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斯被扯得破破烂烂的鳞翅不停颤抖着,熟练地对着那个走出来的白衣虫族。
在准备发动攻击的前一刻,他的鼻子本能地动了动,原本凶狠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呆愣。
这..这是一位阁下? !
“谢..谢您,您有受伤吗,需不需要我帮您叫雄保会的虫。”
穆勒斯看到对方袍脚的那几处血渍,磕磕绊绊地询问道。
“走吧,幼崽,这里并不安全。”
面前的黑发雄虫并没有直接回复穆勒斯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穆勒斯有些疑惑的话。
他发现这位阁下总是下意识地打量着自己的这套衣服,似乎是在透过它看什么东西。
穆勒斯刚想继续开口,耳边却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裂声。
火焰在顷刻间顺着廊道涌出,远方响起的尖叫与混乱在同一时间如浪般涌来来。
封闭的空间仿佛被打开了一处裂缝,风伴着火一起席卷了穆勒斯和0号所站之处。
雄虫望向远方,那头黑发在火光中疯狂地飞舞。
他在一片混乱中神色无比的平静,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伟大的戏剧。
穆勒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随着雄虫的转身,他那道瘦弱的身影伴随着漫天的火光映入了穆勒斯稚嫩的双眼之中。
“我说过了,你该走了。”
而他要去赴一场迟到了许久的约定...
一颗合抱粗的树干重重砸在雪地上,激起了地上一层积雪。
温迪斯瘫坐在地面上,不停地上下喘着气,由于过度使用精神力,他的面颊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但他却没有管脑内的刺痛感,只是麻木地机械操纵着自己面前的树干。
他已经有月余没见过0号了,那只奇怪的雌虫就像是他刚开始突然出现般突然消失。
纵使温迪斯发疯般找遍了皇宫内的所有侍从,他都未发现有一只叫“凌”的雌虫。
起初,温迪斯自认为自己很快便接受了0号消失的现实,他的生活好像又回归到了毫无波澜的平静之中。
想办法应付时不时找茬的兄长,偶尔去和默林说说话,每晚来这片秘密基地进行一些无意义的发泄。
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温迪斯,只不过是木盒里多出了一只并没有送出去的银色素戒。
没错,一切都没变,温迪斯是这么想的。
不过是一只相处了几个月的雌虫...
不告而别这门课,温迪斯已经学过许多次了,0号从来不是第一个莫名其妙消失在他生活中的雌虫,他并不是。
他没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什么不同..吗?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在默林询问他“戒指的下落”时,他会落荒而逃,温迪斯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不觉得这个让虫烦恼的话题会对他现在的处境有任何帮助,不去深究,不去追问是温迪斯眼下最好的选择。
温迪斯的双眼有些恍惚,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如同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用自己将近干涸的精神力举起那棵树干。
他平静地看着那棵树干被颤巍巍地举起,再重重地落下,成为温迪斯自己制造的一个打不破的循环。
树木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这片布满银霜的花园中一次次响起,在温迪斯第十次举起那棵树干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手里的动作一僵。
“我和你讲过很多次了,不要运用精神力,温迪斯。”
那声音很轻,轻到足以让温迪斯以为这只是咧咧风声中产生的欢听。
鸟落在枝头的簌簌声,白雪压在树干上的吱呀声,抑或是那从未停止的凛冽寒风似乎都在这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归为寂静。
0号背着手站在花园的入口处,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盒子。
他看着背对他沉默不语的温迪斯,提步向对方走去,在离他还有两步的距离才驻足停下。
“温迪斯?”
就在0号以为温迪斯会继续做一个闷声桶的时候,温迪斯有些干涩的声音却在0号的耳边响起。
“为什么要回来?我死不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明明已经逐渐接受了他消失的这个事实,他现在出来又算是怎么回事,逗他很好玩吗?
他觉得他只要出现,自己就会巴巴地凑上...
一个看起来十分简陋的纸盒出现在了温迪斯的面前,0号的声音温柔得与这个严冬格格不入。
“我说过,我会带礼物给你,不会食言。”
温迪斯看着眼前这个微微晃动的纸盒,雌虫的嗅觉系统让他可以清晰地闻到里面传出来的蛋糕香味。
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接过那个盒子,但是又死死被他心中那股憋闷的情绪按捺了下来。
“这个约定已经过期了,你没必要为了随随便便的一句话特意跑回来。”
温迪斯语速极快地说着,他并不觉得自己将话说到这份上,对方还会留在这里。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身,他宁愿今天的见面只是他的一场梦,至少还有一个让他欺骗自己的借口。
0号面对着温迪斯并不怎么友好的发言,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轻轻松开了提着盒子的手,仿佛对这个蕴藏着珍贵物件的“蛋糕”丝毫不在意。
温迪斯看着突然跌落的盒子,下意识便伸手接在了怀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只要在这里,我的约定就有效。”
温迪斯接下来的话被0号打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0号有些奇怪,具体在哪里,温迪斯也说不上来。
他想了想,还是转过了身,刚想将东西递还给0号,却见对方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敢吃吗?”。
这句话顿时点燃了温迪斯心里所有的憋闷感,他双目圆睁地看着0号,不敢相信面前这只虫竟然是几月前那个只会说“哦”的家伙。
他抓紧了手里的盒子,在思考片刻之后,不怎么温柔地将盒子拆开。
温迪斯拿起叉子随意叉了一大块就往嘴里塞,边吃还边语气不明地嘟囔着。
“呵,我有什么不敢...你觉得我会怕你?你走之后我根本就不在意,没过多久就把你忘了,我本来就...”
温迪斯没有看0号的脸,只是恶狠狠地一下又一下戳着手里的蛋糕,像是在证明着什么,又像是毫无意义的呓语。
“温迪斯,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身上出了一点小变故,并不是有意爽约。”
0号看着低垂着头颅的温迪斯,用精神力触手隔空抹去了站在他发尾上的蛋糕屑,语气里有几分歉意。
发尾被轻轻拂过的感觉让温迪斯整个虫一僵,满肚子的话顿时被压在了半路。
他抬起头塞入了最后一口蛋糕,奶油柔腻的口感在他的味蕾上轻点。
这个蛋糕并不好吃,甚至可以说味道有些劣质,但是温迪斯却吃得很香。
他的勺子轻轻挖过最后一块蛋糕胚,一眼便径直对上了0号那双略含忧愁的双瞳。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该怪他吗?或者说,他怪过他吗?
这个答案其实在听到0号声音的那一刻,温迪斯就再也清楚不过了。
“你现在...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温迪斯以往的伶牙俐齿在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用这句苍白的话去探寻一个并不一定会有答案的问题。
“我..嘶...“
温迪斯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精神一阵恍惚。
体内有一股暖流从他的胃部扩散至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便是刺骨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器官都像是在被碾碎重构,本来应该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温迪斯却觉得原本干枯的精神力内景正在被一种庞大的能量迅速的填满,大脑传来的充盈感与身上传来的剧痛让温迪斯宛若置身冰火两重天。
他的眼前一阵发虚,手里的盒子被他一个用力捏成了碎片,四周的空气以他为圆心开始不断地震颤。
0号用精神力窥视着温迪斯的心脏,在看到那块萎缩瘦小的心脏在半块圣核的能量供给下逐渐充盈,他心中的不安才缓缓消散。
“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我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找一件东西,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不会太久,我保证,这是我走前唯一能给你做的事。”
“温迪斯,去享受一个完完整整的生活,你不应该局限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中,去看海,大漠与草原吧...”
0号想要摸摸这个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雌虫,但他的手在半空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最后看了温迪斯一眼,便欲转身离去。
0号没走两步,袍角处便是一紧。
他低头望去,一只青筋凸起的手正死死地抓在他的下摆处。
温迪斯不知何时抬起了脸,一双蓝色的眸子此时布满了血丝。
他那张苍白的唇嗫嚅着,声音里充满着痛苦,但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松开捉住0号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那块袍角扯下。
“不要...不要走,我不要礼物了...我也不要去过什么狗屁的生活..你不要...”
在他话音未落之际,脑海中的剧痛再次袭击了他脆弱的神经。
在温迪斯迷迷糊糊的意识中,似乎有几条柔软的东西温柔地掰开了他的手,末了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听话..不要..该走..”
0号好像低头淡声说了什么,手旁的那几抹柔软的触感顿时消失。
温迪斯眼睁睁地看着0号一步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一步步走向了远方。
好像这只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夜晚,好像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暂别。
突如其来的爆裂声在会场内造成了巨大的骚/乱,原本坐在原位上的贵族此时褪去了那副从容淡定的表态。
他们如同疯了般地向外逃窜,却没想到通向外面的那个通道早已被熊熊烈火所包围。
会场内的所有虫在此刻几乎都成为了瓮中之鳖,只能无助地被困在这个由火焰制造而成的囚笼当中。
“嘿,该死的,弥塞琉,你在搞什么鬼!”
“救命,纳维尔神,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弥塞琉,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吗,我回去一定...”
四周不断传来贵族们的尖叫声与谩骂声,弥塞琉对此却充耳不闻,只是面色严肃地和匆匆赶来的工作虫确认着实验室的情况。
“什么?A号实验室爆炸了?里面的圣核呢!”
弥塞琉面目狰狞的质问着面前的工作虫,一双竖瞳里的暴怒几乎要将工作虫吞噬。
“是的..先生,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爆炸是在一瞬间产生的,圣核特殊,或许不会有什么损害。”
工作虫的声音十分的微弱,可能他也知道这份借口有些过于的勉强。
他的头微微下垂,不敢直视弥塞琉的双目。
弥塞琉的呼吸十分急促,他努力保持着镇静,语气还算平稳地继续问出了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0号他们的下落找到了吗?”
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工作虫并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在一片混乱中显得尤为突兀。
弥塞琉看着下属这副模样,怎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左手按上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太阳穴,心里的暴虐情绪有些难以抑制。
就在此时,离弥塞琉不远处的大门处却传来了几道敲门声。
“叩,叩,叩”三下,可见来者十分的有礼貌。
在声音响起的剎那,弥塞琉的目光如同尖刀般射向了门口处,那里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0号斜倚在门框上,火光跳跃在他微笑的脸颊之上。
他看到弥塞琉之后朝对方微微点头,就像是一个儒雅的绅士。
他的脸上溅上了几滴血渍,四周的熊熊火焰与贵族绝望的求救声成为了此刻最美的背景乐。
“日安,院长先生。”
0号的眼睛微弯,他的话音落下,福尔蒂特便慢悠悠地提着一颗雌虫的头颅从他背后走出。
他随手一丢,那颗头颅便滚到了弥塞琉的脚下,一双充满惊恐的眼里映出了弥塞琉此时并不好看的脸色。
第80章
弥塞琉只是低头看了那颗神色狰狞的头颅一眼,随后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处的褶皱,审视地打量着对面笑盈盈的0号。
他可以从2号身上的精神波动感觉出来,0号绝对是强行切割了自己的三分之一精神力到了对方身上。
否则单凭对方现在的完整度,根本不可能突破全是精英雌虫的护卫团,一路杀到会场,杀到自己面前。
“你是什么时候制造的幻象?”
弥塞琉不顾周围工作虫的劝阻,突兀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便紧紧盯着0号那张虚弱苍白的脸,不愿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0号闻言,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话,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副得体的微笑,他礼貌地反问着。
“这与您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并无关系,讲求效率,这是您一直所追求的不是吗?”
0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头不自觉地微蹙,仿佛真对弥塞琉这个没有价值的问题产生了疑惑。
弥塞琉看了一眼0号和他身后站着的白发雌虫,不由冷笑出声。
“你想要杀了我?”
刚说完,弥塞琉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不由低笑出声。
他的目光阴冷地缠上了0号那张儒雅的君子面,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觉得,脱离了那些精贵的供给液,凭着你这副底子能活几天?0号,杀了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准确来说,你在找死。”
0号听着弥塞琉这番恶意满满的话,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对自己的身体最为清楚,也明白弥塞琉所言非虚。
他看着弥塞琉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略过了想要拦住他的福尔蒂特,径直走向了弥塞琉的方向。
被随手拿来的靴子“啪嗒啪嗒”地敲击着地面,他一步步走到了弥塞琉的身前站定,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两米。
“您如此关心我的身体,我真是感到受宠若惊。那么为了回报,我也送您一份礼物如何?”
就在弥塞琉全身肌肉绷紧的时候,却见0号从他那宽松的上衣口袋内掏出了一封微微泛黄的..信件?
那封信件随着0号的松手,宛若一片枯黄的枫叶在弥塞琉面前簌簌落下。
“这种场合你确定要将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给我?还是说不愧是一个优柔寡...”
“落款者名叫雅顿·休斯克,我觉得您会想看。”
0号说完的瞬间,他便用自己仅剩的精神力在面前竖起了一扇精神屏障,准确无误地弹开了弥塞琉骤然暴起的鳞翅。
他看着面前双眼充血,双手不断颤抖的弥塞琉,善解人意地说道。
“先生,您的时间有限。”
在雅顿·休斯顿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弥塞琉所有的冷静与运筹帷幄都在瞬间消失,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实验体到底是从那里找出了这个已经在他生命中消失了二十年的幽魂。
他以为自己放下了,但是在这刻弥塞琉才知道,这个名字对于自己的影响力之大。
这位高高在上的院长先生弯下腰捡起了那封时隔久远的信件,他的手指似乎在触碰到纸张的瞬间彻底失去了控制,只是不断地微微发抖。
在0号温柔的微笑中,弥塞琉轻轻拆开了那张尘封以久的信件。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这一片混乱中尤为的诡异与格格不入,但是此刻却是没有任何一只虫敢上前打断这一幕。
不仅是因为攀附在会场四周虎视眈眈的黑色触手,更是因为弥塞琉在见到信件时那张堪称恐怖的脸色。
“亲爱的弥塞琉,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可能已经被雄保会的那群家伙抓起来了哈哈哈,说不准明天你就会在审判台上看到我了,说实话,我还挺期待没有鳞翅的蛾族会是什么样子。
咳咳,不开玩笑...
你不要怪雄保会的工作虫们,也不要怪给你送信的吉米。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继续受精神暴/乱期的折磨。
我知道你每天半夜都会偷偷地去训练室,清晨又会故作轻松地和我一起吃早餐。
你向来是一个不会伪装的虫,正如你讨厌吃辣却要为了我故意迁就一般。
你我都是雌虫,虽然我还未经历那个阶段,但偶尔的几次躁乱已经让我想要生生挖出我的脑子,我也知道你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或许..这都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蛊惑你和我在一起,你是高科院的新秀,你的导师对你有极高的期待,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你的优秀足以让你在青年阶段便与一位高等级的阁下长相厮守,而不是和我这样一只普通的军雌磋磨时光。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你,也从未后悔过和你相处的这段时光,那是我至今活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安吉尔阁下是一位和善的雄虫,他经常探望那些孤儿院的虫崽。
虽然我知道,擅自让一位阁下将自己的抚慰素制作成药剂是一种十分无礼的举动。
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我曾经在异兽口中救下过他。
当然,他若因此去向雄保会举报,我也甘愿承受这一切后果。
但,弥塞琉,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要反抗雄保会,也不要自己一味的承受暴/乱期的痛苦,如果我没有回来...
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先生们对你的栽培,你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请你忘了我吧,全心全意地去对待那位为你而来的阁下。
而我也会在蒙戈尔的星空中为你和阁下祈祷,希望纳维尔神能够保佑你们,让你们...和和美美地度过余生。
雅顿·休斯克敬上。”
弥塞琉的面色隐在阴影处,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他的手轻轻拂过那个笔记有些漫散的名字,周围不断上升的温度依旧驱散不了他此时心中的寒意。
这种遍体发抖的感觉他已经有需多年没有体会过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被这封信残忍地揭开,逼迫他直视着多年前那个荒诞的午后。
那时的弥塞琉正饱受精神暴/乱期的折磨,醒来后却发现雅顿不见了踪影,焦急的他一路循着气味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花园。
但眼前的一幕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的伴侣雅顿正在和一只不知名的雄虫交流着什么,雅顿那张微红的脸让弥塞琉脑内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裂。
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雅顿已经鲜血淋淋地倒在地面上。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直直望向自己的方向,眼内有不解,有遗憾,却唯独没有恐惧。
而那位安吉尔阁下由于受到惊吓,入院治疗了半年,弥塞琉也因为这件事被停职了半年。
在那以后,雅顿·休斯克这个名字几乎成为了弥塞琉的禁忌。
他恨背叛了自己的雅顿,也恨自己,更恨那群雄虫。
弥塞琉变成了一个激进主义者,由于这种主张他被从高科院除名,却又因为他那过于出色的科研天赋在十年后被重新纳入高科院,一举坐上了院长的位置。
而这封信,这封来自雅顿的信,这封自己迟迟不敢打开的信在面世的这一天将弥塞琉从内部彻底撕碎,他满含恨意的二十年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天才的弥塞琉,高科院的希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毁了弥塞琉的不是雄虫,也不是雅顿,是他自己啊...
弥塞琉的高大的身子佝偻了下去,整个虫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干瘪空壳。
0号眼神冷漠地注视着抱头不断发出撕心裂肺尖叫声的弥塞琉,他看着这一幕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弥塞琉如他希望的那般崩溃了,放任着他不管他也并不会活多久。
但他死了又代表什么呢?那颗名为动荡的种子已经被播下,弥塞琉的存在并不是催生它的必要养分。
自从实验过后,0号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观察者,以往所有的主观情绪都在逐渐离他而去,体内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冲动在督促着他做出一些改变。
不,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应该是怎样的?
神希望他是..怎样的?
神的期望是对的吗...?
这个念头像是一滴突兀滴入清水的墨点,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脑内铺天盖地袭来的“否定”答案,像是一道出于自我保护的修正程序,强行纠正着0号刚才的想法。
他看着面前在地上不断痉挛的弥塞琉,眼神出现了片刻的恍惚,随即那抹动摇之色在瞬间退去。
他转身,并没有再去看身后的弥塞琉,径直走向了实验室的方向。
就在此时,三条黑色的触手拦在了0号的面前,福尔蒂特的声音在后面轻飘飘地响起。
“凌..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
0号踩过了挡在自己面前的触手,继续向前慢悠悠地走着。
“但我不想让你走...和我一起留下来不好吗..我的记忆很好,我知道弥塞琉目前掌握的所有技术,我们完全可以和其他虫合作,我可以保护...”
福尔蒂特一边诱哄着面前的雄虫,一边暗自朝着他的方向移动着。
他的语气将示弱的姿态扮演到了极致,但是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将自己的手心抓烂。
福尔蒂特像是一只耐心的捕猎者,一步步靠近着他的猎物。
0号并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福尔蒂特微微一笑,他的这一反常举动让福尔蒂特的动作生生停在了原地。
随后,福尔蒂特的瞳孔倏然放大,眼睁睁地瞧着0号从他面前被传送走...
在0号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福尔蒂特身后的几只工作虫在瞬息的功夫被触手搅成血浆。
“勃..谢尔...”
他的这句话伴随着杂乱的沙沙声,仔细去听便可以知道那是福尔蒂特犬齿啮动的声音。
福尔蒂特看着面前那条充满焦灼味道的走廊,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原本应该在昏迷状态的勃谢尔从传送点上接过了0号。
他和福尔蒂特是同一时间被0号唤醒的,不过按照计划,勃谢尔会先行到传送室,如果看到反应器出现绿点便开启传送点。
而结果也正如0号所预测的那般,福尔蒂特那个小/贱人果然临阵反水了,他就知道!
勃谢尔看着从传送点上下来的0号,有些担忧地问道。
“凌,你真的要将灵魂传送出去吗?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威胁,我们大可直接逃走,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在勃谢尔看来,0号传送灵魂的想法,除了徒增危险,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
先前他劝过0号不止一次,但是无一都被0号拒绝了。
问他原因,0号却只说是需要找一个重要的东西。
勃谢尔没有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了0号帮他保存身体的请求。
毕竟于公,没有0号自己也不可能醒的来,于私,他根本拒绝不了0号的任何请求。
尤其是在知道0号是位雄虫阁下之后...
在被0号唤醒的那天,勃谢尔还没有完全清醒,被基因改造过的身体瞬间便闻到了那股再为明显不过的雄虫气息。
他当场就傻在了原地,身体上来日经受的痛苦在那一刻的冲击之下荡然无存。
勃谢尔浑浑噩噩地答应了0号的请求,等他刚反应过来之际,又被0号一记精神力强行搞昏了过去。
现在的勃谢尔刚醒来一段时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和身为雄虫的0号相处,所幸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给勃谢尔和0号“交流感情”。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0号的性子冷了需多,虽说对着他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神情,但他却再也没有在0号的眼中见到过初见时那般的纯真。
勃谢尔叹了一口气,上前帮着0号一起操纵着仪器。
他看着那道白光在0号的身上越来越盛,而0号的眼神也逐渐开始变得涣散。
正当屏幕上的数据马上要指向90%的时候,勃谢尔眉心一跳,一个闪身挡在了数据屏的面前。
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触手穿透了勃谢尔的肩胛骨,让他不由闷哼一声。
“勃谢尔...你要带凌去哪...”
福尔蒂特用蛮力突破了0号在实验室门口所设下的精神禁制,他的眼角流着血,正微笑看着站在前方的勃谢尔。
勃谢尔看着福尔蒂特那明显不正常的样子,暗骂一声,将身后还在传输过程中的0号护在保护罩内。
随即双脚向后借力,向前弹射而出,立刻便和福尔蒂特厮打在了一起。
福尔蒂特和勃谢尔虽然同时接受了基因改造,但是正如弥塞琉所说,两者的耐受程度有所差异,因而在一开始勃谢尔就是处于下风。
他一边护着自己的心脏不被福尔蒂特那神出鬼没的触手戳烂,一边还要护着0号那边不受干扰,一时有些焦头烂额。
他和0号都没有预测到,福尔蒂特会拼着变成“智障”的风险也要强行突破能量罩。
而目前看来,还真被这个疯子赌对了...
勃谢尔躲开福尔蒂特向他射来的那只布满利齿的触手,他的手化作利刃,在一声难听的嘶吼下像切菜般砍断了那只触手。
在福尔蒂特后退之际,勃谢尔分散注意力朝着实验台那里看了一眼。
见到即将达到99%的数据屏,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想朝着实验台那边奔去,后脚却死死被福尔蒂特缠住。
脚腕处的骨骼几乎是在瞬间被福尔蒂特恐怖的力道捏碎,一时让勃谢尔的额头冒出了几丝冷汗。
他正想着该如何摆脱福尔蒂特之际,却听对方闷哼一声,一个不稳竟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勃谢尔对这突然反转的局势愣在了当场,但他这发愣的功夫,门口处却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