心里盘算着,丝毫没想自己入职后都干了点啥、哪来的脸要求升职,最后在资金栏的角落看到了一处非常不起眼的下拉链接,点击后刷新出一个限时任务:
【支线任务:学习!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莎士比亚说(?):学习,令人痛苦。名为茜茜的小女孩如今就在经受着这场折磨,而她的父亲不仅不心疼她,甚至还想为她请来家教!——天啊,大人难道就没有经受过学习的毒打吗?】
【请你做出选择:
A、什么父亲啊,替茜茜套麻袋打一顿
B、什么小孩啊,应聘家教,为茜茜精心准备更多的毒打
C、都打一顿,拍拍屁股走人】
雪名阵:“……”
金钱当前,乐子人雪名阵忍痛放弃了看起来更有意思的C选项。
——对不起了,茜茜,成年人是这样可恶的。雪名阵毫不犹豫地选择B,屏幕旋即跳出弹窗:
【请选择应聘人选!】
【硬性要求:需提供两名人选;应聘者单项数值需突破100】
雪名阵:“…………”
单项数值破100?你家女儿这是招的正经家教吗?
现在退回去改选C还来不来得及?
雪名阵将整个别动队上上下下查了一遍,没有哪个队员符合这种条件,就连新加入的兰堂也不过是双96而已。
……现在的游戏数值都膨胀得这么快了吗?
雪名阵拿着手机惆怅,紧接着又反应过来:未必得在队员里找啊。
旗会中的冷血,裸面板便有85的武力值。再受到神级辅助真田一郎的加成,可以提升到102,刚刚好满足应聘条件。
……但是第二名人选,是真找不出来了。怎么也找不出来了。
雪名阵看着只剩7小时的倒计时叹息,俨然回到了为了通关游戏,辛辛苦苦拉扯完一队,却被告知“前方高危挑战,需培养两支队伍方可进入哦”的时刻。
办公室的门被人吱呀推开。神色有些惨淡的兰堂缓缓走进——
进不来。
完全进不来。
办公桌头盔太大,兰堂根本不能理解同事们平时都是怎么进出门的。
“……咳。”真田一郎同情地不去看兰堂痛苦到再次闭眼想死的表情,摸着鼻子提醒,“你可以摘下头盔,或者歪一下身体进来。”
“——头盔?”从兰堂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魏尔伦震惊地看向搭档头顶的那张办公桌,提高音调,再度在搭档心上狠狠扎刀:“这是头盔?!”
啊???
没病吧你们!
雪名阵同样带着震惊:“你不是之前行窃未遂的小偷吗?”
魏尔伦:“头——什么?”
雪名阵将监控调出来,对照着魏尔伦的脸反复对比,笃定地说:“就是你。之前半夜在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你想偷什么?办公桌还是浴桶?”
想来想去,这间空荡的办公室里值得一偷的也就这么两种东西。一个具有堪称无敌的防御能力,另一个能够令死者还生。
根本不知道办公桌和浴桶有什么用途的魏尔伦:“…………”
这是刻意贬低,这是蓄意羞辱!
而兰堂也终于在这一波羞耻劲过去后,想起了自己因为家教事宜差点忘却的初心:“——队长,”他看似冷静地责问,“不是说没有人会看见办公桌吗?为什么魏尔伦能看到?”
“?”雪名阵的关注点不出所料地又偏了,他再度仔细看了看魏尔伦轮廓深邃俊美的脸,“你就是魏尔伦?那个暗杀王?”
——不是,有点low啊。怎么暗杀王连撬个门锁都不行的,放到通缉令上也只能写个行窃未遂。
雪名阵一边想着,一边对着魏尔伦晃了下镜头。
APP尽职尽责地反馈出魏尔伦的数值:
【保尔·魏尔伦
身份:前谍报员;刺客(被称作暗杀王、北欧的神明)
武力:96
智力:75
技能:[缺失]
####联结技能待触发####】
雪名阵敏锐地发现,这一次“联结技能待触发”似乎处于可点击状态。他试着点开详细描述:
【持有联结技能的两人,将享有同等的可视权力。】
好比办公桌,兰堂既然能看到,那魏尔伦自然也能看到。并不是什么Bug。
但这是重点吗?这不是啦!
雪名阵的视线牢牢黏在魏尔伦光是裸面板就高达96的武力值上,光速真香:不愧是暗杀王——必须收监!
如果要给这次收监一个期限,那就是7小时!
雪名阵无比熟稔地点开道具栏,稻草堆一个抽搐飘移——
魏尔伦居然躲开了。
虽然他看不见稻草堆,但极其敏锐、异于常人的感知力令他在Bug靠近的瞬间猛然后撤,笔直有力的长腿迅捷地发力,踩着身后的墙壁跃至面前的平坦高地上。
——这里复习一下众人的站位。
已知:兰堂在进入办公室后,魏尔伦是站在兰堂身后的。
提问:魏尔伦面前的平坦高地是指哪里?
被搭档一脚踩上头顶办公桌的兰堂:“…………”
他的瞳仁从骤然锁紧、瞳孔地震,再到涣散,逐渐显露出一副“累了,毁灭吧”的破罐子破摔姿态。
至于魏尔伦……
说实话,暗杀王目前也分不清自己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是因为踩上办公桌后,惊觉双脚无法离开桌面;还是因为“我正踩着搭档头顶的办公桌”这一意识过于掉SAN。
“放弃挣扎吧。”真田一郎已经可以很淡然地看待“有人试图在我同事头顶跳踢踏舞”这种鬼畜画面了,想当初他们将安置着实验体的巨大玻璃管带回警视厅,不就是由他头顶着一张办公桌外加三米高的实验皿一路送回警视厅的么?
“沾上办公桌表面的物品,在被办公桌的拥有者亲手放下前,是无法自主离开办公桌的。”
他甚至还能提醒有些被眼前的画面鬼畜到了的雪名阵:“用稻草堆啊。”
愣着干嘛,这不都是你折腾出的东西?
雪名阵:……不不,他就只是折腾出一个办公室头盔,就已经觉得很不忍直视了,现在的画面简直在疯狂挑战他的神经。
为了尽早结束这种精神上的折磨,雪名阵迅速拖回稻草堆,将魏尔伦兜进稻草堆中。
——虽然没有细胞房,但关进稻草堆又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收监呢?
雪名阵切回任务界面翻了翻,在诸多可选项中挑中冷血、魏尔伦,一键投送简历。
界面出现一段简易的动画,类似于信封被封上,飞向远方。随后金光乍现,跳出新的弹窗:
【达成新成就![……你在选什么啊]】
【家教这种东西,怎么想都该选择智力值超过100的人选吧?武力值过百是真的想在字面意义上毒打小姑娘吗?】
【成就奖励:别动队自治监狱·细胞房×1】
雪名阵:“?”
虽然成就描述像是在真情实意地吐槽他的选择,但这个成就奖励明摆着就是对他的选择乐见其成吧?
这一刻,雪名阵看穿了成就系统和自己一样乐子人的本性,人模人样地轻叹了一声,接着毫不犹豫地将稻草堆中的魏尔伦投进新的细胞房。
与此同时。
大洋彼岸。
“弗朗西斯大人。”
名为纳撒尼尔·霍桑的银发神父推了下眼镜,走进老板敞亮宽阔的办公室中。
非常难得,他这次居然没带那本不离手的圣经大砖头,而是拿着一部和他的神父长袍不大搭配的手机,推放到坐在办公桌后的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面前。
“一分钟前,我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北欧的暗杀王保尔·魏尔伦,以及港口黑手党的顶级杀手·冷血。”
原本还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的菲茨杰拉德骤然停下动作,片刻后缓缓握住方才把玩着的钢笔:“北欧的神明……和旗会的精英。他们给你发邮件做什么?”
短短几秒,菲兹杰拉德想了很多。
从自己近来做的生意是否牵涉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利益,再到自己究竟有多少竞争对手,哪一个是有足够的身价能雇佣暗杀王来刺杀他的。
他伸手按上办公桌边的内部电话,正准备让军师来办公室参谋这件事,就听神父纳撒尼尔冷静地道:“应聘家庭教师。”
“哦。”菲茨杰拉德点头,“应聘家……什么东西??”
神父纳撒尼尔将推至他面前的手机摁亮。邮件开篇第一句是:
【至我敬爱的、高贵的菲茨杰拉德先——】
菲茨杰拉德一把摁灭手机,冷静地说:“诈骗信息。”
一洋之隔,雪名阵并不知道菲茨杰拉德的拒不相信,也并不担心。
游戏任务是这样的,只要接取了任务、且满足完成任务的条件,不论过程中NPC如何抗拒,最终剧情总会向前走。
他将准备去看房子、好尽快安置下来的弘树父子送出警视厅,折返回办公室时顺道去了一趟医务室。
苏格兰拿着手机跟着他,表情有些纠结:“我在APP里看到了我的技能描述,但为什么第一句被马赛克了?”
雪名阵:“很正常,细胞房和工藤新一的描述里也有一堆方块。能用就行,不必纠结太多。相比这个,你认为‘中原中二’与‘中原文也’之间,哪个名字更有内涵?”
苏格兰:“…………”
是个正常人都问不出这种问题。
苏格兰艰难地询问:“中二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内涵呢?”
“首先,它精准地阐述了实验体与中原先生之间的亲缘关系,并且在‘究竟算是兄弟还是父子’方面,进行了一次绝妙的文字上的含糊其词。再有就是,它非常好记。”
苏格兰:“……我认为文也更适合。”
雪名阵顿时露出失落的神情。但不到两秒,便又兴致盎然起来,快步走进医务室打量实验体。
手机扫描出新的面板:
【中原文也
身份:被别动队救出的实验体
武力:88
智力:70
[特异点]:具有无限的坍缩能量,但身体过于薄弱,暂时无法支持该能量(亟待就医)
[兄弟战争]:他们,一个像冬天,一个像夏天。一个是未来的警视厅支柱,一个是未来的港口黑手党干部。
1、兄弟重逢时,中原文也会造成‘敌方全部属性降低20%’的‘对中原中也特击’
2、对战港口黑手党时,有极大几率造成港.黑方主动掉己方最强战力】
“??”
这是什么超强对敌神辅!退可给敌方全体上削韧增伤debuff,进可直接掉敌方最强战力。
赢麻了,只能说是赢麻了。
雪名阵立即就想当场开箱,但手还没抬到一半,又犹豫地止住,询问一旁的真田一郎:“这个‘亟待就医’是怎么回事?你们把他送实验室里带出来,为什么还特意搬这么个实验皿?”
真田一郎叹息:“N说,他的肉.体非常脆弱,一旦离开玻璃管中的黑色液体,就会立即融化成一堆白骨。”
“……”雪名阵皱了下眉头,“N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能解决也不会一直把他泡在营养液里了。”真田一郎看着漆黑的实验皿,“N说他主要攻克的是异能相关的研究,要想治愈实验体,可能还需要专攻医学方面的人才。”
“……”雪名阵慢慢点了下头,表示明白。紧接着便转头询问刚走进医务室、想看看据说和中原中也长相相近的实验体的兰堂:“港口黑手党里有这方面的人才吗?”
兰堂:“……”
不知道为什么,雪名阵说这话的语气,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顾客在超市里问营业员“这款饮料你们超市里还有货吗?”
兰堂:“……我只知道外科医生,但他也只能做外科手术。这种……超出了他的专业范围吧。”
雪名阵霎时流露出些微失望的神情,再度让兰堂联想到说着“什么?这种东西你们超市都没有吗?”的失望顾客。
失望顾客又转过头问苏格兰:“黑衣组织里有吗?”
苏格兰:“…………”
……你当组织是什么?你进货的小商品市场吗??
苏格兰勉强开口:“应该是有的。不过我没接触过,可以……嗯……可以试着问一问我在黑衣组织里的线人。”
他有一位竹马兼同事,目前也潜伏在黑衣组织中。但想跟对方联系……以他现在的身份,怕是不大方便。
他心里转着各种可行的计划方案,正想从中挑出最稳妥的一项,就听雪名阵又问:“你说我主动要求潜伏进黑衣组织当双面间谍,森先生有可能给我加薪吗?”
苏格兰:“……”
兰堂:“…………”
没听到回答也没关系,雪名阵拿定主意后便点点头:“那么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森先生吧。他给的工资的确是太低了。”
完全不够他养警视厅。
他无比自然地摸出手机,再度在凌晨一点这样的时刻拨打首领的电话,静静等待了两分钟。
漫长的盲音后,是未能接通的语音提醒。
真田一郎总算从石化中缓过来,忍不住伸手摁住他队长欲要重播的手:“你——你卧底、都是这么卧的??”
现在做卧底都这么张狂的吗?底层员工,凌晨一点直接给首领打电话,就为了要求加薪??
真田一郎混乱了,想想当初自己为了潜伏成功,是如何地卖命、如何的任劳任怨,再看看他队长:难道这才是当下正确的卧底方式?
通过PUA首领站稳脚跟??
真田一郎:不对,怎么想都不对吧!
但是他队长已经在他动摇的这段时间里,重新拨通了号码,嘟嘟的等待铃声响了三下,电话被接通了。
…………
港口大厦顶层。
森鸥外坐在宽阔的首领办公桌后,手边摆着一杯已喝了一半的金酒,面前堆放着所有关于别动队、能搜集来的资料。
回到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他就开始为下一项事务烦心,完全没有时间为错失魏尔伦感到遗憾。
“明天就是ACE的庭审日了啊,黑蜥蜴还是没找到潜入别动队的办法吗?”他语气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抱怨,“再这样下去可真要糟糕了啊,万一ACE在庭审过程中说出有关我们港口黑手党的罪行……”
“广津先生已经完成扫尾工作了吧?即便ACE供出他所知道的一切,也不会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尾崎红叶半侧着身文雅地坐在沙发上,没怎么去碰那杯摆在面前茶几上的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