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仅是陶若晴最放心的孩子,甚至于,他也已经成为了陶若晴心理上的后盾。
“去房间说吧。”叶铮说。
陶若晴没说话,率先抬脚上楼,叶铮紧随其后,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陶若晴和叶洪宪二楼的小会客室。
会客厅的门关上就一直没有再开,直到叶知秋收拾好东西下楼时,一楼都空荡荡的,极安静。
他没停顿,径自出门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放了进去。
正要上车时,大门忽然一开,叶铮走了出来。
叶知秋往他身后看了看。
并没能看到陶若晴的影子。
这多少有点不符合陶若晴维持多年的“好继母”人设了。
以往每次出门,或者离开,她都会跟在身边谆谆叮嘱,几乎没有一次例外过。
现在却连人影都没见……
叶知秋微微沉吟。
虽然不知道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可以确定,应该是有某种变故发生了。
陶若晴不是不想下来送他,而是她现在不能下来。
因为一旦下来的话,就会被他看到她脸上无法掩藏的情绪波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让陶若晴这种把一张脸皮经营成面具的人都无法控制情绪和表情?
叶知秋微微有点疑惑。
不过,叶铮的步子很大,很快就来到了他面前。
叶知秋只得收回思绪来,微微仰脸冲叶铮笑了一下:“哥,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叶铮说。
“不用了,”叶知秋说,“这段路从小走到大的,还用……”
话说了一半儿,他忽然顿住了。
因为明亮的月华下,他看到了叶铮脸上留下的指痕。
叶知秋:“……”
叶家三兄弟中,叶铮一直是最听话的那一个。
无论陶若晴还是叶洪宪,一向都对他极其放心。
记忆中,他和叶知夏都挨过打,独独叶铮没有过。
可现在……
一种极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叶知秋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弯腰上车。
最后冲叶铮挥了挥手,叶知秋熟练地后退,掉头,随即快速出了叶家的大门。
月华洒满了门前的小路,他什么都没再想,只专心向前看去。
而前面道路尽头处,就是他和秦见鶴约好的见面地点。
用过晚餐,陪老爷子在院子里散了散步,七点多钟,秦见鶴就离开了疗养院。
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秦见鶴的公务一向繁忙,大部分时候,即便在车上也不会闲着,经常需要用PAD办公。
但今天,他却只靠在座椅里,安静地看着路的另一头。
车子一辆一辆地驶过去,并没有叶知秋。
“少爷,您可以先忙着,”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另一个方向,李叔笑道,“我帮您看着点儿叶少爷就好。”
闻言,秦见鶴像是笑了下,片刻后才淡淡道:“不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虫在墙角里唧唧作响。
夜风吹过来,那条小路像是被月华渲染成了一条荡着银波的河流,没有尽头。
终于,又一辆车子自远方驶来,在离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车灯猛地闪烁了两下。
像是呼唤,像是雀跃。
几乎瞬间,后视镜中,秦见鶴漆黑的眼眸便染上了笑意。
他弯腰下车,看那辆车子飞快地向自己的方向驶来,像是一只急切归巢的鸟儿。
这个角度下,他不偏不倚地投入了秦见鶴的怀抱。
月华之下,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靠在车边贴得极紧。
看秦见鶴低下头去,李叔下意识地偏开了眼睛。
最初,李叔其实是跟在聂云松身边的。
后来,聂云松重病,聂凤君因婚姻问题一蹶不振,锐意内部原本就不安分的一部分人开始借机拉帮结派,争权夺势。
于公于私,聂氏父女都面临着巨大难关时,聂云松身边四位助理,走的就只剩了两位。
一位是李叔,一位则是目前跟在聂凤君身边的蒋先。
不同的是,李叔是聂云松的私人助理,而蒋先则是聂云松公事上的重要依仗。
后来,高压之下,聂凤君慢慢走出情关。
并开始正式进入锐意重整旗鼓大刀阔斧改革。
也是那时候,因为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她被当时的司机出卖,差点丧命。
任何人都知道司机这个位置的重要与特殊性。
但那一天开始,聂云松和聂凤君才真正意识到,司机这个位置究竟重要到了什么程度。
也是那时候起,李叔便被聂云松安排在了聂凤君身边。
从私人助理,转成了聂凤君的司机。
再后来,秦见鶴掌管Q.L之后,聂凤君又把他安排到了秦见鶴身畔。
足见一家三辈人对他的信任与重视。
而对于秦见鶴,李叔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从婴幼儿到七岁那几年间,虽然也会经常见到,但次数总是有限。
但他七岁那年聂凤君离婚,母子两个伤痕累累回到聂家后,他却是日日夜夜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
从一个需要时时去看心理医生的孩子,长到一个瘦削挺拔,却极度沉冷的少年。
再到如今,秦见鹤长成了一个可以游刃有余地接掌并将母亲心血发扬光大的俊美青年。
这期间,尤其七到十八岁之间的那十来年,他身上的冷漠几乎如霜雪刀剑般锋利,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即便是作为长辈,李叔也没敢主动和他说过几句话。
还是最近,他身上才渐渐开始有了一点人情味儿。
但像今天这么松弛柔和的状态,却也是李叔第一次见到。
准确说起来,似乎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前两次,他都尽量提前离开或是提前移开了视线。
但这一次,视线收回来之前,他看到了他们接吻的样子。
浅淡的月华流淌周身,勾勒出他们亲密依偎的身形。
就连秦见鶴笔直锋利的下颌线都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银芒,看起来格外温柔。
叶知秋被挤在秦见鹤与车身之间微微仰头,一手抓住了秦见鶴的衬衣衣摆,下意识地抬起脚来。
那画面好看到,让李叔早已看尽沧桑的一颗心都忍不住发起热来。
这才是少爷该有的样子啊,他忍不住地想。
虽然谁都没有说过,就连秦见鶴自己也没有提过,但秦见鶴这辈子或许不会有什么感情生活这件事情,却是聂家人隐晦的共识。
也为此,聂凤君一直都十分自责。
倒是秦旭昇那边,什么都不上心不说,这两年还一直雪上加霜地在为秦见鶴物色什么门当户对,搞外面联姻那一套。
聂凤君只手握锐意就可以坐上首富的位置,秦见鶴将来注定手握Q.L和锐意两大龙头企业,他是真不知道秦旭升是怎么想的?
好像孩子好过一点,他就难受一般?
李叔腹诽片刻,心头的热意不减反增。
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这样,聂总和老聂总,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外面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李叔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抬头,发现那两人已经上了叶知秋的车子。
车子往后退了几米,随即掉头,头也不回地上了大路。
李叔又叹。
不过,这次却是好笑的成分居多。
明明有好车两人不坐,却偏偏去挤叶知秋那辆型号早就过时的老旧车子。
车窗闪了一线,有风吹进来,将叶知秋略微有些长的黑发吹得扬了起来,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与精致的眉眼来。
那双眼睛温和透亮,含着极淡的笑意。
“刚才看到我那么高兴?”风声中,秦见鶴的嗓音忽然低低沉沉地传了过来。
确实是挺高兴的,甚至是很期盼的。
虽然名义上,叶家才是他的家。
但从叶家那勾心斗角到处都是算计的地方走出来,他只觉得,在小路尽头处等着自己的那人才是家。
不用伪装,不用压抑自己,更不用为了得到所谓的爱与温暖而去刻意地迎合谁。
以前蒙蒙昧昧,习惯了那种生活不觉得,可现在看透一切后,再回头去看,叶知秋只觉得窒息。
虽然心里早就应了,可嘴里叶知秋却偏不承认。
“有吗?“他问,握着方向盘的手稳稳当当。
“没有吗?”秦见鶴反问。
见叶知秋不说话,秦见鶴靠近他一些。
木质香水的尾调随风飘过来,盈在叶知秋鼻端,他眼底的笑意情不自禁地深了几分。
“没有吗?”秦见鶴再次问他,又叫他的名字,“嗯?叶知秋?”
“开车呢。”叶知秋笑,又转移话题道,“你晚上的网络会议定在几点?不会迟到吧?”
“十点半。”秦见鶴抬腕看了看时间。
虽不至于迟到,但时间也不算太宽裕,叶知秋直接驾车回了秦见鶴的小区。
两人上楼,秦见鶴换了件衣服直接去楼上书房,叶知秋则在楼下热了两杯牛奶,一手一杯端了上去。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秦见鶴正靠在座椅深处,安静听着分区经理汇报工作。
叶知秋没出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将牛奶放在了笔电一角。
刚要将手撤开,秦见鶴忽然微微倾身上前,探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叶知秋吓了一跳,忙要将手抽出来,奈何秦见鶴像在故意逗他般,稍稍放松,又再次握紧。
叶知秋:“……”
这人该不是在报复自己在车上顾左右而言它,没有正面回答他问题的事情吧?
不过,这也太幼稚了吧?
叶知秋好笑,他轻轻启唇,无声地骂了一句:“日。”
秦见鶴薄唇微抿,可莫名地,他眼底的笑意浓郁了起来。
大约他这样的表情极少,会议中,正在流畅汇报的声音忽然磕巴了几下,随后停了下来。
秦见鶴这才放松了他的手腕,用法语说了声继续。
会议中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秦见鶴低头看打印出来的报表,神色重新专注了起来。
叶知秋这才退开。
他取了支笔,又取了两页空白纸张,退回到窗边的沙发位坐了下来。
今天原本的打算确实是看剧本。
但从叶家回来后,他觉得,相对于看剧本,先做好每日的复盘才更重要。
秦见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叶知秋听不懂法语,只觉低低沉沉。
这声音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让人觉得安静踏实。
叶知秋垂眸,开始在雪白的A4纸上落笔。
虽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梳理,但他还是率先在纸上写下了“唐乐”二字。
昨天还寻死觅活,现在不过才过去一天而已,唐乐就已经可以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到校上课。
这其中不用想,他也知道,应该和陶若晴母子或者高文烨有关系。
叶知秋沉思片刻,又在“唐乐”二字后面,落下了陶若晴,叶知夏和高文烨的名字。
上一世到了后来,陶若晴确实通过已经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高文烨和叶知夏,为唐乐安排了他心心念念的造型师工作。
但究根结底,那是因为,唐乐确实对她起到了实质性的作用。
在他的帮助下,叶知秋成功入套,继而被一步步彻底毁掉。
让陶若晴顺利拿到叶鼎,并如愿放入了叶知夏手里。
那时候,他们算是各取所需。
而且,上一世,高文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发展事业上。
所以新烨也很快就在圈内展露头角,高文烨在圈里的地位更是稳步上升。
外加,他和叶知夏在小小波折后,关系也一直颇为和谐。
无论是从能力还是感情上来说,高文烨安排唐乐进娱乐圈都是自然而然又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叶知秋和唐乐彻底翻脸,唐乐对陶若晴其实已经再无作用。
而且,以高文烨现在沉迷酒色,以及和叶知夏这样稀烂的关系,他还能不能,又或者愿不愿再帮陶若晴这个忙,已经成为了未知数。
那么,是什么让陶若晴仍然肯撑他帮他?
以至于,让唐乐可以确定,自己将来一定还会有出路。
所以才会不顾别人异样的眼神,连缓冲都没有就重新走进校园?
叶知秋抿唇,片刻后,他重新在纸张上落笔。
先是很犹豫,但很快,他落笔的动作便笃定了起来。
“威胁”两个字,出现在了纸张的空白一角。
这样就说得通了。
像唐乐这种阴着坏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留点把柄在自己手里呢?
陶若晴熬了一辈子的鹰,现在被鹰啄了眼,不知道该是什么感受。
叶知秋垂眸,眼底泛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只觉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起来。
他握笔沉思片刻,随后又在纸张的另一面写下了“叶铮”两个字。
说实话,过去这么多年,叶知秋对叶铮的许多记忆都是模糊的。
不是因为他记忆力不好,而是因为,叶铮在叶家的表现太过中庸也太过中规中矩了。
不像叶洪宪,陶若晴又或者叶知夏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鲜明的特点。
虽然叶洪宪十分信任他,视他如亲生儿子,但叶铮却好像从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实面目一样。
他的脸上,好像始终都带着一副名为“恰到好处”的面具一般。
不知道是因为他进叶家时已经懂事儿,知道叶洪宪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因而小心翼翼。
还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母亲的恶毒计划,所以才一直都保持低调?
叶知秋回忆过去,印象中,好像只有他上学放学,上班下班的影子。
就连一家人聚在一起时,他也是听得多说的少。
而作为“哥哥”这样的角色,他也是合格的,对他和叶知夏几乎看不出明显的区别。
只要他们要,他也会给他们零花钱……
不过,好像也就只有这些。
叶知秋微微蹙眉,一点一点捡拾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上一世,叶铮待他,表面上也是好的。
但没有现在这样好。
他和齐鑫确定关系,被叶洪宪赶出家门后,他不记得叶铮有来看过他。
在他陷入绝境后,他只看到叶家发展越来越好,但叶家人,包括叶铮在内,没有任何人向他伸出援手过。
但这一次,无论他去国外出差还是搬家,又或者抄袭风波爆发后,好像叶铮都格外关注他。
甚至昨天,还到公司附近要带他吃饭。
之前他决定搬家时,叶铮也曾向他提过,希望他可以不出去。
当时他以为是陶若晴的意思,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
对,陶若晴。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陶若晴昨天连伪装都做不到,甚至还对叶铮动了粗?
想到叶铮脸上的指痕,叶知秋愣了愣。
他带着指痕,也要出来送他。
眉心越蹙越紧,叶知秋心头一跳,心底猛地冒出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来。
可将这个猜想带入整件事情中,偏偏又一切都能瞬间说通。
他抿唇,握笔的手慢慢收紧,眉目间染上了一缕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来。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再往纸上落笔,而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将笔放下,像往常那样,将那张A4纸撕得粉碎。
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略显突兀,叶知秋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此刻并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在秦见鶴的书房。
网络会议已经到了尾声,秦见鶴正在做最后的总结,听到动静,他口中没停,但视线却扫了过来。
叶知秋“……”
叶知秋放轻了动作。
退出会议室,秦见鶴起身,他来到叶知秋面前微微弯腰,大手在他发顶揉了揉。
“怎么了?”他问。
刚刚抬眼的那一瞬间,叶知秋脸上的震惊仍未散去,他尽收眼底。
但叶知秋并没有说什么,他摇了摇头,随后便就着坐着的姿势,抬手环住了秦见鶴的腰。
他将自己的脸埋在了秦见鶴身上,嗓音囫囵,“在想叶知夏婚礼的事情。”
“嗯?”秦见鶴低应,片刻后忽然问,“那天,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叶知秋“……”
这几乎是秦见鶴第一次从正面对他们的关系发起攻势。
不过,叶知秋却并没觉得反感。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随随便便插科打诨地敷衍过去。
可是现在,他希望给秦见鶴的每个答案都可以是踏踏实实,能够负起责任的……
但偏偏有些事情,他还没能真正放下,也还没有真正想好,
所以一时之间,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温热的掌心覆在他发顶揉了揉,修长手指插进他乌黑柔软的发中,秦见鶴不轻不重地按揉他的发根,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他。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即便没说话,但答案他已经收到。
叶知秋隐隐觉得有点难受,只将脸埋在人身上,感受着一呼一吸间,那点已经变得极浅淡的,温暖的木质香调。
“累了吗?”秦见鶴问,嗓音里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低沉柔和。
“嗯。”叶知秋点了点头。
“那下楼休息?”秦见鶴说,一只手握了他的手在掌心里。
叶知秋终于从他身上抬起脸来,他抬头去看秦见鶴。
暖色的灯光下,秦见鶴正垂低眼眸看他,凤眸拉出的线条极好看,眼尾微微飞起来,更衬得那双眼睛极深邃,让人看不清也摸不透一般。
见叶知秋起身,他转过身去,微微弯腰:“上来。”
“嗯?”叶知秋疑惑了一下,微微愣怔。
“不是累了吗?”秦见鶴说,“我背你。”
五月二十一号,叶知夏的婚礼终于如约到来。
清晨醒来,叶知秋和以往一样,在床上闭目养了会儿神才慢慢张开了眼睛。
窗户闪了一道不大的缝隙,略微潮湿的晨风将窗帘一角掀了起来。
顺着那道缝隙,雨后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让人觉得格外舒适。
手机在枕畔震了一下,叶知秋伸手取过来,看到了叶铮的信息。
【大哥:今天早点到酒店来,可以帮爸妈招呼下客人。】
叶知夏和高文烨的婚礼定在了俞家旗下的顺鑫洲际酒店。
虽然俞任之家的商业版图主要在航运方面,但餐饮和酒店做的也不错。
尤其是洲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京中最好的酒店了,宴会厅更是一室难求。
当时两人定下结婚日期时,洲际的宴会厅其实早被抢订一空。
还是陶若晴找的这家婚庆公司,通过多年合作关系,好不容易才拿到了一间酒店预留应急,并未对外开放的宴会厅。
自然,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
叶知秋刚要回复,叶铮的信息再次进来。
【大哥:知道位置吗?需要王叔过去接你吗?】
今天是叶知夏的大日子,王叔应该会比大部分人都要更加上心,叶知秋没打算招人嫌。
他靠在床头回复信息。
【一叶知秋:不用,我知道位置。】
【叶铮:下雨了,路上湿滑,开车注意安全。】
叶知秋没再回复。
他将手机息屏,进洗手间洗漱后,连睡衣都没换,就直接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早餐刚刚做好。
秦见鹤正挽着衣袖,在水池前垂眼清洗豆浆机。
豆浆里放了花生和红枣,靠近了,能闻到温暖清甜的气息。
养气血特别好。
叶知秋悄无声息地过去,从身后环住了秦见鹤的腰,将自己柔软的脸颊贴在了他背上。
极轻的一声笑顺着水流声传过来,低沉沉地打在耳膜上,让人只觉耳根不受控制地微痒发热。
“醒了。”秦见鶴笑,又说,“中午要吃大餐,早餐做清淡点。”
“嗯。”叶知秋应了一声,看水流冲在秦见鶴纤长的手指上。
“下雨了,”秦见鶴说,“让李叔送你过去?”
“我可是玩儿赛车的,”闻言,叶知秋嗤笑一声,“怎么?看不起我的技术。”
“是吗?”秦见鶴笑问。
他连身体都没动,只抬手冲着身后弹了一下。
清凉的水珠染在了叶知秋薄薄的眼皮上,他笑着将脸往下埋了埋。
“我怎么听任之说,”秦见鶴好笑地将豆浆机放回原位,取了纸巾擦手,“你上次赛车拿了倒数第一。”
叶知秋:“……”
他怎么忘了,上次和单远的朋友演戏时,俞任之在。
可真是……
好事儿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那下次我跑个漂亮的给你看。”他说,在秦见鶴面前莫名就有点奇怪的好胜心。
想要最好,想做到最好。
“不用。”秦见鶴擦好了手,笑着转过身来,将叶知秋往怀里抱了下。
他垂眸看他,漆黑的眼眸里盈满了笑。
“安全第一。”他说。
叶知秋抿了抿唇,明明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可嘴上却还是不服气地道:“我开车技术很牛的。”
“嗯。”秦见鶴应,宠溺地附和,“你‘开车’技术很牛的。”
叶知秋:“……”
他怎么觉得……
叶知秋眯了眯眼,忍不住笑着在秦见鶴后腰拧了一把。
“喂,大清早的。”他说。
看着他又羞又急又忍着笑意瞪圆了眼睛的样子,秦见鶴忍不住低笑出声。
每每叶知秋瞪圆眼睛,他总会下意识地想起被人惹恼了的猫咪来。
情不自禁地抬手,秦见鶴捧了捧叶知秋柔软的脸颊。
“走,先吃饭。”
昨晚一夜大雨后,这会儿外面细细的雨丝还在勾勾连连,轻薄的犹如一层随风漂浮的烟雾般。
两人没在餐厅用餐,而是将早餐放到了阳台上的小几上,边用餐,边看外面被雨洗到更加翠绿,生机勃勃的绿植。
电话在一片轻松舒适中响了起来,是齐鑫。
叶知秋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慢腾腾伸手过去将电话接起来。
“小秋。”齐鑫声音里有着难掩的兴奋,“你过去酒店了吗?”
“没。”叶知秋说。
“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齐鑫说,“我们一起穿黑西装好不好?”
“是叶知夏和高文烨结婚,又不是我和你,”叶知秋冷淡的语气中隐隐染了些不耐与厌烦,“干嘛非要穿一样的?”
“这……这不是叶叔叔刚对我有所改观嘛,我兴奋。”齐鑫说。
闻言,叶知秋轻嗤一声,一时没有说话。
不知是不是格外在乎的原因,齐鑫在叶知秋的事情上变得越来越敏感。
“你不高兴的话,”他小心翼翼道, “那我穿个别的颜色好了。”
“嗯。”叶知秋说,直接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桌角,叶知秋抬眼看向秦见鶴。
以前当着秦见鶴的面和齐鑫讲电话,他什么都可以说,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可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变得有点介意。
叶知秋讲电话这会儿,秦见鶴已经用过了早餐,他垂眸用餐巾拭了拭唇角,一抬眼,正对上叶知秋的眼睛。
那双极漂亮的眼眸,正安静中带着一点克制的探究,在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心头蓦地一软,秦见鶴无声地笑下。
随后他倾身过来,抬手在叶知秋发顶揉了一把。
“先吃饭。”他说,所以很轻,“等会儿要凉了。”
只这一下,叶知秋心底莫名就松弛了下来。
“嗯。”他应,眼眸慢慢弯了起来。
“等会儿我换衣服,你帮我看看?”他说。
“好。”秦见鶴笑着。
风吹进来,掀起身后洁白的窗纱。
雨后空气中裹挟的草木清新气息,让叶知秋有点着迷。
因为,那和秦见鶴不用香水时的味道很像,埋在这样的气息里,只会让人舒心又安心。
用过餐,秦见鶴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叶知秋则进卧室去换衣服。
雪白衬衣的衣摆收进腰里,叶知秋对着镜子穿上西装。
西装的线条很简单,短款收腰,一上身就立刻将镜中人绝佳的身材彻底展现了出来。
腰细腿长,一举一动都优雅从容,有一种低调的自信与随意感,但偏偏,又带着十足的少年气,格外明亮耀眼。
叶知秋垂眸,在衣柜的分类收纳匣子里挑了胸针和袖扣。
刚把东西握在手心里,卧室门便被人推了开来,秦见鶴走了进来。
“我来。”他含笑上前,接了他手里的饰品,垂眸为他一一佩戴整齐。
胸针与袖扣都是珍珠系列,珠光柔润,让他整个人明亮之外,又多了一丝温润,看起来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还要佩戴领带吗?”叶知秋含笑偏头,像是有点不太确定。
“原来叶大设计在审美上也有不确定的时候?”秦见鶴垂眼看他,笑着逗弄。
“谁让你是叶大设计的领导呢?”叶知秋含笑回击。
“领导的话你都听吗?”秦见鶴问,低头与他额头相抵,“嗯?叶知秋?”
“emm……”叶知秋沉默片刻,感觉自己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今晚的姿势听领导的。”秦见鶴嗓音沉了下来,染上了引诱的意味。
“那你不如现在就把我推倒,把我和我的西服都弄皱,那我就可以不用去参加叶知夏的婚礼了。”叶知秋抬眼,似笑非笑。
按在腰际的手蓦地一紧,叶知秋看到秦见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他抿了抿唇,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你的,领导。”他笑着偏头,将柔软湿润的唇瓣印在秦见鶴喉结,引得那块性感的软骨再次上下滑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