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 by楚氏十六戒 CP
楚氏十六戒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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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点太夸张了?”不见寒站在门口愣了半天,反复核对自己手里的地址和城堡围墙上的门牌号,“一般玩家能住得起这种宅子吗,这不得是高玩啊?楚静渊别是耍我吧?”
在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之后,他还是按响了城堡围墙外的门铃。
趁等待来人开门的时间,不见寒转头对苍行衣说:“如果你没给我付住院费,这种规格的城堡能住得起吗?”
“差不多吧,普通七星玩家住宅规模。”苍行衣稍微比划了一下,“可以,但没必要?”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为了不见寒,苍行衣现在完全可以过上大贵族级别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不见寒看向苍行衣的眼神逐渐变得怜爱。
很快,花园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华丽公主裙的、身高仅有一米五几的少女,抱着一条接近她身高长的绒毛猫抱枕,朝他们跑过来。一层层白蕾丝堆出少女蓬松的裙摆,随着她的跑动一蹦一跳,活泼的样子,像一颗绵软又富有弹性的糯米团子。
她站定在门口,稍稍仰起头,声音甜甜地问:“你们好,请问你们找谁?”
不见寒说:“呃,你好……我找楚静渊?”
公主裙少女:“我就是。”
不见寒:“……?”
不见寒:“不好意思,我说的楚静渊,是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脸色阴沉好像别人欠他八百万,一拳能干碎一个剧本boss那种。超凶一基佬,那个楚静渊。”
公主裙少女一手搂着抱枕,另一手叉腰:“对呀,我就是。”
不见寒瞳孔地震:“???”

第210章 幕间八·溺梦·七
不见寒一路恍恍惚惚,跟着自称是楚静渊的公主裙少女进入了城堡里。
仔细想想,何冬堂和沐汀兰都有男性角色的身份卡,苍行衣可以穿高开叉的红旗袍脚蹬八公分高跟鞋,甚至于他自己也能变成撕破皮就会冲出一头哥斯拉的小白兔。楚静渊的玩家本体是个洛丽塔少女,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这反差真的也太他妈大了吧,完全猝不及防啊?!
“我等你加我好友等了好久,一直没有等到,还以为你放我鸽子了呢。”少女抱着猫猫抱枕转了半个圈,面向不见寒和苍行衣,一边在花园小径上倒退着走路,一边叽叽喳喳,“原来你就是那个论坛昵称不咕鸟的玩家呀。我的名字叫牧糍,复苏论坛昵称是糯米糍,咱们应该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吧?”
不见寒:“呃……是的吧。我刚刚出院的时候在挂号处见过你,后来在理想城动漫区又碰到过一次。”
“不止哦~”牧糍竖起一个手指晃了晃,“我之前也和你一起通关过剧本的!坟城你还有印象吗,【鱼妙言】也是我的身份卡呀。”
不见寒:“!”
不见寒:“印象深刻。苍行衣人生中收的第一封休书,应该就是你发的了。”
苍行衣:“?”
而他睡美人又做错了什么?
牧糍笑个不停,推开城堡建筑的大门,朝里面喊:“我的猫猫鱼,有客人来啦~!”
会客厅屋顶吊着璀璨的水晶灯,四面墙壁有嵌入式的书架,一部分是陈旧古籍,一部分是书籍厚重的外文著作。地上铺着整张毛绒地毯,用松软的羊毛扎出一蓬蓬绒球,深浅碧色像森林下的青苔,宝蓝色则是在林间穿流的溪水。一颗巨大的水晶球在森林青苔地毯上轱辘轱辘滚动,这颗水晶球足有两人高,晶莹剔透,里面装有琳琅满目的彩色珠宝。
一条青色的男性人鱼像泡澡一样埋在宝石堆中,只露出一段尾巴尖在外面摇晃。他长有一对猫耳,叼着奶瓶,双手抱着游戏机玩耍,听到牧糍的声音,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游到水晶球边缘贴着晶壁向外打量,露出好奇的眼神。
牧糍向不见寒两人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猫猫鱼!猫猫鱼还记得这两个人吗,是上次剧本和我们一起通关的玩家昂。”
鱼尾青年从宝石堆里面摸出了一副金丝框眼镜戴上,顿时气场一变,从少女心爱的大型宠物变成一位风度翩翩的学者,疏离有礼道:“幸会,我是俞尉施。”
不见寒:“???”
不见寒:“你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等等,你就是那个手撕剧本让穷光蛋点名批评的高玩吗?!”
俞尉施推了推眼镜:“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只是一条被这颗糯米糍包养的、无辜又没用的咸鱼罢了。”
“那个,我想提问一下……”不见寒问道,“猫猫鱼是来自其他奇幻平行世界的生物吗,具体属于什么种族?”
牧糍喵喵叫道:“猫猫鱼是邪神!域外天魔!”
俞尉施:“我也不知道。我在通关八星情节剧本的时候突发奇想,觉得故事走向不满意,于是打算把大纲砍了重写。结果导致剧本崩溃秩序失控,设定融叠,然后就变成猫耳鱼尾的神奇生物了。”
不见寒:“……”
俞尉施抱怨道:“我明明是在修我自己的文,蛋蛋管得也太宽了。”
不见寒看了看拥有正常人形却满口不知所云的少女,又看了看外观奇特但话语逻辑清晰的异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边的解释更有说服力。
世间还真是什么样的存在都有啊。
总之,知道了自己不是最奇怪的那个,竟然意外地感觉有点安心。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们最近有没有空。”不见寒很快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上次的通关经历,我个人感觉还挺好的,所以想来问一下,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组队通关。毕竟通关挑战剧本,还是认识的人多会毕竟方便。”
“可以啊,正好我们最近有空,也打算进新剧本呢。”牧糍很爽快地答应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呀?”
不见寒:“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行。”
牧糍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然后说:“那方便等一会再下本吗,一个小时就好?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猫猫鱼吃药的时间了,吃完药才可以去。”
不见寒说:“可以,倒也不急。”
“那你们可以在我家里玩会儿。看看书,摘花,或者吃点心都可以。我最近在学做甜品,烤了很多蔓越莓曲奇哦?”牧糍在会客厅里跑来跑去,把小饼干端到茶几上,又塞给不见寒一瓶罐装果汁,“你们随意点,玩得开心就好……对啦,我记得你也是学画画的,要来看看我的画嘛?”
不见寒:“好啊!让我看看。”
她高高兴兴地领着不见寒跑上楼,二楼另外有一个专门的书屋。
显而易见,这座城堡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人份的,成对的躺椅,成对的文具,成对的抱枕,连书屋里的摆件装饰都是成双成对,一种颜色一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座城堡有两个关系亲昵的主人。
不见寒不由得走神,回想起自己和苍行衣居住的小别墅。规模没有这么夸张,但所有生活用品好像也都是成双成对的。和面前这副场景居然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我找找看哦,书太多了,我不太记得我把我画的绘本放在哪里了……”
牧糍搬来彩色的小矮凳,踩在上面踮起脚尖,往书架上摸索。
不见寒打开锡罐饮料,一边喝一边问她:“猫猫鱼变成那个样子,会有后遗症吗?经常要吃药?”
“嗯?不是哦,不是因为后遗症才要吃药的。”牧糍一边找书一边说,“猫猫鱼身体一直不好,前几天突然发烧啦,住院好几天病才好转。现在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完全康复了,所以每天都要按医嘱吃药。”
不见寒问:“是不是毫无征兆突然发高烧,然后昏迷?”
牧糍:“咦,你怎么知道?”
不见寒:“因为我也病了,症状一样。医生说这可能是传染病,最近正在复苏市范围内大面积流行。”
“这样啊,好可怕!果然这段时间还是要少出门,大家都多保重身体吧。”
说话之间,牧糍终于找到了她的绘本,从书架中抽出来,轻轻跳下小矮凳。
“铛铛铛~这是我画的,给你看!”牧糍把绘本递给不见寒,“画技水平一般,故事也比较幼稚,毕竟是童话向的绘本嘛!不要笑我哦。”
不见寒接过绘本,封面上画着沉睡在宝石堆中的龙和小公主,颜色风格甜美可爱,像糖果和浅色的花,令人联想到堆成小山的甜甜圈和马卡龙。
他不禁看了一眼牧糍的裙摆,她公主裙上印花和绘本的封面,显然是同一个系列的画作。
留意到不见寒的目光,牧糍拎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是我自己画的,款式也是自己设计定制的哦!”
“很可爱啊。”不见寒其实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但不妨碍他欣赏,“你一直都是这样打扮的吗?”
“并不是啦。”牧糍放下裙摆,耸了耸肩,“我在来到世间之前,一直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子。”
“在我的原生世界,穿成这样去逛街,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瞩目。会有很多人说是cosplay啦,唱戏啦,哗众取宠之类的。走路的时候蹦蹦跳跳,看起来很奇怪吧,说话带太多的语气助词和叠字,会被当成故意卖萌,让人觉得恶心。”
不见寒:“呃……我其实觉得,这样还好。只是各人生活方式和表达习惯不同而已。”
“那只是你这样觉得。”牧糍歪头说道,“然而事实就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足够的宽容和理解能力。他们无法接受,甚至会恶意攻击和自己存在差别的人。所以我过去一直过着毫不起眼的生活,像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正常地说话,正常地做事情,也正常地穿衣服。”
“是我的猫猫鱼让我知道,坦然面对自己想要的,幼稚也好特立独行也罢,并不应当被嘲笑。更何况,大家其实都要顾着自己的事,并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你干了什么。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只有自己才能够切身体会自己情绪的快乐和悲哀。”
她说到这里,闭上双眼,两手交叠心脏的位置。书屋暖金色的顶光灯照下来,她的睫毛投下细密纤长的影子,唇边微笑,像一朵沉浸在梦寐中的花苞。
“我从小就做梦,想当一个公主。住漂亮的城堡,有自己超大的花园,每天换着不同漂亮裙子穿。我想用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生活,每天醒来种花、画画、写小说、做甜品、沉迷于恋爱,不需要思考太多。来到世间之后,这一切都实现啦。快乐这么简单,我还需要在意别的什么?”
随后她睁开眼,笑眯眯地朝不见寒比了个心:“人如果考虑的事太多,很容易失去对生活的憧憬。只有大人才必须斟酌取舍,小孩子可以全都想要!”
不见寒:“……”
他看了看牧糍,感觉她头上顶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真正的童话”。
再看看自己,想到阴间的《甜梦镇》和《乐园》,顿时一脸“虚假的童话”。
他默默在书屋里找了张沙发坐下,翻开牧糍的童话绘本。
故事开始于王国中公主的诞生。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王国中就有一个传言,说在遥远的大海另一端,深渊般的洞窟中,居住着邪恶的巨龙。巨龙掌控着风暴与雷霆的力量,每隔一百年就会到王国中掳走公主和无数财富。
国王和皇后非常宠爱他们唯一的公主,为了保护公主,不让她受到伤害或者被巨龙抢走,他们聚敛财富,建造了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让小公主居住在其中。
玻璃花房很大,阳光明媚,永远不会有雨水降落将她淋湿,也不会沾染寒风使她受凉。小公主就是这样长大的。她穿着定制好的裙子,吃着为她准备好的早餐,柔软的长发上编织着明亮的珍珠和稀有的花朵,拥有一切精美的锦缎和珠宝首饰。
从小到大,她只需要接受别人为她准备好的一切,不需要、也没有权利作出任何选择。身为王国中唯一的、最受宠爱的公主,大家为她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挑剔的余地。
有一天,家庭教师给小公主讲课,说到诗句“风将会送来温暖的春天”,小公主忽然问:“风是什么东西呢?”
老师说:“是在鸟类的羽翼底下,承载白鸽翅膀起飞的东西。”
小公主问:“那风是羽毛的形状吗?”
老师说:“不是。风会吹散蒲公英的种子,将它们送去远方。”
小公主问:“那风一定是很长很细,毛绒绒的形状吧?”
老师说:“不是。风没有形状,但是它经过的地方,所有的枯枝都会长出新芽,草地会染成鲜美的嫩绿色。”
小公主问:“所以,风是绿色的咯?”
老师感到难以回答,最终辞退了这份工作。然而小公主始终没有放弃她的疑惑:风是什么样子的东西呢?
然而所有人都对她说:“风很可怕,风会带来灾难。暴烈的风将摧折树木,掀起滔天海啸,将云朵和天空都撕碎,那是世界末日一样的景象。您不要去想了,您一生都没有必要、也根本不会接触到那种东西的。”
可是人们越阻止,小公主就越好奇。终于有一天,灾厄降临了。来自远方的风暴巨龙飞进了王国的领土,直奔皇都而来。它找到了传说中最昂贵、贮藏最多珍宝的玻璃花房,降落在这座宫殿前。
人们一片哀嚎,宫女、仆从四处奔逃,他们簇拥着珍贵的公主,恳请她赶快逃跑,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小公主仰起头,那果然是如同末日降临的恐怖景象。透过清澈的玻璃,她看到天上乌云卷成倒立的长锥,银蓝色的雷蛟在里面游走。暴雨噼里啪啦地在穹顶上拍打,而高大的树木东倒西歪,凌乱地摇头,叶子被卷上天空。
可怕的风暴之龙就降临在她面前。
这是一头众人从未见过的神奇生物。他的体型无比庞大,伸直脖子比宫殿的屋顶还要高。他有着水银一般铮亮的鳞甲,每一片都坚不可摧,鳞纹比皇家骑士的盾牌还要精美。他的双眼是浅海一样清澈的湖蓝色,又大又明亮,湿润而且温柔,星光在碧海中飘游。
他像一只巨大的猫猫,姿势乖巧地蹲坐在玻璃花房前,眼神无辜,充满了对如何打开这座宝库的疑惑。
小公主忽然跳下床榻,踢掉水晶鞋,扯散精心编织的长发拎着裙摆,跑出了宫殿。
在无数仆从惊恐惨烈的尖叫声中,她毫不犹豫地推开宝库的大门。暴风夹杂着雨扑打在她脸上,淋湿了她的长发,将她华美的裙摆扬起并撕破,浑浊的泥水淹没她一双赤足。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但是人生第一次,她闻到了风的气息:很冷冽,可是很清新。它从遥远处来,没有形状,却铺陈着无垠的天空与海;没有颜色,却将万物生长的气息都裹挟在内。它像一幅恢弘的画卷,将从未见闻的一切在她面前展开,把世界的深邃与不可思议,向她揭开一角。
是自由的味道。
公主双眼明亮,兴奋地张开双臂,朝巨龙大喊道:“我把所有的宝藏都送给你!你能不能带我去远方,看一眼真正的风暴?!”

不见寒:“……哇哦。”
开头看到公主和恶龙,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印象,是那种传统的恶龙抢公主、勇者斗恶龙的童话故事情节。万万没想到,童话故事竟然朝着嚣张的方向展开了。
“怎么样,这种情节展开很酷吧!”牧糍笑容灿烂,跑到书架前的空地上,牵起裙裾兴奋地转了两圈,少女飞扬的裙摆像舒展的彩虹,“假如我是童话中的公主,绝不会等王子披荆斩棘来到我面前。我才不要像童话故事的标准结局那样,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王子,生下一儿一女,最终在华丽的皇宫里寿终,那样的人生也太无趣了。我有那么多的财富,当然要打造舰队四处征战,追逐风暴,去远方旅行,我要饲养属于我的巨龙!”
“好棒啊,我就喜欢这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展开。”不见寒真情实感地赞叹道,“这个童话故事里的巨龙,原型是你的猫猫鱼吗?”
“诶,被你看出来啦~”牧糍开心地击掌,“说明我画的还是有点像的嘛!猫猫鱼老是说我画的不像他。”
不见寒:“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真让人羡慕。你和他在一起很久了吗?”
“好像有蛮久了,我算算哦。”牧糍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我认识他已经有八九年了吧,追他也差不多是追了这么久。正式恋爱是在四年前,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呢。”
不见寒惊叹了一下:“那是真的挺久了!原来是你追的他啊?”
“对呀。我们恋爱的经过,就好像言情小说的情节一样呢。”牧糍咯咯笑起来,“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十五六岁,刚刚开始看小说,在网上搜到了他的文,一眼就惊为天人,深深被吸引了。那时我很少能接触到手机和电脑,也不会用社交软件,于是就默默地追文,这样追了大概有一两年吧。”
“当时就一直在想,我的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文笔这么优美、思想这么深邃、可以把世界观塑造得这么宏大的作者。他用文字创造了一个真实的江湖世界,又像一个解剖灵魂的刽子手,把人心诡谲和世事无常刻画得淋漓尽致。我一直把他当成男神,暗中崇拜了好久。”
“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真的好想认识这样的作者,于是就加了他的读者群。我每天冒泡,偷窥他平时和其他读者聊些什么,偶尔鼓起勇气和他说两句话,说好喜欢你,仰慕你很久了之类的。他当时在圈子里是镇圈大手级别的作者,喜欢他的读者好多,和他聊天根本就轮不上我。我当时是很失落啦,不过转念想想,厉害的人受欢迎多正常啊。”
“我经常给他的文写长评,分析剧情线索和角色的心理,他也会很认真地回复,几千字几千字地和我解说我的猜测。再然后,自己也开始写小说,最开始都是学他的写。他的读者中有人发现我在写小说,跟他说我的风格很像是模仿他的……当时我真的是尴尬死了!好几次做噩梦,都梦到他的读者指责我抄袭他。”
不见寒:“噗……他没有怪你吧?”
牧糍说到这里,笑得更开心了:“没有吧?他超高傲的,一脸即使有人模仿他,他也并不在意。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因为他的文字个人风格太强了,那种风骨胸襟,如刀侠气,是其他任何人都效仿不来的。”
“然后我向他拜了师,跟他学写小说。虽然说起来惭愧,我悟性有限,一直写得不好,有时候在外面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是他的徒弟。我们认识之后,大概第五年的样子吧,圣诞节前夕我在别人那里受了委屈,发了条很丧的朋友圈,半夜躲在被窝里哭。他给我发消息,说他在逛街,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圣诞节礼物。”
不见寒好奇地追问:“你说了想要什么?”
牧糍有点羞赧地说:“他是我男神师尊,我哪好意思跟他要什么礼物啦!我就说送什么都可以,小茶杯、甜点随便什么都行,反正只要是他送的,我都很开心。”
“然后他沉默了很久,对我说:我还以为你会想要一枚戒指。”
不见寒:“……!”
不见寒:“完全看不出来!他居然是这种人?”
“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很乖,年轻的时候可高冷可会撩妹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小读者天天围着他转啊?”牧糍抱着膝盖,吐了吐舌头,“然后我们的情侣关系就确定下来,一直处到现在。虽然刚开始谈的时候,他脾气超级差劲,天天跟我吵架,气得我恨不能鲨了他把他做成鱼香肉丝算逑。但是这么多年跌跌撞撞,也走到现在啦。”
“……真好啊。”
不见寒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作者和读者,师与徒之间的传承和爱情故事,听起来可真浪漫啊。
一个是渴望倾诉的灵魂,一个是想要求知的真心。
然而优秀的作者很多,一个读者可以欣赏很多个作者,罕有喜欢的心情能够从一而终;一个作者也可以拥有很多读者,却难以辨别他们究竟是走马观花的看客,还是能够解读自己心声的知音。
不见寒又想到了苍行衣。
撇开执笔者的身份不谈,苍行衣固然也是非常出色的读者。无论是对故事细致入微的理解能力,还是对创作之事认真欣赏的态度,他都是许多创作者平生难求的知音……
可是他看过那么多故事,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又有多少?
他也会像牧糍迷恋俞尉施一样,执着地追随某一个触动他灵魂的表达者吗?
“你在走神诶。”牧糍捧着脸,微微仰头望着不见寒,“想到什么啦?”
“抱歉,想到我自己的事情了。”不见寒惊醒回神,“我就是有点好奇,想问问你,你觉得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这个问题啊……”
牧糍捏着下巴,脑袋左右摇晃,思考了片刻之后,说:“爱情是剧毒。”
不见寒:“……啊?我听你说的那些事情,还以为你会觉得,爱是很甜蜜美好的东西呢。”
“作为亲身经历过的人,我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了!”牧糍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爱情是很恐怖的,它明明在持续伤害着你,把你侵蚀得面目全非,却仍然让你觉得它的味道十分甜蜜。”
“恋爱中的人容易失控,和正常的他自己相比,几乎会分裂成两个人:前者疯狂地做着正常的自己绝不可能做的事,产生出不应该产生幼稚的想法;而后者则在回头去看的时候,破口大骂我是神经病啊,怎么会这样!在震惊完之后,前一个人回归,又会朝正常的自己咆哮,我就是神经病我乐意!”
不见寒:“卧槽,听起来好可怕。”
牧糍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是的,恋爱令人失智。所以对那些还没有完全坠入爱河的朋友,我一般都会劝他们别恋爱,快逃啊,现在跑还来得及!”
不见寒立刻感觉自己慌了起来。
他开始不断回想,自己有没有在苍行衣的事情上失控过,无论是行为,还是情绪。在面对苍行衣的时候,他有没有产生过他本来不可能产生的想法,更可怕的是,是不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种想法本来是自己不应该有的——?
不见寒问:“那要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牧糍闻言,顿时对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同情眼神。
不见寒:“?”
牧糍:“一般来说,当一个人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心里有着一个明确的对象,那么基本就可以断定他已经栽了。”
不见寒:“!!!”
不见寒一脸不相信:“不是吧,这么草率?我只是对感情的事情一无所知,有点好奇所以问一下而已。”
“既然你都这么真诚地问我了,那我还是先走程序再给你判死刑吧。”牧糍叹了口气,双手十指交握,闭上眼睛做出祈祷的姿势,“首先,闭上双眼,身体放松,放空你的大脑,想象你正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天空很晴朗,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
“牧草长到你的腰际那么高,风吹过来,它们就像海浪一样轮流低伏下去。你看见一座房子从高高低低的牧草后出现,那是你家。”
“那座房子是什么样的?想象一下,越详细越好,多来点细节。”
不见寒闭着双眼,倚在沙发上:“呃……我想想。两层楼高,有个小花园。门前种着一棵很高的树,可以给门口遮阴,侧面的墙上攀爬着粉红色的爬藤蔷薇。”
牧糍继续说:“现在你走到树荫底下。”
不见寒:“嗯,我在了。”
牧糍:“好的,现在你推开门。一股你很熟悉的气味飘了过来,那是什么味道?”
不见寒:“是……茶的香气?”
牧糍:“你平时喜欢喝茶?”
不见寒:“不,我不怎么喝。但是苍行衣经常泡茶。”
牧糍莫名沉默了片刻。
不见寒:“怎么了?然后呢?”
牧糍:“然后你走进屋里,最先看到的是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摆设?”
“进门之后是客厅,面前是一组布艺沙发,电视柜和液晶电视。”不见寒回答道,“右边是茶室,左边是上楼的楼梯。”
牧糍:“你平时在家待着,最喜欢的是哪一间房间,为什么?”
“最喜欢的当然是画室,里面有各种种类和品牌的画具,那是苍行衣给我准备的成为搭档的礼物。”不见寒很自然地说。
牧糍又问:“你平时不需要工作或者学习,嗯,我是说不用下本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画画啊。”不见寒一脸理所当然,“画画人,画画魂。我爱画画,画画使我快乐。”
牧糍:“那么,请描述一下你画画时的场景?”
不见寒思考了片刻:“这有什么好描述的吗……我想想,我坐在画架前,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拿着画笔,闭上眼睛就像野狗脱缰一样在纸上乱涂一气。”
牧糍:“此时有人站在你背后。”
不见寒:“我去,苍行衣,他站在我背后干什么?”
牧糍:“对啊,为什么是他……不对,他站在你背后想干什么?”
“可能是……”不见寒不太确定地说,“想看我画画?”
牧糍:“他站在那里看着你,已经看了很久了。天气很好,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你的画板上。”
不见寒:“不错,气氛还挺温馨的。”
牧糍:“嗯。他朝你走了过来。”
不见寒:“他朝我走过来,然后呢?”
牧糍:“对啊,然后呢?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见寒的思绪已经沉浸在和牧糍一起用语言构建出来的画面中。
时间是春日午后,刚刚过五点,阳光从干净的玻璃窗中斜倾进来。窗台上放着细长的玻璃花瓶,水光潋滟,插了三枝半开的奥斯汀玫瑰。是清晨时苍行衣剪下来,为他在画室里增添色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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