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超能力者—— by话梅小岛
话梅小岛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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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得到的所有消息里,跟胡城有关的, 只有江姜爸妈被断网了这事。
因为不知道胡城失踪的消息, 打不通爸妈的电话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虽然着急,但也没有特别着急。
这似乎是针对他的, 目前看起来,目的是为了让他来找他爸妈?
江姜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提出了一个猜测:“难道他们是想在樟城大学做点什么,所以提前把我给支走?”
又或者是——“难道健身房里被装了炸药,他们想把我炸死在健身房里?”
厉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表情难得地有一些呆愣。
过了一会儿,他们一群人站在健身房附近开阔的公园里面面相觑。
厉炼一本正经:“虽然我也觉得有点夸张,但是孽所这些超能力者个个都有病,也说不准,我已经派人去学校检查了。”
“哦,这个公园刚才已经检查过了,放心,没有炸弹。”
江姜又挠了挠头,霍慧和江文骥也同步挠了挠头,一家三口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同步挠头,看起来像三只吗喽。
他们俩已经被卷进这个事情里了,不是说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孽所就不会对他们出手了,让他们了解得越多,或许反而会越安全。
霍慧坐在老公孩子中间,左右看了看,试图总结:“那,这个事情就是针对小姜的?只是还不知道那些坏人到底要做什么事?”
“也不一定。”
说话的是廉芹,她被紧急叫来帮忙,说起正事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相当可靠的。
“羊城抓住的那两个人确确实实是孽所的人,他们在羊城做的那一切肯定也有目的,刚才我给羊城的同事打电话确认了。”
廉芹的表情有些凝重:“死掉的那个考皮说,他们抓住王春军是为了抹掉羊城一个富豪的存在,然后由孽所接收他的资产。我们调查过了,那个富豪确有其人,但是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完全放权给他儿子了,现在掌权的是他儿子,就算他被抹消掉存在,也没用。”
孽所是个绵延很久的组织,虽然组织成员都很有病,但能量还是很大的,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廉芹沉声说道,“我们觉得孽所抓住王春军,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将你引到羊城。”
王春军就是王叔的名字。
他们说话的时候,厉炼在旁边打电话摇人。
一个人失踪了,最实在的方法永远是调监控,异常事务管理局和市公安局的关系密切,让他们帮忙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消息来得很快,超能力者的能力再如何诡谲,那本市的天网系统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胡城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樟城大学附近,他跟两个中年男人在一起。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胡城看起来情绪很激动,拿出手机打电话,看样子是没人接,过了会儿他将手机拿下来,又打了过去,重复了好多次,终于弯下腰,尽显颓然。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个人突然抬头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跟胡城说了些什么。
胡城也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这个摄像头就再也没有传任何图像过来了,就像是硬生生将它从天网系统中抹掉了。
但有时候,空白本身也是一种答案。
跟这个摄像头临近的摄像头相继发生故障,市公安局的民警将这些空白的地方连成线,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应该是开私家车出市了。”
如果还要继续追踪的话,光凭樟城公安肯定是不够的,厉炼抿紧嘴,走到一边去给局长打电话汇报,希望能得到其他区公安的帮助。
现在的线索就这么点,孽所做事随心所欲,对社会的危害性极大,如果不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异常事务管理局的人吃饭都要吃不下了。
被卷入这样的事情里,霍慧紧紧握住了江姜的一只手,担心得不行:“儿子,当超能力者这么危险啊?等你毕业了我们还是别去异常事务管理局上班了吧。”
江姜用另一只手盖住霍慧的手背,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安慰她:“别担心妈妈,我也不是一定要去他们那里上班的,说不定以后我连工作都不想找,天天在家啃老,啃得你们把我赶出去呢。”
江文骥伸长手,绕过霍慧的脸侧,狠狠给江姜的脑瓜子来了一下:“净瞎说,啃老你也要看看你爸妈有啥能给你啃的,到时候大家一起躺在地板上啃沙子吧。”
江姜捂着脑袋,不服气:“我不啃你们总行吧,反正就算我不工作,我让叶冗养我不就行了。”
江文骥和霍慧的表情却有些茫然:“谁?”
江姜脱口而出之后,自己也有点怔愣了,是啊,他说的谁?
叶……叶什么?
江姜努力抓住脑子里那一丝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比蛛丝还要细微的灵感。
他的心脏紧缩,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他有种预感,如果他没有抓住这一丝的灵感,那么他就会永远的失去……什么东西。
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这种感觉跟王叔的超能力不同,并不是让人突然忽略了某个人的存在,而是一种更加霸道的力量,当着你的面。
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将某种东西一点一点的抹除,你眼睁睁的看着,却毫无办法,即使伸出手,连一丝灰尘都抓不住。
这一刻,他好像已经不在公园里,身周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他站在正在启动的列车后,手里捏着一根细如蛛丝的头发丝,发丝的另一端绑在列车上。
而他想要留住什么,就像是要通过这根头发丝,将列车拉停。
江姜怔愣地看着手心的发丝,长长的发丝又细又软,跟他的发质完全不一样,他的头发是又粗又硬的那种,理得短了会感觉扎手。
跟他这个人一样。
而这种又细又软的发丝,也跟他的主人一样吗?
江姜闭上眼睛,列车逐渐加速,手中的发丝也逐渐绷紧,脑海里的印象逐渐淡去。
江姜睁开眼睛,他站在列车的尾端,车厢门半开着,他探头往外看,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站台上,望着他的方向。
手心里的发丝绷紧,他低下头,发现发丝的另一端原来也在自己手里。
是不是他松开手,发丝就不会断了?
松开吧。
松开手……
松开吧。
列车逐渐驶离车站,江姜恍惚地看着手心里的发丝越绷越紧,站台上的人开始奔跑,高高地举着手。
松开手吧。
发丝在江姜的掌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他缓缓松开手,发丝狠狠刮过他的血肉,像失控的风筝线,或者是被大鱼叼住的鱼线。
江姜心里一慌,下意识握紧了手。
头发丝狠狠勒进掌心,鲜红的血液涌出,顺着发丝一滴一滴挂在上面,像一颗一颗的红宝石。
剧痛让江姜猛然惊醒,他瞪大了双眼,什么列车,什么发丝全部消失不见,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他垂下头,掌心豁开了一道大口子,血不要钱一样往下流,很快就在地上聚成了一滩小血洼。
他盯着伤口看了一下,又茫然地抬起头左右环视,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在公园里,跟爸妈坐在一起,现在偏偏处于一间石室里。
石室十分老旧,看样子以前应该是一处住人的地方,石床石桌石凳一应具有,只十分粗糙,布满了蹩脚的手工痕迹。
看得出来,制作这些家具的人,水平很差劲。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江姜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脑子里像是被裹了一层布,总觉得他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东西。
他摸了摸面前的石桌,触感明确,粗粝的感觉却慢了半拍才进入他的脑海,感觉与现实的错位让他有点想吐。
也或许是失血的后遗症,他的头也开始痛了,耳边嗡鸣着,像有一百只鸭子在耳边嘎嘎叫。
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狠狠撕下衣服上一块布,准备把手上的伤口包扎一下。
衣服就像烧过的纸一样脆,他拿着布,准备包扎伤口,却发现掌心白净,没有一丝老茧,五指细细的。
这不是他的手!
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鸭子的叫声也越来越嚣张,在某一刻,突然变成了清晰的说话声。
“天命,你说你解读出了[神谕]的内容,长老们可高兴了。你说,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完成夙愿,真的将世界重新夺回来啊?”
说话的人样子看不清,像一团奇怪的泥随便揉捏而成的,江姜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他自然而然地扬起头,声音里满是矜持:“天命听起来太土了,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叫我神父。”
旁边的人支支吾吾:“不,不好吧,您这不是崇洋媚外吗?”
就是啊!!!这不是崇洋媚外吗?!
江姜猛地清醒过来,他倏然抬头,被灯光刺激得眼睛眯起了一瞬。
一盏又大又亮的灯朝着他的方向照着,让他看不清面前站着的几个背光人的模样,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像封闭在棺材里,腐朽而充满霉味的烂木头。
“天命,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正的那样东西,不是什么传国玉玺,也不是兵马俑,而是一个人?”

他们在说什么?
江姜有些茫然地站立着, 却听到声音从自己的身上传出来:“作为你们的新任天命,我对自己的工作还是很认真的,毕竟我要对得起你们每个月给我开出的薪水。”
背光的身影动了动, 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是谁?”
天命嘻嘻一笑:“你们应该知道的,神谕里提到过的这个人, 这个明明被以前的天命注意到了, 却解读错误的人。”
他大声宣布:“这个人就是——”
这个人就是……谁?
眼前明亮的车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短暂的黑暗过后,面前的场景又变了。
绿化带中茂盛的树木绿到发黑, 本该川流的道路却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身边的人穿着短袖还被热得不行, 用衣袖擦着汗, 偷偷凑过来问他。
“天命,您热吗?要不我给您拿瓶水?”
江姜侧头看过去,旁边的人眉眼模糊,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没有让他看清的需求,在江姜看来, 这分明就是一颗朦胧的土豆。
他没觉得热, 感觉自己摇了摇头, 昂起头朝前方眺望。
整条道路上唯一的一辆车停在路边,眉眼清晰如画的少年人站在路边, 冷冰冰地看过来。
那双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与其说是冰冷, 更像是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漠,不像是在看着人, 更像是看着什么石头泥土一样的无机质东西。
“我没空跟你们说话,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少年这样说着,眉眼柔和了一瞬,快得像一个错觉。
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江姜的心脏狠狠一跳。
好好看的人啊!简直是照着他的审美长的,可惜不是女孩子,不然他老婆这不就有了吗?
“天命,还是您聪明,想出这么个主意,把祂和那个恐怖的超能力者分开了。”旁边的人又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长老们和预言者都说,他身边跟着的那个,恐怕是世界上最强的超能力者,如果不把他们分开,咱们也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他捣了捣江姜的手臂,挤眉弄眼:“这一波要是成了,你在组织里可就真说一不二了,可不要忘了小弟我哇。”
江姜被这一通挤眉弄眼弄恶心了,他把手臂往反方向挪了挪,不想跟这个人有一丁点身体接触。
这一动,他发现自己突然能控制这个身体了,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斜眼瞥了身侧的人一眼。
“那个最强超能力者,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突然给忘了……”
旁边的人立刻谄媚回答:“您肯定是太累了,为组织殚心竭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才不记得的吧。那个人叫江姜,组织好多大佬都被他送走了,不是送进去了就是送下去了,长老们觉得这人可能跟组织八字犯冲,决定绕着他走。”
可看不出绕着他走的意思,江姜心里哼了一声,明明一直在给他找事。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面前这个漂亮的少年身边跟着的,那个世界上最强的超能力者,是他?
他们,认识?
江姜眨了眨眼睛,缓慢对上了漂亮少年看过来的眼神,对方的神色是极致的淡漠,无风无浪的眼眸却在与他对上视线后泛起了涟漪。
少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围着他的小弟们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包围圈散开了一点。
眼前的场面很奇怪,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往前走的时候却逼得一群人节节后退,像往油里滴了一滴洗洁精一样效果显著。
站在江姜身边的人生气了,怒喝:“只有一个人你们退什么退,不许退!”
往后退的人群暂停了一瞬,又不受控制地往后,甚至裹挟着这个人一起往后退去。
江姜伸手把要撞到自己的人往旁边拨了一下,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投下了大片的阴影——远看还不觉得,走近了才懂压迫感,这个漂亮同志好高啊。
而江姜现在用的这个身体,身高绝对没有超过175,跟他本人比起来,视角低得可怜。
显然,面前的少年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盯着江姜看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笑,冰冷的表情像融化的冰雪一般消失不见。
“你现在好矮哦。”
江姜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想抬起手锤面前的人一拳,再笑着骂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在和他说话。
但是却发现自己又动不了了。
这具身体仿佛被戳中什么痛处一般跳脚:“你什么意思?你都被包围了还敢这么嚣张?长得高了不起?”
叶冗的表情又变得冰冷了:“滚开。”
江姜感觉这具身体跳脚得更厉害了,恨不得蹦起来:“你得意什么?神谕已经被我解读出来了,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还敢得意?什么神谕,明明是规则的……”
他后面的话突然被消音,江姜感觉到这具身体突然紧紧闭上了嘴,但破防还是让他的缄默只持续了五秒不到,又开始跳脚。
“你高你了不起!我也有一米八的,你懂什么,我有个朋友说了,一米八才是完美身高,不是我说的,但我觉得我朋友说得对,一米八就够了,多出来的都是浪费.!”
明明不到175。
江姜想撇嘴,又莫名担心起面前的漂亮同志。
这些把他围起来的人,显然是来者不善。
这具身体跳脚了好半天,面前的少年只是淡淡地看着,被这么看着,再大的怒火也像是被冰水浇灭了,只余下掺杂着恐惧的灰烬。
天命狠狠吸了口气,勉强压制住内心骤然升腾起的恐惧,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已经知道对付你的方法了,但只要你愿意乖乖配合,以后都给孽所做事,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像是担心面前的人不相信一样,他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高高举起:“这个你应该认识吧,你也不想被规则抓住漏洞,被驱逐出这个世界吧?”
这样东西被举得高高的,是一个小小的陶制人偶,人偶没有脸,仿佛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只能看出个人的雏形。
江姜看着面前的人偶,总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东西应该放在哪里。
放在一个空空荡荡的简陋小房子里,小房子的大小刚好够一个小孩子蜷缩进去。
他……他好像去过这个地方。
江姜有些茫然,他努力回忆,记忆却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般,他努力想撼动这座山将记忆放出,却一切都只是徒劳。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
他立刻抬起眼,只见漂亮同志看着面前的陶制人偶,神色淡淡地,却莫名带了丝遗憾。
“来不及了。”
天命愣了一下,却见面前的人抬眼看着他,明明是看着他,目光却充满了温柔与怀恋,不像在看着他,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一样。
“来不及了,姜姜。”他这样说着,淡色的剔透眼珠闪烁了一下,滚下了两滴泪来。“我被找到了,规则送你来见我,是想让我不要反抗。”
江姜愣了一下,巨大而沉重的悲痛突然袭击了他,他明明不认识面前的人了,却恍惚间觉得两人骨肉相连。
他要离开他,仿佛要将肉从骨头上剔除,他摇摇晃晃的,随时会散落一地。
“当初,始皇令人造出神俑,命黔首信我拜我,将我从抽象的概念变为具体的东西,再用大一统而来,到达顶点的皇权将神俑镇压在长城下。”
“长城不止是防范异族入侵,也是他为人类选择的方向,呵,明明自己追求长生,却不信神明。”
“从此延续,无论王朝如何变迁,代代修筑长城,直到封建王朝被推翻,皇权从此消散,封印也逐渐松动。”
江姜悲伤地看着他,心绪乱得像被小猫抓乱的毛球,他想要对面前的人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天命突然被吧啦吧啦一大堆,他愣了好半天,才色厉内茬地叫道:“你突然在说什么东西,怎么,你的意思是封建王朝被推翻还错了不成?”
即使是六国余孽,也没人真的想搞封建复辟这一招,这实在是太落后了,他们是想搞事,不是弱智。
漂亮的少年摇头,第一次回答了天命的话:“不是,我只是想说,人类想要怎么发展,不该由某一个人来决定,不是吗?即使是始皇帝,又怎么敢肯定,没有神话的世界更好呢?”
天命愣了一下,突然因为被回答而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努力转动着自己的脑筋,好让自己说的话显得没那么蠢:“那,至少没有神话的世界,更加公平不是吗?既然不能每个人都有超能力,那干脆大家都没有好了。”
江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当然是无理由站在漂亮同志这边的,什么叫没有神话的世界更公平,现在公平了吗?你有这么多钱也不见得分我点啊。
穷人和富人的区别比人跟狗的区别都大!
他试图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偏爱,反正漂亮同志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他越看越喜欢,该死的,他为什么不能动,谁能把天命给打晕了让他控制一下身体啊。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他真的很想原地求个婚。
但漂亮同志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缓慢而坚定地说着话:“为什么不能每个人都有超能力呢?”
他笑了笑,嘴角扯起一丝弧度,像死板的画卷突然灵动起来,他看着天命的眼睛,看着江姜。
“我是一切的开始与终结,但我的终结,也是新的开始。”
“我知道你忘了我,但你不能这样……”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哽咽了起来。
江姜看着他的身体如同水波一样漾动起来,仿佛世界出现了BUG,贴图即将失效一般。
他突然涌现出了巨大的恐惧,仿佛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即将消逝,如沙般从他的掌心中流走,再也捕捉不到。
江姜浑身绷紧,他拼命想活动身体,想要让自己动起来,至少,至少抱一抱他。
动啊,动啊……该死,动啊!!!
天命惊慌的声音响起:“我的身体,怎么回事……”
仿佛突破了某种禁锢,撕开了什么规则一般,江姜好像猛然穿过了一层薄膜,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来到了他的手上,他用力朝前一扑,扑进面前快要消失的人的怀里,用力箍住他的腰。
“你……”江姜努力说话,却止不住哽咽,“你的名字,我该记住的,你的名字是什么……”
漂亮同志的嘴巴动了动,仿佛想说出自己的名字,最后却只是叹息了一声:“我只是世界的多余部分,神话不需要有人格……”
“不,不是多余的。”江姜立刻打断他的话,他用力摇头,将对方的身体抱得更紧,“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你肯定是,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天,你就不是多余的……”
“姜姜……”
“我记起来了。”姜姜狠狠擦了把眼泪,他抓着对方的领子,恶狠狠地威胁,“你总说自己多余多余,你的名字就是多余的意思对不对。”
“姜姜……”
“多余,多余,冗余……”
“姜姜,我……”
“……叶冗。”
叶冗的眼睛倏然睁大了,他愣愣地看着抱着他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天命的模样了。
完完整整的姜姜站在他面前,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还在一边叫着他的名字。
“叶冗,叶冗叶冗叶冗。”
疼痛晚了好几步才到来,好像蹲久了的腿,血液骤然流通而产生的巨大刺痛感,痛得他想要蜷缩起身体,回到原本无知无觉的状态。
“叶冗,我记起来了,叶冗,不要……不要走。”
“姜姜……”
他哽咽着,叫着姜姜的名字,却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规则是毫无感情可言的东西,掌控着世界的运转,于规则而言,世界上有超能力和没有超能力并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如果超能力本身有意识的话,就是一个随时会摧毁世界的危险因子,规则会排除这种威胁,从而让世界顺利运转。
他突然笑了起来:“姜姜,我失去你一次,你也失去我一次,是不是很公平?”
“公平个屁!”江姜抬头怒骂,眼睛明明通红,却不管不顾地往前凑,狠狠撞在了叶冗的嘴唇上。
这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吻,更像是某种泄愤的撕咬,叶冗尝到了嘴唇渗出的血腥味,他像被激怒的巨兽一般,更凶猛的撕咬了回去。
世界一瞬间失去了颜色,规则与神话开始碰撞,即使再怎么自我安慰,叶冗也绝不会甘愿离开江姜。
他睁开眼睛,像是要将这张脸狠狠印在灵魂里。
两人周围的时间像按了快退键,树木由深绿转为嫩绿,道路由破旧转为崭新,车流涌动着后退。
世界逐渐变得年轻。
而在变化的中心,两个少年充满血腥的吻不知何时中止了,他们变为了高一时的模样,叶冗纤细而瘦弱,被江姜抱得双腿都离了地。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红晕,瞪着江姜看,手却自动绕过了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压向自己。
太阳西升东落,高楼逐渐变矮,被风吹走的纸张又被风归还。
倒退的世界中心,两个少年已经成为了两个孩童,他们躲在饼干盒子里,互相依偎着。
雨水从地面升起,打在饼干盒子上,又返回了天上。
儿童江姜为了躲避大雨,迷路到了这个公园里,他奔跑着,冥冥中来到了一个神龛前,神龛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神俑,神俑看起来漂漂亮亮的,白白净净地像个小仙子。
小小的江姜顿时惊为天人,瞬间将森林仙女抛到脑后,三观跟着五官走,决心从此就信面前的漂亮神仙了。
小江姜对着神像拜了拜,声音奶声奶气的:“你好,我想借你的房子避一避雨,你同意吗?”
神俑一动不动,小江姜却喜笑颜开:“你同意啦,你真好。”
他挤进神龛里,神龛四四方方的,正好够一个孩童蜷缩在里面。
害怕挤到了漂亮神仙,小江姜把神像抱在怀里。
明明神龛外大雨倾盆,能见度不超过两米,但是江姜一点也不怕了,他抱着怀里的漂亮神仙,总觉得莫名的安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霍慧和江文骥找来,看到的便是硬挤进神龛里睡得跟猪一样的小江同学。
被爸妈和一群警察叔叔包围,小江同学毫无所觉,甚至还砸吧砸吧嘴,显然睡得很香。
霍慧女士简直气笑了,她一把将睡觉的小江拎了出来。
小江同学猛然惊醒,手舞足蹈挣扎了两下,突然想起了他的漂亮神仙,顿时嗷嗷叫起来:“等等等等,我的漂亮神仙呢?我刚才还抱着的呢,可别摔了呀!”
“什么漂亮神仙?”霍慧有些纳闷,她儿子怀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疑惑中,她朝着神龛看了一眼,也没看见什么漂亮神仙,只看见被她儿子挤到角落里,莫名显得可怜巴巴的斑驳神俑。
神俑历经风雨,风化腐朽下已经看不出全貌了,面容模糊得只能说是初具人形。
但……霍慧摸了摸江姜完全干燥的衣服,明明神龛只是勉强够一个孩童挤进去而已,昨晚那么大的雨,根本不可能一点都不打湿。
她拉着江文骥,又按住了江姜的脑袋,郑重地对着神俑拜了一拜。
“谢谢你保护了江姜。”
小江同学懵懵懂懂被按着弯了弯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嚷嚷起来:“妈妈,我们把它带回家好不好。”
霍慧一巴掌呼儿子脑袋上:“人家是土地神,你小子少异想天开了!”
江姜嗷一声抱住了头,愤愤不平,不让他带就不让他带嘛,打人是几个意思。

江姜时常觉得,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距离他想将神龛里的漂亮神仙带回家却被爸妈铁拳拒绝,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也就是那一年,世界突然发生了一个奇妙的变化——16岁以上的人类(包括16岁), 全都觉醒了超能力。
而16岁以下的孩子,也会在年满16岁时自动获得某种超能力。
江姜就亲眼看见自己的爸妈突然变异, 他妈突然变成了园艺圣手, 亲手养出来的花个个都至少长得有原先的两倍大,很快阳台就放不下了。这种植物还挺受欢迎的,霍慧女士靠卖植物赚的钱买了个带大院子的小别墅, 一家四口住得舒舒服服的。
哦,一家四口是指江妈霍慧女士,江姜, 收养的小猫咪三七, 还有和江爸江文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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