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遏制自己想捉尾巴的心,他有些不舍地将猫递给了黎元,在传递的过程中,黎元的手指和谢林的难免触碰。
许是心火旺盛,黎元的手总也是热的,谢林的手却总也是微凉的,同每一次冷暖相贴不同的是,他们中间还有一道毛茸茸的柔软触感。
谢林看着黎元修长的手,突然问:“你会弹钢琴吗?”
黎元将猫放在地上赶了一下,警长就颠颠地跑去找自己的饭盆了,他自己都新奇这只贪吃猫居然能抵住食物的诱惑,在谢林的怀里待这么久都不闹腾。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黎元说。
谢林将目光放在黎元的手上,手掌宽大,手指长而匀称,是一双很好看,很适合在琴键上翻飞的手。
“因为你的手很好看。”他的赞扬很真诚,不带一丝暧昧气息,但黎元却想歪了一瞬。
黎元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推开书房门,道:“书房里就有琴,要试一下吗?”
当门开的那一刻,谢林切切实实地怔住了,黑白琴键映入眼帘,因为那句‘要试一下吗?’,他突然就生出来弹上一曲的感觉。
明明,他一点也不喜欢弹钢琴。
谢林说:“要不你先来一首抛砖引玉一下?”
黎元挑眉,倒也没推辞,摆出‘老子闪亮登场’的气势,坐在凳子上弹了一首《小星星》。
不是那种改版的,就是最简单的初学者童谣小星星。
谢林笑了:“你拿我当小孩子耍啊?”
黎元一边弹一边朝他笑,说实话,他腰背挺直,弹琴的姿势也很标准,但就是给人一种乡下丘八抢了秀才的笔杆子在写文章的感觉。
到最后,谢林也没有上手弹一曲,黎元也很贴心地没有提,整个过程很轻松愉快。
谢林告辞回去的时候,天幕已经暗了下来,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灯,普通上下楼梯的声音还不足以让灯亮起来,必须吼一嗓子,或者跺一脚才行 。
他既不喊也不跺,就这样在黑暗里独行,每一步都轻巧而稳定,仿佛就这样融入这茫茫黑暗里。
一个女孩飞快地冲过来,谢林反应极快地闪开,女孩噔噔噔上楼,声控灯应声而亮,一盏盏次第亮起,是女孩一个个踩亮的。
在她经过的那一瞬,谢林鼻尖嗅到了一丝栀子的清香,他偏头一看,哦,原来她是抱着花的,难怪有花香。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谢林没有在意,只是在睡前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栀子花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今天的风很大,天阴沉沉的,谢林趴在窗台上,睁着眼睛安静地看天,一动不动,像一尊小巧的雕塑。
窗外能看到一片玫瑰花田,但因为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那里只有一片荆棘一般的苗。
花田里,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在挖坑,铁锹翻起土,肥沃的土扬起又落下,很快就有了一个坑。
谢林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将目光转向了房门口,没有人敲门,“钢琴老师还没来吗?”他喃喃自语,目光触及到什么,他猛然顿住。
因为,坑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明明相隔很远,但谢林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他的钢琴老师。
他怔住了,浑身的血液突然凉了下来,连牙齿都冷得发颤。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抬手扼住了谢林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窗外。
“你要好好地看着,看着她是怎么获得自由的……”
谢林连身体都在抖了,他想闭眼,但不知怎么,这眼睛总也闭不上。
男人温柔地轻抚他的后背,道:“你要乖乖的,好吗?”
谢林拼命点头,喉咙发涩得根本说不出话,他还是拼命地想把眼闭上。
然后,画面破碎成几片,在虚空中迅速拼接,一幅新的画面徐徐展开。
深蓝的夜幕上镶嵌着洁白的玉盘,月光将天地照亮,即使是不用灯光,也能看得清眼前的风景。
第130章 我原来……是在做梦
红色的玫瑰花在月光下寂静地开着,露珠凝在饱满的花瓣上,折射出如钻石般璀璨的光华。
狂风呜咽着灌入耳中,谢林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直吵得他头疼。
谢林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带刺的玫瑰花茎化作荆棘缠绕在他的身上,他低头,突然看见自己手上拿着一把染血的刀。
血液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谢林怔住了,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
他神经质地一扔,刀落地的声音传来,铺天盖地的求饶声在身边响起,立体环绕带混响。
血,到处都是血,纯白的衬衫与鲜红的血液凝固在一起,最后化为腥臭发黑的泥土。
安静祥和的脸,大片大片的玫瑰,漫天的红霞,以及惊天动地的爆炸,火星四溅,热浪喷涌。
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嘈杂的周围终于停下,巨大的声音从天而降:“你的罪行将被审判,你的肉体将被洗礼,你的思想将被禁锢,你的灵魂永不……超生!”
下一秒,一切都变得黑暗,谢林在黑暗里跑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停下,茫茫然看着四周永无边际的黑暗。
“想起来了,我原来……是在做梦。”
谢林猛地从床上惊醒,感觉到整个身子都是沉重的,房间里的小夜灯亮着光,外面的天还没亮。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静了很久很久,才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被摁亮,凌晨四点半……
谢林揉了揉眉心,起身去浴室洗澡,刚刚的梦激了他一身冷汗,现在衣服凉嗖嗖地贴着衣服,如果就这样不管的话,估计得感冒。
洗完一个暖烘烘的热水澡后,谢林去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包感冒灵,在原地静默两秒后又放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想:听说没生病喝药会喝出问题的,是药三分毒,能少喝就少喝,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玩意儿是真难喝。
一番自我说服后,他将药箱原封原样地又放了回去,仿佛从未拿出来过。
事实证明,侥幸心理是要不得的,从他一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再醒来时脑子剧痛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早上不喝药真的不是个明智之举。
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还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黎元叫醒的。
看着黎元严肃的表情,谢林沉默地接过药,一边吹气一边扎小人,天哪,为什么每一次他有点什么事黎某这个狗人都要在场啊!
这下黎某就更有机会对他指指点点了。
因为药有一杯子,做不到一口闷,一点点抿又是在折磨人,谢林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两口干了这杯药,一杯下肚后,谢林只觉得自己都要魂魄离体了。
黎元看他那呆样儿,手痒揉了把谢顾问的头,在人反应过来之前,掏出口袋里的牛奶糖喂给谢林。
这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的行为,可谓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谢林乖乖张嘴吃糖,疑惑地问:“你怎么老是在身上带糖?”跟个行走的糖罐子似的。
黎元看了谢林一眼,恶劣地笑了笑,说:“我拿来拐孩子用的。”
谢*被拐孩子*林:“……”
他默默抱着黎元重新塞在怀里的水杯转了个方向,不面对这黎元了,他怕自己一口盐汽水喷死对方。
只是……
这动作由谢林来做,真的太有反差萌了吧,他还记得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高冷样,结果熟了之后跟他们队的风格还挺搭。
黎元一边笑一边调整自己的站位,坚决要让谢林面对着自己,然后说:“我口袋里的糖,可都是为谢顾问你准备的。”
行为上贩着剑,嘴上却抹了蜜。
谢林撇了撇嘴,道:“骗子。”
他分明看见黎元自己也吃,分明就是他自己爱吃,但怕被别人笑话,非要在自己头上扣帽子,好合理化黎某的幼稚行为。
谢林不想理他了,直接靠着沙发闭目,感冒的人大多嗜睡,他就是躺这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黎元工作了一会儿,偏头一看,就发现人睡着了,叹口气给人找了条厚毯子盖上,一边盖一边想,自己还真是照顾人的命。
他用眼神描摹了一下谢林的眉眼,别人干警察这一行都会暴瘦,他倒好,还长胖了一些,脸颊上挂了点肉,因为生病透着薄红。
姜穆回一推门就见这家伙杵在人谢顾问的旁边像一块望夫石一样,于是靠在门框戏谑地看黎元,啧啧啧,这家伙柔情似水的模样,看得人瘆得慌。
她抖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世上估计只有谢顾问能得这样特殊的待遇,别人还真消受不起。
黎元见姜穆回十分上道地没有进来吵闹,赏了人一个赞赏的眼神,和人一起去外面谈事情了。
谢林躺在警局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厚毯子,虽然条件不算多好,但奇异地,谢林睡得很香,没有做梦,也没有头疼。
黎元跟着姜穆回出去,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瞬间变脸,问:“什么事?”
姜穆回对黎元恋爱脑的双标行为已经不予置评了,忽略态度,健康你我,她直接说:“这条线肖家没掺和。”
黎元皱眉:“酒吧这条线最后牵扯出了谁?”
姜穆回面色严肃,道:“周家。”
黎元一愣,周家,是跟肖家完全不同的世家,主要是活跃在政界,这一代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周青流连享乐,小儿子周池醉心旅游摄影。
这两个儿子都不太能继承家业,毕竟看起来都不扛事儿,但顶头的爹也乐的因为他根本不打算放权,想着快老死了培养孙子呢。
玩政治的人居然敢沾毒?这是有多不要命啊。
黎元说:“消息可靠?”
姜穆回摇头,道:“没有证据,空口无凭。”
黎元直接问:“李由那边怎么说?”
姜穆回:“他让压死,我们私下里联系可靠的领导悄悄查。”
黎元想了想,面色复杂地问:“这事儿,魏局知道吗?”
姜穆回迟疑了一瞬,歪头:“也许……大概……不知道吧?”
下一秒催命的铃声响起,黎元扶额。
第131章 我的人,不让欺负
果然是魏启洲的电话,黎元接起,无奈道:“您老人家又收到什么消息,要来训我了?”
魏启洲说:“我刚刚听说了,李由那边有人招供说是周家指使,是吗?”
黎元看了一眼姜穆回,道:“您消息倒是灵通,我也才刚知道呢~”
魏启洲笑骂,道:“废话,要是我消息不灵通,谁来给你们兜底。”
黎元不跟他绕圈子,说:“今天这通电话,应该不是特意来通知我的吧?”
缉毒队的事情往他刑侦队跑就算了,怎么连魏局都要把电话打给他?怎么,这事就非他不可了?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这事情不是非他不可,而是非谢林不可。
魏启洲说:“周家的大少爷,听说和谢顾问的私交甚笃。”
黎元瞳孔微缩,只这一句话,他就知道这老家伙是要物尽其用了,感情这得罪人的事情就可着他一个人造!
他面色微沉:“魏局,我就是得罪再多人都不怕,可谢林不行,他不仅仅是警局的顾问,还是临川医药的法人。一个做生意的,您让人去得罪政界的人,是存心不让人好过了?”
旁听的姜穆回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怔,在听到周家的时候,她的第一想法也是谢林。
如今经过黎元这一点,她审视自己,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卑鄙了,因为谢林现在是警局的人,就理所应当地觉得,他替警局解决麻烦。
就算谢林会接受,他们的理所当然也是一种卑鄙。
姜穆回颤了颤眼睫,只觉得难怪谢林和黎元能相处得这么融洽,因为黎元是真的把谢林放在了心上。
谁又能无视这么热烈诚挚的一颗真心呢?
魏启洲顿了顿,道:“周家这一代的人,是最好的切入点。”
黎元反驳:“周家根本不看重这两个儿子,上面的老子死死把控着权力,他们能接触到什么?”
魏启洲叹了口气,说:“只是求证一下真假,又不是真的得罪人,你怎么跟揪着尾巴似的?”
黎元:“我手下的人,自己不护着,让你们随便欺负?”
魏启洲:“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心求证,别把事情闹大,227的事情你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周家不行,就算真有什么不光彩的,这事情也不能闹大。”
黎元:“我有分寸。”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狗脾气还是那样儿。
魏启洲笑了笑,没在意。
鲁迅先生曾作过一个比喻:譬如屋子太暗,想开一扇窗,但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你就可以主张先拆屋顶,中国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这样一来,或许就允许你开一扇窗。
姜穆回神色复杂,说:“你对魏老头的态度这么冲,小心他给你穿小鞋哦~”
黎元摸了摸下巴,真诚地说:“我哪天要是对他和颜悦色,他才会感到害怕吧?”
姜穆回:“……”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她只好转换话题去说关于周家可能掺和的事。
那些人一开始都是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毕竟敢做这个生意的人,都有点门路,他们前脚说了,后脚出门就能被他们雇来的杀手开车撞死。
车子,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凶器,只要运作得好,谁也猜不到幕后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并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只是贪生怕死的马仔,又恰巧碰上了见过“世面”的姜穆回,人家甚至不需要摆冷脸吓唬,直接几句话就能把人吓得尿裤子。
毕竟,她的“鬼故事”,可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
酒吧里抓到的人当中,除了几个马仔,还有一个小头目,是有上一级联系方式的那种,这就意味着,他虽然没有交易链,但他却有交易链的联系渠道。
那个小头目就是当初酒吧里对着秦争开黄腔的那个,大家都叫他彪哥,但真实姓名却叫马小弘,因为这个名字,小的时候经常被人戏称“小红”,以后是要和小明凑对的。
所以,马小弘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曾经想过要改名,但小的时候没钱,大了就是觉得麻烦,左盖章右资料的,干脆就没改,只是不许别人叫。
姜穆回说:“马小弘说,和他保持联系的上层就是周家的管家。”
黎元:“他们平常的交易地点是哪里?”
姜穆回:“长平村。”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黎元猛地顿住了,这个地方,他们上一次去还是和谢林一起找到了卫扶苏的碑,然后挖出来一本笔记。
他记得,那个村子的人,都是盲人。
黎元愣了一下神,去找李由商量了一下,敲定了去长平村遛一遛的计划。
他从缉毒队回来的时候,谢林正好醒了,晕乎乎地冲进厕所猛吐了一遭,黎元担忧地跟了上去,给人顺气。
谢林吐完,接过黎元递过来的水漱口,对他说:“已经退烧了,没事。”
黎元皱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确实已经退烧了。
他扶着谢林,问:“那怎么还会吐?”
谢林摆摆手,说:“就是生病嘴里发苦,吐完这一轮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随意,就跟身经百战过后,已经有了经验似的。
黎元叹了口气,絮絮叨叨:“你也真是,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都不够,怎么做生意?亏你还是个大老板呢……”
听着这唠唠叨叨的话,谢林伸手揉了揉眉心,黎元看见了又紧张地问:“怎么了?又疼了?”看模样是生怕他病情反复。
谢林笑了笑:“不是疼的,是被你吵的。”
黎元嘟囔了一句:“还嫌我吵了……”虽是抱怨,但也没再长篇大论地教训人。
为了不让气氛僵硬,谢林又起了个话头:“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
黎元说:“李由那边找我有点事,不过现在解决了。”
说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要去封州出差,你……既然生病了,要不回去休息?”
谢林窝回沙发上,整个人还是有些迷瞪,只是点头说:“也好。”
说着说着,他又歪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132章 晚上穿白衣服站你床头
黎元盯着谢林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最后额头贴着对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才给人盖好毯子离开。
当门关上的那一秒,谢林猛地睁眼,看着门口沉默了很久,最后坐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
门口,黎元刚好坐上车,谢林只看到他的后脑勺。
长风荡过,道边绿树苍翠,一辆车猛地冲进车流,飞快地朝远处奔去。
黎元头都没回,自己带着陈意白和姜穆回就走了,一丝一毫消息都没打算透露给谢林。
黎元开着车,破天荒地点了根烟,只夹在两指之间,没抽,驾驶位的车窗也是开着的,风将烟卷出去,车里的味道不算浓重。
姜穆回奇道:“点了怎么不抽?”
黎元说:“抽烟有害健康。”
姜穆回皱了皱眉:“明明二手烟的危害更大。”
黎元抖了抖手上的烟,道:“看见没,都吹窗外去了。”
陈意白笑嘻嘻地插话:“姜姐,有敬过神吗?你把老大的烟当做线香就行,反正意义也差不多。”
姜穆回啧了一声,说:“你怎么也跟徐均赋似的,开始神神叨叨的了?”
黎元轻笑,说:“没办法啊,出门的时候我给自己算了一卦,此行凶险啊,总得找个心理安慰,在路上请请神。”
姜穆回只当玩笑,道:“怎么?一向无往不利的黎大队长也没信心了?”
黎元抬指弹了弹烟灰,有些苦恼:“也不是没信心,就是……”
姜穆回问:“就是什么?”
黎元说:“就是谢顾问还没醒吗?我这都出来两个小时了,他怎么还不给我发消息啊~”
姜穆回:“……”
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插科打诨,想必也没他口中的凶险,她闭眼假寐,没再理黎元。
黎元三言两语定了姜穆回的心,自己的心却越来越沉,因为长平村是一个明晃晃的阳谋,谋的就是谢林。
温阑花了三年时间布局,为的是对严、谭、曾,三人进行报复,要来一场真正的杀人诛心。
但是,他却在成功一半后,先后挑衅黎元和谢林,为的是让两人全身心地放在这个案子上,最后却反常地放了曾浩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河死遁。
是谁向温阑开的那一枪?温阑又为什么毅然决然的要抛弃这个身份?现在的温阑立场不明,行踪成迷,像极了悬在脖子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剑就会落下来,砸得人鲜血淋漓。
车子越开也越偏僻,他们脱离车流,将城市的喧嚣尽数甩在身后,猛冲进寂静的山野。
山路没有浇水泥,要难走很多,这一趟下来,车身已是污泥点点,黎元下车的时候摸了一把,嫌弃地啧了一声,扭头不忍看。
姜穆回 下车时还觉得双脚轻飘飘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整个人恍如隔世。
陈意白蹦跶着下来,到黎元跟前感叹:“好在我们开的是警局的车,不然咱们的车被搞成这样,老大你得哭死。”
黎元:“我不会哭死,只会扣你的生活费,拿去洗车。”
陈意白:“……”
为什么成年了,都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他却还要被“老父亲”管控财务啊!
他幽幽地说:“你敢扣我生活费,我就敢搬去你家,晚上穿着白衣服站你床头。”
黎元:“放心,你进不了我家门的,警长的夺命喵喵拳你遭不住。”
姜穆回感叹:“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十九岁的陈意白:“……”
二十九岁的黎元:“……”
二十七岁的姜穆回:“……”
她轻咳一声,装做什么都没说,很忙地环视周围的环境。
长平村是在山腰上的,入口处立着有一人高的大石头,上面刻着字,大抵是村名罢。
村口处有一口井,旁边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枝叶繁茂。
姜穆回看着这棵槐树,想起路上黎元说他算了一卦,此行凶险,不免多看了几眼。
陈意白突然幽幽地在她耳边说:“听说,阴槐最是养魂,特别是女子冤魂。”
姜穆回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被陈意白给吓住,当即就说:“放心,小白,姐姐就算是成了冤魂,也会第一个来找你叙旧的,绝对不让你孤单寂寞的~”
陈意白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跳到黎元的身后,嘴里念叨着:“呜呜呜,老大护体,老大护体……”
姜穆回被他这反应逗得直笑。
黎元无奈地叹气,道:“等会儿你们别吭声,盲人的耳力好得很。”
陈意白看着西斜的太阳,说:“老大,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黎元挑眉:“怎么?怕了?”
陈意白叉腰,道:“怎么会,我可是敢在雨林里卷铺盖睡觉的人,还怕一小小村子?”
姜穆回倒是关注到了另一点,问:“我们睡哪里?”是挂树上当原始人,还是找个平底幕天席地,或者是找个村民借住,怎么都得有个说法吧。
陈意白拿出自己的电脑翻转两下变成了平板,摁一下侧面抽出一支笔,直接在空白页面上画上了这个村子的平面图。
路径,房屋,篱笆,画上去就像是一个圆形,中心地区他用红色圈了起来,说:“这是村里的祠堂,供着祖宗牌位的地方。”
姜穆回沉默两秒,看向黎元,说:“不冲撞吗?”你们不是挺敬畏鬼神的吗?怎么现在要跑去太岁的头上动土?
黎元笑了笑,说:“告知来意,敬两炷香告罪就行,这也不算冲撞。”
好吧,反正没有人能反驳黎元,他们只能乖乖跟着他的安排走,不过去祠堂已经也是夜深之后的事情,他们现在要先观察一下这个村子。
那棵大槐树是真的高大,枝干繁盛,站上去都能俯整个村子了,三个人就爬上去感受了一下。
村子里的虽然都是盲人,但行动间却不见滞涩,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意白:“真的很不敢相信,这么一群盲人是怎么生活的,居然还能种出大片大片稻子。”
姜穆回:“不要小看生命的韧劲,人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所有都了如指掌……”
突然,她想起什么,有些惊讶地看向黎元。
第133章 你好自为之
姜穆回说:“谭奇、严亦铭、曾浩然,以及温阑,他们不都是从长平村出来的?怎么他们没有瞎?”
黎元说:“因为,他们不是天生就瞎啊,不然你觉得为什么长平村只走出了这几个人,还都恶贯满盈,都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有的只不过是有心人的预谋已久。”
另一边,谢林目送黎元离开后,回去将小毯子叠好,穿上外套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直接离开了市局。
谢林直接走路回小区,到达地方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双手抱臂,靠在墙上闭目思索,似乎是在这儿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人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立马警觉地睁眼,在看到谢林的时候微微一愣,喊了一句:“谢总。”
谢林点头,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问:“陆祈,你现在来找我,是想怎样?”
陆祈没吭声,一直跟着谢林进了屋子才开口说:“我看到了。”
谢林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去翻杯子,说:“哦?你看到什么了?”
陆祈:“陆深的诊断书,轻度抑郁和中度焦虑狂躁……他,是不是也去找过您?”
谢林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他,说:“在我身上费心思了,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的。”
陆祈沉默,他实在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抑郁焦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拿着自己的一支笔招摇,甚至正好被付梨看到。
要知道,那支笔,其实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催命符,因为那支笔,在十年前划开了一个男人的喉咙。
十年前,那时的陆祈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在经历过爱情和事业的双重打击后,一个人来到了海边。
陆祈坐在岸上,看着因为天黑而显得浓黑的水,回想自己窝囊的一生,水在风的推动下拍打礁石,鬼使神差地,他脱了鞋袜踩进了水里。
温热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水,陆祈猛地一个激灵,差点被涨起的一波潮给推倒。
望着那没有边际的黑,陆祈心中涌起后怕,几步后退,冬天的海,真的冷得刺骨。
要跳海,也得等夏天的时候再来啊,他如是想到,于是蹲在远离海的岸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把自己坐成了石雕。
于是,他便被迫围观了一场追逐、反杀、跳海的惊险大戏,天知道他看到谢林捡起他落在地上的钢笔,狠狠划开男人的脖子之后,心里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那男人在追逐打斗的时候,一招一式都是朝着谢林这条命来的,可他却在被谢林划破脖子之后果断跳海。
这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怎么?难道要在被割喉死亡之前,尝试一下溺水窒息的滋味?
还是,他更喜欢海葬?
陆祈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要报警,却被谢林狠厉的眼神给吓得浑身一僵,他咽了咽口水,觉得对方手里的钢笔下一秒就会划开自己的脖子。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立马举手投降,谢林走过来,朝他笑了笑,将带血的钢笔塞到了他的手里,从此,他和谢林再也脱不开关系。
这支笔,是他帮凶的罪证。
直到现在,陆祈才知道,当初那个跳海的男人没死,而陆深却带着那支笔替他赔了命,他想起那张照片,心中苦闷散了散,好在,他的弟弟并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