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自信
xxz虽然nb但感觉他本人还是挺谦虚的,宣扬就更不用说了
感觉更像是这次的片子真的适合春节档+对质量有信心
终于看到跟我一样想法的了,我是真不担心xxz,他专治各种不服
我就好奇是个啥片,看路透癫癫的
《陶夏》也癫,但正片其实没那么癫,感觉宣扬的风格就是表面癫其实内核很理性,甚至有点冷酷,仔细一想和这次宣发是不是异曲同工
笑死,欲扬先抑玩个大的是吧?
宣扬是你吗,上大号说话
“看什么呢。还搁这傻乐上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方雨微迅速收起手机,咳嗽了一声。
然后她才道:“……在看论坛呢。”
“解老师呢?”她问。
“在里头和宣扬一起重新审片。”杜威说,然后“啧”了一声,“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业内都爱跟解老师合作了,亲历亲为人还没架子,这也忒舒服。”
正说着,人已经走了出来。杜威立刻变脸如翻书,一脸谄媚,“解老师,感觉怎么样?”
“我听到了啊。”解夕朝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我只是强迫症而已。别给我戴高帽子。”
“是是是。”杜威从善如流,“您说得都对。”
解夕朝笑了笑:“审都审了,也改不了。就是看看效果。”
他顿了顿,“我和宣扬都觉得挺好的。”
他的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都彻底松了口气。
一旁的宣扬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往杜威旁边一瘫,把一旁到处溜达的金吉拉捞进怀里一顿猛吸。
事实上,虽然拍摄前解夕朝的心态刚经历过大风大浪。拍摄的过程也和大众预料得一样“癫癫的”,但在后续整个电影的宣发策划上,所有人确实都是很冷静的。
简而言之,他们就是要抢一年里对于电影圈来说最大的流量时段。
以及,他们有充足的信心,和所有同期的电影对刚。
最终的决策是解夕朝作为投资人做的。但实际上,团队里的所有人却都没什么意见。
一起拍的片。后面也都看过成片。
都满意。
外人眼里的惊涛骇浪,对于这群人来说,是长达数月的、日复一日的打磨。到了最后,只有任务终于完成的完满。
当然,空下来了之后,也会想入非非的。
比如——
“欸解老师,您这要是拿了影帝,也是破了记录了吧?”杜威说。
现任最年轻的影帝拿奖那年二十八岁。那部片也是机缘巧合,淡季上的,大众最无聊的时段,结果爆得妈都不认识。其实是片比人红。
解夕朝今年刚刚二十六。他要是拿了影帝,绝对是人带片。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杜威不敢再想,越想越觉得惊悚。
解夕朝说:“没影的事。想点正事吧先。”
正事多了去。
各种流程,舆情处理,还有人情往来。
最重要的,没多久就过年了。
今年过年解夕朝没再接很多晚会,抽了好几天打算回家。他父母惊喜又担忧,找荆瑾旁敲侧击了好久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让他哭笑不得。
他说:“没出什么事,就是想你们了。”
他爹说:“哎哟。”
一脸嫌弃。
背地里去菜市场挑了好久的新鲜肉。
荆瑾去做客把家里的冰箱拍给解夕朝看的时候他都看乐了,荆瑾说:
哥,我已经给我们全家近的远的亲戚都买了电影票了,冲冲冲!
解夕朝给她发了个红包,心里却没有特别紧张的感觉。
其实原来也没有。
或者说不是紧张,而是紧绷。
无论是舞台还是表演,解夕朝的经验都已经很丰富了。而且他进系统前就是学生干部,大场面很多。所以怯场很少。
他过去的问题是紧绷。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心理阴影一直绷着潜意识的弦。这会儿阴影差不多没了,没了那种“必须达成点什么来证明什么”的想法,整个人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来。
杜威说的影帝,他是真的不太在意。
包括之前传闻里他“错失”的视帝。
其实这也算是一个乌龙。三大电视奖项里除了星烁,其余俩好听点讲是老牌,难听点说就是论资排辈。解夕朝本来就没抱希望,但不知怎么的,还是有传闻说,如果《诡》能正常播出,他能一举拿下第二个视帝。
“拍一部拿一部。”解夕朝有些好笑地说,“传谣也要讲究基本法吧。”
方箐箐倒有点信了:“万一呢。”
她略带可惜地说,“我感觉你奖运不错。”
解夕朝哑然。
片刻后他说:“有没有可能,这剧没播完,就说明姐你的想法稍微有点过于美好了。”
不管怎么说,错失了也是没拿上。现在换了个领域,解夕朝同样随缘。他最近更喜欢琢磨一些表演的细节。
比如在《玩家》里,有好几场戏,都是他临时发挥,然后过后再一遍遍丰富细化的。
《玩家》拍完,他就接了一个慢综。其余的时间都在家看表演相关的书籍。
闲着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关。
这两天外头最初的热闹过了劲,业内却是上演了一出大戏。
春节档这么多片,排片率总得分个高低上下。院线快愁死了,光不能得罪的大导就俩,偏偏里头不少人对解夕朝总有种盲目的自信,哪怕知道这是个文艺片,也舍不得大砍《玩家》的排片,于是事情就僵了。
宣扬第一次上电影,没什么人脉。他也不着急,乐颠颠地忙宣传。
倒是杜威老狐狸似的整个人油光水滑,察觉到了这里的水深,特意来请示解夕朝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打点一下也行,并且这钱他自己掏了,就当支持发小事业。
解夕朝挺感动的,但是他说:“这会儿不用趟这个浑水。”
说这话的时候解夕朝正在家包饺子,居家服的袖口挽到手肘。
外间客厅放着电视,厨房里倒是很安静,他一边儿包馅儿一边跟杜威道:“我们这片注定只能走口碑路线,走不了大众路线。口碑上去了,排片自然会上去。一开始排片就很高,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充钱了,不好看,也没必要。”
而且还得罪人。
这句话他没说。他知道杜威懂。
“哎。”杜威说,“其实宣扬这儿是不要紧……”
他这回倒确实是在为解夕朝考虑。
他的地位特殊,是演员也是流量。刚开始票房不高,绝对会被嘲。
解夕朝说:“无所谓。”
他说无所谓,就是真的无所谓。
两尊大佛狂扯头花他无所谓。院线那边有负责人探他口风他答得也很坦然,这两天被两头敲打的人心中感恩戴德,心中的那杆秤又倾斜了一点。最后预售票房出来,排名第三,网上狂嘲,但他照常发微博,一点儿破防的迹象都没有。
但是公映当天,他自掏腰包,买了首映的电影票。
大年初一的早上九点,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家附近的电影院。
解夕朝买的是最后一排最里侧的票。
起初是怕被认出来。后来他才发现,他这个决策实在是太明智不过。
他是提前三天买的票,开票之后的几分钟内,这场就全满了。要是再晚点,他可能就得被迫坐在人堆里了。
事实上,不仅是这家电影院。
这两天,全国各大电影院,《玩家》的场次基本都爆满了。微博上还有大批嚎买不到票艾特电影院让多排点场次的。
解夕朝卡着点摸黑进场的时候,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就在讨论买票的事。
男生说:“你就非得大年初一来看你男神吗?我跟你说我真醋了啊。”
女生说:“哼哼,口嫌体正直,今天给我抢到了票不跟你计较了哈,么么哒。”
解夕朝:“……”
他咬了口爆米花。
千挑万选,选了个VIP虐狗位。
好在小情侣确实只是打情骂俏了一下,屏幕一亮起来就没再说话。
解夕朝又咬了一口爆米花。屏幕上已经开始放起映前广告。几个电影的预告片依次放过去,他看到了好几个老熟人。
其中一个看到他朋友圈晒票,还发私信嘲笑他看自己的电影都不包场。
因为解夕朝既是爱豆又是演员,很多人觉得他是两头不沾,两边的人缘都一般。其实事实反而正好相反。
无论是哪个赛道,他在业内的朋友都比外界想象得要多得多。不认识的他的会说些酸言酸语,真正认识他的,反而基本没有讨厌他的。
对方问得不客气,解夕朝答得也爽快:
感受一下真实评价。
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最真实的反应无非是影院观众的即时反馈。
解夕朝想得很好,但是他好多年没进电影院了,忘了大荧幕和电脑屏幕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第一个画面出现的瞬间,他就停顿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他身旁的女孩已经兴奋地放下了可乐。
“好酷啊。”她小声说。
这的确是一个很酷的男生。
他打了耳钉,上身穿的是一件画满了各种鬼画符的涂鸦T裇,下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股破破烂烂的痞气。他靠在机车上,正在用一种宇宙上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嚼口香糖。
镜头由远及近,给了他一张大特写。男生凌乱的额发下眉眼秀丽,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脸。
依旧是宣扬惯用的、非常华丽的镜头语言。
傍晚的小城,浓墨重彩的黄昏,破烂而瑰丽的街景,以及景中的人。
这个镜头是预告中就有的。
彼时,就解夕朝这个混混造型就被轮番讨论了很久,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两眼一黑,但直到此时此刻,谁也无可否认,无论这个角色是否讨喜,解夕朝本人,是个敬业且可塑性强的好演员。
这部电影的男主何淼用实力证明了,哪怕长着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性格欠揍的时候,也是很欠揍的。
开场十分钟,他做的符合长相刻板印象的事就高达三件。
第一,骑着机车在大街上飙车。顺便吓唬土路边上散养的鸡。
第二,翻墙逃课打群架,打得浑身是伤还要回家跟爷爷奶奶说路上摔的。当然,以同样的理由欺骗班主任的时候被制裁了。
结果前一天刚写完念完检讨,第二天又逃课去了网吧,参加什么网吧游戏争霸赛。
看首映的基本都是粉丝,多少了解过宣扬的作品风格。
在耳边接连遭受了机车声、砸键盘声和群架声立体环绕音的荼毒后,准备好再接一个陶言那样的乖崽崽的整个场子都陷入了难言的静默。
如果这会儿是看视频,弹幕肯定狂打问号。
而此时此刻,解夕朝只能听到身旁的小情侣机械地嚼爆米花的声音。
——当然,何淼虽然从说话到做事都很欠揍,但如果稍微收拾一下心情仔细找找,身上还是有些微可取之处的。
比如他飙车都是找空旷的地方,除了鸡没有人惨遭荼毒。再比如他打的群架起因其实是街头混混霸凌了他的小弟,再再比如,在他爷爷奶奶眼里,他还能算个孝顺乖巧的孩子。
以及,他游戏打得很好。
这是个在游戏上极其有天赋的少年。
无论是网游、单机,还是游戏厅的那些种类繁多的游戏,他无一例外都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并且拔得头筹。
甚至——
打地鼠。
痞痞的少年嚼着口香糖面无表情地凭着超高手速拿下打地鼠大赛的冠军的时候,饶是在场的人刚刚还在因为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皱眉,也忍不住乐了。
“好b啊。”解夕朝听到旁边那对小情侣中的男生小声嘀咕,“怎么做到打个地鼠都这么b的……”
下一秒,b王抄上棍子,把奖金往兜里一揣,又去村口打群架了。
这一场打得天昏地暗,结束的时候他身上都是淤青,身旁的小弟小声叫他:“那个,老大……”
“我下个星期要走了。”他说。
何淼点了根烟,手上玩着消消乐,老式机卡顿,电子音都一卡一卡,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他却玩得饶有兴味。
他一边玩,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去哪儿?什么时候回?”
“……去县城。”小弟说,“我爸妈说这里风气不好,攒了点钱,要接我去城里上学。”
“不回了。”他说。
何淼的手停顿了一下。
烟快燃到手的时候,他说:“挺好。”
“别回了。”他掐了烟,“这里没什么好的。”
他拍了拍小弟的肩,把掐了的烟扔到地上踩灭,然后转身上了机车。
“走了。”他说,“周日给你办个送别宴,记得来。”
走了没两步,他被地上的棍子绊了一跤。
电影院内有人发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声。
只是相较于之前的打地鼠大赛,这一回的笑声却少了些。
旁边吃爆米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解夕朝听到小情侣中的男生说了句“哎”。
但也没说下去。
这一个词仿佛就能概括他全部的心情。
电影和电视剧最大的不同,就是电视剧可以花很长的笔墨描绘主角的生平背景,但是电影却需要在短短的两至三个小时内讲清楚一个起承转合都完备的故事。
其实《玩家》的开篇并不长。播到这里,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分钟。
但是在这二十分钟里,宣扬用最简单粗暴的几个片段,把所有人都拉进了那个偏僻的村落,拉到了男主何淼身边。
落后的教育,一片混乱的成长环境,以及少年看不见光的未来。
一切都在快速的情节中作为背景展现。却用镜头语言让众人以最快的速度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因为打架,第二天,何淼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宏城一中是整个G县唯一能排得上名号的中学。
但这其实也不是普高,而是一所职高。
何淼进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还睡得歪七扭八。老师在台上讲课,粉笔灰簌簌地落。何淼就在这个间隙偷溜到自己的座位,身后却传来了一个阴森的声音:“站住。”
“第几节课了。”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敲黑板,“何淼你自己说,这是第几节课了!上午第三节课你才来!你怎么不干脆吃了午饭再来呢!”
何淼咳嗽了一声:“我是这么想过,但这也太过分了……”
老师:“……”
同学:“……”
“……你给我滚回位置上去!”老师气得话都说不清。
何淼摸了摸鼻子,回到位置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耳边听到了老师的声音:“高三了,都高三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学习的劲头了!你们还想不想走出去了!就烂在这儿是吧,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啊?”
出息是什么呢?
何淼想。
是意外出生,被亲生父母双方都当成拖油瓶互相推脱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厚脸皮?还是在群架中拔得头筹,收服无数小弟的傻逼?应该是打地鼠大赛的冠军吧。
这个名号好。
他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再睁开眼,老师、黑板、同学,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瑰丽而梦幻的原野。
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了奇幻世界,他站在原野之上,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数值面板,精灵小人在空中旋转,重复着同一句话:“欢迎来到归零世界,第2937号玩家何淼,领主大人感受到了你的心愿,您已解锁幸运大礼包,现在,请您尽情享受您的游戏之旅吧~”
何淼:“……”
“傻逼。”
他闭上了眼睛。
半分钟后,他犹疑地重新睁开眼睛,傻逼小精灵依旧在他面前以一种固定频率旋转。
何淼一个激灵,清醒了。而与此同时,电影院的观众,也清醒了。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不怎么想活也不怎么想死的不良少年何淼因为课上睡觉一脚踏进了游戏世界。发现自己成为虚拟世界的一名玩家。
这个世界的游戏助手告诉他,现实世界的他其实已经患上了一种罕见病,命不久矣。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他的罕见病还没有被现实世界的医学界所攻克,三个月后,他的五脏六腑就会烂完,然后痛苦地死去。
何淼不得不打断了它:“……你在开玩笑吗?”
小精灵利索地出示了他未来的体检报告。
何淼抽搐了一下嘴角。
真快烂完了。
他不得不继续提问:“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小精灵欢快地飞了一圈,“作为世界领主选中的天命之子,您现在已经解锁了游戏的最高权限。您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通关本游戏的地狱级难度,打倒boss,然后带着痊愈的身体回到现实世界。第二,留在游戏世界,我们为您准备了丰厚福利,惊喜多多哦~”
话音落下,何淼的面前立起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琳琅满目的大餐摆满了餐桌,烤鸡的味道立刻让何淼感受到了饥肠辘辘。
他伸手拿了一块,触感真实,味道香醇。
何淼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很好。
疼得很真实,不是梦。
他又想起了什么:“我的心愿?”
小精灵翻开了一本书:“根据潜意识检测,您曾经产生过297次‘死了算了’的消极想法,713次‘这b日子什么时候到头’的抱怨,以及1053次‘啊,好想成为人生赢家’的白日梦,这些念头在昨天晚上同时出现在了您的潜意识中,愿望十分强烈呢~”
何淼:“……”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很丢脸!”他痛苦地打断了小精灵,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下来,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荒谬。
片刻后,他说:“地狱级难度?”
小精灵犹豫:“其实我们个人比较推荐第二种啦……”
何淼说:“少废话。”
小精灵默默给何淼指了条通往关卡的明路。
半个小时后,何淼浑身是伤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戾气地往自己的受伤部位倒药水:
“你们这是地狱神经病难度吧……!”
小精灵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是有点难。”
何淼不说话了。
他的面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对着湖面,他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他闭上眼,等着梦境醒来。
而与此同时的电影院,已经按捺不住躁动,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这并不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发展。
早在预告片中,其实观众就知道,这部片子的名字《玩家》其实是指虚拟游戏世界中的玩家。这部片子也有两个世界。而两个世界由男主何淼的意识所联通。
主角何淼的确患上了罕见病症。
在他最后的三个月里,他可以通过梦境穿梭在游戏和现实之间。
他可以选择通关,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干地等死。前者如果成功,那么他就能成功地留在现实世界,但是游戏的难度很高。后者,在三个月之后,他就会被游戏世界回收,成为其中保留自主意识的NPC,而现实世界中的他,则会被傀儡所代替,不会被人察觉。好处是永生,坏处是永远活在虚拟世界。
当然,两者一旦选定了其一,就不可再更改。
而事实上,拥有这样选择机会的,并不止何淼一个人。
他看不到,但是电影院的观众看得到。
他们面前的大荧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小窗,世界各地的绝症患者,不约而同地都收到了来自这款《归零》游戏的邀请。
这是一次世界规模的挑战,被选中的所有人,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玩家编号。
挑战次数不限,而通关的奖励,是现实世界的生命。
“怎么想的?”解夕朝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和宣扬还在K市。
他惊讶于这个游戏世界和系统世界的异曲同工,要不是宣扬明显不是,他真要以为对方也曾经是系统的一份子。
宣扬顿了顿:“……之前获奖,不是有奖金吗。就去捐了点。”
“捐的那个募集。”他说,“其实我也不太懂,后来说是捐得比较多,然后病人想见我当面道谢,就去了一趟。”
他去的是重症区。
在那里,他见到了好几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病人。他们的眼底,是对生的渴求的光。让他很受触动。
“但是很奇怪。”他继续说,“我也碰到过很多人,他们觉得他们的人生就是不幸的代名词,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更想留在一个可以永生的乌托邦。哪怕自己只是虚拟的一串代码也行。”
这是对生的不同理解。所以在电影里,他给了选择。
一边,是虚拟的、花团锦簇的永生。另一边,是地狱难度、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甚至给了一个月的尝试期。
屏幕上,一边是宫殿、美食和能想象的所有自由和美好。
虚拟世界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里,玩家们可以和本土NPC交朋友,可以到地图各地游玩,甚至可以在工作间隙上学读书。
而另一边,是人类根本无法抗衡的怪兽。
被撕咬、一次次死亡的疼痛和恐惧是真实的。成功看上去是漫长而没有尽头的。
一次次的尝试中,不少人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那么,何淼呢?
何淼坐在早餐店里,对面是某个地下乐队的主唱樊星。
樊星是何淼的朋友。也算是唯一一个和他平起平坐,不算他小弟的人。
樊星这个人有点儿文青病。写的词伤春悲秋,说的话也伤春悲秋。他的梦想是在充满星星的夜空中在露天舞台上边唱着歌边浪漫地死去,何淼非常不给面子地告诉他:“如果当众死去的话脑袋会磕到地板上,而且你没法控制你倒的方向,这无论如何好像都挺不浪漫的,我建议你三思而后行。”
但这人嘴严,而且想法多。两人坐在早餐店一个叼包子,一个喝豆浆,何淼说:“星啊,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樊星说:“你的墓碑可以和我做邻居。”
何淼:“……”
“你能不能别整天死不死活不活的。”他无可奈何地说,“我……”
万一他真死了呢!
他翻了个白眼,竭力忍住,他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你怎么了?”樊星头也没抬地问。
这没法问了。
何淼把包子吃干净,回到家,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少年颓废、散漫,无所事事,初见病容。
这是一个三个月之后就要去见阎王的人。
他觉得很荒谬。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露出了一个滑稽的笑。
何淼觉得他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有一对死了一样的父母,没几个朋友,问题少年,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也会是社会的累赘。
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不需要他。还不如在游戏世界发光发热。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他的爷爷奶奶,为此他尝试了几次,但是真的,太难了。
他的确熟悉游戏机制。但是那建立在他不会真实受伤的基础上。
他成绩最好的一次是在尝试期的第十八天,他的进度条第一次读到了58%,小精灵佩服地告诉他,他是所有玩家里通关进度最快的,但这距离通关,也远远不够。
算了吧。他想。
听说游戏找的傀儡和真人没什么两样,而且应该比他更乖更听话。
他这种刺儿头,整天就会带着伤让他的爷爷奶奶伤心。还不如换一个人来代替他。
这样想着,连着两天,在入梦的夜里,他都没有再去尝试通关。
他在自己住宅的城堡里漫步,在集市上逛街。他遇到了很多热情的人,他们朴实善良。最令他惊讶的是,他甚至在这里遇到了现实世界的人。
他们有的是中国人,有的是外国人。他们的头上已经顶着NPC的标志。热情洋溢地跟他打招呼,然后跟他分享他们在这里的生活。
他们说这是一个世外桃源。
在这里,没有疾病,没有烦恼,没有混乱。
只有稍微有点重复但并不算枯燥的NPC任务,还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们说:“你会喜欢这的,宝贝。”
他们给何淼送了一篮子新鲜的水果。
而何淼睡醒,面对的依旧是斑驳的墙灰,还有外面萧寂的世界。
何淼感觉到了来自自己身体的力不从心。
打架的时候他总是隐约感觉腹中有些疼痛。
他按了一下腰,咬着牙把身旁的人扯开,让他躲开了对面的板砖。
坚硬的砖擦过他的手臂,染着非主流杀马特发型的混混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往墙上撞,他反手揍了回去,使了巧劲把人按在地上。
他今天没受伤,劲瘦的腰腹上光滑而细腻,他按上自己疼痛的地方。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
第二天,他准时去了学校。
班主任见到他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
她欣慰地说:“就要像现在这样才好,你们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他扯了扯嘴角,装乖:“谢谢老师。”
然后坐下来。
窗外的鸟叫了一声,他们不是数据,还是怕人。人一来,就以各种姿态扑棱棱地飞走了。
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做决定的日子也到了。
做选择的当天,他平常地吃完了爷爷奶奶给他做的早饭。平常地去上了学,平常地给小弟们撑了场面。日暮降临,他进入游戏,对着小精灵说:
“我选方案一。”
“我选方案一。”
这句话同时响起在每一家播放《玩家》的影院放映厅里。
几乎所有的场次里,都有人的脸上带着沉默和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