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寄霜看着撒欢儿的小家伙,黑色大狗也望向自家活泼的小主人,一人一狗,一双血瞳一双黑眼睛,在此刻里面蕴藏着的柔和情绪几乎一模一样——无奈又纵容,温柔而宠溺。
“嗷——”黑色大狗把脑袋朝远处挪挪,避开了小主人,嚎叫出声。
不是岁岁描述的那种幽怨呜汪,而是威严悠长的狼嚎声。
岁岁小脸蛋一耷拉。
“嗷呜呜~”他崽崽学舌一番,嘟囔道:“这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听着奶呼呼的小奶狼嚎叫,余光再扫过卖力怒吼的黑色大狗,邵寄霜忍笑。
他还没开口安慰不高兴的小奶狼,两道熟悉的声音便一前一后响起。
“岁岁!”
“岁岁!”
大黑停下嚎叫的同时,前方和右侧的昏蒙雾气中隐隐约约显出两个身影。
身影渐渐清晰,岁岁辨认一番后高高兴兴喊道:“虞鸿泽!褚峻宁!”
“你们都没事,太好啦!”大家汇合,岁岁看着完好无损的小伙伴们,漂亮的小脸上露出甜津津的笑容。
“岁岁被那股力量吞掉后,就昏过去了,然后不知怎的进了幻境,等岁岁从幻境中出来,就是在这里了。”小家伙爬到黑色大狗身上端端正正地坐好后解释道。
“我也进了幻境。”褚峻宁接话:“和岁岁的经历差不多。”
“我也是。”虞鸿泽冷着脸:“那幻境很拙劣,一点意思也没有。”
岁岁歪头瞅他。
“怎么了?”虞鸿泽有些恼,恶声恶气。
“哼哼。”岁岁借着黑色大狗崽假狗威地俯视虞鸿泽:“此地无银三百两,幻境不好过吧?”
“瞎说。”虞鸿泽微微仰头看向那只小团子,更恼了:“大黑怎么又变大了?之前它还是小的模样,你故意的?”
“才不是。这才是大黑本来的模样。”岁岁撇嘴:“变小是因为有些时候那样更方便些。”
“而且岁岁可没瞎说,要是幻境好过——”小家伙装模作样地板起脸:“我就在幻境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你们……”
“姜岁晏!”虞鸿泽大声打断学他做派的岁岁,咬牙切齿:“你怎么这么闲!”
“我可没有。”岁岁才不惯着他,小下巴一扬就要反击:“是你!”
“停停停——”褚峻宁心累:“两位小祖宗,你们能等我们回去了再吵吗?”
“岁岁听褚峻宁的。”小家伙忽闪着水汪汪大眼睛,乖甜乖甜地承诺:“只要虞鸿泽不招惹岁岁,岁岁就不和他吵~”
褚峻宁立即被甜兮兮的小家伙治愈了,振作起来:“看来我们是都进了幻境。”
“对。”一直没开口的邵寄霜颔首:“我也陷入幻境中了,醒来后才循着大黑的叫声找到岁岁的。”
“是阵法还是灵器……”褚峻宁喃喃:“现在完全看不清周围景象,怎么判断我们身处何处呢?”
“不是阵法。”虞鸿泽拧眉:“阵法构筑的幻境不是那样的。”
虞鸿泽长年与阵法打交道,岁岁没有怀疑虞鸿泽的判断,点点脑袋:“那就是灵器或者灵兽之类的了。”
“我一从幻境里出来就尝试联系哥哥,可是所有的讯息都传不出去。”岁岁说出自己的发现:“这里被隔绝了。”
邵寄霜三人也点头同意,显然大家都已经尝试过联系师长。
“这雾气诡异,无毒,但神识却无法穿过。”岁岁继续道:“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现在往前走走看看?”
邵寄霜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岁岁的提议迅速被全员通过。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去。
光线黯淡,雾气阴森。岁岁坐在大黑厚厚的毛毛上,看着身边的灰暗沉寂,想了想,语调欢快地打破沉闷的寂静:“你们说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呀?”
大黑愿意驮着岁岁,岁岁却不会因为大黑的忠诚和纵容擅自去为大黑做决定——而且他的小伙伴们都是修者诶,累了会拿出灵器哒~
于是,岁岁决定把闷闷的气氛终结,让大家更有活力些!
虽然被困在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但大家不要丧气呀,总会有办法的嘛。
——然后,小家伙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生气了。
“那股力量是谁偷偷藏在那里的?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它还不讲武德!一下子就把我们吞进去,让岁岁和哥哥分开……岁岁以前从来没有和哥哥分开这么久……”
邵寄霜无奈地看了眼气呼呼的小朋友,顺着他的话:“确实不是好东西,岁岁讨厌它也正常。”
眼睁睁看着话题歪了十万八千里的褚峻宁动了动唇,却在岁岁眼巴巴望过来求赞同的小眼神里把嘴里的话转了个个:“没错!岁岁说的对,都不是好东西!”
“呵。”虞鸿泽嗤笑。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岁岁小奶猫亮爪子哈气似的瞪向虞鸿泽。
“不敢。”虞鸿泽目光在岁岁因为怒气而透出薄薄粉色的可爱软脸蛋上顿了顿,语气不由得软了些:“不过,那力量确实不是好东西,不然怎么会把我们弄到这里来。”
邵寄霜余光掠过板着脸说软话的虞鸿泽,再看看乌溜溜大眼睛里充溢着满意之色的小家伙和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褚峻宁,血瞳中忍不住闪过一抹笑意。
“看吧——”岁岁自觉说服了虞鸿泽,不免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可小家伙话还没说完,一股劲风挟着腥臭直冲面门袭来。
岁岁小脸一肃,小小的身子灵活地往黑色大狗背上一趴,通透的血色藤蔓冲天而起,狠狠地将那东西拍开。
邵寄霜拧眉,几步上前,持剑挡在岁岁和大黑身前。虞鸿泽和褚峻宁也紧接着挪步警惕地护在两侧。
“我没事。” 岁岁从大黑背上爬起来,边拍拍大黑的脊背边安抚小伙伴们:“大黑也没事。”
“它还活着,我晃了一眼,看见是一团毛色灰黑的妖兽。”岁岁望向方才莹血藤将那东西打开后那东西落下的位置,细软的手指摸着莹血藤蜿蜒盘旋在身旁的藤蔓,小眉毛拧拧着:“这雾太碍事了,红红只是把那东西打开,它应该还活着……”
“这雾对它有利,它既然动手了,就没那么容易离开。只有一只还好,要是它还有同伴……”褚峻宁担忧。
似刻意应和着他的话,四面八方传来数不清的兽吼,尖锐刺耳。
“……抱歉,我闭嘴。”褚峻宁讪讪。
“也怪不得你。”邵寄霜扫视着周围,抽空安慰一句后,沉声道:“雾气昏暗,大家不要乱走,一旦分开,说不定会遇到什么。”
“我们一人一片。”岁岁想了想,窸窸窣窣从九春盏镯里掏出几片狭长的叶子:“这是先前血血掉落的叶子,我捡了些还算完整的收了起来。”
“你们拿着,这样血血就能找到你们的位置了。”岁岁圆眼睛晶晶亮:“这样,大家就不用那么紧绷了。”
“好。”邵寄霜强行压下搓搓毛团团小脸蛋的冲动,接过叶子后迅速分给虞鸿泽和褚峻宁:“我们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这种铺得极好的青石板路一般都是通向城中重要建筑的,若是我们走错了方向,那也是朝城门走去。”
“唰——”
岁岁指挥着莹血藤将扑过来的灰黑妖兽扫落,咕哝道:“如今传不出去讯息,我觉得哪怕我们到了城门,恐怕看到的也是结界阵法什么的,根本走不出去。还是把我们引到些重要的建筑里吧,至少我们得弄清楚这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吧?”
褚峻宁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就连虞鸿泽也没有反驳。
“唠归唠,可别忘了手里的活。”邵寄霜避开溅起的妖兽血,干净利落地抽出长剑,提醒道:“这些妖兽速度很快,小心些。”
“是山榕兽。”虞鸿泽警惕地环视四周,跟着大家一起慢慢往前走:“它们喜群居,善幻术。想来我们之前陷入的幻境就是它们搞得鬼。”
“唉。”岁岁叹了口气,脑袋顶上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毛耳朵塌塌下去:“山榕兽一向生活在废弃城池中,以死气为食,如今这里这么多山榕兽……”
众人沉默下去。
“尽我们所能吧。”明明是岁岁先提出来的,可是此时,也是岁岁先笑起来,眉眼弯弯,明媚而天真:“尽力而为,日后总不至于后悔。”
邵寄霜血瞳直视着那双纯稚的黑圆眼眸,忍不住也笑了:“有道理。”
他这边忙着和岁岁说话,手上动作却也没放松,一剑斩了只偷袭的山榕兽头颅。
不过,一旁的褚峻宁本就比邵寄霜和虞鸿泽小上几岁,方才又忙着看岁岁可爱的小脸,一时疏忽,被溅起的鲜血扑了满脸。
“……”
岁岁正襟危坐,不敢再开口了。
在严肃中带着几分欢快的氛围中,伴随着山榕兽尖锐的吼叫和接连不断的袭击,岁岁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三层宫殿。
岁岁松了口气,身下黑色大狗的步伐也轻松起来。
袭击他们的山榕兽众多,不仅有筑基期的,也有金丹期的。
要不是碧叶金丝桃和莹血藤都是金丹中期修为,再加上他们每个人都不是普通的清妙宗弟子,身上被师长们塞满了保命灵器,恐怕就要折在半路上了。
“希望里面再没有什么危险了……”顶着被袖子擦了几下后糊满整张脸的血迹,褚峻宁叹息。
岁岁眨巴了下圆眼睛,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了起来:“褚峻宁……要不你还是不说话了?”
褚峻宁看着奶乖奶乖期盼地望着他的崽,一噎:“好吧。”
“你能不能捏个祛尘诀?”虞鸿泽上前推开殿门,不忘嫌弃:“一脸妖兽血,你也不嫌腥。”
“我不会祛尘诀。”褚峻宁和他姐姐如出一辙的褐眸不好意思地垂下:“我对法术什么的总是一头雾水,所以家里才把我塞给我姐,让我跟着她,成了体修。”
岁岁瞄了眼他手里黑黝黝的大刀,若有所思。
“好了,进来吧。”虞鸿泽甩出几枚玉符布下阵法,看着殿内亮起来,也没察觉出什么危险才说道。
岁岁他们进到殿里,将殿门拉上,等殿门和门框间只余一条窄窄的缝隙时,在外面挡住山榕兽的碧叶金丝桃和莹血藤瞬间化作两道灵光,钻进殿内。
“嘭——”
殿门重重合上,褚峻宁立即扔出一条色彩绚烂的璎珞圈,璎珞圈浮在半空,散发出绚烂柔和的光芒,将被山榕兽撞得摇晃的殿门加固。
“好了。”褚峻宁松了口气:“这条璎珞圈是苍梧道君送我的,我虽然没用过,但既然是苍梧道君送的,必然比我姐姐送的东西可靠多了。”
岁岁歪歪头,收回摸向九春盏镯的小手,无形的毛茸茸耳朵悄悄竖起,觉得这后面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虞鸿泽早就知道褚璇宁和褚峻宁姐弟俩之间的恩怨,没插话,而是借着阵法的光芒打量起殿内景象。
“那是什么?”他在看到前方墙上栩栩如生的壁画时,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总差那么一点,难受地哽在喉间。
“中洲,青石城。”邵寄霜淡淡道:“数百年前的丹鼎祸事就是发生在这里。”
岁岁惊讶抬眸。
是前些日子苍梧道君讲过的关于陨骨散的祸事?
“如果这里就是那座遭了祸的青石城……”岁岁困惑:“它现在是这幅样子,丹鼎阁那边怎么没有消息?”
当年,青石城中无数人被陨骨散牵连,被害得道途尽断。后来虽然主使已死,可是她毕竟还是丹鼎阁弟子。
是以,自那之后,丹鼎阁就将青石城护在了羽翼之下。如今青石城似乎已经沦为了死城,这么大的变故,怎么他们却愣是没听到丝毫风声?
邵寄霜闻言轻轻揉了揉毛团团的脑袋,没说话。
岁岁抿了抿唇,脸蛋微微嘟起。
他们几个也算是清妙宗的核心弟子,他们都听不到风声……
要么是丹鼎阁私自瞒下了,要么是这件事,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严重。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避开这个话题。
“褚峻宁,我帮你把脸上的血迹弄干净吧。”岁岁仰起小脸,笑嘻嘻地看向褚峻宁:“不然一会儿联系上璇宁道君,你可得把她吓一跳。”
“她才不会怕,她只会大声嘲笑我。”褚峻宁嘟囔,却也任由岁岁念咒施法。
“我们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外界。”虞鸿泽懒洋洋插嘴:“所以没人看他。”
“你好烦。”岁岁把褚峻宁的脸弄干净后,嫌弃地带着大黑躲到一旁,再一次想念自家兄长:“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你不要惹我!”
听着小团子没什么威慑力的话语,虞鸿泽撇了撇嘴,却也真的安静下来。
大家都沉默下去后,静谧中的那点诡异就透了出来。
岁岁注视着宫殿黑暗的角落,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小红袍:“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躲开!”邵寄霜冷喝,一向温和的眉眼冷肃,血瞳含冰,几步上前跃起出剑:“快离开!”
“轰——”
巨大的兽爪和锋利的长剑相触,邵寄霜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口中流出些血,跌落下来。
岁岁第一时间指挥着凝血草将邵寄霜接住,警惕地望着一击失败后阴冷舔着巨爪的庞大山榕兽,小脸阴沉:“洞虚期山榕兽。”
虞鸿泽看向被凝血草托住治伤的邵寄霜,再看看用小小软软的身体坚定挡在他和褚峻宁身前的岁岁,咬了咬牙。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这是我叔父一次失误弄出来的,可以把我们传送离开,但我们落在哪里、会不会分开,这些都是未知的,说不定刚从山榕兽爪下逃出,就又落进什么兽嘴里了!”因为时间紧迫,虞鸿泽语速很快。
“别管了,快用!”将脖间青色玉剑甩出去挡下山榕兽一击的岁岁大声喊道。
虞鸿泽立即将阵盘扔出,和褚峻宁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注入灵力。
下一刻,刺目的光芒淹没一切。
第84章
阵盘在半空中轰然炸开, 刺目的白光淹没一切时,岁岁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千万千万不要把山榕兽也裹进去一起带走了啊。
下一瞬,眼前一暗, 混沌的虚无占据了视线。
岁岁一站稳, 立即竖起无形的毛绒耳朵警惕地环顾周围。
这是一条方方正正的甬道, 灰色的、游动的物质组成墙壁,时不时突然裂开的漆黑缝隙毫无规律地出现, 裹挟着残暴严酷的气息。
岁岁仅看了一眼, 便被那股暴戾的气息刺得眼瞳生疼。
小家伙拧着小眉毛移开视线, 在心中将漆黑缝隙的危险程度往上提了提。
黑色大狗蹭在脚边, 凝血草用草叶卷着邵寄霜落在前方, 身后不远处,则是神色戒备,正同他一样打量着四周的褚峻宁和虞鸿泽。
岁岁又看了一圈, 确定没看到那只洞虚期山榕兽的踪迹,心底不由得放松些, 玉白漂亮的小脸上便也带出了几分。
虞鸿泽和褚峻宁走过来时, 刚好看到岁岁神色的转变,略一思索,他们便把岁岁先前的担忧弄明白了。
褚峻宁一想到方才小家伙睁着一双清透乌润的圆眼睛机灵地四处张望的小模样, 便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觉得岁岁跟小猫似的, 一遇到怀疑的事情便立即支棱着毛毛到处闻闻嗅嗅,甚是活泼可爱。
但虞鸿泽却“呵”了一声, 眉眼含着倨傲, 淡淡提醒:“我们是因为躲避山榕兽才使用的阵盘。”
言下之意便是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没事把山榕兽弄进来干嘛?
岁岁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只可乖可乖的崽——兄长、师父、邵寄霜……好多好多人都能证明哒!
没看到岁岁总是被兄长夸夸嘛?
那可是被许多人认为冷酷无情的兄长!
可是岁岁一碰到虞鸿泽,小小的身体里藏着的那点好斗因子总是会被虞鸿泽三言两语就轻松激起来。
这难道是岁岁的错吗?
绝对不是!
乖崽不认!
肯定都是虞鸿泽的问题!
岁岁想着, 摸着黑色大狗油光水滑的毛毛,理直气壮地挺起了小胸脯,张口就要超大声反驳。
“那啥,邵师兄怎么样了?”在岁岁吐出第一个字前,褚峻宁急忙开口打断。
岁岁一滞,虽然他不想轻易放过率先挑衅的虞鸿泽,可也确实有些担忧一直没出声的邵寄霜。
于是,小家伙鼓着脸蛋生气小猫似的瞪了褚峻宁一眼,又奶凶奶凶地冲虞鸿泽呲了呲牙,然后才带着黑色大狗噔噔噔跑到邵寄霜身边:“邵寄霜?”
凝血草传回来的关于邵寄霜的讯息是一切向好,可万一呢?
岁岁小脸皱巴巴地想,邵寄霜可要好好的呀。
“我没事。”邵寄霜被凝血草叶胡乱卷缚着,俊朗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温和沉静,看见眼巴巴望来的毛团团时轻轻笑了笑:“血血能力很强,我身上那些伤几乎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岁岁露出甜甜笑容,有些得意地说:“血血现在已经是筑基修为,治伤可厉害了。”
虞鸿泽看着岁岁对他和对邵寄霜截然相反的态度,不满地撇了撇嘴。
“诶——这就是阵盘打开的通道?我之前还以为会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直接落到了该去的地方呢。没想到是这样的,是还要我们自己走上一段路吗?”一见虞鸿泽嘴唇动了动,褚峻宁便立即开口,先声夺人嚷嚷道。
虞鸿泽被打断,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余光瞥着岁岁道:“这是我叔父失误弄出来的半成品,他自己都不知道效果,我自然也不可能弄明白,当时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被阵盘强行打开的通道不稳定,邵师兄,你现在怎么样了?可以坚持吗?我们需要快点走出去。”
岁岁拧拧小眉毛,关心地看向邵寄霜,就连黑色大狗,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邵寄霜无奈回视:“我已经没事了,岁岁,你让血血放开我?”
小家伙呆住。
哦、哦。
岁岁心虚地垂下乌黑纤长的眼睫。
他忘了。
“血血,你快松开邵寄霜。”小家伙戳戳凝血草的叶片,小声咕哝。
凝血草有些不情愿,但在小主人严肃的小眼神中,还是慢慢收回了狭长的叶子。
邵寄霜站好后将身上有些凌乱的剑袍理了理,朝岁岁露出安抚的笑容:“没事了。”
“就如虞师弟所言,我们快走吧。”他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漆黑缝隙,血瞳微沉。
岁岁正心虚着,收起凝血草,再顺手把黑色大狗塞进灵兽袋,胡乱点点脑袋应了两声,就任由邵寄霜牵着自己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收在岁岁丹田里小圆树叶片中的三株灵植总是看邵寄霜不顺眼,总喜欢把邵寄霜当做岁岁的‘猎物’,一有机会就想把邵寄霜捆住递到岁岁面前去。
——就像方才,凝血草明明是去治伤的,可是一捆住了人家,就不愿意松开叶子了。
岁岁看着邵寄霜带着自己灵活地躲开一道突然裂开的漆黑缝隙,深深叹了口气。
唉,难道是我从前不经意间透露过这种想法?
可是岁岁怎么不记得了呀?
“别叹气。”邵寄霜边警惕周围环境边笑道:“岁岁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一说,也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说什么?
说我家那三株灵植总想把你捆了送给我当作礼物?
你怎么解决?是把自己捆了还是把我家那三株灵植捆了?
岁岁噘嘴,用一种沧桑的语气奶声奶气道:“算了,你帮不了我。”
岁岁还是个小孩子啊,为什么要面对这稀奇古怪的一切?
呜呜呜,岁岁想念哥哥了。
邵寄霜险些被毛团团这幽怨的小语调逗笑,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好吧,那我不问了。”
“不过,等岁岁想找人诉说时,我能不能是第一个被考虑的?”
“到了。”虞鸿泽冷冰冰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邵寄霜遗憾地看了眼方才还在思索迟疑却在虞鸿泽开口那一瞬间板起小脸的毛团团。
算了,日后再说也来得及。
邵寄霜血瞳轻垂。
岁岁望着前方不远处明晃晃的一圈光亮,小脸蛋板板着,心底却松了口气,觉得虞鸿泽难得做些好事。
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跟邵寄霜说的!
可是邵寄霜那么真诚专注地望着自己……
感谢虞鸿泽。
小家伙牵着邵寄霜的手奔向前方那光亮,认真地想到:下次,虞鸿泽再挑衅,岁岁可以勉勉强强让他一些。
跟在岁岁和邵寄霜身后朝光亮处走去的虞鸿泽打量了几眼周围,没看到漆黑缝隙的痕迹,不禁有些迷惑地皱起眉。
“怎么了?”和虞鸿泽并排而行的褚峻宁发现了他的这点异常,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没事。”虞鸿泽摇头。
只是一种预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应该没事。
穿过光亮处,被阵盘强行打开的通道里那股难言的压迫感顿时褪去。
岁岁舒了一口气,确定小伙伴们都好好的,才分出心思观察周围环境。
苍穹朗阔,洁净的一尘不染,湛蓝而纯净。洒落的阳光灿金,给深绿色的树木染上几分暖色。官道宽阔平坦,遥遥延伸向远方。
岁岁站在官道旁大树下,傻乎乎地看了看官道,又看了看隐没在群山间的远方,叹气:“这是哪里呀?”
“不知道。”褚峻宁一屁股坐在地上,捶了捶腿:“我记得有个法术可以知道自己的位置来着……”
“……”岁岁眨巴眨巴圆溜溜的黑眸,悄悄后退一步。
“是定舆诀。”虞鸿泽淡淡道:“我不会。”
“岁岁估计也不会。”他看了猫猫祟祟猫在邵寄霜身后的小家伙一眼,语气似嘲讽又似是在解释:“这一类法诀除了天谕门的修者,很少有人去学。”
“想知道自己在哪,我们往前走走找到城池不就知道了?”
岁岁连忙点头。
虞鸿泽,给你记大功!
虞鸿泽不明所以,却也被岁岁亮晶晶的黑眸看得不由自主地把脊背挺得更直。
邵寄霜在旁边静静看着三小只的互动,唇边笑意一直未曾消下去,尤其是看向那只可爱的毛团团时,更是温和而纵容。
这边,失踪小分队给家长们发过讯息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城池行进,另一边,九黎洲清妙宗,姜明晏猛然看向自己的手腕。
姜明晏向来不喜繁琐,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兰秋楹镯和阳真妄游缚还能勉强归入饰品一类。
此刻,兰秋楹镯细微地震动着,似乎在欢呼雀跃。
“你感受到岁岁的气息了。”姜明晏轻轻摸着自从小家伙失踪后便一直沉寂的兰秋楹镯,语气莫测。
岁岁失踪,便是明若道君都无法探得踪迹。
姜明晏从未因他和岁岁得到了清妙宗的庇护或者是岁岁拜入了明若道君门下而在修炼上松懈半分——在岁岁的事上,他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信。
他只信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了,岁岁才能安全,才能肆意妄为。
所以,姜明晏倒也没有什么懊悔恼恨的情绪——当然,也可能是没时间、没心思去思考这些。
他一心扑在了寻找岁岁的踪迹上面。
和璇宁道君等人分开后,姜明晏又与明若道君在清妙宗山门分别。
姜明晏不知道明若道君要做什么,他回了樛木峰后,找出岁岁昨日穿的衣物,开始凝神结印,施展寻灵之术。
这一次的寻灵之术比上一次寻找姨母时使用的更费神、更繁琐。毕竟,那时他手里并没有留有姨母气息的东西,而现在,姜明晏有许多岁岁的东西。
可是,什么也感受不到。
天机被蒙蔽,只有一片混沌。
岁岁已经失去消息近一个时辰了。
姜明晏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下沉,漆黑的海水翻涌,被束缚的恶兽发出狰狞的吼声。
岁岁……
岁岁……
在姜明晏即将失控,在恶兽即将撕碎那冰冷沉重的锁链那刻,兰秋楹镯轻轻颤动起来。
于是,恶兽沉入深渊,海水恢复清澈。
姜明晏看向半空中因寻灵之术而浮现的金色符文,凤眸黑沉,仿佛是化不开的墨。
他轻声喃喃道:“芜洲,望归镇。”
官道蜿蜒绵亘, 悄悄没入远方的层峦叠嶂间,苍翠葱茏中透着纯然静谧。
虽然岁岁他们并不知晓这是哪里,但看官道延绵伸展一眼望不到头的模样, 想来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到周围的城池还是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
若是普通小孩子遇到这种状况, 恐怕难免会觉得失望、忧虑。
但是岁岁他们可都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呀——他们是有修为在身的小修者!
岁岁悄悄挺肚叽, 骄傲叉腰。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没过多久, 一座屹立在山脚处的城池出现在岁岁面前。
几个小少年都有些兴奋。
岁岁仰着小脑袋东瞅几眼西望几下, 不知不觉中注意力全在城门上那硕大的‘望归镇’三字上了。
望了一会儿, 小家伙困惑地歪歪小脑袋:“我记得我听过这个名……”
“乾元界四洲七海两大山脉, 有无数城池, 岁岁偶然听过却没放在心上也正常……”褚峻宁说着,见岁岁扭头乖乖看过来,一双黑瞳睁得溜圆, 不禁有些想摸摸困惑小猫的圆脑壳,可惜还没有动作, 视线就触及到了小猫旁边那只看似温和含笑的血瞳大狗。
于是, 他只得遗憾地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也不耽误我们进去嘛。”
岁岁闻言认真点点脑袋:“褚峻宁,你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其余三人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就朝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