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城市霓虹与月辉透过4米高的落地窗倾斜入室,潺潺光影在极简黑白色调的装潢下宛若银河在室内流转。
落地窗外俯瞰着的是最繁华的地段,站在这个位置轻松将一切尽收眼底。
曾经被踩在脚下的人如今身居高位,坐拥权势。
宋且想象过很多次自己能够在纽约立足,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最先站到的最高处是陆北淮的公寓,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血液似乎从温和的速度逐渐沸腾,脚底上涌的发麻震撼感不亚于第一次去红羽资本,那时候以为红羽资本已经够高了,但这里似乎更高。
“你随便看看,我去做饭。”陆北淮将车钥匙放到玄关处,走向厨房。
宋且哪里好意思让陆北淮自己做饭,他跟了上去:“我要不帮帮你?”
厨房的位置不算远,就位于大门右侧。
面积非常之大,分为中厨和西厨房,所有的厨具设备都齐全,而且看得出是有经常烹饪的痕迹。
陆北淮将挂在一旁的黑色围裙穿上,余光看见身影走入厨房:“那你说说你可以做什么。”说着走到冰箱门前。
嵌入式的墙面冰箱面积非常大,一打开就有可以基本满足日常需求的食材。
小南瓜最先映入眼帘。
宋且也看见了,他当作没看见走到旁边的洗手池,拧开水弯腰洗手:“洗个菜什么的我还是可以的。”
“你喜欢吃青菜?”
宋且被这么一问,顿时哑然,甩干手直起身,没注意到陆北淮走到身后,转过身时径直撞入怀。
“……唔。”他吃痛地捂着鼻子,愠怒抬头。
陆北淮举高左右手的小南瓜,被撞入怀的宋且这样瞪着,估计是撞疼了眼眶有些红,泪眼汪汪的没什么威慑力:“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又恶人先告状。”
宋且:“。”
“我做个南瓜蒸排骨,你还想吃什么吗?”陆北淮将小南瓜放到沥水篮里,弯下腰清洗南瓜表面。
“能别再吃南瓜吗?”宋且站在洗手池边,看着那只翻洗着南瓜的大手,掌心摩擦着表面,两个贝贝南瓜在这双大手下显得袖珍至极。
陆北淮看他一眼:“不想吃了?”
“我不想吃了。”宋且皱着脸,想到就惆怅。
“那你想吃什么。”
宋且抿了抿唇,试探地对上陆北淮询问的目光:“我想吃辣的。”
陆北淮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洗着南瓜:“你不知道你不能吃辣的吗,在剑桥上学你有吃辣的?”
水龙头传出的水声似乎掩盖过半说话的音量,却未减半分略有些不悦的语调。
“我知道要清淡饮食,只是想吃而已。”宋且听出陆北淮语气里的意思,撇了撇嘴,背靠着洗手台,小声嘀咕:“……不吃就不吃,又不是一定要吃,说说而已。”
“出去坐着吧,在这里也帮不上忙。”陆北淮将洗好的南瓜放到一旁的砧板上,拿下锋利的刀具,落刀的速度很快,手法熟稔的把南瓜分成小块放入盘子中,再把一旁腌制放着的排骨打开,用筷子将排骨放置在南瓜上。
把南瓜蒸排骨上锅后,又把鲜牛肉拿出切。
牛肉被切得又薄,纹理又漂亮。
“牛肉要做什么?”
“炒辣椒。”
宋且咽了咽口水。
陆北淮又看了宋且一眼:“不想吃?”
宋且点点头:“可以吃。”
陆北淮笑而不语,低下头继续将牛肉切薄片。
就这样,前后也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简单的三个菜与米饭蒸熟的时间一同上桌。
餐桌的面积足足可以容纳下二十人,现在只坐了两个人。
宋且也没想到,除了工作他们再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
他拿起筷子,尝了口牛肉炒辣椒,那个辣味冲得他吐舌嘶哈,赶紧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将水灌下去,结果灌得太急开始打嗝。
“你还用吃饭吗?”陆北淮见他这样喝水。
宋且放下水杯,辣得嘴唇疼:“有的辣。”
陆北淮用筷子夹了好几块放入嘴里,面无表情吞咽:“不能吃辣下次不做了。”
宋且:“……”
陆北淮见他郁闷的样子,拿起旁边的筷子挑开辣椒,把牛肉夹到他面前的空盘里:“不吃辣椒了,吃肉。”
很快,这一盘子里都是牛肉。
“……”
大概就这样吃了十几分钟。
“我来剑桥前不知道你在这里。”
宋且刚塞了口饭入嘴里,太久没有吃这样口味的饭,英国的饭菜实在是让他很煎熬,觉得这样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
在听到陆北淮说话后,他看了过去。
“我是来找Adrian的。”
宋且吞咽的动作一滞,眼露疑惑。
陆北淮已经吃完,往后靠着椅背,将宋且吃饭的模样尽收眼底,知道这人吃饭本来就慢也就有着他慢慢吃:“我是想让他加入且淮资本。”
“?”宋且有些诧异。
“只是没想到他就是你。”陆北淮微抬下巴:“你吃你的,我说我的。”
“饱了。”宋且放下筷子。
陆北淮听他说饱,不由得皱眉:“我做的饭菜不好吃?”
“不是,我真的饱了。”宋且把吃光米饭的碗给他看,拿起来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默默地把碗放回桌面:“你继续说。”
“红羽资本给你多少年薪。”
宋且没想到陆北淮会这么直接的问,不过他也没打算回答,毕竟他现在还只是实习生,老板画的大饼是会根据他的表现变大变小的:“这个我不方便——”
“他给你多少,我给你三倍。”
宋且下意识地摇头:“我有我的打算,不是钱就可以留下我。”
“那走吧。”陆北淮站起身。
“嗯?”
“我带你看看我的藏室。”陆北淮屈指轻敲桌面,抬手指了指楼上。
宋且被这不着调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可以上一个话题还没结束就下一个话题,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双层复式的面积加起来近一千两百平,楼上的装潢风格也跟楼下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喜欢艺术品,到处都有画跟花瓶。
直到停到一扇白色门前。
陆北淮站在门前,一只手松弛有度的插着西服口袋,他侧过身看向宋且:“这个房间是房子光线最好的位置,藏着我最喜欢的东西。”
说完,轻轻推开这扇双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
顶层公寓,云端浪漫的解释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印证。
室内只开着一盏壁灯,以及墙面的射灯。
射灯照射在近五米高的巨型拼图上,宛若垂落的光,将拼图上的少年看得一清二楚。少年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窗外的光依稀落在面颊上,拼图的精细程度是连面颊上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这张漂亮的脸上熟睡时的所有微细节,让图中的少年栩栩如生。
巨型拼图与落地窗相对而立,坐拥中央公园最极致的夜景,成了室内最佳的装饰画。
画中熟睡的少年俨然就是此时站在门口呆住的人。
宋且心头一颤,他呼吸急促,仰着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幅拼图。
……这是他。
好像不是‘宋且’。
“这幅拼图宽三米,高五米,有四十五万块拼图,我花了两年半拼的。”陆北淮抬起手,握住宋且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拼图上的少年:“每一块拼图后面我都写了三个字,四十五万块拼图,每拼一次我写一次。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我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无论有多么难。”
宋且没有动,身体僵硬。
……这就是原文中陆北淮的执念,之前剧情能让‘宋且’在床上死,那现在呢。
剧情偏离到哪里了。
“你说用钱留不下你,那我就不用钱。”陆北淮放下手,走到拼图前,他将手放在墙面上的开关,轻轻的一摁,再往后退。
顷刻间,原本墙上的拼图瞬间跌落,熟睡的少年每一个部位细节全部飘散落地,如同巨大的雪崩,分崩离析,落到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原来这是贴在磁铁上的拼图。
但是——
却露出另一个秘密。
巨大磁铁板上贴着一张海报。
海报上穿着粉色裙子的少年跌坐在床上,肤白如雪,漂亮的脸哭得面容潮红,害怕的双眸透亮如玻璃球,这样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刺激着肾上腺素。
宋且瞳孔紧缩,呼吸又开始有些急促。
陆北淮再次摁下墙上的开关,巨大的海报从墙面轰然跌落在地。
熟睡的少年,哭泣的少年都被折叠在粉尘中。
巨大的落地窗上此时只倒映着鲜活的另一张面孔,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对我来说什么都可以重来,失败也没关系。”
陆北淮站在这一堆拼图旁,粉尘飞扬,昂贵的黑色衬衫与西裤沾上些许灰尘,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摘下眼镜,擦拭干净,再戴回鼻梁上,目光注视着还没缓过来的宋且:“这四十五万块拼图我可以重新拼。”
“……为什么。”宋且大脑嗡嗡的响。
是什么让陆北淮的执念那么深。
按道理说,他来之后就算没让陆北淮放下对‘宋且’的仇恨,至少也有点点缓和,就算最后他逃走了对陆北淮来说也绝不可能到痛恨的地步。
至于花那么大功夫吗……
四十五万块的拼图。
这人太疯了。
他说完,就看见陆北淮弯下腰捡起一块拼图,走向他。
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并没有机会让他退后多远,手腕就被握住,往前拉近些许。
脚步踉跄,手里就被塞进一块拼图,而手就被对方的大手掌控着。
“小宝,你看看。”
宋且听到这个称呼耳根瞬间红了,他抿着唇,却在垂眸时,瞥见拼图背后的字,瞳孔紧缩,浑身汗毛竖起。
“我想了很久,用了很多方法,还是觉得不对。”
拼图上只有三个字,字迹漂亮,笔锋凛冽。
“我认识的宋且嚣张跋扈,嘴上从不饶人,并不礼貌,从没有把我当个人看。”
宋且的手抽不回来,被这只大手死死的握着,仿佛要他认真看拼图背面的字,而他盯着拼图上的字,紧抿着唇,胸膛上下起伏,眼眶瞬间红了。
“可是醒来后的宋且有点脾气,却耳根软,会顺着我,还会保护我,看到我打拳会害怕,还要帮忙捐骨髓,被我欺负了也只会哭,乖得不像话。”陆北淮俯下身,凑近宋且的耳畔,听着他呼吸紊乱的小动静:“为什么?”
怀中的人薄肩发颤。
陆北淮抓住这只要逃的手,胳膊很细,没敢用力,他侧眸将这幅紧张的模样圈入眼底,眸色隐晦不明。
“如果你不是宋且,那你是谁?”
“我喜欢的是谁。”
宋且的身体剧烈一抖,愕然看向陆北淮。
手中的拼图被捏得发皱。
字眼俨然写着:
——你是谁。
第62章 身娇体弱62
藏室的面积很大,一看便是精心设计过的布局,将一楼二楼打通呈现出来的宽敞挑高,才能有那么震撼的视觉效果。
巨型拼图挂在上面时震撼,毁掉时轰然散落更震撼。
落地窗倒映着两人靠近的身影,仿佛与几米高的窗外极致夜景融为一体,看似渺小,可站在高大身躯前的漂亮青年更是纤细,特别是被身后的人大手握上肩头的那一刻,像是被宽大的臂弯圈在怀中。
“那你告诉我,我喜欢的人是谁。”
头顶落下平静的询问。
宋且身体陡然一颤,感觉到贴着后背的结实胸膛,握着肩膀的两只手是挣脱不开的力度,仿佛从动作上已经告诉他这个必答题的强硬态度。
他没有动,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拼图,在这句质问下带着三个字的拼图宛若烫手山芋。
哪怕他刻意的控制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可压在褶皱拼图块上局促不安的手指头还是出卖了他。
“不回答没关系。”
陆北淮松开手,走到旁边的墙轻轻摁下开关,与此同时走到旁边的书桌前打开电脑。
空白墙面降落幕布,投影仪的光亮投在了幕布上,几秒钟的时间,幕布上出现的是一份PPT。
标题是:
《宋且不是宋且的论证过程》
两个人,一个大幕布,像是三角站位,毫无死角地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
陆北淮站在书桌前,抬手轻扶镜框,眼皮微掀,看向站在不远处浑身紧绷的宋且:“我们十岁的时候认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爱学习。”
说着轻点触控板。
只见大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份成绩单,表格里密密麻麻的列出从小学到高中每个学期的所有科目分数,甚至做了折线图,折线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平平没什么涨幅的曲线,直到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第一个月还是跟之前一样,但是在第二个月开始,折线图呈现骤然上涨趋势。
“但从你醒来后,你很自然的加入了学习阵容,也对我的成绩表现出不满,你觉得我成绩不好,我当时无数次怀疑你有什么资格觉得我成绩不好,你还说你想考哈佛,我心里是觉得你在说的是天方夜谭。”
穿着黑衬衫的男人双臂从容地撑在极简的大书桌前,他面容沉静,背对着窗外近一百八十度的俯瞰中央公园的夜景视野,高耸入云四百多米高的顶层公寓让窗外的一切成了这人的背影,再轻描淡写的话都透着压迫感。
“其他都好说,比如你对我的态度突然转变,对我示好,我都以为是你想耍我的新游戏,我甚至想着为了这个学位我还是可以忍的,毕竟我对宋家有所图,我忍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接触到我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脉。可我真没想到,你的成绩是真的。”
陆北淮眼镜底下微微凝眉,面露不解,这张英俊的脸露出从没见过的苦恼:“你醒来后的表现,就好像K线的走势,股票呈现出45度的上涨,预估走势要强于大盘,以我对宋且的了解,不可能的,他蠢到没边。”
这句话尾音落下甚至带着明显厌恶,跟刚才温柔的话语截然相反。
“这是疑点一。”
陆北淮又翻到ppt下一页,上面小标题是写的行为分析。
“你虐过猫,我见过你用棍子和火烤玩死过好几只猫,你很享受这种虐待弱小生物的感觉。”
这句话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平稳的语调渐渐地染上冷漠以及憎恶的情绪。
“可是你又会给流浪猫喂食,自己都还没有吃完早餐。”
“你明明已经习惯了我的照顾行为,比如我给你拿衣服,你会故意要我帮你穿,我不帮穿你就借此骂我一顿,只是为了满足你使用权力的感受。但是你醒来后不仅我不接受我帮你穿,你特别害羞。”
“害羞这个词在你身上不可能出现的,还有眼泪,你不会哭的,我从来没见过你哭,你从小被保护得太自由,唾手可得,因有尽有,没什么让你受挫的地方。可是你在我面前哭了好几次,你有点不喜欢我碰你,你既害怕我,又想靠近我。”
“这是疑点二,截然不同的行为。”
陆北淮再往下翻页,写着性格分析。
“你从不会因为欺负人就会有负罪感,也不会因为帮不上忙而内疚,更不会被欺负后委屈得不敢反抗。”
“醒来后你不仅对我表露出示好的态度,甚至想帮我解决一切的问题,包括看到我去打拳的事情,在我受伤后你照顾我,这是你不可能会做的,如果你知道我去打拳,我会打拳,你应该会兴奋至极还可能让我带你玩,我说不能玩你可能还会发脾气。可你不是,你还很害怕,又很担心。”
“甚至你带着他们三个想着跟我去解决之前的事情,在他们三个人面前你开始偏向我。”
“而且你从来不会忘记吃药,因为你很害怕自己出事,总会找到让自己心情愉悦的‘娱乐方式’,所以这几年你的手术都很成功。可是你醒来后似乎忘记自己有心脏病的事情,三番五次的忘记吃药,明明你之前从没有忘记吃过药,就好像生病的不是你。”
陆北淮继续翻着页,上面写着字迹对比。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字迹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你之前写的笔顺特别糟糕,因为语文没学好,可现在你写对了,虽然不算是很漂亮,但特别的工整,一笔一画都规规整整。”
他说着,点开一张图片。
是一份字迹鉴定。
鉴定的内容是同一份试卷,这套试卷正是高三最后两个月重考之前的试卷,以及之前考过的试卷字迹对比。
“让我很感兴趣的是,后面这份字迹是假的。”陆北淮用鼠标圈出那份字迹工整的试卷,看向宋且:“你重新考的那份试卷字迹被鉴定是假的。”
鉴定结果为:
【第二份试卷笔迹系他人摹仿笔迹所形成】
又接下来,ppt继续翻页,上面是一份基于六顶帽思考法列出来的思维导图,是变换不同角度去讨论‘宋且不是宋且’这个议题,将这个荒唐的猜测当作是重要议题,整个过程看起来密密麻麻。
整个内容却清晰细致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逻辑思路列出了在那段并不长时间的相处细节。
完全可以看出做ppt做思维导图的人心思有多么的缜密与偏执,就如同这四十五万块拼图,花了两年多完成,能在一秒内拆毁。
“你又说,你不是宋且。”
ppt结尾就定格在这张图上。
宋且整个人像是被定住在原地,手里的拼图块早就被指尖发颤,被震撼的程度不亚于那张巨型拼图,即将被揭露的紧张让心脏狂跳,方才极力掩藏的情绪在这瞬间像是被识破。
直到看见停在自己跟前的皮鞋。
跟自己的鞋碰上时的触感,让心头一颤。
“宋且。”
他微抬眼皮,就看见陆北淮背着手,弯下腰凑近过来,掠过鼻尖的温度,近在咫尺注视着他的眼神深沉如墨,情绪很浓烈,呼吸一滞。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喜欢的是宋且,还是你?”
宋且极力保持着淡定,倔强抬眸,对上陆北淮的目光:“对你来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不论他是或者不是都在欺负他。
还做ppt,疯了吗还做ppt!!!
“当然有关系。”陆北淮将宋且的表情尽收眼底:“如果你是宋且,那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宋且抿着唇:“……”
“如果你不是宋且。”陆北淮停顿须臾。
宋且紧张得心脏直跳,喉结滚动。
“那我喜欢你。”
宋且脑袋‘嗡’的作响,诧异地抬头看向陆北淮,眸底荡开涟漪,然后就被握住肩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带着往前走。
“……做什么?”
陆北淮揽上单薄的肩膀,将人带去书桌前,在椅子前稍稍用力,握着宋且的肩膀让他坐好,而后扶着两侧扶手,在他面前缓缓单膝蹲下。
宋且被坐下的瞬间,身体晃了晃坐稳,才深陷座椅的柔软,就猝不及防地撞入镜片下的深沉目光,在看见这人的行径后,愕然瞪大眼。
都说曼哈顿的夜里不需要银河。
这带着意图的单膝下跪,全落地窗玻璃外的奢华夜色似乎沦为这男人的背景。
“……陆北淮?”
陆北淮抬起头,望向座椅上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宋且:“我不是傻的,我分得清谁是谁,就算我起初怀疑过这是不是耍我的把戏,可从你答应我穿上那条裙子后我就感觉到你可能不是我憎恶的那个人,他不会由着我做这么恶劣的事情,更不会哭,也不会委屈自己。”
宋且听到自己耳膜被心跳的剧烈震荡着。
他呼吸略有些急促,像是猜测到了什么,也害怕听到陆北淮说什么。
完了,他是很不会说谎的人。
“宋且。”陆北淮凝视着,轻声喊了句。
宋且觉得自己脑子很乱,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个人会疯到要证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连宋父宋母都没有有这样看似荒唐的猜测,顶多是觉得儿子劫后余生成熟了稳重了,唯独陆北淮会猜测他换皮了。
竟然有个人想要证明他是他,他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宋且。
他是宋且。
宋且放在腿间交握的双手相互扣着,薄唇轻颤:“……干嘛。”
这声回答带着哽咽。
不是害怕的哽咽,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的情绪。
……他本来想着能活多一次,当‘宋且’就‘宋且’,也就算了。
“我让你受委屈了是不是?”
宋且别开视线,看向窗外,眼眶微热,鼻子有些发酸,沉默没有说话。
透入室内的月辉与霓虹落在静坐的漂亮青年身上,隐约可见脸颊忽然滴落的眼泪,滑落下巴。
滴落的瞬间就被手背抹掉。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无声弥漫开所有委屈,与默认了。
陆北淮没有将视线转移,呼吸急促,在看见宋且擦眼泪的动作时,心脏在这一瞬间闷堵积攒的酸涩情绪全部倾泻释放,矛盾冲突了那么多年的心情,原来到头来不矛盾了,他恨的人,跟喜欢的人原来不是同一个人。
他知道的。
他感觉到了。
‘宋且’不是宋且。
面前这个才是让他总会心思摇摆的人,让他在仇恨中生出不舍得情愫的人。
这一刻他不想再去追问从何而来只是想让对方跟他多说两句话,也对自己戳穿一切后对方不理自己。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示弱,是放下身段后的哀求。
“我跟你道歉好不好?”陆北淮双手握住椅子两侧,紧紧地盯着宋且的侧脸。
宋且没说话。
他重新调整呼吸,余光瞥见单膝跪在跟前的人一直看着自己,仿佛生怕自己要说出什么话。自己也确实很想说点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局面是陆北淮自己破的,他所困扰的烦躁的,一切都被陆北淮顺理成章的破了局。
也就是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讨厌陆北淮,过去对他做的事情也可以不原谅。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会公事公办。
陆北淮见宋且不说话,喉结滚动,手轻轻放到他膝盖上轻摇了一下:“宋且,你看看我。”
这个动作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宋且收回窗外的视线:“你说你喜欢我?喜欢的是面前的我。”
“嗯。”陆北淮应道:“我承认我爱上你了。”
“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我不好奇,我只在乎当下。”陆北淮说:“我想对你好。”
宋且轻轻地拂开这只碰着膝盖的手,泛红的眼眶眸底没有一丝波澜,他保持坐着的姿势,垂眸对上陆北淮望向自己的目光,淡淡道:“可是我讨厌你怎么办。”
陆北淮怔住。
“你以为你做个巨型拼图,做个ppt,用缜密的逻辑链去印证自己的猜测,想让我感动,以为可以pua到我。”宋且深呼吸,又松了口气,他笑出声:“陆北淮,你把我想得太好哄了。”
那些让他害怕的事情他还是会害怕,但是现在似乎又是自己扳回一局,还是陆北淮自己送上来的局。
说完收起表情,转动椅子转向另一侧,站起身。
“如果你把这样的心思放在赚钱上,说不定可以成为世界首富。”
宋且侧过眸,看向还保持着这个姿势的陆北淮:“陆北淮,你房子知道买最奢侈的,车知道开顶配的,却在感情里说跪就跪,是不是显得你太廉价。”
“与其当个恋爱脑,不如趁早成为世界首富。”
让气氛降到冰点。
陆北淮没说什么,他站起身,顾不得昂贵西裤上沾到灰尘的位置,屈指轻扶镜框,沉思须臾才开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
“我喜欢女生。”
“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不关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就问一下。”
宋且把手中揉烂的拼图丢到桌面上:“喜欢肤白貌美的。”
拼图块被刚才的局促不安揉得烂巴巴的,‘啪’的丢到电脑屏幕上,再跌落桌面,动静带着脾气。
陆北淮没说话了,就看着宋且。
宋且察觉到陆北淮的视线,见他就盯着自己没说话,兴许是眼神太过于焦灼,从腰脊椎上涌的酥麻感让他很不自在,指节不由得微弯,自己将注意力转移:“看我做什么。”
“我也喜欢肤白貌美的。”陆北淮说。
宋且没对这个答案有任何感觉,他朝着陆北淮伸出手:“把拍过我的照片全部删掉。”
陆北淮神情一怔,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迟疑须臾,拿出手机:“你怎么知道我把你的照片设成屏保。”
宋且:“……!!”喉结滚动,顿时气不顺了,伸出手一把将陆北淮的手机夺过来,点开屏幕一看,看见屏保上穿着粉色裙子那张照片,是想把手机给砸了的程度:“陆北淮,你真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我对变态的认知,删掉!!”
这句‘删掉’几乎破音,已经听出恼羞成怒。
“你先别生气,对身体不好。”陆北淮拿过手机,怕他情绪波动太大,也牢记着上次批评过他的话:“我现在就删掉。”
“手机解锁拿给我检查。”宋且冷着脸。
陆北淮皱眉:“你要检查我的手机?这很亲密。”
宋且气得笑出声:“拿给我。”
陆北淮没见过宋且态度这样强势过,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微妙,面前这个人不是他所熟识的‘宋且’,而是另一个像是换了灵魂的宋且,相处过短暂的日子,知道他的性格,却是第一次见他那么严厉的样子,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竟然在这么严厉下都能够保持这样的赏心悦目。
好像被骂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