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都是小事,不知道不想就是了,重要的还是叶冗到底要跟他说什么话。
篮球场就是上次出现了蜘蛛怪的那个,如今篮球场上的蜘蛛网已经被清除干净了,或许是考虑到学生们的心理阴影,篮球场边的铁丝网也被拆掉了,篮球场彻底变成了露天的。
现在的大学生确实都挺勇的,就算出了这么可怕又不科学的事情,这个点篮球场上的人也一点都不少,看着这么多人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江姜都有点蠢蠢欲动了。
江姜的目光太明显了,叶冗抿了抿唇,也朝篮球场那边看了一眼,眼里含着再明显不过的嫉妒,森然的恶意毫不掩饰的散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又垂眸遮掩住。
江姜好歹还记得正事,于是跟叶冗又往里走了走,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小树林边,才看向叶冗:“要跟我谈什么?”
回答他的是叶冗的沉默。
这是一种很稀奇的状态,面对江姜,叶冗从来都表现得非常坦然。现在这样的反应很不自然,像是在叫嚣着我有问题一样。
于是江姜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要跟我说什么?叶冗。”
叶冗垂着眼睛,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声音有些迟疑:“我,我今天对你撒谎了。”
江姜也没想到叶冗会这么说,他愣了好一会儿,也有些无措了:“啊?你,你撒了什么慌?”
“在救护车上,你问我有没有被【心火】影响,我说没有,我撒谎了。”叶冗沉声说着,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江姜的眼睛,“【心火】可以影响我,或者说,这就是冲我来的。”
江姜注意到,叶冗的眼睛还是发红,嘴唇的干皮倒是好了很多,不枉江姜刚才给他灌了好几瓶水下去,差点给人灌成水牛。
他抿紧嘴唇,心里倒没有什么被欺骗的不满,叶冗到现在都挺冷静的,看来所谓的【心火】就算对他有影响,那么影响也不大。他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
“冲你来的是什么意思?”事关叶冗的安全,江姜也有些不淡定了,他着急地询问,“又是孽所吗?是不是那本神谕里写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我问一下厉炼……”
“不要提别人的名字。”叶冗突然强硬地打断了江姜的话。
江姜的话被拦腰截断,他有些无措的闭上嘴,叶冗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
叶冗微微喘息了两口,也有些懊恼:“我不是凶你,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你提到任何名字,我都会……”
心火需要燃料才能点燃,之前在新闻里听到的案例中,点燃心火的是“愤怒”。
而这一次,点燃了心火,燃烧了黄希,又燃烧了邓聪的燃料,就是“嫉妒”。
他知道自己的软肋,他对江姜太过看重,而江姜又是如此的受欢迎,要说他一点点嫉妒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但是对他而言,江姜过得开心比他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嫉妒要重要得多。
但是心火将他的嫉妒点燃,迫使他释放更多的情绪供养它,好让它在他的心里茁壮成长,最后再驱使着被它感染的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于他而言,任何有可能伤害到江姜的,或是让江姜对他产生不好情绪的事情,都是无法挽回的。是他不愿意去想象,如果真的发生了,他究竟会如何做的事情。
叶冗更用力地攥紧拳头,江姜眼尖地看到有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吓得江姜立刻伸手抓住叶冗的手,将他捏成拳头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
果然,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反复抠挖,变得血肉淋漓了。江姜马上拿出纸巾给叶冗稍微处理一下。
叶冗都控制不住自己了,那肯定是相当麻烦的东西。
用光了一包纸巾,终于堪堪擦干净了血迹。江姜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觉得有些头痛。
自从知道叶冗的超能力是什么之后,其实在江姜的心里,叶冗颇有些“超能力者的带头大哥”的感觉,是哥中哥,其他的超能力在这么BUG的能力面前全部都是弟弟。
却不想有一天,这种哥中哥竟然也会中招。
“你一直很相信我的,这次也相信我吧,你感觉有些不舒服是正常的,你不会被心火影响。”江姜试图用魔法打败魔法,叶冗连他会飞这种离谱的话都信,没理由不相信他这么有理有据的话吧。
但叶冗只是摇了摇头:“江姜,我相信你,但这次的事情跟我相不相信你无关。”
于是沉默在两人中蔓延,江姜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叶冗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互相都将对方看得很重,偏偏对开口打破沉默顾虑重重。
两人站在道路尽头的小树林旁,正值夏季,小树林里竟然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黄绿色光芒,像一颗颗的小星星明明灭灭。不远处的篮球场呼和声与篮球砸在地面的沉闷声响不时响起,让两人间的沉默更加难捱。
江姜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他明明可以直接开口问,反正叶冗什么都会回答他的不是吗?但是突然某一天开始就不一样了,他会从叶冗的角度思考问题——如果叶冗不想回答的话该怎么办呢?
因为担心对方会为难,所以无法问出口。
最后还是叶冗打破了这个莫名的沉默,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被江姜用纸巾缠了两圈,权当绷带使用了。
他看得很认真,好像手掌上有着宇宙的终极奥秘似的,他看得出神,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已经不在地上了。但他突然开口,又将自己拉回了人间。
他说:“姜姜,你想知道我的来历吗?”
不是我的出生,也不是我的家庭,而是我的来历。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物件一样。
江姜抿紧嘴唇,认真地回答:“如果你有一丁点不想告诉我,那我就不想知道。”
叶冗不再犹豫,他抬起头时,正好有萤火虫飞过,绿色的光点映在他的眼睛里,硬生生透露出了些诡谲的氛围。
江姜却不害怕,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怎么去保护,怎么去爱。
他爱叶冗。但他也爱自己,爱霍慧,爱江文骥,爱班上的同学,爱超能力社的成员们。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小孩,有能力去爱很多很多的东西,去爱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这种爱衬得叶冗的心思好像从淤泥中吹出的气泡,看似五彩斑斓,其中却藏污纳垢,如果在手心碎裂,溅出来的肥皂水都是黑色的。
叶冗不敢看江姜的眼睛了。
叶冗又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沉默的时间比说话的时间还要长。
眼看着宿舍门禁的时间都快要到了,江姜毫不在意,也不催促, 只是耐心地等待叶冗将要说的话。
无论叶冗想说什么他都会洗耳恭听,就算最后什么都不说也可以。
但是叶冗还是说了, 因为他没有一丝一毫地不想让江姜知道他的来历。他的来历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我不是瞒着你, 只是这些事情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叶冗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停顿了一下,偷眼去瞄江姜,想看看他的反应, 不安地说出下文,“其实我不是人类。”
他曾经一度失去了往日的记忆,甚至连与江姜的初遇都忘了, 像是在躲避什么会让他们分离的东西。但他还记得江姜的样子, 记得江姜灵魂的颜色,然后去找他。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不一般,养父养母对他的尊敬,管家叔叔对他的忠诚,他只是不去想。
他一直以为就算他的能力这么强大,也不过是强大一些的人类而已, 与江姜并无不同。但是骤然回想起真相之后, 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于他而言,事情的真相没有加密也没有藏起来, 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那里, 只要他愿意查看, 随时随地都可以查看。
他不过是不看而已。
叶冗怕吓到江姜,也怕江姜会厌恶他, 他的精神状态现在本来就岌岌可危,哪怕江姜只是流露出一丝的不悦,他想他都会崩溃。
但江姜只是摸了摸下巴,满脸思索的模样,见叶冗偷偷看他,他还勾起嘴角,安抚地笑了笑,示意他接着说。
叶冗稍微安心了一点,接着往下说。
“你知道的,我很讨厌黑色。”
讨厌黑色不是真的讨厌这个颜色,而是讨厌这个颜色代表的那个人。
“玄色是嬴政的颜色,而嬴政,将我镇压了整整两千年。”叶冗用最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出了最石破天惊的话来。
这下可把江姜给惊到了,他刚才其实已经神仙妖怪想了一个遍,但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叶冗这家伙居然还能跟政哥哥扯上关系,好家伙,那岂不是说,叶冗居然已经两千岁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老是去拉人家的手这个行为可真是该死啊!有种猥亵老祖宗的感觉,坏了,坏了啊!
江姜有点汗流浃背了,他期期艾艾地开口:“真,真的假的啊?”
也不是真的觉得是假的,主要是这话有点吓人了,大学生活进入超能力剧场已经够奇怪了,怎么还突然进入历史神话剧场了呢?
叶冗点点头,江姜的反应让他也紧张了起来,但是都已经开口说了,如果不一口气说完,他很担心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勇气继续说出来。
但他是决计不会隐瞒江姜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叶冗的话锋突然一转,转移到了江姜和他得初见上面。
没等江姜回答,叶冗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是我第一次逃出来,我想离那里越远越好,但那时我还很虚弱,很快我就累了。我来到了一处公园,坐在了公园的秋千上。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你。”
江姜其实不记得了,叶冗说的应该是他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霍慧女士曾经跟他说过他出去旅行结果走丢了的经历,似乎也提到过公园什么的。
他明明不记得了,但是随着叶冗的讲述,他的眼前竟然真的好像出现了那个小公园,还有一个坐在公园秋千上,孤单荡秋千的小孩。那个小孩长得很漂亮,像是专门为了长给他看的一样,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江姜有些惊喜:“啊,你是那个漂亮小同志!”
这下轮到叶冗诧异了,诧异过后他愉快地勾起嘴角:“对,就是我。”
见叶冗开心了,江姜也感觉自己的心情松快了些,他开始回忆之后的事情,却感觉自己的记忆像是被懒腰斩断了一般,只能往后窥见些许流光溢彩的奇幻瑰丽画面,却无法确切的看清。
或许是叶冗的思绪很混乱,他说得很跳跃,说完了他们的初见,又开始说起了历史。
“秦灭六国你肯定知道,从此之后六国的宗亲贵族都被称为六国余孽,他们经历了动荡,带着对秦的仇恨一直活了下来,他们始终游离于社会之外,对所有的王朝都毫无归属感。”
叶冗怎么突然说起六国余孽了?江姜感觉叶冗的思维还挺跳跃的,但随着叶冗的描述,江姜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关联性很高的词:“孽所?”
叶冗点点头,毫不意外江姜可以猜出来,在他心里,江姜就是最聪明的人。
“嗯,孽所一开始就是六国建立的一个反秦机构,结果秦根本不用他们反,自己就完蛋了。”
这话说得颇有些地狱笑话的感觉,但江姜没笑,他感觉到了十足的不真实,他一个21世纪的普通大学生,怎么突然就跟两千年前的老祖宗搭上关系了呢?
叶冗也没在意江姜不笑,因为他也没笑,他非常的认真:“孽所拥有当时最强大的预言者,他将自己预见的未来写成了书册,以期永世流传,希望六国的后人能够夺回江山,复仇雪恨。”
“他们不是做到了吗?”江姜想了想,觉得项羽灭秦怎么就不算报仇了呢。虽然后来是刘邦得了天下,但刘邦手下可不少六国余孽呢。
叶冗摇摇头,突然跳过这个话题又抛出新的问题:“你有没有发现,从秦始皇时期开始,好像突然没有神仙了?”
江姜其实对历史不太精通,但还是调动自己的脑细胞,艰难的回忆。
“好像是这样,看电视剧的时候,周朝打架那都是神仙打架,好像到了秦朝争霸就变得很正规很科学了。虽然也偶尔有些不那么科学的东西出现,但再也没有周朝那种神仙打架的盛况了。”
叶冗沉默了一下:“你是说封神榜吧?那都是后人编的。”
但确实如此,夏商周时期神仙之说还很活跃,但是到了秦朝好像突然就消失了一批,秦朝之后,神仙什么的好像就变得很不成气候了。
“姜姜,你说,如果现代的超能力者去了古代,古代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叶冗突然提问。
好问题,江姜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回答:“应该会被当成妖怪吧,或者是被当成神仙?”
叶冗面容沉静,突然又开口:“如果,不是被当成妖怪和神仙,而是妖怪和神仙本来就是超能力者呢?”
这下江姜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悚然而惊,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在大夏天的突然被灌了一杯冰水,整个人都清凉了。但又觉得合理,是啊,超能力者放到古代去,这还不是神仙,那什么是神仙?
雷公电母可能就是可以释放雷电的超能力者,哪吒什么的可能拥有断肢重生的能力,百姓觉得神仙都会飞,可能就是看到了会飞的超能力者。
所以,叶冗难道是……
江姜有些敬畏地看向叶冗:“啊,那你难道是,被镇压了两千多年的超能力者吗?”
好家伙,那确实不能称作人类了,哪有人类可以活这么久的啊?呜呜呜那按辈分来算,叶冗果然不能再当他的小伙伴了,应该当他的祖宗吧。
江姜悲从中来,他最好的朋友叶冗,要成为过去式了吗?
叶冗无语极了,他也不东扯西扯了,直接了当否定了江姜的臆测:“不,我不是,我虽然被镇压了两千多年,但我真的跟你一样大,不要老是猜测我是老祖宗啊。”
江姜不知道他什么心思,他自己还不知道吗?跟江姜差辈了以后该怎么办啊?这个苗头得被按死在脑海里才行。
江姜有点晕了,叶冗又被镇压了两千多年,又说跟他同龄,难道说?
他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语气沉痛:“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我爸爸妈妈的乖儿子,其实我已经两千多岁了?”
“不是。”叶冗沉默了一下,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是啊,他明明知道江姜脑回路很奇怪,还总是想迂回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也难怪江姜连自己的他自己的人类身份都开始怀疑了。他甚至坏心眼地想着,如果他点了头,那江姜会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话。
但他不会点头,因为从未在他身上收获过失望,所以江姜才会始终相信他。
叶冗笑起来很好看,无论看了多少次,江姜都要大声说,叶冗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皮肤又白,长得又好,笑起来又甜,身材还很好。
真的完全长在他得审美点上,叶冗被镇压了两千多年,怎么偏偏是跟他相遇的时候逃出来了呢?这肯定是天意哇,叶冗注定要被他欣赏美色的。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江姜的手指有力抠住了自己的衣角,感到了一些莫名的难为情。
叶冗也不绕来绕去的说话了,他直接了当地向江姜解释了一切。
原来秦始皇当初一心求仙问道,但是仙和道是求不来的,一个人能否拥有超能力,与你这个人是不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没有一毛钱关系。
而且因为六国之前多年的经营,所谓的仙人大多被他们招揽,不屑入秦。
而当始皇帝了解到了,大多数的仙人也并不能长生这一点之后,他就彻底杜绝了求仙的想法,他当时完成了大一统,正是封建皇权到达巅峰的时刻,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给【神话】塑了金身神像,然后将之镇压在了长城之下。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大一统,王朝集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虚无缥缈的【神话】竟然真的被秦朝的国运所镇压。
从今往后,超能力者基本绝迹了,只有在王朝动荡的时候,封印松脱,逸散而出的【神话】气息才会再次催生出一些超能力者。
江姜听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找回了语言功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神话】?”
难怪说十几年前超能力者突然出现了,现在想想,那时候不就正是他们俩见面那一年吗?叶冗也说了,他刚刚从封印中逃出来,就遇到了江姜。
好抽象啊,他一个具体的人想要理解起来很吃力。
神话是一个概念,但是叶冗是一个人啊。
但叶冗还是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我是【神话】被镇压了这么多年而产生的一缕微弱意识,我并不是【神话】,也不被世界规则所承认,我是这个世界‘多余的那部分’”
说到自己是多余的那时候,叶冗的神情有些低落,江姜赶紧伸出手,握住了叶冗的手。
他是个24K纯直男,很不会哄人,更别说是哄男人了。但是叶冗不能这么说自己。
江姜吭哧吭哧半天,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你不是多余的那部分,你是我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叶冗的身体都震了一下,他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江姜,显然没预料到江姜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姜被看得有点羞恼,他嘟囔了两句听不清的话,然后又像是在反驳什么听不见的声音一样大声重复了一遍:“你是我不可或缺的那部分,叶冗,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我生命的奇迹。”
如果没有叶冗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
“姜姜。”叶冗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里似乎有些气恼,又像是充满了欢喜,“你是不是也……”
是不是也什么?江姜认真地等待着叶冗的话,但是叶冗却没将话说完,像是被触碰之后猛然蜷缩的含羞草,又将话语吞咽了回去,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这次的【心火】,跟我有关。”叶冗突然自首,“因为我是【神话】的一部分,虽然现在拥有了实体,但我也拥有神话这个概念,所以所谓的超能力,其实在我身上并不会生效,只有一种除外。”
“那就是,我绕开规则,散布出去的那些能力。”
叶冗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小了一点,想到【心火】造成的后果,又想起江姜嫉恶如仇的性格,突然有点慌:“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江姜用力捏了捏叶冗的手,他也冷静了下来,现在关键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个心火给灭掉,现在黄希和邓聪都在医院里,万一到时候在医院里烧起来……医院里嫉妒这情绪可不要太多吧。
他认真地问道:“叶冗,你现在可以灭掉心火吗?”
叶冗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现在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超能力者,因为世界规则不允许神话这个概念拥有心,拥有心就会拥有喜好,有了喜好神话就不再公平了。所以在来找你之前,我封印我的记忆,并且把我把自己转化成了一个普通的超能力者。如果不想被找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一滴水融入大海里。”
“但在我封印记忆之前,我将一些超能力绕开规则散布了出去,同时将我的存在宣扬了出去,我没直说是什么东西,只说拥有这样东西,就可以心想事成。”
说到这里,叶冗快速看了江姜一眼,又撇开了视线,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烫伤自己一样,但两人交握的手还是没松开。
江姜莫名其妙被看了一眼,又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好家伙,这不就是穆局长一直在外面追的那东西吗?
他们还猜测那东西是什么传国玉玺,或者是什么九鼎……原来是叶冗啊。
江姜笑出了声:“那他们还真是被耍得团团转啊,真想知道他们发现这传言是假的的话该怎么办。”
叶冗的声音很低很轻:“不是假的。”
他的声音太低太轻了,江姜没有听清。
没等江姜发问,叶冗赶紧往下说:“【心火】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我的能力,可以点燃我自己的情绪,所以可以影响到我。我将这些能力散布出去,是为了让它们成为无主之物,从而绕开世界规则,或许能够助我打破禁锢。”
江姜抿紧了嘴唇:“那有效吗?”
叶冗沉重地点点头:“我现在能够恢复记忆,还能跟你说这些话,而不被规则捕捉到,就是因为我现在已经被心火点燃了,在心火被扑灭之前,规则无法在我身上叠加另一种状态,说起来有点玄,总之就是我现在处于规则的盲区。”
江姜想了想:“那你如果一直处于被点燃的状态,不就可以一直处于规则的盲区吗?”
见江姜说得如此轻巧,叶冗露出了一丝苦笑:“我已经到极限了,姜姜,我并不是圣人,我无法摒除心火对我的影响,他点燃了我的嫉妒,如果再不熄灭这火焰,我很可能会失控的。”
好家伙,江姜瞪大了双眼,黄希和邓聪的惨状立刻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立刻慌了起来,叶冗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不要啊!!!
“该怎么才能熄灭火?”江姜急得语速都加快了几分。
但是叶冗却并不着急,还在慢吞吞的说着话:“你小时候的记忆也被掩盖了吧,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住过的饼干盒吗?”
仿佛迷雾被掀开,光芒终于照耀入了终年暗无天日充满积水的森林中,森林中央有个小小的神龛,神龛旁边倒扣着一个饼干盒,饼干盒的边缘趴着一个小人,用充满惊叹的视线看着饼干盒外的世界。
他回过头朝着饼干盒内招呼着:“漂亮同志,漂亮同志,你快过来看啊,外面好漂亮!森林妖精真的把我们变小了。”
在他的再三招呼下,一个漂亮的小人慢吞吞挪到了饼干盒边缘,那双懵懂的眼睛也学着第一个小人一样朝着外面张望。但他并不觉得这有多么漂亮,也不觉得这景色有多奇怪,所有的风景在他眼里不如他身边的人闪闪发光。
于是张望了一会儿之后,他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落在身边的小人身上,眼里逐渐漾起了绝对纯净的喜悦。
这是……他和叶冗的初遇?
江姜站在森林外,愣愣地看着森林中相互依偎着在饼干盒子中睡着的两个小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来他跟叶冗的相遇竟然这么早,又这么神秘,这么浪漫的吗?
咦,那个饼干盒子好眼熟啊!
江姜的目光逐渐凝固在那个饼干盒子上,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确认了,好家伙,这不就跟他死了之后,他爸妈用来给他装骨灰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嘛。
他刚复活时还在心里狠狠地抱怨过,觉得他爸妈为了把他装进盒子里,竟然把装不进去多余的骨灰给扬了,这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但现在,他虽然还没有让自己一团浆糊的脑袋彻底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爸爸妈妈对他的爱,已经毋庸置疑了。
爸爸妈妈爱他,那叶冗呢?
江姜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他微微瞪大了双眼,盯着两人始终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好像突然打通了什么经脉一般,脑子被冲击得一片空白。
叶冗也站在森林边,跟江姜一同看着树林里相依偎的两人,眼神里满是怀念与温柔,他侧头看了江姜一眼,却见江姜一直看着那个饼干盒子在发呆,并没有看小小的他和小小的江姜自己。
一股戾气直冲天灵盖,叶冗皱紧眉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了那阵突然而起的嫉妒。
他嫉妒那个分走了江姜视线的饼干盒,甚至开始嫉妒起霍慧和江文骥,这个饼干盒明明是他和江姜的回忆,偏偏被他们给抢走了。
不可原谅,他简直想……
叶冗暂停了思绪,满脸都是惊惧,他不能再想了,更加不能让江姜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姜,我们今晚不回宿舍了。”叶冗坚定了表情,拉着江姜的手就朝外走,步伐缓慢而坚定。
江姜一点也不反抗,从善如流跟上了叶冗的脚步,他还和叶冗牵着手,一路经过了篮球场,然后顺着路朝校外的方向走,忽视了见到他们交握的手后,四周传来的奇怪视线。
“我们去哪?”江姜问道。
叶冗坚定地目视前方,不敢转头看江姜:“去医院。”
他又补充了一句:“去医院看看黄希和邓聪,想要灭掉火,还要从他们身上着手,如果不快点的话,可能还会点燃更多的人。”
此话一出,叶冗拉着江姜赶路立刻变成了江姜拉着叶冗赶路,江姜的责任心很强,一边赶路一边拿出手机给厉炼打电话,想要了解一下黄希和邓聪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叶冗被拉着跑,嫉妒的火焰又开始舔舐他的心脏,他看着江姜的手机,突然想到每次出事情江姜都是给厉炼打电话,顿时觉得这个人更加碍眼了。
而且,厉炼好像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单身,这就更加让人讨厌了,虽然知道江姜和厉炼就算拉郎配都配不上,但是嫉妒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叶冗现在就跟包文婧上身似的,疯狂的嫉妒一切会跟江姜有所牵扯的人。
甚至他的症状还要更加严重,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无论年老还是年少,无论跟江姜是什么关系,甚至无论是不是人,就算只是被江姜拿在手上的手机,都会收到叶冗的无条件嫉妒。
在这几乎将人燃烧殆尽的嫉妒心火中,唯一拉住他的,只有江姜始终牢牢握在掌心的那只手。
看着江姜就算一只手打电话很费劲,也坚持不松开他的手的样子,叶冗心中的火焰稍稍退却了一些。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江姜现在松开了他的手,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被火烧得有些迷糊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懊悔。
糟糕,他好像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也太低估了江姜对他的影响力,他可能无法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冷静的解决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