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他不干了—— by甘洄
甘洄  发于:2024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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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谁啊?”闻言,李少君长腿一伸,挡住了卡座入口,“秋爷今天请最好的朋友一起聚聚,他凭什么?”
李少君小叶知秋和金宝宝一岁,是从小跟在两人屁股后面被他们护着长大的。
可十五六岁身高窜起来后,他们的位置忽然变换,他开始事事护在叶知秋和金宝宝身前。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唐乐故意引导话题到陶若晴身上的原因。
家人一直是叶知秋的底线,如果是以前,听到李少君如此非议陶若晴,叶知秋肯定不会迁就。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李少君竟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刚十八岁的小伙儿,真刺起来气势还是挺惊人的,无论齐鑫还是唐乐,都不得不先避其锋芒。
唐乐没再说话,只偏头看向回廊的方向。
似乎感受到他内心的急切,叶知秋颀长笔挺的身影出现在了回廊拐角处。
他身上一向有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随意感,即便已经看到这边的情形,脚下却依然不紧不慢。
但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叶知秋过来,一脚踢在了李少君横着的那条长腿上。
见状,齐鑫忙上前一步,只是还未开口,叶知秋便一眼扫了过来。
“卖花的?”他似笑非笑看了齐鑫一眼,“走错地方了吧?”
“哈哈哈哈哈……”隔壁卡座也是一群年轻人,此刻闻言,不由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哥们,”有人喊了一嗓子,“鉴定过了,你配不上,又不受欢迎,要不还是撤吧。”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看猴戏般围观打趣,齐鑫抱着花的手不自觉悄悄收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强忍住心底的不适,齐鑫再次上前一步,将玫瑰奉向叶知秋,绅士而又克制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小秋。”
叶知秋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看向被举到自己眼前的玫瑰,随后,他才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齐鑫。
四目相接的一瞬,齐鑫不觉怔了怔。
面前这双眼睛太美了,好像比世界上最美的玉石还要耀眼,还要夺人心魄,尤其那眸色……
不自觉地,他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双眼睛。
虽然远没有面前这双眼睛漂亮招人,却依然让他心潮澎湃。
不用刻意酝酿,齐鑫的目光自然而然变得炽烈而痴迷了起来。
好像全世界,天与地,全都消失不见,他的生命中就只剩了一个叶知秋。
这样的目光太过热烈,连笑嘻嘻看热闹的金宝宝和剑拔弩张的李少君都不觉愣了一下。
好像……
好像面前这个人,已经爱了叶知秋很久很久一样。
齐鑫这样的目光,叶知秋以前看的太多了。
只是现在,他在地狱里挣扎了那么多年,又真正死过一次后,这些早就变得如飞灰一般轻贱,再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了。
更不用说……
余光扫过楼上201紧紧闭合的包厢门,叶知秋笑了。
更不用说,齐鑫看的根本不是他。
“小秋?”叶知秋缓缓挑眉,“叫得这么亲热,怎么?我们认识?
齐鑫这人,爱面子,好自尊,但又有着还算不错的皮相,骨子里其实既自卑又自恋,格外敏感。
虽然远没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但中午庆功宴上两人也算实打实地碰过面。
不过短短几小时,叶知秋就已经对他毫无印象,这比杀了他还会让他难受。
不过,叶知秋就是要打击他。
他要他像以前的自己一样,慢慢失去自尊,失去自我,失去一切,卑微到泥土里去。
果然,齐鑫嘴角的笑意凝了凝。
“其实中午庆功宴上我们见过,”齐鑫整理表情解释道,“家父和陶女士是旧识。”
他边说边又殷切地上前一步,再次将玫瑰往叶知秋面前送了送,“在庆功宴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沦陷了。”
玫瑰柔软的花瓣蹭上了衣襟,叶知秋往后退了退。
“抱歉,”他说,,“我不喜欢玫瑰。”
齐鑫愣了下。
叶知秋的喜好,陶若晴半个月前就已尽数告知于他,他也早已烂熟于心。
他明明是喜欢玫瑰的才对。
不过,即便心存疑惑,他还是立刻将玫瑰放到了大理石长桌一角。
“玫瑰代表浓烈的爱意,”他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爱意?”叶知秋抬手将那束玫瑰扫落在地,随后双手一撑坐上了长桌。
他坐没坐相,语带调笑:“你不过才见我一面,就要对我表达浓烈的爱意?那么,你的爱意是不是廉价了点?”
他说完笑了起来,十分无礼。
十九岁的叶知秋本就是这样,骄纵,任性,随意……
可因为过度优越的外形,他就连无礼都会让人觉得可爱。
唐乐喝了口酒,看齐鑫脸色猛地变白,脖颈因克制而鼓起青筋来。
“我只是觉得一见钟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有过这一次。”片刻的安静后,齐鑫再难掩住语气中的愤愤不平。
他已经站在这里被人看了这么久的笑话,可叶知秋却还在羞辱他。
隔壁桌的年轻人安静了一瞬,一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叶知秋身上。
叶知秋衔着浅浅的笑意,看齐鑫像看一个坏脾气不懂事儿的小孩子。
“是吗?”他问,未对齐鑫“一见钟情”那句话发表任何看法,“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漂亮,有才华,站在人群里好像会发光……”对上叶知秋的眼睛,齐鑫的视线再次专注痴迷了起来,连刚刚的愤怒也像淋了雨,瞬间消散,“虽然我现在还配不上你,但我会努力,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允许我追求你,给你一个家。”
上一次,叶知秋之所以会被齐鑫打动,就是因为“给你一个家”这五个字。
只可惜,最后的最后他才知道,这些话原来都是他要讲给别人听的。
但不可否认,齐鑫对他的弱点与命门的确拿捏得清清楚楚,要不然也不不会一击致命。
“才华……,叶知秋含笑,轻声重复了一遍。
确实,齐鑫的确需要依赖他的才华,才能事业步步高升,进而配得上他心里一直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虽然确实不太配吧,但挺真诚啊兄弟。”隔壁气氛组再次开麦,而其他围观者更是被齐鑫的真情告白打动,纷纷打着节拍喊:“答应他,答应他……”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楼上201包厢刚又开了一瓶好酒。
俞任之为自己倒了一杯,随即将玻璃酒瓶递到姜楠手上:“他们喝得差不多了,不用倒了。”
姜楠点了点头,可握着酒瓶的手指却不觉紧了紧,随即他情不自禁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将酒液倾进对面那只已经空了的酒杯里。
殷红酒液打着旋儿铺满杯底,姜楠悄悄抬眼,看向对面窗边坐着的那人。
修眉凤目,高鼻薄唇,俊美得雕塑一般,只是身上那股华贵冰冷的强大气场,却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此刻,对方一双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正垂眸专注看着膝上的文件,对姜楠的殷切举动以及炽烈目光,没有丝毫的察觉与回应。
姜楠痴痴地看他,好像恨不能把人装到自己眼睛里去一般。
毕竟机会难得嘛。
如果不是苦苦求了俞任之,他今天根本没什么机会坐在这里。
所以,即便从进门到现在,那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过他,可能这样看着对方,姜楠心里依然美滋滋的
“看什么呢?酒都溢出来了。”旁边俞任之看不过去,点了姜楠一句。
从进门到现在一个多小时,在场没有人看不出姜楠对秦见鹤的心思。
只是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十之八九没戏。
毕竟,那是秦见鹤啊。
“我……”姜楠红着脸坐直身体,刚要说话,楼下忽然爆起一阵热闹的喧哗声。
俞任之一向喜欢热闹,听到动静,他第一个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闪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去。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众人关注的中心。
少年双手撑在身后,正似笑非笑地坐在黑色大理石长桌上微微仰头。
在漆黑桌面的衬托下,那双骨节分明肌肤莹润的手白得似雪,美得赛玉。
下面的灯光其实算不上明亮,但不知为什么,俞任之竟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像那少年自己就是光一般,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俞任之愣了片刻,视线才慢慢移到少年脸上。
“我靠。”他夸张了一声,转头叫孟青言,“阿言你来,看楼下这小朋友是不是可以碾压你们娱乐圈那群顶流鲜肉了?”
前阵子电影节,年仅二十一岁的孟青言拿到了他人生中第二座影帝奖杯。
今天这个局,是俞任之特意为他组的。
闻言,孟青言倾身向前,看了一眼后他点点头,随后看向秦见鹤。
“这人我看不看关系不大,倒是屿哥应该看看。”
秦见鹤小名秦屿,只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才知道。
姜楠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么私密的小细节,一旦得知,他心底那些隐晦的甜蜜不觉就又多了几分。
见孟青言将话题引向秦见鹤,姜楠好奇地站起身来。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俞任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窗格的空隙开得大了一些,姜楠低头往下看去,刚要说话,却又忽然一顿。
“怎么?”俞任之问,“下面的人你认识?”
“怎么会?”姜楠笑了一声,干巴巴的。
认出齐鑫的瞬间,姜楠也同时看清了叶知秋。
为了见秦见鹤,他今天特意花了大心思打扮自己。
从头到脚,件件高定。
对镜自揽,熠熠生辉。
可是此刻,楼下那年轻人只那么随意地一坐,他身上那些刻意堆叠的光环好像瞬间就被对方盖了下去。
好像旭日东升,星月自然西沉。
姜楠心口发闷,本能地,他不希望秦见鹤看到下面那人。
只是孟青言年龄虽小,为人却极有分寸。
既他这样说,秦见鶴便淡声问了一句:“怎么?”
“前阵子拍你们公司宣传内页,听罗大设计师说,你们正准备接触今年的时装大赛冠军,”孟青言唇角含笑,“这不是巧了嘛,人就在下面。”
“那小屿可真得看看,”汪岐棠将秦见鶴膝头的文件抽走,笑着说,“听说今年这位比以往都好。”
叶知秋的参赛作品,秦见鶴看过,确实惊才绝艳,让人过目难忘。
但他一向不喜热闹,闻言也只微微偏头,漆黑双眸淡淡往下扫了一眼。
楼下清俊无匹的少年笑起来张扬恣意,犹如一朵迎风绽放的芙蓉花,让人难忘的俊美之外还有一缕恰到好处的妩媚。
那点妩媚感很淡,不艳俗,不浮夸,只让人觉得格外清冽。
和他的作品一样,惊才绝艳,让人过目难忘。
如果不是他此刻动作略显轻佻的话。
“喜欢我啊~”叶知秋倾身上前,浓密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轻蔑笑意,他抬手勾了勾齐鑫下巴,片刻后轻轻一笑,“可惜啊,我喜欢又乖又纯的。”
这句话,是当初齐鑫对他进行PUA时说过的。
因为这句话,他格外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就为了可以给他留下最好的印象。
但戏演着演着就变成了真的,他装着装着就丧失了主动权……
从此在人刻意的操控下,一步步陷得更深。
现在……
一字不差地,叶知秋将这句话重新还给他。

有一瞬间,两人的距离格外近,近到几乎呼吸相闻,齐鑫可以看清叶知秋浓密纤长的眼睫,根根分明。
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齐鑫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叶知秋含笑看着他,眼底有着浅淡的戏谑,以及轻微的遗憾。
这一刻,他身上再没有任何一点姜楠的影子。
可齐鑫的心脏还是无可自控般越跳越快。
怦怦怦怦……
“我可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隐隐有点不稳,“给我个机会。”
“是吗?”叶知秋笑了一声,“刚脾气不是挺烈的?”
“我……,”齐鑫一时无语,半晌才又吐出重复的一句话,“我可以。”
周边嘈杂声相继响起。
“小哥哥够辣啊,斯哈斯哈……”
“给他个机会,给他个机会……”
“路子挺野啊,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要个机会?”
“……”
齐鑫:……
长了二十多年,他一直都算中规中矩,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是兴奋,紧张,还是无措……
好像全身血液都不受控制般开始往头顶冲来,大脑一片模糊的嗡鸣。
可叶知秋却毫不在意,他施施然收回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视线重新扫过那束早已被扫落在地的玫瑰。
最美的时节,却被人毫不留情扫进尘埃里……
像原先的他,明明鲜艳明媚,却最终被磋磨到枯槁零落。
“可以。”他没再看齐鑫,声音也很淡,“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追求’我。”
齐鑫大喜抬头,整个人立刻精神了起来。
只是下一刻,叶知秋重又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齐鑫:“……”
齐鑫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刚的喜悦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一盆冷水就兜头浇了下来,让他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可叶知秋却只那样淡漠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像在逗弄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滚烫的心慢慢变冷,齐鑫被烧灼到迷糊的大脑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从天堂被踹入地狱,愤怒与屈辱同时反弹,齐鑫胸口不断起伏。
“怎么?”叶知秋好笑地看他,“刚不是说你可以?”
复习过很多次的,陶若晴的叮嘱再次响在耳畔。
“他没什么优点,”陶若晴边饮茶边缓缓道,“性子更是格外骄纵自我,所以刚开始你要多忍耐些。”
“要驯服他,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久一点。”陶若晴又说,“你还需要更多一点耐心。”
深深吸了口气,齐鑫强行压住心底芜杂的情绪。
就连李少君将地上的玫瑰捡起来摔进他怀里,他也只是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我可以。”他再次重申。
好不容易进了这一小步,齐鑫不敢在这时候惹叶知秋反感。
毕竟,无论是叶知秋的才华,还是陶若晴答应下来的投资,无不关系着他齐家的兴衰,决定着他未来的命运。
妥协地退后两步,他站稳脚跟。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明天一起吃个饭?”他说,“我去家里接你。”
“明天有别的安排,”叶知秋从桌上跳了下来,“你回去等我消息。”
“那……”齐鑫在自己口袋里摸索片刻,摸出一张名片来递到叶知秋面前,“我的联系方式都在上面。”
叶知秋垂眸看了一眼。
和上一世一样,大约是怕惊起他的警惕心,齐鑫名片上没有任何头衔职务,只简单印着他的名字与电话。
上一世,也是到了后来,叶知秋渐渐情深后,齐鑫才告诉他,他家里有个小型服装加工厂。
而他更是注册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品牌:齐韵。
他向他描述自己远大的梦想,高远的理想与未来……
雄心勃勃,壮志如山。
为了帮他,叶知秋回绝了各大品牌的邀约,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注到了他那个小厂和齐韵上。
婚后,他更是一边读书学习,一边日夜操劳为他画线稿,做设计,跑工厂……
鉴于叶知秋的天分,很快,齐韵便凭借新颖的设计与大胆的配色获得了消费者的喜爱。
其中更是不乏一些走在时尚前沿的明星和网红。
也因此,齐韵的国民度开始迅速攀升。
两人结婚第三年,齐韵开始在时尚圈崭露头角。
而同时,齐鑫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只是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叶知秋却昙花一现般变得销声匿迹。
原因无他,叶知秋那些年呕心沥血做出的设计,无论最终做成成品出售,还是作为创意发表,署的都是齐鑫的名字。
因为那时候,齐鑫对他说过很多很多。
他说他很不容易,以他的实力,一辈子都不可能在时尚圈站稳脚跟。
他说叶知秋年轻又有才华,就算几年没有作品,也不影响他之后轻而易举就杀出重围。
他说如果他可以声名鹊起,那么加上叶知秋,齐韵就会有两位重量级设计师坐镇,在行业内的影响力,以及对优秀设计师的吸引力也会更大。
他说他想要得到叶洪宪的认可,想要他和他的婚姻可以得到亲人们的祝福。
他还说……
名片犹如千斤重般,在齐鑫手里举了好久,举到他觉得尴尬难堪时,叶知秋才笑了一声:“我妈那里不是有你联系方式?”
“那,”齐鑫只得重新将名片收了回去,“回头联系。”
这次叶知秋没再说话,只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还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得已,齐鑫只得重新抱着那束已经凌乱不堪的玫瑰,在众人侧目中原路返了回去。
“你还真看上那孙子了?”齐鑫一走,李少君立刻就冷了脸问。
“以前比他好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你鸟过人家。”金宝宝也说。
“也没那么差吧,”唐乐笑,“感觉挺认真的,和小秋其他追求者都不一样。”
叶知秋笑了笑,不知可否。
“玩儿呗,”他说,“他愿意追就给他个机会,反正又没确认关系。”
“渣。”金宝宝说。
“渣。”李少君神色终于缓和了些。
“渣。”唐乐也笑着附和。
叶知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举起酒杯来:“那我先渣为敬。”
“……”
几个人说话间,来找叶知秋要联系方式的人已经过了好几拨,不仅如此,后面跃跃欲试的好像还大有人在。
“我看今天还是算了,”金宝宝有些好笑,“等哪天你再请一次好了。”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叶知秋也不再坚持:“回头找个清净的地方请你们。”
“随叫随到。”李少君率先起身,招呼侍应生将剩下的酒封存起来。
唐乐也取了手机:“我帮你们叫代驾。”
几人相携出门,在门外回廊巨大的廊柱下,叶知秋脚步顿了顿。
“少君,”他说,“你先停停,说句话。”
李少君神色一肃,知道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被叶知秋听到了。
“别怕,”金宝宝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悄声道,“他也就声势大,其实心软得很。”
又站直身体:“我路比较顺,先把乐乐送回去,你俩待会儿到家也记得在群里报个平安。”
“嗯。”叶知秋应了一声,见金宝宝要走又叫了他一声。
“干嘛啊?”金宝宝说,“这么舍不得我?”
“路上小心点。”叶知秋说。
“你忘了?”金宝宝笑,“乐乐刚不是叫了代驾吗?”
“我是说以后,每一次。”叶知秋说,神色认真。
金宝宝愣了片刻,随后上前抱了叶知秋一把:“知道啦。”
“要记得。”叶知秋又说,“无论什么时候,安全第一。”
金宝宝是学舞蹈的,双腿就是生命。
叶知秋从来没敢想象过,上一世失去一条腿后,他该有多痛苦。
犯错误的不是他,不是他们,他们谁都不该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
叶知秋很少这样婆婆妈妈,但金宝宝也并未多想。
他下意识在脑海里加深了一下叶知秋的叮嘱,然后点点头:“记住了。”
又俏皮地挥了挥手,“走啦。”
金宝宝和唐乐离开,空气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北方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凉,但星月却格外皎洁,叶知秋靠在廊柱上抬眼看着夜空,一时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听到了。”李少君率先开口,一脸倔强,“要打要骂随你,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
“打你骂你干什么?”叶知秋将视线收回来,片刻后忽然说,“你那些话我会放在心里。”
“啊?”李少君早已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闻言不由有点懵,“你说什么?”
“我会放在心里的。”叶知秋再次说,神色认真。
李少君愣在原地,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叶知秋笑了,伸手在他肩头重重捶了一拳。
“谢了。”他说。
这声谢到的有些迟,迟了足足一辈子。
今天,叶知秋终于说了出来,正式,也是第一次给了曾经和现在都那么担心他的李少君一声回响。
“绝,太绝了,”同一时间,楼上201,俞任之在安静了一阵子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狼嚎来:“这他妈谁能顶得住啊?”
姜楠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他这样的,”他笑,“一看就是在外面玩儿惯的,一般人确实招架不住。”
边说,他边悄悄抬眼看向秦见鶴。
他倒的那杯酒还在原地,秦见鶴并没有动。
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杯冰水,透明玻璃杯中冰块晶莹剔透,更衬得他漆黑眼眸格外深邃冷漠。
好像刚刚楼下那段小插曲,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姜楠悄悄松了口气,一颗心多少放下去些。
他长相不错,也一向以此为傲,偏偏今天在秦见鹤面前让人压得那么惨烈,心里既不安又膈应,危机感深重。
“年轻人嘛,爱玩正常的。”俞任之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看向秦见鹤,“你们公司不是正招揽人家吗?我不管,将来人去了,哥们儿一定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近也是小屿近,关你什么事儿?”汪岐棠好笑。
“人还不一定能看得上Q.L。”秦见鶴淡淡道。
“Q.L可是时尚界巨头,怎么可能会有人看不上?”俞任之不受忽悠,“你让老孟抓紧点,他堂堂设计部主管,如果连这种人才都抓不住的话,可以提前告老还乡了。”
秦见鹤没说话,淡淡瞥他一眼。
“他口碑好像不是太好,”姜楠像是略带犹豫般提醒,“任之哥,你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简单单纯的好,免得吃了亏。”
“怎么?”俞任之还没说话,孟青言倒是淡淡开了口,“刚不还说不认识吗?”
他可不像俞任之,最看不惯这种夹带私货的小把戏。
“我是不认识,”姜楠笑了笑解释,“但我母亲偶尔会在宴会上和他继母照面,太太圈里没什么秘密的,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
“是吗?”意外地,秦见鶴冷冷抬眼看了过来,“如果你母亲能接触到更高层次太太圈的话,那你大概也会知道,我在我继母口中的口碑一样不好。”
这一整晚,秦见鹤对姜楠格外冷漠,甚至已经到了视若无睹的地步。
姜楠一直都盼着秦见鹤能够看上自己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又或者能够主动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就算只一句也好。
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可他却变得更加焦虑更加患得患失,一颗心直坠冰窟。
因为,秦见鶴看他的视线既锋锐又无情,冷到他根本不敢直视。
而他话中的意思就更是让他透不过气。
他在告诉他,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圈层。
并用他自己劝俞任之“门当户对”那句话彻底堵死了他。
他更后悔因为心急而口不择言提到叶知秋的继母。
明明一晚上秦见鶴什么都没说,可现在因他一句话,却让他站出来,毫不避忌地为叶知秋说话。
姜楠又懊悔又嫉妒,他颤着嘴唇想要解释几句,可在秦见鹤冰冷的目光下,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从昨天到今天,从齐鑫提出离婚到现在,叶知秋经历了太多太多。
不过短短小半个月的时间,他却过得比普通人的一生还要跌宕起伏。
此刻坐进车子里,身侧终于安静,再没有谁的眼睛虎视眈眈盯在身上时,那些之前被刻意压制的杂乱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开始肆意反弹。
叶知秋闭了闭眼,但很快又张开,安静而沉默地看着窗外那些曾经极度熟悉的景色。
街角那家奶茶店后来关店了,叶知秋记得很清楚,可后来店面换成了什么他却怎么都没办法想起来。
他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都在十九岁前,而之后,他要么在为齐鑫创业日夜奔波忙碌,要么困于抑郁苦痛之中,似乎再没时间和心情去看一看街景,看一看这座城市的变化了。
从会所到叶家,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叶知秋的姿势几乎没变过。
直到车子拐进通往叶家的那条小道,他才回过头来,恰巧撞上后视镜中王叔的眼睛。
“少爷,”王叔说,“马上就到了。”
叶知秋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不由升起警觉来。
他其实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王叔,所以,并没觉得王叔和记忆中有什么明显变化。
而在记忆中,王叔对他也一向很好,十分上心。
只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他不能不处处小心,时时提防。
叶家不算大,佣人也不算多,其中最为稳定的只有两位,一位是王叔,另一位则是赵姨。
都是从他记事时就在的老人儿了。
叶知秋知道,赵姨是很早就跟在叶洪宪身边的。
至于王叔……
记忆中星星点点的碎片一点点在脑海中拼凑,有模糊的影响闪现在叶知秋眼前。
“时间过得真快,老王来家里也已经有十年了。”叶洪宪手里的红包格外厚,笑着塞进王叔手里,“今年开始有双份奖金了。”
“比我小一岁。”旁边尚且年幼的叶知秋天真地说,逗得大人们笑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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