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岁岁告别完,姜明晏才迈开步子,朝着西庄走去。
“哥哥,你错啦。”这时,怀中幼崽突然戳戳姜明晏的胳膊,水汪汪的黑眼睛忽闪忽闪的,如两颗明亮的星星。
“什么错了?”姜明晏往上托了托岁岁软绵绵的小身子,笑着问。
“似陈伯教我哒~”小奶团语气欢快,还带着点小得意。
姜明晏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岁岁是在反驳他先前说的‘不能什么都跟着唐□□’。
“你呀!”姜明晏好笑地拍了下岁岁的小屁股:“是是是,哥哥说错了。”
“嘿嘿。”小家伙嘻嘻笑起来,像只偷了腥的猫儿,扬着胖脸蛋得意极了。
姜明晏无奈摇头,但很快,他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
“呀?”岁岁迷惑地看向自家兄长。
“嘘——”姜明晏放低声音:“好像有坏蛋跟在我们身后,我们不能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去陈伯家是不是?”
“嗯嗯!”岁岁板起小脸,学着自家兄长的模样,也小声说道:“我资道了,我们要打坏蛋!”
这一年多,随着姜明晏背着岁岁越发熟稔地出入唐氏药行,注意到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中不乏心怀恶念者。
可姜明晏自小练剑,从石窟中取得了银霜沙后更是勤勉,时常在薄暮山脉最外围与妖兽切磋。
再加上还有岁岁契约的碧叶金丝桃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自然皆是有去无回。
时间久了,中庄里的人都知晓这对长相俊美的兄弟是个硬茬子,不敢轻易再去找姜明晏和岁岁的麻烦。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冒出来个找麻烦的家伙。
——外地人?
姜明晏拧眉。
“哥哥,不怕。”岁岁像个小大人似的伸出胖指头捋开姜明晏蹙起的浓黑长眉,认真道:“还有桃桃。”
姜明晏眸色柔和下来,轻轻贴了贴小胖崽的软脸蛋:“嗯,哥哥不怕。”
小巷昏暗,姜明晏停下了脚步。
他抱着岁岁转身望向巷口:“出来吧。”
一时寂静。
几息后,一群人拥簇着个锦衣少年走进了巷子。
“姜儒恪。”姜明晏看清为首少年,眸色微寒,淡声唤道。
“我倒是没想到,你和那小崽子侥幸没被大火烧死后,竟然从姜家逃了出去。”姜儒恪阴森森地开口说道。
一年多未见,姜儒恪长高了许多,但眉眼愈发阴鸷,连带着端正的五官也染上一抹阴霾。
他打量着抱着个小崽子的姜明晏,神色阴沉。
脱离了姜家,姜明晏明显过得很好。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凤眼凌厉,身姿挺拔,俊美而锋利。
那小崽子也被养得很好,小脸蛋白里透红,黑圆眼睛明亮而纯澈,似雪娃娃般玉雪可爱。
这与姜儒恪内心所期盼的场景大相径庭,也让他心情越发恶劣。
“呵,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一个灵根破碎的废物,还能爬起来,竟也有了练气六层的修为。”姜儒恪冷冷开口:“那护着你们的二品灵植呢?也不能接受自己的主人是个废物,抛弃你们了?”
他恶意猜测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快意。
姜明晏冷淡地望着姜儒恪,没有理会他的恶意揣测。
姜明晏并不知晓那几棵巨树送来的紫果到底是什么。
第一次巨树们送来的五枚紫果,一枚被岁岁喂给了他,其余四枚都被他给岁岁做成了果泥。
巨树们第二次送来紫果是在岁岁的两岁生辰时,也是五枚。
姜明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任由岁岁撒泼打滚也不为所动。
结果,事实证明是他小看了岁岁的坚持。
岁岁趁着他休息,指挥着碧叶金丝桃取来一枚紫果,愣是硬塞进他的嘴里。
姜明晏第二日发现时,颇为哭笑不得,只觉得心都要被小家伙暖化了。
一整天,他唇角的笑都没下去过。
如果说,原本姜明晏的丹田是一个没有了壶底的水壶,服用了两枚紫果后,壶底就被修补上一些。
虽然仍然不能长久储存灵力,但比起先前已经强上许多。
两枚紫果,各自让姜明晏提升了一层修为,加之他从不曾懈怠,日积月累之下,竟也到了练气六层。
而岁岁服用了紫果后,旁的还看不太出来,但至少岁岁已经能将碧叶金丝桃和凝血草都收进丹田中,不用每次出门,胖手腕上还挂着两个奇形怪状的‘手镯’了。
姜明晏虽也担忧把碧叶金丝桃和凝血草收入丹田是否对岁岁有害,可是他去询问,岁岁只能磕磕绊绊地形容,“桃桃和血血在小肃上,在叶子里。”
看着岁岁白里透红的漂亮小胖脸,姜明晏只得按下忧虑,暂且不提。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对姜儒恪说的。
姜明晏弄明白了到底是谁在跟踪他们,也就没有了心思继续和姜儒恪森*晚*整*理纠缠。
“你想要做什么?”他冷漠道。
“你不是仗着那二品灵植耀武扬威吗?”姜儒恪阴沉一笑:“我倒要看看你如今还能如何得意?”
他拍了拍手掌,一只半人高的银色巨狼从灵兽袋中走出。
姜明晏眉梢微动。
二品灵兽,冰霜银狼。
实力相当于筑基中期的修者。
岁岁为了弥补兄长对碧叶金丝桃做下的折枝恶行,曾承诺过碧叶金丝桃,会给它弄多多的灵气。
这些日子,岁岁一直认真地履行诺言。
兄长每月给他的灵石,他大多都喂给了碧叶金丝桃。在小胖崽细心照料下,碧叶金丝桃虽还没突破成为三品灵植,但修为已经上涨一大截,实力堪比筑基中期的修者。
因此,姜明晏心中并不慌乱。
他刚欲从兰秋楹镯中取出渊肃剑,却听到姜儒恪满含恶意地开口:“桂紫月莲,听说过吧?我们这一次的目的是从桂月兽那里采下桂紫月莲。”
听到熟悉的名字,姜明晏神色微动。
姜儒恪见了,却以为姜明晏被吓到了,大笑着开口:“等我们把你抓起来,就把你当成诱饵扔给桂月兽,桂月兽最喜欢吃人肉了。”
他的目光移向乖乖趴在兄长怀中的幼崽:“尤其是这小崽子,我真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听他被桂月兽撕碎时发出的惨叫了。”
姜明晏心底漫上冰寒,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摸向兰秋楹镯的手指,淡淡开口:“桂月兽是快要进阶到三品的妖兽。如果我拼命反抗,想来冰霜银狼也会受些伤,那它还能应对得了桂月兽吗?”
“就凭你?”姜儒恪表面不屑,但心底却泛起嘀咕。
姜明晏当初能从大火中带着那小崽子逃出来,万一身上真的有些底牌呢?
他可听阿爹说过,姜明晏他阿娘云昭明身上颇有些奇异,不是个简单的。
要是云昭明真的给儿子留了些东西,让姜明晏伤到了冰霜银狼,那谁去对付桂月兽?
他后面这些跟班?
不成不成,他们修为还不如他呢。
“你想怎么样?”越想,姜儒恪越觉得不安稳,忍不住问道。
“我不挣扎,和你们去找桂月兽。你也不能动我们,见到了桂月兽后,生死由命,如何?”姜明晏淡淡道。
“真的?”姜儒恪直觉有诈。
他们有冰霜银狼护着,姜明晏有什么?他不怕桂月兽吗?
难道云昭明真的给姜明晏留下了东西?
姜儒恪神色阴沉下来。
其实如今最好的处理就是先放姜明晏他们离开。来日方长,他总能找到机会弄死姜明晏和那小崽子的。
可是,姜儒恪不甘心。
姜明晏就是梗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一个旁支,却硬生生压在他头上那么多年。
如今,距离拔除这根刺似乎只有一步之遥,让他放弃,他又如何能甘心?
“好。”最终,姜儒恪咬牙开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在桂月兽口下活下来。”
姜明晏神色不变,微垂的眼睫敛去了眸中深色。
他早就摸透了姜儒恪阴鸷扭曲的性子。哪怕是心中有所怀疑,姜儒恪也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姜明晏修长的手掌轻轻顺着怀中幼崽小小的脊背顺了几下。
岁岁,别怕。
哥哥会护着你的。
姜儒恪既然那么想听惨叫声,哥哥自然要让他如愿以偿。
岁岁自然是不怕的。
他窝在兄长温暖的怀中, 把小下巴垫在姜明晏肩头,小胖脸上没有丝毫忧虑。
哥哥是最棒的。
有哥哥在,岁岁就什么都不怕。
姜明晏和岁岁这一边岁月静好, 姜儒恪那边却因为领头人阴沉的面色而有些战战兢兢。
“别在那里兄弟情深了, 都要死了, 去地底下再安抚吧。”虽然姜明晏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顺着那小崽子的脊背, 可是姜儒恪心中怨毒, 自然忍不住嘲讽道:“倒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姜明晏闻言, 抬眸望他一眼, 眸色冰凉。
姜儒恪一怔, 紧接着暴怒起来:“姜明晏,你什么意思?”
眼看着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争端即将再起,姜儒恪身后那些跟班们纷纷开口劝阻。
“少爷, 您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就是,他们马上就要成了桂月兽的口粮, 就让他们再得意一会儿吧。”
“少爷……”
乱糟糟的声音混在一起, 小巷中立马吵闹起来。
这些跟班心底都各有计较,因此劝阻起姜儒恪来也格外卖力。
可不能让姜儒恪在这时激起了姜明晏的愤怒。
万一姜明晏真的有能力伤到冰霜银狼,那等后面到了薄暮山脉, 岂不是要让他们去喂那桂月兽?
听着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 姜儒恪哪里还能不知晓他们心底那些小心思, 冷笑着一甩袖子:“呵,我知道了。”
“走吧, 去薄暮山脉。”他眉目阴冷, 率先抬脚走出了小巷。
姜明晏抱着岁岁被围在中央,看着身旁这心思各异的一行人, 凤眸中藏着一丝冷嘲。
他抱稳岁岁圆滚滚软乎乎的小身子,感受着怀中幼崽还带着些甜甜果香的稚嫩气息,心中既有些按捺不住的迫切,也满是柔软的膨胀爱意。
岁岁,哥哥会让他们留在薄暮山脉的。
危险,就应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薄暮山脉外围。
林高草深,繁茂枝叶交结成片,似一张巨大的网,将人无声无息地笼在其间。
姜儒恪和他身边的跟班都牢牢跟在冰霜银狼身后,不敢落后寸步,神色警惕。
姜明晏抱着岁岁,被几个高大男子围在中央,以防他带着岁岁临阵脱逃。
不过,这几个男子明显和他们的同伴一样,也被薄暮山脉沉郁莽荒的环境惊到了,之前的雄心壮志早就抛到脑后,此时四处张望着,眼含恐惧。
若不是还畏惧着姜儒恪,恐怕他们早就撇下姜明晏和岁岁不管,拼命凑到前面去,紧紧挨着冰霜银狼,只为了获取些安全感。
拨开前边挡路的葱郁枝叶,姜儒恪回头望去,却正好将姜明晏面上平淡的神色和那几个男人瑟瑟发抖的模样都纳入眼底。
他心中颇为恼怒,已经决定等回到武安城,就要把这几个丢人的家伙全部给处理了。
他阴冷地计算着那几个男人的死期,目光不经意间下移,撞进了一双乌亮亮的大眼睛里。
圆圆脸幼崽额间红痣明艳,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又乖又可爱。
可惜,这胖嘟嘟的小奶娃丝毫没激起姜儒恪心中的怜惜之情,反倒是让那股毁坏欲愈演愈烈。
心中情绪一激,姜儒恪面上不由得更为狰狞。
他望着那小崽子,忍不住期待着痛哭尖叫的场景。
不过,岁岁并不像姜儒恪所期待的那般,被他阴森的模样吓到,小家伙只是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小胖崽转回小脑袋,窝在自家兄长怀中,头上小揪揪一晃一晃的,似乎也在强烈地表达着丑拒。
这个家伙好丑,连兄长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岁岁严肃着小脸,郑重发表意见。
但那边的姜儒恪却突然兴奋起来。
他看着趴在姜明晏怀中,愈发显得小小一团的奶团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迫不及待的扭曲:“马上就要到桂月兽的洞穴了。”
姜儒恪那些跟班面面相觑,望着前方似乎更为葱郁的树木和阴森昏暗的环境不敢说话。
“马上就是你们的死期了。”姜儒恪自顾自地畅想着:“等桂月兽撕开这小崽子的胸膛时,我们姜家天才会是什么表情?可惜我没带留影石来,否则我一定要记录下来,回去日日反复观看,哈哈哈……”
瘆人的笑声和薄暮山脉深处隐约可闻的低沉兽吼混杂,便是姜儒恪的那些狗腿子,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儒恪一开口,姜明晏就伸手捂住了岁岁的一只小耳朵。
岁岁都和自家兄长配合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兄长一伸手,他就乖乖伸出小胖手,把另一只小耳朵也捂上了。
反正,岁岁也不想听那个丑东西呜哩哇啦地讲一些坏话!
岁岁不满地想。
都是因为这个丑东西,岁岁只能明天去看大黑了。
姜明晏看着怀中幼崽气鼓鼓的小模样,心底温软。
他绕过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下步伐的姜儒恪一行人,脚步不停,走入前方藤蔓交织的密林:“那就快些,我们可要在傍晚前找到桂月兽的洞穴。”
说着,他眸底浮现一抹冰寒,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声。
我也……迫不及待了呢。
自己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姜明晏却丝毫不为所动,姜儒恪气得面色发青。
“呵,跟上。”他指挥着冰霜银狼,冷冷命令道:“既然他们那么想死,那就快些找到桂月兽的洞穴。”
因为姜儒恪的催促,一行人的步伐不得不加快,很快,鬓角纷纷沁出了细汗。
好在,出了这片树冠遮天蔽日的密林,便是桂月兽洞穴所在的陡峰。
桂月兽的洞穴很大,他们隐在山脚半人高的灌木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山腰处黑黢黢的不规则洞穴,似乎能嗅到风里妖兽腥臭的味道。
“就是这里。”姜儒恪看向抱着小胖崽沉默待在一旁的姜明晏:“桂月兽昼伏夜出,等太阳下山了,你就带着那小崽子站到前面,不准用灵力掩盖气息。”
他警告道:“不是你说的吗?生死由命。”
“我自然记得。”姜明晏淡淡道:“不劳您费心。”
姜儒恪脸颊抽动。
他冷笑一声,阴沉沉地看了姜明晏和岁岁一眼,不再开口。
一行人就这么沉默下来。
时间飞逝,期间姜明晏还不忘取出方才买的新鲜糕点喂给岁岁。
等岁岁捧着糕点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吃完,他又塞给了小家伙一枚宁灵果。
姜儒恪在一旁阴冷地看着,像一条盘旋着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们一行人出发前都服用了辟谷丹,倒是不必如此麻烦。
岁岁吃完,姜明晏也拿起糕点吃了起来,看不出来一丝将死之人的紧张。
姜儒恪心中再次生出些不安。
可是,金轮西移,天色渐暗,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去吧。”最终,姜儒恪咬牙开口:“一会儿桂月兽就要出来寻找食物了。”
姜明晏单手抱稳岁岁,另一只手握紧渊肃剑,抬脚走出灌木丛,站到前方空旷些的草地上。
姜儒恪等人纷纷用灵力隐藏起气息,紧张听着姜明晏那边的动静。
姜儒恪看了眼身侧的冰霜银狼,心头微微放松些。
哪怕姜明晏反悔,故意将桂月兽往这边引,有冰霜银狼在,他们倒也不必惧怕。
姜明晏看不到姜儒恪他们的神情,却也能猜到他们大致在想些什么。
他自然不会把桂月兽往那边引。
他看着从山腰洞穴飞扑而下的庞大紫色妖兽,闪身避开带着腥臭味道的大嘴,颇有些玩味地想,谁说这里只有一只桂月兽的?
他持剑挡开紫色妖兽的利爪,脚尖一点,往右侧稍矮些的山峰掠去。
桂紫月莲是炼制复灵丹所需的一味灵植,阿爹阿娘也是为了这株灵植才会前往薄暮山脉,最终葬身于此。
姜明晏身在薄暮山脉之中,怎么可能不关心桂紫月莲的消息?
姜儒恪第一次提起桂月兽时,姜明晏就意识到了蹊跷。
他和岁岁日日宿在石窟中,也曾数次在碧叶金丝桃的掩护下,偷偷摸到桂月兽的洞穴外查探。
因此,姜明晏发现早些日子还独自一兽居住的桂月兽不知何时多了个同伴,而且还是只三品桂月兽。
姜儒恪敢只带着一只二品妖兽就往薄暮山脉闯,想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就是不知道姜儒恪到底是被那假消息骗了,还是得知的确实是真消息——可惜是滞后的真消息罢了。
本来姜明晏是没打算利用桂月兽来除掉姜儒恪一行人的。
可是姜儒恪竟然敢对岁岁动心思。
也是,他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那一刻,醍醐灌顶般,姜明晏突然意识到了不能就那么放过姜儒恪一行人。
一旦让他们活着回了姜家,他和岁岁必然暴露,宁静的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
于是,姜明晏做下了决定。
他曾试探过,每次出来觅食对敌的都是那只二品桂月兽。
想来三品桂月兽是守在洞穴中,只有二品桂月兽遇到了对付不了的敌人,它才会出手。
当姜儒恪他们迫不及待地闯进桂月兽洞穴,结果却看到了一只更为凶恶庞大的三品桂月兽,不知道他们那时会露出什么表情?
想着,姜明晏便觉心中快意。
他脚下不停,将岁岁护在怀中,浑身灵力飞速旋转,极快地奔向另一座山峰。
“哥哥,血血嗦,他们进去啦!”距离那座山峰仅几步之遥时,怀中软绵绵的人类幼崽突然开口,小奶音在耳侧呼啸的风声中格外清晰。
随着岁岁稚嫩的声音落地,数条泛着金光的枝条突然从地底穿出,迅速捆住了桂月兽。
桂月兽用锋锐的爪子划向枝条,一兽一树纠缠起来。
姜明晏停下步伐,摸摸岁岁因着一路狂奔而炸起的绒绒头毛:“血血很棒,但岁岁才是这次行动里最大的大功臣。”
岁岁得意地咧开小嘴,露出细白整齐的小乳牙。
那些丑东西欺负哥哥,岁岁当然要保护哥哥啦。
小家伙骄傲得像一只啄掉了敌人头发的小公鸡,在自家兄长怀中嘿嘿直笑。
姜明晏抱着小胖崽,无奈笑笑,但动作却是不慢,在碧叶金丝桃与桂月兽翻滚纠缠的间隙,从兰秋楹镯中取出一包药粉,用灵力裹住,尽数撒在桂月兽的皮毛间。
不一会儿,身前那座山峰传来愤怒兽吼,紧接着,地动山摇,一个庞然大物冲了过来:“吼——”
当它冲到桂月兽身前时,姜明晏已经抱着岁岁走远,把桂月兽困在原地的碧叶金丝桃也在瞬间钻入地底,失去了踪影。
于是,刚刚还和碧叶金丝桃纠缠的桂月兽就这么一脸懵逼地对上了巨兽。
姜儒恪只觉得诸事不顺。
在中庄没能将姜明晏和那小崽子抓住,让他们毫发无损地到了桂月兽洞穴所在的山峰就算了。
毕竟姜明晏还是乖乖带着那小崽子引开了桂月兽。
可是,当他们趁着桂月兽不在,爬上山峰闯进洞穴后,居然又看到了一头更大更凶的桂月兽!
三品妖兽!筑基大圆满的修为!
那卖消息的人竟然敢骗他。
姜儒恪一边命令冰霜银狼挡住三品桂月兽,自己疯狂地朝洞口跑去,一边在心底怨毒地想。
等他回去,他一定要扒了那消息贩子的皮。
可是,还没跑到洞口,石壁上悬着的巨石就轰隆隆地落了下来,牢牢将洞口堵住。
姜儒恪这才想起,妖兽习性课上,先生曾提起过,桂月兽喜欢黑暗,因此,它们建造洞穴时会专门准备一块巨大的石头。白天,它们就会用这石头挡住洞口,防止阳光射入。
所以,当修为不足时,千万不要轻易闯入桂月兽的洞穴。
姜儒恪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不该仗着有冰霜银狼在,就狂妄自大,不把先生的警告放在心上。
桂月兽毕竟是三品妖兽,眼看着冰霜银狼就要不敌,姜儒恪咬牙扭头往洞穴里跑。
他那些跟班呼啦啦地跟在他身后,让他心情愈发恶劣。
“死……死了!”突然,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姜儒恪没敢回头,却似乎嗅到了桂月兽身上腥臭的味道。
“啊——”
“救命——”
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声越来越近,姜儒恪抓住身侧那人的胳膊往后一甩,闪身躲进山体狭长的裂缝中。
“姜儒恪,你不得好死——”
凄厉的声音和桂月兽咀嚼时发出的咯吱声混杂,姜儒恪顾不得身上被桂月兽抓下的伤口,拼命顺着裂缝往里爬,口中喃喃:“替我而死,是你的荣幸,不知好歹的东西!”
“都是姜明晏,是他!是他在害我!”
仅剩的跟在姜儒恪身后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默默拉开了和姜儒恪之间的距离。
“嘭——”山体震荡,是桂月兽在撞击。
姜儒恪和三个跟班都停下了动作,心惊胆颤地蜷缩起身体,生怕山体承受不住,突然压下,将他们砸成肉泥。
慢慢地,外面寂静下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却徘徊不去。
“它是放弃了吗?”一个跟班颤抖着嗓音小声问道。
“应该是……”
“啊——”
另一个跟班的话还没说完,寒光一闪,锋利的巨爪伸了进来,直接刺穿了方才询问出声的那个跟班的身体,如拖着一条死狗般,将他拖了出去。
血腥味弥漫,却没有人再敢出声。
姜儒恪被溅了一身血,颤抖着身体。
突然,他狠狠咬了自己一口,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爬。
他要活下去。
姜明晏!姜岁晏!
他要杀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似乎永无尽头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丝光线。
姜儒恪欣喜若狂,拼命地蠕动着身体朝前方爬去。
“噗通——”
接连不断的落地声响起,姜明晏抱着岁岁,轻轻捏了捏那白嫩嫩的软脸蛋,勾起唇角:“好久不见,姜儒恪。”
“你们自己找到了这里,倒是省了我的事,不必再一个一个去找了。”
这是一个空旷的洞穴。
右侧石壁前有一个小小的水潭,里面青嫩的莲叶层叠,却不见本应在其中绽放的紫色莲花。
而他们是从左侧石壁缝隙中摔落出来的,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坚硬的石制地面。
看着衣袍整齐身姿挺拔的姜明晏和他怀中梳着个毛楞楞小揪揪的胖墩墩小奶娃,姜儒恪目眦欲裂:“是你!”
“是你在害我!”
姜儒恪虽然一路都在恶毒地咒骂着姜明晏和那小崽子,可是心底却并不相信是姜明晏算计了他们。
只是,如今姜明晏抱着那小崽子悠哉悠哉的模样,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是姜明晏在算计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姜儒恪不敢置信。
姜明晏抱着岁岁退后几步,直退到了洞穴口,才淡淡开口:“我本来没打算让你们死在这里的。”
“你们在巷子里拦住我和岁岁,我也只是想将你们打一顿,扔出中庄罢了。”
“可是你后面的一番话却让我改变了主意。”姜明晏俊朗冷肃的脸上一片漠然:“既然你那么想听惨叫声,我自然要让你如愿以偿。”
“你敢!”姜儒恪色厉内荏:“我要是死了,你就完了!祖父会为我报仇的!”
“我自然知道。”姜明晏垂眸望着满身是血的姜儒恪,语气平淡:“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有想亲自动手杀你。我知道你身上有灵器,可以记录下你死前所见的场景,传回姜家。”
“中庄鱼龙混杂,我不能把你们的命留在那里。”
“可是,你自己给我递来了一条路,不是吗?”姜明晏似是笑了下。
他看了看他和姜儒恪几人之间的距离:“你死在薄暮山脉,死在桂月兽口中,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姜儒恪颤抖着嘴唇。
他知道!
姜明晏知道他身上的灵器只能传回他生前最后几息的画面!距离有限,也传不回声音!
也是,姜明晏毕竟也曾是姜家人。
姜儒恪在这一刻恨毒了姜儒恒。
因为灵器珍贵,因为姜儒恒才是长房长孙,所以那最珍贵的灵器用在了姜儒恒身上,而他,只能用次等的,只能死得不明不白!
姜儒恪想,不行。
“你过来些,你不想知道你阿爹阿娘是怎么死的吗?”姜儒恪勉强平静道:“你过来些,我就告诉你。”
姜明晏抱紧怀中幼童,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绪,面上似毫不在意,只嘲讽地看着姜儒恪:“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姜儒恪已经要被近在咫尺的死亡压垮了,身上被桂月兽留下的伤口不断地流着血,撕裂的疼痛让他大脑一片混乱,再也无法理智思考。
而姜儒恪那两个跟班比他还要凄惨,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哈哈哈,你知道。”姜儒恪彻底疯狂,他开始破口大骂:“姜齐卓和云昭明死得多惨啊,尸体惨不忍睹,身上的肉都被妖兽一口一口咬掉……”
“活该!贱人!他姜齐卓一个旁支,一个下等人,还敢做姜家的主?不过一些凡人,我们想杀就杀了,哪里需要他同意!”
“还敢和那来历不明的女人生下个小杂种,压在我们头上!活该!姜明晏,灵根破碎的滋味好受吗?哈哈哈,活该!”
“死在妖兽口中都便宜他们了!要不是怕被他们逃了,就应该把他们关押起来,日日夜夜地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