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就有人也开了口,语气有些忐忑:“我也觉得有点儿早,我早上起不来,晚上多练一会儿可以吗?”
解夕朝平时是基本七点起床,八点吃完早饭。一般八点半,他早就已经在固定的练习室里了,这么多天基本雷打不动。
但是这是他自己的作息,有人提了意见,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可以。”他道。
他顿了顿:“但是九点半的时候,希望大家都已经在练习室做好准备活动了。这个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我们尽早集合,这一天的练习就可以尽早开始,这是对大家最基本的要求。”
其余人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解夕朝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收回了目光。
其实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不当队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很严格。
他对自身很严格。
因为系统其实是一个纪律非常严明的地方。非要类比的话,几乎和军纪是差不多的。
这是由于任务的特性。
他们的手里掌握的是他人的人生。这是不能出丝毫差错的东西。
久而久之,解夕朝自身也养成了习惯。
他并不排斥。
严格要求于自身是自律,它可以帮助骨子里自带怠惰因子的人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体系和行事准则。简而言之,是淬炼自己的过程。
而严格对于一个团队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
解夕朝对他的队员说严格,是因为经过一公和之前的再评级,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方面的一些要求虽然有助于从个人到团队的成长,但是一些人是很难坚持的。
选秀不比任务或者部队,大多数人并不一定需要这份努力和坚持带来的成果。
这种时候,被别人逼着自律就是折磨了。
现在所有人都答应得很痛快,那是他们尚且还没有正确的认知。
当然,也不排除解夕朝运气好,遇到的这一批队友都是自身也很严格要求自己的性格。
所以他点到即止。
既然做了队长,那么接下去的议程自然是他主持。
解夕朝也没磨蹭,径直在脑内过了下思路。
然后他道:“我们组比较特殊,大家也应该知道。从零开始,没有成型的歌曲给我们练习,但是大家距离公演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可能会辛苦一些。”
“本来。”他顿了顿,“选完队长之后就应该是选C,但是我想,我们可能先把创作这件事定下来再选C,效率会更高一些。所以问一问大家,对于创作这件事,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话音落下,房间里霎时陷入了寂静。
解夕朝是舞台效果的保证。所以,他们会选择创作组。
至于创作这件事……大热爱豆尚且有些捉襟见肘,更遑论他们这些小新人。
眼瞅着气氛实在有些僵,一旁的邹意适时开了口:“我不太擅长作曲,作词倒是可以帮忙。”
会作词。
这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解夕朝点了点头:“好。”
有了这句话,紧接着,云盼也鼓起勇气举起了手:“我也可以作词。”
解夕朝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视线投向了剩下的四个练习生。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有个人开了口:“我们都可以。”
他的话音落下,其余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很快,第二个人就道:“对,我们都可以。”
“就……”有人壮着胆子开了口,“其实我们几个都不太会写歌,如果朝哥你有合适的曲子的话,直接署你的名直接用也是可以的。”
解夕朝的手停顿了两秒,抬起了眼。
这个男生的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众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纷纷跟着附和。
“对,我们不介意的。”
“夕朝你初舞台的歌写得那么好听,我们都相信你。如果你有合适的歌的话,就直接用你的也很好。”
诸如此类的话说了好几句。
解夕朝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邹意先轻轻皱起了眉。
他也是当惯了队长的,自然知道其余的几人在想什么。
这件事可以说是为了效率而体贴地进行妥协,毕竟会作词作曲这个名头听起来还是挺吸粉的,交给解夕朝,就是变相地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
但其实,解夕朝并不需要这个title,他会写歌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与其说是体贴,不如说是想省事。
毕竟这确实是个困难的活计,和刚刚的队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了想,到底是看不过眼,道:“我觉得,直接拿成品歌可以作为备选方案。毕竟这是竞技舞台,日常写的歌不一定合适。”
他顿了顿,“而且,未公开发表的歌也挺珍贵的。”
最后一句才是邹意的重点。
这话一出,刚刚还争先恐后发言的几个人面上就浮现了些许羞惭。
最先发言的那个男生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也,也对,那是怎么说?”
解夕朝已经在脑子里过他之前写过的歌了。
邹意突然开口,他着实意外。
他看了眼对方。
近距离看才发现,其实邹意长相虽然称不上特别突出,但也能说一句清秀。
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气质。
如果说管衡的温润还是在被锋芒和野心装饰的话,邹意的温和沉稳就像水一样无棱无角。君子如玉,这句话形容邹意一点没错。
他的所作所为也像君子。
提到邹意,无论是练习生内部还是网上,形容都只有一个。
是一个很好的、无私奉献的队长。
这样的人说这样稍显直白的话,无疑是有些违和的。
但解夕朝仔细想了想,又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邹意之前说的那句“不和你合作,我会遗憾一辈子”是他的真心话,他想。他好像确实,无意中对上了对方的某个点。
以至于对方已经在把他当自己人护着。
难得有这样的体验,他诧异又有几分感动,先看了邹意一眼,用眼神表达了感激,然后才道:“公不公开这个倒是没关系,反正可以继续写。”
轻飘飘的一句话,面前的练习生眼底立刻写满了敬佩。
云盼更是直接变成了星星眼。
好,好酷!
解夕朝砸了个炸、弹,然后继续道:“但邹老师说得话其实是有道理的,写歌这种东西看着可怕,其实多动几次笔就有思路了。”
他顿了顿,“如果你们想写,我可以教你们。”
其余的练习生愣住了。
“当然。”解夕朝继续道,“跟着我学写歌,还要准备舞台,时间肯定是非常紧的。对我来说,你们愿意直接用我的歌,我也省心一些。”
他顿了顿,“你们自己衡量。”
“我们休息五分钟吧。”他道,“五分钟后大家投个票,就用节目组准备的纸好了。匿名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然后我们进行下一个议程。”
休息的时候,解夕朝去了个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他迎面遇到了管衡,对方问他:“怎么样?”
解夕朝叹了口气。
管衡就懂了。其实猜也能猜出来。
他笑:“后悔了没?”
“没来我的组。”他道。
“蓝老师的歌不好唱,个人特色的意味太重。更何况是将solo歌手的歌改编成团体舞台。”解夕朝也笑,“我跟你说,你别急着在这奚落我。”
管衡:。
这也确实是他们组现在面临的问题。
他说:“伤害一下清源得了,我们俩何必互相伤害。”
解夕朝抽了抽嘴角。
他道:“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
管衡顿了一下。
只是一瞬,他就恢复如常,面色不变:“又不是亲哥哥。坑一下怎么了。”
解夕朝突然想起了艾清源上次的话。
他道:“你见过他哥哥?”
“见过。”管衡思索了一下,道,“他刚来做练习生的时候,他哥哥来过一两次,好像是在和盛弘谈投资的事情。顺便路过了练习室。”
他顿了顿,“然后清源就跟他吵起来了。”
解夕朝道:“……倒是符合我对他的刻板印象。”
管衡失笑。
然后他道:“小艾总人其实脾气挺好的,也挺关心清源,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来一趟。清源是不是跟你说了些有的没的?你别听他口是心非,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解夕朝:。
他道:“也是。”
他对管衡的一些话其实不太赞同。
比如亲兄弟没有隔夜仇。
艾清源虽然口是心非了一些,但是说到底也是个成年人,没有傲娇到那个地步。会说那样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当然,估摸着也不至于真的到从小想弄死的地步。
但是他不想对别人的家事多发表评论,索性避过不谈。两人又聊了几句,解夕朝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管衡叫住了他。
解夕朝回过头,看到他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道:“我知道你不是太计较的性格,但是你们组那个情况,我还是建议你别太好心,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这话够直白了。
解夕朝思索了半秒,然后道:“好。”
“我有分寸。”他道。
管衡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也回到了自己的练习室。
解夕朝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边走,他一边琢磨着邹意和管衡这两个人先后的提醒。
怎么说……
就这种被人细心考虑的感觉显然不会是坏的,但他也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看起来显得太好说话了。
反思了一通,好像也并没有。
至少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
他不像邹意,至少把自己的part让给别人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想不出结果,解夕朝也就算了。
他回到房间里,投票箱已经摆在了中间。除了邹意和云盼,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显然是已经投好票了。
他道:“那就看一下票数吧。”
他把箱子的后盖打开,把里面的纸片倒出来。
整齐的六张。
第一张:方案一。
他们刚刚决定了,方案一是用解夕朝的歌。
方案二是重新写歌。
解夕朝给云盼递了支笔,让他去白板那里唱票。云盼颠颠地站起来,认真地在白板上记了一笔。
第二张:方案一。
两票下来,空气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解夕朝面色如常,继续念:“第三票,方案二。”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到时候如果平票的话,扔骰子?”
谁都知道他的骰子梗,这话一出,气氛骤然一松,好几个人都笑了。
解夕朝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他没想到,第四票依旧是方案二,还真在平票的道路上走。
第五票,方案一。
解夕朝拿起最后一张纸条,看清上面的字的刹那,停顿了两秒。
本来,到第五票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了。
这会儿看着解夕朝脸上的表情,有人直接忍不住了,哀嚎:
“哥你别吊我们胃口……”
解夕朝一脸无辜。
他举起纸条,道:“谁这么有创意,写的弃权?”
众人:“……”
一片面面相觑中,白板前的云盼心虚地扭过了头,权当自己不存在。
……那他确实做不出决定啊。
他本来是想投自己写的,但是解夕朝又说用他的歌,他会更轻松一些。他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比较来比较去,他始终下不了决定,最后自暴自弃,写了个弃权。
弃权当然也算票数。
3:2:1。
结果已经出来了。
方案一。
有人悄悄松了口气。
解夕朝没说什么,道:“明天早上就先不练习了。今晚我整理一下选一选歌。”
“明天下午一点,我们113见。”
录制结束,其余几人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
解夕朝和云盼留在练习室里等傅文泽。
解夕朝倚在栏杆上看云盼吃糖,突然道:“弃权是你写的吗?”
一句话,云盼的糖差点呛在喉咙口。
他咳得撕心裂肺,把解夕朝也吓了一跳。他赶紧抽了张纸巾给云盼擦眼泪,一面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只是,扶住人的肩的时候他却突然顿了一下。
只是片刻,他就恢复了动作。
他靠得很近,云盼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香水味。
解夕朝常年就用一款香水,清淡的水生调。云盼咳得脑子晕晕乎乎,还不忘记用力地吸一大口。把解夕朝逗笑了。
他道:“是小狗吗。”
语气很温和。
云盼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
眼泪擦干净,解夕朝收回手:“就是想起来问问。”
“对我来说,确实哪个方案都一样。”他解释。
云盼这才放下心。
解夕朝打量他,突然道:“我很可怕吗?”
云盼眨了眨眼睛:“……啊?”
解夕朝笑了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被我吓成这样。”
尤其是小孩子。
他爸妈都是老师的缘故,从小他对教书育人那一套就有些耳濡目染。基本遇到的小孩子没有不喜欢他的,更别说堂表的兄弟姐妹。
云盼攥紧了衣角。
片刻后,他低声道:“没有的。”
“哥哥人很好。”他犹豫了一瞬,“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说:“我胆子有点小。”
解夕朝顿了顿。
大约是真的怕解夕朝误会,云盼整理了一下措辞,有些艰难地道:“我小的时候,我跟着我爸爸,他喜欢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骂人。”
他垂了眼,手指用力地攥着衣角,“我那个时候很怕惹他不高兴,所以我……”
所以长大了,也害怕自己的某一句话就会惹到别人不高兴。
尤其是他喜欢的哥哥。
解夕朝默然。
片刻后,他揉了揉云盼的头发:“知道了。”
他顿了顿:“下次我尽量铺垫一下。”
云盼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那后来。”解夕朝想起来了什么,“是怎么想到去做乐队的?”
不是他刻板印象。
云盼这个形象实在跟跑酒吧混饭吃的地下小乐队没半点关系。
有了倾诉的开端,云盼后面说话就顺畅了些。
“那个时候家里穷,所以念完初中就不念了。”他低声道,“我爸想让我出去赚钱,就让我去,嗯,那种小饭馆打零工,但是我年纪太小了。”
他想了想,“说是,童工嘛。然后被罚了之后,老板就不要我了。”
“……那确实不该要你。”解夕朝道。
初中念完多大?
反正肯定没满十六。
“后来遇到了几个哥哥。”云盼道,“他们说我唱歌很好听,让我先跟着他们练一段时间,然后等我十六了,慢慢地就开始跑现场了。”
解夕朝恍然。
他原先一直疑惑,就是以云盼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在鱼龙混杂的酒吧生存下来的。
如果有人带着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刚刚云盼说话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唯独说到他的那几个哥哥的时候,眼睛蓦然亮了一些,有了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样子。
想必之前在队里,也是被宠着的。
他道:“你唱歌确实很好听。”
云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
想到刚刚少年肩头圆形的疤痕,解夕朝轻声道:“你爸爸,以前喝了酒会动手吗?”
云盼睫毛一颤。
“嗯。”他低声道。
解夕朝没再说什么。轻轻搂了一下云盼的肩。
因为这个插曲,吃饭的时候解夕朝一直话很少。
这副有心事的样子被管衡看在了眼里,他用眼神询问跟解夕朝一起来食堂的傅文泽,对方表示他也刚跟解夕朝见面。
艾清源今天有事不在,只剩下云盼在旁边默默扒饭。
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管衡只好主动找了个话题:“你们今天进度都怎么样?”
“还行。”傅文泽道。
他是rap组,曲子也是爱豆曲。
最大的问题就是分part。经过了一公,大家也算驾轻就熟。
“我们组也还行。”管衡道。
其实有些小问题,比如C位到现在还没确定。不过跟他竞争的是陆星,对方虽然也有野心,但人品还行,就算竞争也是明面上的有商有量。
两人说完,就看向了解夕朝。
结果解夕朝咬了一口鸡腿,整个人还在走神。
管衡无奈,只好又看向了云盼。
猝不及防跟人对视,云盼鸡腿都差点掉到盘子里,他手忙脚乱地用筷子拦了一下,才道:“我们组……呃,我们组也还行。”
“曲子已经定了。”他道,“用夕朝哥哥的歌。”
管衡有些意外。
听到云盼的声音,解夕朝终于回过了神。
“投票投的。”他道,“还没定,我今晚回去找找。”
管衡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寻常小事,于是笑着道:“那我就要从现在开始期待了。”
“对了。”他道,“听到了个八卦,你们感不感兴趣?”
傅文泽问:“谁的?”
管衡说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点尴尬:“呃……是关于夏睿言的。”
云盼来他们寝室来得太勤。
他都快忘了云盼跟夏睿言是一个公司。
听到某个名字,云盼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一下,迎上管衡的目光的时候,他停顿了两秒,然后道:“没关系,哥哥你说。”
“……那我就说了。”管衡道。
他顿了顿:“夏睿言这次去创作组是有原因的,他有一首歌了。”
傅文泽咬了一口鸡腿,平铺直叙:“没听说他会写歌。”
“所以不是他写的。”管衡耸肩。
然后他道:“他们组好像有他同公司的成员,那个练习生会写歌。”
“姜文海。”云盼轻声道。
“好像是这个名字。”管衡道。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不过,我听说的版本,这首歌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夏睿言当时小组录制时,用的说法是他和姜文海合作完成的。”
解夕朝漫不经心地抬起了眼。
傅文泽轻嗤一声。
他丝毫没给面子:“小偷。”
“也不能这么说。”管衡平静地道,“毕竟,姜文海好像知情,也默认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两两各自走了一边。
傅文泽走在解夕朝的身旁,问他:“夏睿言前段时间来找过你?”
“嗯。”解夕朝道。
然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季彦跟我说了,他说夏睿言企图职场性骚扰。”傅文泽道,“还让我有机会套麻袋揍他一顿,替你讨公道。”
解夕朝:“……”
季彦怎么总能说出这么离谱又传神的话。
“离他远点。”傅文泽道。
言简意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酷哥风格。
解夕朝说:“当然。”
然后他顿了顿:“我本来以为他只是功利心重了点,没想到……”
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同公司资源倾斜这种事,说出来大家都知道有这种事,但其实平日里也不算常见。
毕竟选秀是特殊情况,日常训练,公司还是基本一视同仁的。这里的一视同仁意思是指,虽然有更看好的练习生,也不会完全让别的练习生在公司浪费时间。
除了专业赚解约费的公司,一般留下的练习生都有公司认为的可取之处。
解夕朝相信,姜文海当初被留下来,会写歌绝对是原因之一。
但是哪怕是选秀期间的公司资源倾斜,把自己写的歌让给队友这种事,听起来还是太超过了。
这已经不是公司考量,而是纯缺德了。
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傅文泽开了口。
“文耀这个公司本来就不行。”他道。
解夕朝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云盼和夏睿言的公司。
他看了眼最外侧的云盼,对方正跟管衡小声说着什么,他收回了目光,低声问:“你知道这家公司?”
“嗯。”傅文泽道,“找过我。”
他顿了顿,“我那个时候认识朋友在他们公司,跟我说别去,我就没签。”
解夕朝默然。
傅文泽也想到了什么,他停顿了两秒:“没事。”
“娱乐圈坑人的公司很多。”他道。
解夕朝:“……”
虽然但是,这个安慰未免也太地狱笑话了。
他叹了口气:“你的公司呢?”
傅文泽本人挺低调的,但排名不低。
能一路上升,除了他本人努力,他的公司显然也不会什么事都不敢干。
果不其然,傅文泽很直接地道:“公司里坑人的事也有,但我的经纪人还可以。”
解夕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到岔路口,解夕朝本来想自己去作曲室,只是临了,他思考了一下,重新作了一个决定。
他开口:“盼盼。”
云盼闻声:“嗯?”
“要和我一起去作曲室选歌吗?”解夕朝问他。
云盼愣了半秒,眼睛蓦然亮了起来。
解夕朝领着云盼往作曲室走。
云盼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也会一点作词,知道这种东西是有版权的。
解夕朝说选歌,必然会把他自己未公开的曲子都拿出来,就算不是全部,也有很多首了。
就这样给他听,云盼……
云盼总觉得解夕朝的心太大了。
但是解夕朝说:“没事。”
云盼忧心忡忡。
解夕朝搂过他往里走,表情平静。
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事没法讲。
-总不能跟云盼说,他做过的任务比云盼从小到大走过的桥还多,任何一个世界的存货拿出来,都能让他在这里吃一辈子了。
更何况,他还可以继续写。
作曲室在顶楼,上楼的时候他们撞到了夏睿言。
对方正和姜文海说着什么,后者脸色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太好,一抬头,看到了解夕朝。
姜文海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微妙。
夏睿言看着倒没什么大反应,神色如常地跟解夕朝打招呼:“夕朝。”
然后看着云盼笑了笑:“这是要拐我们家盼盼去哪儿啊?”
云盼不说话。
刚刚吃饭的时候,解夕朝就注意到了云盼的表情。
他和季彦之前就猜测过这两人的关系不会太好,眼下验证了猜测倒也不会意外。只是夏睿言这种语气他听多少次都有些受不了的反感。
于是他直接道:“作曲室。”
夏睿言刚从那儿出来。
“2号空着,其他都满了。”他懒洋洋地道。
解夕朝说:“谢谢。”
语气疏离又礼貌,挑不出错。
说完这句话,他就跟云盼说:“走吧。”
云盼蓦然从呆滞中回过神,小跑着跟上了他。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背上,他不敢回头,抿紧了唇,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解夕朝的身旁。
他们的身后,夏睿言收回目光。
他若有所思:“作曲室都带着去,关系这么好啊。”
姜文海停顿了两秒。
他刚刚也在走神,却不是想云盼的事。
夏睿言看了他一眼,他才回过神,道:“盼盼性格软,招人喜欢。”
夏睿言轻嗤。
软?分明是蠢。
他没有再对这件事多发表什么评论,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把云盼到底在做什么放在心上。他只是道:“文海,这一次谢谢你了。报酬之后我会打到你账上,走的我自己的账,你放心。”
姜文海扯了扯嘴角。
只是,听到夏睿言说到报酬的时候,他还是吐出了一口气。
他说:“没什么,小事。”
相较于刚刚,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你放心。”夏睿言顿了顿,“虽然《超级新秀》出道名额有限,但是公司那边我帮你打听过,明年就预备推一个新团,你的机会很大。”
“出道了。”他语重心长,“挣钱的机会就多了。你家里那边也好交代。”
如果这是姜文海进文耀的第一年,听到这句话,他还会激动那么两秒。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麻木。
他说:“好的言哥,谢谢言哥。”
夏睿言满意地“嗯”了一声,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另一边,解夕朝走到2作曲室门前,刷了一下他的ID卡。
“滴”的一声,门锁识别出他的身份,自动开了。云盼跟在他身后走进去,门在他身后又重新锁上,他吓了一跳,缓过来了才有些新奇地打量四周。
他第一次来作曲室。
“作曲室跟普通练习室不一样。”解夕朝道,“所以节目组作了保密设置。”
“这里一共有五间,位置比较少。我们今天算运气好。”
其实《超级新秀》有才华的人远比观众想象得多。至少解夕朝就遇到过几个有些眼生的练习生。只是出道这种东西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
除此之外更残忍的,观众缘这个东西就已经足够玄学。
云盼点头:“好。”
他也不太会来,但是解夕朝说幸运,那他也感同身受,觉得幸运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问:“问你个事。”
云盼:?
“我打过报告了啊。”解夕朝笑了笑。
云盼愣了几秒。
然后他想起来对方练习室说过的话。
解夕朝说,“下次我尽量铺垫一下”再问他敏感问题。
他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不可以。
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