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源也想一口拒绝,正要开口,却见边樊沉着脸看向他,瞬间改口:“我……去看看也行,热闹热闹,在家太闷了。”
他刚一说完,就悄咪咪地去观察边樊的神色。
果然,边樊眉目舒展,心情极好的样子,眼带笑意:“我对怀先生一见如故,很期待在今晚的晚宴上见到先生。”
他皮相极好,头发微卷,眼睛是纯黑色。与怀源不同,边樊一看就是充满生机活力的年轻人——甚至可以说是少年,即使他年纪已经有二十三了。
不知怎么,他这副满足的样子,莫名其妙地热怀源想起了前世孤儿院里的一只傲娇的猫猫。
那只猫很好哄,只要顺着毛撸,就会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个荒诞又古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边樊可是主角,性格又极端,和那只猫猫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地方。怀源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埋入心底。
顾陆言听完怀源的理由,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言。
等边樊离开后,他问:“怀先生,您现在是去别墅,还是继续留在公司。”
“就公司吧,晚宴七点开始?我懒得跑来跑去了。”怀源骤然松了口气。
边樊在这,真的给了他太多压力。
顾陆言点点头,推着怀源去往休息室。
他半年前将公司权柄全部交给顾陆言,自己则是打着养病的幌子回到自己的临山别墅,提前开始了养老生活。
顾陆言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心想:怀先生性格淡漠,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太在乎,公司也都早早放下,近几天才多了些活泼的样子。
光看行为,估计谁都以为这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才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呢?
顾陆言有些发愁。
只不过今天像是一个好的开始,以为晚宴这种场合,怀先生都是不去的;今天难得松口说去。
因而他对这次的晚宴十分上心,本是合作达成公司内部的庆宴,硬生生被他弄成了项目达成投入生产的开幕宴。
光是请柬就发了几十封,还专门将大宴会厅打开,公司上上下下几乎都在为这几小时后的宴会而忙碌,只要怀源安静地躺在休息室内睡觉。
等他一觉起来,差不多也到了晚宴开始的时候。
“顾陆言?”怀源是被顾陆言唤醒的,他揉揉眼睛,还有些不清醒,声音也软绵绵的,心底的那些惧怕也已经不翼而飞。
“怀先生,晚宴快开始了。”
顾陆言简单帮他打理一下,也没有准备正装,而是简简单单的休闲服。
反正别人不敢对S市龙头说些什么。
进入宴会厅,怀源被扑面而来的冷气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彻底清醒了。
“怀总啊,今天我听前台说看到你了,没想到你也来了。”不远处有个胖子见他进来,硬生生挤了过来,端着一杯酒,“半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嚯,是个老熟人。
“谢谢,你也是。”怀源笑眯眯地回应。
这人是公司的股东,名叫刘久,六年前怀氏集团刚起步的时候,他说自己彩票中了五千万,并且将这些钱全部购入了怀氏集团的股份,还是从股民手上收的散股。
依靠这些散股,他一跃成为了公司的大股东。
这行为当然过于奇怪,现在他觉醒了前世记忆,又知道书里的内容,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怀氏本家派来的暗探,专门盯着他这个家族“弃子”有没有安分。
后期这人给主角攻添了不少麻烦,也在主角攻的追查下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对方也不辜负探子这个身份,致力于给他添堵,比如这句话,就是嘲讽他去养病养了半年,还是一点都没变。
顾陆言在这种场合需要应付的人很多,一进会场就被人拉着离开了,留在他身边的是个小秘书。
几个害怕的恐怖源都不在,怀源放松了不少,有人送上来给他解闷,当然求之不得,于是反唇相讥道:“刘先生也一样。”
反正一个炮灰,他完全不怕。
怀·欺软怕硬·源如是想道。
刘久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回,噎了一下,不甘示弱道:“怀总,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半年,公司可谓是蒸蒸日上。”
“是吗,看来是我继承人培养得好。”怀源笑眯眯地回应。
看着对方吃瘪的神色,怀源心情好了许多,遇见主角后心里产生的对自己小命的担忧也消散不少。
顾陆言并没有把他单独放在一处,还派了个小秘书来照顾,怀源见刘久憋红了脸说不出话的样子,心情愉快地吩咐秘书推自己去甜品区。
宴会厅很大,三条长桌将整个场地分割为四个部分。前两张桌子上都是各种酒水,最后一张桌子则是放着食物。
宴会上觥筹交错,虽然只是提前几小时发的邀请函,但来参加宴会的人丝毫没有局促之色,衣香鬓影,言笑晏晏,每个人都穿着正装,脸上微笑的弧度似乎都一模一样,熟练地在这个交际场合谈论各种事情。
怀源从他们之间绕过去,直直地来到甜品区,他现在算是退休状态,对外宣称也是养病,平常低调得很,也没什么相熟的人需要交际,在整个宴会上,或许他就是最悠闲没事干的,因此也毫无负担地享受食物。
悠闲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当怀源把最后一口蛋糕吃到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抬头就看见刘久带着边樊到最后这张长桌上来。
嗯?他也是来吃东西的?怀源有些不确定地想。
尽管他知道边樊作为本次宴会的主角,不太会浪费时间跑到这里来吃一些甜品,更大的可能是端着一杯酒穿梭在人群中寒暄;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怎么突然来这了?
看来看去,整张长桌旁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边樊也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的。
难不成是来找他的?
怀源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握紧了蛋糕勺子,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他下意识地抗拒这个想法,宁愿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对方是突然饿了决定来填饱肚子。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边樊已经到了他面前,端着一杯淡色的香槟,长笛杯里冒着一串细小的泡泡:“怀先生,好久不见。”
“哈哈。”怀源干笑两声,实在不知道怎么响应。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感叹直觉错误,对方果然是来找他的;还是吐槽这句话——七八个小时前才见过的面,怎么叫好久不见?
边樊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展开一个笑容,眼睛都眯起来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杯子朝怀源这边举了举,语气很亲昵的样子:“怀先生,祝我们合作成功,敬你一杯?”
刘久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刚刚吵架没吵过,他就专门带着人来给怀源添堵,此刻更是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怀源没有拿酒杯,屁颠屁颠跑到另一张桌子上,拿了一杯香槟递过来。
怀源:“……”
得,就连自己手上没酒这个选项也被堵死了。
边樊是接下来几年公司的合作对象,今天又是庆祝宴,于情于理,这杯酒怀源都该喝;顾陆言在远处被一群股东缠着,分身乏术。
怀源也露出一个笑容,他相貌很好,这么一笑,差点晃花了对面人的眼:“好啊,我敬你吧。”说完他还夸了一句,“边先生年轻轻轻就有如此厉害的研究成果,我自愧不如。”
他话音刚落,边樊就缓缓收敛了笑容,眼神也沉了下来——显然是生气的前兆。
怀源动作一僵,举着杯子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又怎么惹到这个小祖宗了?!
难不成是他夸得毫无诚意?天地良心,那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怀源心里暗道不妙,之前愉悦的心情早就消失不见,对自己小命的忧虑再一次浮上心头。
他紧张地看着边樊,又不敢太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时不时才敢看一眼,小小地抿了一口酒。
对方笑了笑,只是情绪不达眼底,酒也是只喝了一口就随手放到长桌上:“多谢怀先生抬爱,您客气了。”
这语气半点不像感谢,倒像是杀人。
怀源不敢回他,只小口小口啜饮着香槟。
宴会厅内热热闹闹,谈话声不绝于耳,唯独他这一小块地方安安静静,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在这种氛围下,怀源只觉得万分不自在。边樊没离开,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他。刘久早就跑没影了。
他正纠结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众人的喧哗。
怀源见边樊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移开,赶忙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平复一下心情,顺便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他本想趁这个时机赶紧溜之大吉,总之离主角越远越好,但紧接着传来的第二句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顾陆言,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可是怀家的公司!”
啥玩意?
怀源当机立断,让小秘书推着自己到刚刚发出玻璃碎裂声音的地方。
这里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不少人,见到他来,都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您也知道这是怀家的地界,您又来吵什么东西?”怀源人未到,声音先至。
等他好不容易进入了人群的内圈,看到的就是一个满目暴躁的中年人指着顾陆言鼻子骂,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看形状应该是个酒杯。
他又抬头看向顾陆言,顾陆言眼神冷淡,右肩有一处湿痕。
怀源出离愤怒了。
他用力转了一下轮椅,插入二人中间,把顾陆言护在身后,冷面对着那个中年人:“您在怀家的地界欺负怀家的人?”
“怀,怀总。”那人见怀源突然冒出来,语气弱了下去,似乎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场面见到对方,收回手,赔笑道,“我这不是帮你教训教训……”
“这是我培养的继承人,你教训什么?”怀源冷笑一声,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说,你觉得你比我更有资格教训顾陆言?”
他声音也没多大,语气也慢条斯理的,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但中年人浑身一抖,差点给跪下。
他敢招惹顾陆言,不代表他敢招惹怀源啊!
S市谁不知道怀源,不惹到他一切好说,要是不小心惹到他或者他养的那三个崽子,第二天就被打断腿沉江,有消息传言,说怀源本家是在意大利半岛,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半年前,对方以养病的名义隐退,把公司全部交给继承人顾陆言处理。此后半年,对方居然真的一次也没露过面,不少人都在想怀源身体是不是已经恶化到某种程度了,对怀氏集团的态度也不如以往恭敬。
这个中年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来自怀氏集团的敌对公司,半年内好好靠着辈分压了顾陆言一头,最近自家公司也在谈新材料相关的合作事宜,甚至连期望的合作对象都是同一个——只不过怀氏集团成功了,他们没有。
中年人气不过,特意来庆功宴上闹,给他们添添堵也是好的。
只不过——只不过,怀源怎么在这!
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的吗……
中年人满头冷汗,也不敢擦,想起流传已久的那些传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沉江的:“不,不是的,怀总。”
“我看你刚才不是挺能耐的?”怀源轻笑一声。
按理说他一个刚刚觉醒前世记忆,心理更偏向前世,今生的六年反而像一场梦,对顾陆言其实也没什么归属感。
但是见顾陆言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也不多说话,只是周围的一切都表明他受了委屈。
怀源就忍不住了。
好歹我之前养了六年,我都没怎么跟他大声说过话,你算什么居然敢指着鼻子骂?!
“我这半年不怎么出来,是不是给了你们一种错觉?”怀源笑了笑,只是这笑与边樊的相似,笑意都不达眼底,慢条斯理道,“所以就可以欺负我的继承人了?嗯?”
中年人吓得腿软,直接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怀源一抬手,就有人贴心地递过来一杯酒,他没回头,只是淡定地把酒全都浇在中年人头上,半个身子都湿了,接着又将酒杯掷到对方脚边。
玻璃杯刚一落地,就啪的一声碎开了,碎片飞溅,吓得中年人一哆嗦。
“带下去,以后怀氏集团不要让他进来了。”怀源吩咐道。
很快就有保安进来,把瘫软在地中年人拖出去,动作绝不温柔,宛如拖一条死狗。
整个宴会厅里鸦雀无声。
怀源犹不满足,在庆功宴上都有人来找茬,更何况平时?于是他淡淡地环顾四周,语气里满是警告:“顾陆言是我的继承人,怀氏集团上下都听他吩咐,懂?”
周围人立刻疯狂点头,宛如小鸡啄米一般。
“嗯,都散了吧。”怀源挥挥手。
周围人一哄而散,继续之前的觥筹交错。
怀源转过身,想帮顾陆言理理衣服,但一转身,最先看到的不是顾陆言,而是边樊。
他心情似乎变好了:“怀总很威风啊。”
怀源:!!!
不敢当不敢当。
这个猜测差点让他笑出来。
他没看错吧?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装成人类的畜。生,心里满是肮脏又泥泞的血——怀源,他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前世那些痛不欲生的记忆在机体的自我保护下已经记不清了,但最清晰的,是对方扬起来的鞭子以及冰冷漠然的语气。
这样的怀源,居然也会害怕?
这一瞬间,边樊都要以为对方看清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了。
但是还好,对方似乎并不想让他看出内心的恐惧,而是继续之前的动作,帮顾陆言整理衣服,并且吩咐再拿一件外套来,更换掉那件右肩湿润的西服。
他动作迟缓了许多,而且一直在关注自己这边的动静。
地上的玻璃渣子也很快被服务生打扫干净,地板擦了几遍才散去酒香,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边樊站在一边,看着怀源细心叮嘱顾陆言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恶心。
他之前几年靠前世的法子去了国外,直到最近才回来;重生果然有好处,这次他顺利进入了怀氏集团——起码比前世容易许多倍,见到了怀源。
老实说,他见到怀源的第一眼挺惊讶的,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有些胆小的青年,长得也很好看,甚至还会紧张。边樊看得啧啧称奇,他还以为怀源这样的怪物不会拥有恶毒之外的性格。
他都怀疑这是不是个平行世界,眼前的怀源与前世的怀源不一样,就像他,不也是不同了吗?
但听到那句“边先生果然青年才俊”和后来的一席话,彻底推翻了这个设想:这么熟悉的阴阳怪气,是怀源没错了。
就说前一句,怀源只比他大三岁,就白手起家创下了一个怀氏集团,没过两年就在S市称霸——他自愧不如个什么劲呢?
边樊越想越奇怪,眼神也冷了下去,继续看面前两人的其乐融融。
这样子无非是演出来的戏码,也不知道顾陆言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逼迫怀源退居二线,自己成功接手怀氏集团。
不过这和他的目标没什么关系,他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至始自终都是怀源。
等他完成目的,估计顾陆言还要谢他一声。
边樊想着,嘴角不自觉泄出一丝笑意,紧接着又退后几步,撇过头,双臂抱胸,懒得再看眼前这让他火大的一幕。
要是怀源知道他的这些想法,估计要大呼冤枉。
夸别人顺便自谦一句,不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了这位小祖宗嘴里就是阴阳怪气?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顾陆言换了衣服才放他离开。
情绪过去,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顾陆言。
他实在和顾陆言亲近不起来,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了,你先去忙吧。”
顾陆言点点头,生疏地道了谢。
怀源则是留下来面对边樊这个不定时炸弹:“边先生,刚才多谢?”
他有些试探着问,面前这个小祖宗的脾气实在古怪,听了夸奖反而生气,看自己教训人还凑过来递凶器,怀源摸不清他的性格。
但道谢总没错吧?
“啧。”边樊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随手从服务生端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转身离开了。
怀源:???
啊,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简直满头雾水,不过目前来看,对方应该没有杀他的意愿吧……应该。
相比之下,另一件事更让他上心。
那就是,他怎么莫名其妙的给顾陆言出头了呢?
他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也不喜欢麻烦,要不是为了小命担忧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出那个临山别墅,有吃有睡还能养喜欢的花,何乐而不为?
要说是之前六年的记忆影响了他,好像也不太对,刚来的时候看到顾陆言完全就和看到陌生人没两样,甚至还因为对方严肃的态度而有些惧怕。
怀源想不通,刚才突如其来的愤怒实在来的太过奇怪。而且他来这里完全是因为主角的威胁,呃,差不多是威胁,现在对方觉得他无趣离开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我挺讨厌香水味的,但香槟还挺好喝。”怀源悄声道。
说完,他随手拽了个人去通知顾陆言一声,自己先离开回家了。
被选中的那个人满脸惊恐,甚至下一刻就要窜出去,听完怀源的要求后重重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离开,火烧屁股般去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怀源:???
奇妙的疑惑又增加了。
他很可怕吗?
连续来好几个令人困惑的难题,怀源也懒得探究那么多,简单粗暴地按重要程度划分了一下,比如主角在第一,顾陆言占第二;一个涉及小命,一个涉及记忆,至于其他的……就随便吧。
顾陆言的回复很快,因为宴会还没结束,所以不能亲自送他去新家,但是吩咐司机再外等候,又让助理送怀源出门。
等怀源坐到迈巴赫里,靠着轮椅,才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今天过得可真是身心俱疲。
面对主角他得打起百分之二百精神,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惹来杀心——原书里可是说了,某次主角见一个毛手毛脚的员工不对劲,直接让他消失了。
虽然没提是哪种“消失”,但也挺可怕的。
想着想着,怀源又有点可惜。
要是没被反派养歪,脾气应该不会那么古怪。
现在他穿越来了,原书剧情改变了一点,看样子主角的性格也改了一点,不会那么偏激。
他闭目休息了一会,车窗外的路灯已经开了,时不时就有光芒落在他的侧脸上。
除了路灯,各个大厦上的霓虹灯也闪烁一片,色彩斑斓,不同颜色的led灯带组成不同的招牌名字。
他看了一会,密集的灯带渐渐变得稀疏,直至消失,路灯也换了个形状,最后车子开到一个静谧的小区里——临湖别墅已经到了。
司机小心翼翼地推他下车,门口站在早早就开始等候的管家。
他低声对司机道了声谢,任由管家将他推进别墅。
管家年纪大了,喜欢念叨,语气里颇不满意:“别墅太小了,只能给您和三位少爷准备房间,再有就是书房、衣帽间以及杂物间,连个客房都收拾不出来。”
怀源哑然失笑,本想说能有什么人来拜访我,但话到嘴边一转:“书房?我的东西都带来了?”
“带了带了,书桌都没变,直接搬来的,全都收拾好了,您要去看看吗?”
怀源点点头,嗯了一声。
如果他没猜错,自己应该是有一本日记的。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小学到大学的日记本能有厚厚一摞。
别墅内部经过特殊改装,共三层,一架电梯直通上下。
“今天就改装好了?”怀源有些稀奇。
改装电梯挺麻烦的,必须在装修时就调试完成,期间大约需要七八天。怀源之前住的地方是后来才装电梯的,装修过程中他还特意搬出去了,因此记得很清楚。
“不是,来的时候内部就已经完成了。”管家跟他解释。
书房就在二楼,管家把他推到书房门口,打开门后就停下脚步。
怀源转着轮胎上的轮进去,慢吞吞地来到书桌前,开始翻找日记。
他运气不错,第一个抽屉里就是日记,拿出来开始翻看。
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琐碎日常,也不常记,隔几天写一页。但这些日常却非常温馨,大大小小的都是趣事。
怀源越看越投入,脑海里这六年的记忆和日记里的日常相照映,渐渐的,他再回忆起之前六年,不像是之前感觉像是看电影,置身事外;而是学着与记忆中的自己共情。
归根究底,他们都是一个人,何必纠结着将“两人”分开得很清楚?
等日记翻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已经这么久了……”
距离他第一眼见到这三个孩子,已经过了六年。
他参与了这三个孩子的青春期,手把手让他们摆脱了之前所有不好的回忆,竭尽所能让他们成才。
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互相依偎,互相修补自己心里的漏洞。
怀源很擅长处理这些
也不难解释,为什么自己见到顾陆言受委屈时那么生气了。
“只是可惜……”
孩子长大后就有自己的世界以及事业,和他再不如以往亲近,这也是正常的。
“叩叩叩。”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怀源放下日记,仔细收起来,提高声音道:“请进。”
进来的是管家。
他拿着一沓装订好的书册,递过来:“先生,这是玻璃花房内所有植物的情况,您是要全部移植过来吗?”
怀源接过书册,翻了翻,拧着秀气的眉:“不,太多了,挑几样移植过来就行。”
说完,他想起昨晚的草莓蛋糕,心血来潮道:“家里有甜点吗?我记得你昨天买了草莓蛋糕。”
“您大概记错了,我不怎么出去的。”管家笑呵呵地说,“蛋糕大概是少爷买的。”
怀源翻书册的手一顿,抬起头,若有所思。
这么说,送来草莓蛋糕的不是管家?
怀源翻着书册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轻声道:“不是你啊……”
他似乎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脑海里灵光一现,却犹如暗夜里的流星,转瞬即逝。
“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怀源低声嘟囔着,揉了揉眼睛,继续翻管家整理好的书册,接着随手从桌子上拿了支钢笔,在书册上画了几个圈,“这几个搬过来,其他的放在原地不要动,照顾方式我都整理了一份,按那上面做。”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换季我会去看看,及时做出调整。”
他最大的爱好除了养孩子,就是养花。
前世在福利院能开满院子菜园,这辈子不种菜了,改养花,娇贵的兰草,火红的月季,金灿灿的向日葵……之前在临山别墅,后山几乎被他开发光了,全用来养花。
说来也奇,不管是名贵的还是不名贵的,好养的还是难养的,到他手下基本都能存活,而且长势好得惊人,柔柔弱弱一盆只能活一株的兰花硬生生被他养成了韭菜——长了一大盆。
有些花花草草已经在后山固定生根,贸然移植会对根系造成损伤,而且这里也没有足够的地方放,怀源只选了几个还没用移植,依旧生长在花盆里的植物,送过来可以当做装饰,平常也可以继续养,当个消遣。
他圈出来的大多是多肉,这个比较好养,长得也可爱,又吩咐管家去市场买几株蕙兰,放在别墅各处当做装饰。
“对了,附近有没有领居?还可以送些礼物。”翻完书册后怀源盖上递给管家。
管家接过书册,想了想:“这里别墅之间的距离都挺远的,离这里最近的别墅在湖对面。”
“湖对面?”怀源重复道,转着轮椅到窗台边,掀开了窗帘。
窗外是一片巨大的人工湖泊,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微光,湖面上有一座九转的曲桥,湖对面是茂密的树丛,种着好几棵法国梧桐。
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枝,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对面别墅露出来的屋顶。
怀源估算了一下两个别墅之间的直线距离,嘟囔着:“还真挺近的……明天送一盆花去吧。”
后面一句是对管家说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管家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怀源下楼,在餐桌上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林初言?”
林初言一口一口地吃厨房做好的清淡白粥,面前是好几种不同的早点,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只是抬起头嗯了声。
怀源宛如当头泼了盆凉水,心底的惊喜渐渐消失,慢慢推着轮椅来到餐桌旁,开始吃着早饭。
也是,养大的崽子已经跟他不亲近了。
他有点难过,转念一想,自己刚恢复记忆的那几天对林初言的态度也不好,非常冷淡。
想到这里,怀源叹了口气,敛下眼睛,动作也有气无力的。
如果他能早一点翻到那本日记就好了。
想想也是,他已经改变了剧情,三个崽崽好好地长大,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业,还都在各自的领域大显身手:顾陆言是商业新贵,林初言刚拿下了影帝奖项,三崽白落言则是早早的去了国家研究室,两年都没回来了。
一切都和原书不一样了。
除了……主角。
怀源拿勺子的手顿了顿,回忆起为数不多的和边樊见面的几次,以及说过的话,心又不自觉地开始嘭嘭嘭地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和边樊接触,都有种利剑悬在头上的危机,似乎面前这个笑眯眯的青年下一刻就能拿出刀子给自己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