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怎么了啊!!!!
他又干嘛了!!!
“宋宋,你喊三二一吧。”谢景初提醒一句。
宋且这才把吸管吐出来,也不管那道眼神了,举起手:“3,2,1,开始!”
几乎是与话音落下同步的速度,四个人顷刻间钻入水中,臂弯拨开的水花往旁飞溅,都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游去。
而其中明显有一个人是处于劣势的。
就是陆北淮。
宋且猛地站起身,猝然地握紧手中的椰子,他想起陆北淮身体都还没有好,糟了,怎么就让他去游泳了!
看见他们即将游到自己跟前,他在岸边连忙蹲下身弯腰,紧张兮兮地盯着落后的陆北淮,在他们三人都开始游第二圈,陆北淮才游完一圈。
他见陆北淮正好探出水面换气,赶紧凑过去小声说了句:“你不舒服要说啊,没关系的。”
以陆北淮的自尊心如果让他不要游肯定会生气,但得哄他。
不然这家伙绝对生气。
也不知道陆北淮是不是听到这句话,新的一圈游得飞速,埋头入水后几乎逼近前面的三人,速度非常之快,在第三圈开始后,转身直接是弯道超车,再次加速!
谢景初哪里想到落后半圈的陆北淮突然跟发了疯似的,游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想追赶都有些吃力。
宋且紧紧地盯着冲刺游到第一个的陆北淮,捧着的椰子皮都快被扣掉了:“……”
怎么就突然发力了??
他见陆北淮准备到岸了,连忙坐到岸边,主要是担心他身体不舒服,万一出现个头晕胸闷之类的,那就真的糟糕了。
就在他将腿放入水里时,就看见陆北淮第一个游到岸边。
也几乎是这个瞬间,刚没入水的脚踝就被大手握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入水中。
“啊!”
宋且吓得紧闭眼,掉下去的刹那把椰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心跳猝然加速,他哪里会游泳啊啊啊啊!!
“……”
不过并没有预料中的那般,而是感觉坐在了湿漉漉的……结实手臂上。
他愣了会,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
目光径直撞入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中,心跳倏然加速,随后发现他们是什么姿势时整个人快要炸了。
“你……”
泳池边,陆北淮发梢滴落着水珠,他用臂弯托着怀中纤细少年,让屁股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面对面托抱着,就跟抱着宝宝一样,背脊在稍稍牵扯力度时肌肉线条清晰明显,将人圈在臂弯与泳池壁中间。
刚运动过后的状态呼吸粗重,吐落的温度炽热,与身上的水珠一并滴落在怀中这张已经红透的面颊上。
宋且睫毛轻颤,滴在脸颊的水像是砸在心头上。
他微掀眼皮,见陆北淮又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紧张了:“……你,你干嘛?”
高大的体格优势压迫,像是被完全将他困在怀中,托着屁股的结实手臂线条的搏动。
“我第一个到的。”陆北淮声线带着运动过后的微喘,目光就没从宋且身上移开,尾音带着压抑到了极点的情绪:“你得奖励我。”
‘奖励’二字就像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什么都得要‘奖励’。
宋且正想说话,觉着面前被阴影落下,额头被抵住,他轻眨眼睛,撞入对方漆黑如墨的眸子,忽然感觉整个人被托高,惊呼出声。
“是你说如果我第一就给我喝的。”
陆北淮将手臂轻松一抬,把宋且抱到岸边坐着,身体挤入他□□,双臂雪白纤细的腿侧,目光深沉注视着他:“小宝,我要你喝过的。”
昨天晚上就那样走了,也没等他开门,之前对他的态度都那么好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他了,不是说好要取得他原谅的吗,又为什么发一条这样的消息。
还说带上周鸣他们,还说爱来不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宋且被这个称呼弄得‘蹭’的脸红,宛若一股火涌上脸颊,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绝对脸红了。
过分了!!!
他感觉到陆北淮挤进来的动作,动也不敢动,抿着唇,眼眶瞬间红了,垂下眸,对上这人紧逼不退的眼神,察觉到陆北淮的意图。
这家伙就是故意羞辱他的。
须臾后,他平缓着呼吸,慢慢地举起手中的椰子,看见被自己咬扁的吸管,想着给拔了,却被突然抓住手。
“我就要用你的吸管喝。”
宋且呼吸一滞,瞳眸紧缩,诧异地看向陆北淮:“我咬过了。”
“我就要你咬过的。”陆北淮说。
宋且努力沉住气,小声‘嗯’了声,随后松开手。
‘咚’的一声,椰子从手中脱落掉入水中。
“啊,不小心掉了。”宋且抱歉地看向陆北淮:“要不我拿一个新的给你吧?”
陆北淮沉着脸盯着宋且。
宋且知道这人发现是自己故意的,但他也不是小傻子,要替‘宋且’救赎是没错,但也不总不能什么都惯着,他也有脾气的。
“行了陆北淮,你还得寸进尺呢。”谢景初在泳池岸边随手拿了个椰子,朝他们滚过去:“宋且对你脾气够好了,你再不识好歹别怪我动手。”
“小宝。”
宋且猛地低下头,听到陆北淮这样喊自己,瞪大眼恼羞成怒捂住他的嘴:“都说了,不许这样喊我!”
陆北淮拉下他的手,盯着他:“那你告诉他们,你喜欢我。”
这是宋且说的,要奖励他的。
宋且见陆北淮那么在乎的样子。
可说了又能怎么样,不说又能怎么样?陆北淮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所以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反正你不会喜欢我。”
他说完用手撑在身侧站起身,看向周鸣他们:“我觉得有点困,先回去休息一下,你们先玩。”
离开时感觉到背后那道炙热的视线,想也知道那人估计生气了。
对吧,滋味不好受的,他又不是‘宋且’,只是害怕重蹈覆辙想着逆转剧情,谁知道未来的大boss黑化前都油盐不进,怎么哄都不行。
那现在就是他本人有脾气了。
泳池距离别墅有条石子小路,可能是光着脚踩在上头,有些小石头碎碎硌脚,在走进屋里时觉得有些不舒服,低头抬脚想要看看是不是被扎到了。
却在低头的瞬间,忽然被人拉到旁边去。
他惊呼出声,愕然地看了过去,在看见是谁时,眼前视线瞬间暗了。
‘砰’的一声,储物间门关上。
位于别墅大门右侧有个小储物间,此时紧闭着门,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人。
储物间没有窗,没开灯,唯有门缝下的些许光线钻入隐约可见光源。
宋且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抱到桌子上,他甚至没看清楚里面的环境,而后就感觉□□被人挤了进来,正想着并拢,却被粗糙的大手握住腿根,不让动弹。
本就只穿着泳裤,储物间的中央空调运作着。
冷气惹得垂落桌边的纤细双腿微颤。
“陆北淮?”
他刚叫唤了声,就感觉披在肩上的浴巾笼罩至头顶,还没等他意识到要做什么,整个人被浴巾从后往前一拢,碰上身前较热的体格。
“你骗我。”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呼吸落在脸颊上,低沉暗哑的语气中夹杂着极其复杂矛盾的情绪。
“……什么?”
“你骗我说喜欢我,你跟他们说的跟对我说的不一样的,你是耍我的。”
宋且感觉自己被握住后颈,强迫抬起的瞬间,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好像眼睛被蒙上眼罩,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吐息。
他感觉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在听到陆北淮的控诉却不敢说话,可能觉得里面有点冷,肩膀不由得抖了一下:“我哪里有耍你。”
话音落下又被握住脖颈,掌心贴着喉结,粗糙的纹理划过喉结像是无声的威胁,这只手没有用力,却掌握着呼吸。
“那你为什么跟他们这样说?不是耍我是什么?宋且,你就这么喜欢折磨我吗?你是就喜欢看我痛苦是吗?!!!”
落在耳畔的控诉一句又一句,数落着罪状,好像得不到回应就会被掐死在这个昏暗的小房间。
当事人却不知每一声控诉都带着委屈。
宋且双手撑在身旁的桌沿,被握着仰头的姿势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储物间没什么空气,他拧了拧眉,胸口有些闷疼。
“我哪里有折磨你,你自己问问我最近对你不好吗?”
“可你为什么不承认喜欢我?”
“因为你不尊重我。”
这句话音落下,气氛像是瞬间僵持凝固。
宋且并不觉得这个姿势好受,但他又不敢刺激陆北淮,谁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发疯:“……就算是曾经欺负过你,但事情已经发生,若你还总是回头看,不是我不道歉不弥补你,是你压根就不放过自己。”
“陆北淮,就算我在他们面前承认喜欢你那又能怎么样,你会喜欢我吗?”
“你不会。”
“你只是觉得这样就成功的报复我了,能够羞辱我,让我在他们面前出丑,满足你的报复欲。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施暴者,那你呢?”
宋且觉得胸口愈发的疼,还是忍着笑了一下:“陆北淮,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学我吗?学曾经那个施暴者?”
“那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脖颈倏然被放开,顷刻得到了空气。
陆北淮松开手,打开储物架的门转身离开,周身充斥着低沉至谷底的阴郁。
全然没发现储物间还坐在桌上的少年脸色瞬间白了。
苍白得厉害。
宋且缓过那阵不适,才慢悠悠地从桌上下来,手摸得一手灰尘,边吐槽着陆北淮边走回去,不发火当他好欺负呢。
油盐不进的东西。
嘀嗒,嘀嗒——
几近天黑,窗外的毛毛雨飞溅在落地窗上。
下雨了。
天顷刻间黑得压了下来,雨越来越大。
宋且在房间里刚眯了一会就被雨吵醒,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结果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往森林走去,瞪大眼凑近再看了看。
那不是陆北淮??下雨了还去里面做什么?
他赶紧穿上鞋子跑出房间门,出门时正好碰上谢景初。
谢景初一把拉住急慌慌的宋且:“去哪,我都上来喊你吃烧烤了。”
“陆北淮去干嘛?”
谢景初顿时哑然,眼神躲闪,像是在遮掩什么。
宋且皱眉,见谢景初这个样子顿时着急了:“别跟我说你们又欺负他啊?”
“你都发话了我们哪里敢欺负他啊,就是刚才周鸣喊他去捡个树枝,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他就去了。”
宋且想到陆北淮那个性格,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转牛角尖,转身往楼下跑去。
“宋且,你去哪里!”
“去找陆北淮。”
森林的空气中充满着潮湿与泥土的气味,雨势来得汹汹,打在树梢上滴落下更大的雨滴,颗颗砸在身上,四月末的凉意夹杂在这场雨中,与已经黑了天融为一体。
高大的身影早已经走离度假区域,走进了更深的森林深处,迎来的是越来越黑的地方,手中的树枝被无情的随意丢弃。
已经肮脏的鞋底径直踩上树枝,‘咔嚓’一声,将其踩断,踏过往前走去。
没有回头。
淋湿了也没关系,反正活到现在没有一天身上是披着轻松日子的。
他没有妈妈,羡慕人家有妈妈爱护的日子,也偶尔会想如果他有妈妈的话是不是会多疼他一些,是不是妈妈知道他被欺负的话会伤心,会替他出头。
躺在医院里的爸爸他尽力了,已经是拼尽全力丢掉一切尊严赚了份来之不易的医疗费,如果还不能活下来,他也问心无愧。
反正有爸爸也跟没有爸爸一样,因为爸爸不爱他。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他,没有人会关心他,就连出来也要受尽委屈,明明要下雨了还得叫他出来捡树枝。
不会有人发现他走到了这里,不会有人看见他一身湿透,还有点冷。
雨越来越大,已经成了瓢泼大雨。
“陆北淮!!!”
陆北淮的脚步一顿,‘咔嚓’又踩断了树枝,从背后传来的叫唤带着回响,他僵硬地扭过头。
在大雨中,那道带着手电筒灯光的单薄身影宛若从黑暗中走出来,披着光,这一声叫唤让脑袋嗡的停滞思考。
不对,是朝他跑了过来。
心脏这一瞬间重重落下心跳,跳得剧烈,跳得雀跃,跳得乱七八糟。
“陆北淮!”
陆北淮看着跑到跟前的宋且,这家伙已经浑身湿透,在手电筒下,这张脸被淋得湿透,兴许是跑得太急脸色有些苍白,却仰着头着急望着他。
额前湿透的发丝滴落脸颊,满脸的担忧,满眼都是他。
直到那只微凉的手握上他的胳膊。
“都下雨了你还跑出来做什么?他们叫你去捡树枝就捡树枝吗,你是傻的吗,不会拒绝吗?听不出他们就是在耍你吗!”
宋且喘息着,看见陆北淮那一刻才松了口气。
他多怕这家伙被自己刚才说的话给刺激到了,开始自暴自弃。
“你怎么来了。”陆北淮淡淡问。
‘哗’的一下,头顶撑开了大伞,呼吸声在伞下像是隔绝了雨水的声响,很清晰的落在耳畔,形成了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
手电筒垂放在腿边,照亮着伞下小小空间。
宋且稍微将伞举高一些,撑在陆北淮头顶上,见他一脸淡漠落魄的样子,脸上全是雨水,他把手电筒塞到陆北淮手中,踮起脚,抬起胳膊给他擦掉脸上的水渍。
“傻不傻,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欺负你就跟我说,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雨还在下,水滴从伞沿滴答滴答而下,塞到手中的手电筒带着余热,擦着脸的胳膊有点凉,耳畔又响起唠叨。
“亏你长那么大个,不是你说的吗,现在你已经不用再看我们家的脸色,你想走就可以走,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也不用害怕你爸爸,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不敢再骂你的。”
“刚才我那样说你如果你觉得不高兴你反驳不就好了吗?”
“选择怎么面对的只有你自己可以做主,谁能拿你怎么样?”
“陆北淮,你压根没把你自己放在心上。”
——陆北淮,你压根没把你自己放在心上。
小小的手电筒照亮着伞下的方寸之地,落在这张苍白的脸颊上,那双透亮熠熠的双眸却比灯光还亮,连批评的模样都那么生动。
宋且见陆北淮没说话,担心这家伙又得开始雨中emo,他握上陆北淮的胳膊,转身要带他走。
“宋宋,你们在哪里!”
不远处传来着急的叫唤声。
宋且正想回答,嘴倏然被从身后捂住,整个人被从身后环抱住,巴掌大的脸直接被大手盖住一半,很用力,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他下意识的想要抗拒,却被身后高大湿透的身躯紧紧抱着。
结实的臂膀将他禁锢在怀中,与捂住嘴的手,一点声音都不让他溢出。
伞柄被他们抱在怀中,却滑落了一截,撑在陆北淮头顶,压缩了整个空间。
“……唔。”
“嘘,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好不好?”
落在耳畔的温热语气中带着哀求,在雨中,在伞下,发丝滴落的水滴在脖颈,所有的微细节都像是在引起连锁反应。
陆北淮从身后紧紧抱着颤抖的单薄身躯,将脸埋入纤细的肩颈,鼻尖抵着,仿佛想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那般,像是雨夜里的救命稻草。
他关掉手中的手电筒,‘哒’的一声丢在地上。
只有不远处有手电筒的灯光扫过的光线,还有担忧的叫唤声。
而他们这里,漆黑一片,伞下的呼吸乱七八糟,头顶落下的声音□□,宋且感觉到陆北淮胸膛里的那颗强有力的心脏正撞击着自己的后背。
“宋且,你抱抱我,我就不想死了。”
“你抱抱我,好不好……”
“别凶我。”
不远处的叫唤还在继续,手电筒的灯光扫射。
完全没发现粗壮的参天大树后,由于是背对着,加上大树密布,有两个人躲在那里暂时还没发现,但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陆北淮感觉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宋且缩成一团,浑身在发抖,他捂着对方的嘴没有松开,低下头贴着他微凉的脸颊:“你现在发消息告诉他们我们回去了,不要让他们过来。”
“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想让你回去。”
“可以吗宋且,我想在这里跟你待一会。”
说着将手伸进宋且的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在握住他的手放在手机屏幕上,拨开屏幕上的水,想让他输密码解锁。
宋且指尖轻颤,完全就没有他拒绝的机会,只能先把手机解锁了,听他的话给跟f3的群发条信息,说他们已经回去了,让他们先回房子里。
发完消息后大概一分钟,前面还在找寻的声音才渐渐离去,说着‘他们已经回去了走吧’。
直到步伐跟说话的声音彻底消失。
雨淅淅沥沥还在下,头顶的伞跟大树遮挡了部分,雨水的凉意与湿透的衣服渗透入肌肤。
宋且觉得有点冷,身上湿乎乎的也不舒服,可他的双臂被陆北淮的臂弯严严实实禁锢着,嘴巴也被捂着,除了能够抬起手腕,压根动不了。
他卯足劲推了推:“……唔。”
随后就感觉整个人被陆北淮带着坐到了树下,就坐在这人怀里腿上,他瞪大眼。
……不是吧,下着雨呢大哥,坐在这里????
真的是癫了。
陆北淮顺着树身坐在树干上,也管不得干净不干净脏不脏,他把宋且抱着放在腿上,也没让他坐在泥巴地面,松开捂着嘴的手,臂弯勾着的伞柄还挡在头顶。
就以这样的姿势,结实的臂弯圈着怀里单薄的宋且,将他颤抖的身躯抱得紧紧的,把脸埋入微凉纤细的肩颈里,试图寻求着什么。
滴答,滴答。
脖颈滴落下什么。
伞柄边缘的雨滴落在脚踝上,宋且抖了一下,下一秒脚踝就被大手握住,往伞下带了些许,没让脚再淋到雨。
宋且强忍着湿透衣服贴着身体的冷,也不知道是不是捂着他嘴的时间太长,现在竟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也感觉贴着肩膀上这颗脑袋更沉了。
直到宽大的手掌松开。
他这才得以鼻口一起喘息,将有点疲惫的身体卸下力气往后靠去。
“……陆北淮,你挺幼稚的。”还说想死。
“你骂我了。”
宋且听着觉得有点好笑:“你还挺癫的。”
“不可以骂我。”
“以前能骂现在为什么不可以骂。”
“……你不是说要让我原谅你吗?”
宋且试图推开身后这家伙,结果推不开,顿时恼火:“我现在不想了,不原谅就不原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伞下的空间被压低,泥土与雨水的腥味,仿佛这一寸并不干净的位置就是他们俩的私人空间,让这句很轻的恼火话也显得无比清晰。
“不可以。”陆北淮颤抖的手扣住身前单薄的肩膀,语气听起来凶狠执拗,却又脆弱可怜。
“不是说赚到钱了吗,可以不用待在宋家,那你走吧。”
此时就像是两个疯子的悄悄话时间。
应该没有正常人会疯到这个程度下雨天躲在树下,坐在肮脏的泥土里抱在一起说悄悄话。
“我不走。”
宋且听着陆北淮突然的低声语气,像是在委屈:“你委屈什么,要你委屈的时候不委屈。”
委屈什么,有什么可委屈,他还没委屈呢,倒霉的背锅侠。
陆北淮觉得宋且对他的语气没有之前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察觉到他又想要推开自己,再次抱得紧紧的。
“…你小力点,痛的。”
伞下的小空间让这句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某人还是松开一点。
宋且觉得冷,抬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没忍住打了几声‘阿嚏’,声音有些瓮:“行了没,我要回去。”
“你会在乎我高兴还是不高兴吗?”陆北淮并没有要放他回去的意思。
宋且听着头顶落下的声音:“我哪一次没在乎你的情绪,是你太固执。”
“我怎么就固执了。”
宋且忽然觉得这种聊天方式有点疯,可能是从所未见感觉新体验,他很轻的笑了声:“陆北淮,你要知道整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你明明就很想我喜欢你。”
“我什么时候想你喜欢我。”
“你分明很享受。”宋且觉得心跳有种莫名的缓了下来,呼吸的频率也跟着缓慢,体感越来越冷,下意识的缩起肩膀往陆北淮怀里靠。
他听着陆北淮几乎要破防的声音,晕乎乎又觉得暗爽。
“谁享受了,是你喜欢我。”陆北淮听他说冷,拧了拧眉。
宋且敷衍的点头:“……是是是,那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
陆北淮听到最后一句眉头紧促:“什么叫做你不喜欢我,你明明就喜欢我。”
“……陆北淮,我不喜欢你。”
陆北淮神情顷刻间变了,他紧紧握住宋且的肩膀,眼里是病态的偏执:“你明明就很喜欢我,你都开始哄我了,给我奖励还给我穿小裙子……”
略带颤抖的声线里带着慌张,像是得知这段时间里得到的一切都是虚假后的破防。
这话说完他就没有再听见宋且的回答,反倒感觉这家伙身体有些发抖,下意识将人抱紧。
宋且靠在陆北淮的胸口,隔着湿透的衣服听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缓,缓得仿佛力气被一点点的剥离,心脏的位置密密麻麻传递出闷疼,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怎么感觉胸口那么疼。
他动了动嘴唇,想叫陆北淮别抱那么紧,但也说不出话了。
四肢无力发麻的感觉愈发明显,呼吸频率的降缓让他的意识渐渐下沉,仿佛每一个呼吸都带着他往下坠。
就连陆北淮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全是回声。
他沉沉地闭上眼,意识几乎在瞬间被黑暗吞没。
脱力的手垂落跌在身旁的泥土上。
——陆北淮,我不喜欢你。
“宋且,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陆北淮没听到回答,又问了好几遍,甚至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都没怎么听见了,他脑袋嗡的一响,缓缓低下头,将耳朵凑近宋且。
呼吸……
好像听不见了。
为什么不回答他?是真的不喜欢他吗?
都是骗他的?
他几乎在这个瞬间是沉默的。
从很早之前他就很想宋且死,每次晚上都很想把宋且捏死掐死,质问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不去死。
那次冲浪,他就看见宋且被海浪吞没,那只张脸被一次一次的淹没,又挣扎着露出来,喊着他的名字,当时没有人看见,只有他在旁边,其实他一伸手就可以将人拉过来。
他没有伸出手,直到宋且的脑袋被吞没,那只手也即将消失他才将人拉了上来,看着那张苍白失色已经溺水的脸,他承认那一瞬间的快感攀升到了顶峰。
可是……
宋且他变了。
醒来后的宋且变得好粘他,会害怕他,但又会对他笑,会保护他,也会安慰他,还会为了哄他穿小裙子,刚才还叫他要多喜欢自己,叫他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跟他说了很多次对不起。
他并不觉得宋且说几句对不起他就会原谅这十年对他做过的事情,这很难原谅,可如果宋且不在的话,那他找谁报复。
现在呢。
宋且好像又不舒服了,好几次了,最近被他吓了好多次,可他似乎没了过去那样报复的快感,没有了当时冲浪时看着宋且活生生被水淹没的快感。
他弯下腰,将怀中发沉毫无动静的宋且抱紧。
心脏瞬间像是被猝然捏碎,酸胀感顷刻间弥漫而出。
“宋且,你不喜欢我吗?”
他喊了声,尾音颤抖,晃了晃宋且的身体,软得一塌糊涂,并没有回答他,安静得可怕。
这一刹那几近慌张的失措冲昏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
“宋且!!!!”
这声再也绷不住的歇斯底里响彻云霄。
雨终于停了。
“医务人员请注意,康复住院大楼1楼大厅999!”
医院广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应急播报声,院内急救广播999立即启动,医院急诊大门口传来脚步与推车声匆匆。
几乎在分秒钟内,急诊科兼急诊重症监护室的医生与护士立刻冲了下来。
分秒必争进行交接与紧急初诊工作。
病床上的少年戴着氧气罩,头发湿漉,衣物湿透边角沾着泥土,脸毫无血色,病床车上的体征监测仪指数并不理想,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患者缺氧昏迷,患有法联氏四联症,血氧88,收缩压86舒张压32血压太低,体温38.9,立刻建立静脉通道,先进行静脉补液。”
就在这时,体征监测仪再次出现大幅度波动,resp(呼吸)的曲线出现下降,出现指数为0。
“快!!!立刻转移急救中心!”
病床车快速进入电梯,往急救室冲去,生怕耽误一秒。
直到急救室门重重关上亮起红灯。
闷重的关门声响骤然响起,像是狠狠落在头顶,震得人头晕目眩,与那抹红色的‘手术中’字眼相同,一切都显得措手不及。
站在门口的高大少年浑身湿透,身上还带着泥土的肮脏污泥,低头的模样显得手足无措。
几分钟后,走廊尽头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陆北淮闻声看了过去,发现是他们三人还有宋父宋母,还没等他说话,‘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