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葛祺祥,还是一头黑发。他的身边,最器重的儿子葛东卓、其他政客们,簇拥着走在中间的他。他阴鸷的脸上带笑,一身气势,不怒自威。
官场上练就出的老辣性格,让他在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都能收放自如。
那几年,是他最意气高昂的时候,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政客们会自动聚集到他的身边。
除了另外四大家,没人敢提起那件事,一大家族陨落就这么被抹去了,仿佛不曾存在过。人人畏惧着葛祺祥,不敢得罪他。
踩着恩主死不瞑目的尸体,他仕途高升,没有任何阻碍,从省政府进入中央,成为了国家财政部部长。
葛祺祥活到现在,功成名就。没有他,现在的葛氏名不经传,也无法成为政治名门。
看着葛老头的脸,赵澄捏皱资料。放下这份令人不悦的文件,他继续翻看其他资料。
桌上一份份的调查资料,上面标注的时间,从一年前跨度到十五年前。
这里面,葛氏家族中心的所有人,赤身裸体般暴露他面前。
为他准备了十五年的人,这份回报的恩情,他已收到。
手指掠过堆积如山的调查资料,此时此刻,他内心无比平静,脑子也前所未有的冷静。
将准备好的铁桶提过来,他拿出打火机,开始一张张烧掉早已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的调查资料,看着葛祺祥、葛东卓、葛续,还有葛东耀等人的脸烧毁。
这一烧,烧了三个多小时,才把十五年来的调查资料烧成灰烬,就好似葛氏家族坍塌化为灰烬。
屋外阳光开始西斜,他盖住铁桶,拿起手机点外卖。
二十分钟后,响起敲门声,他前去开门,接下晚餐和五瓶矿泉水。
坐在阳台处,他看着昏黄色的天空,和天空下的低矮楼房景色。
食不知味吃完外卖,将垃圾扔进垃圾桶,他从地上抱起一个纸箱子放在桌上,撕开封箱胶纸,取出里面物品。
先是一块已停止走动的机械手表,再是蓝色花纹领带,还有内敛的男士珍珠胸针、黑色金属打火机,电动剃须刀,早已关机多年的旧款手机……另外,还有女士珍珠项链、各式宝石手链、不同色号口红、铂金戒指等女士物品……
从这一堆封箱多年的物品里,赵澄拿起手机和充电器。他把充电器插入插排,再接到手机,手机屏幕立刻显示“充电中”。
放下手机等待充满电量,他再为这个手机号码交上今年的话费。
而后,开启另外一个纸箱,此件纸箱里面是男士衣物。
从这一箱子衣物翻找,他从记忆里,找出父亲常穿的西装。
拿起西装外套试穿一下,正好合身。接着,又从箱子拿出白色衬衣、黑色马甲,再从另外箱子里找到一双黑色皮鞋。
封尘二十年的物品里,他配好了一套西装。随后把这套西装装进袋子出门。
来到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他找到一家洗衣店,要求清洗保养好西装鞋子,明日过来取。
离开了洗衣店,他往回走,与大街上熙来攘往的陌生人擦身而过。
路上买了一包烟,回到出租房,他躺在摇椅,一面抽烟,一面回想着过去。
直到疲倦地闭上眼睛……
湖畔公园小楼,蒋巍留宿赵澄家。一楼客厅,他清点珠子;浴室内,清洗身体;主卧里,躺在舒服、满是赵澄味道和气息的床上。
再次拿起赵澄的手机,里面依旧单调而无聊。
没有任何线索,似乎放弃了现有的一切,赵澄一旦决定消失,任何人都找不到他。
“真是个不可掌控的男人。”他低语道,把手机关机。
翌日,晨曦从阳台照射进来,覆在赵澄身上。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适应光线以后,他抹了一把脸。
起身去浴室洗漱一番,他把打开的纸箱重新封好,接着拿上停止走动的手表,充满电的旧手机,还有车子钥匙出门。
楼下停车场,他拉开雨篷布露出黑色轿车,摁响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他启动车子,开出地下车库。
每年定期保养一次,二十年前最贵最新款的车子,现在看依旧不过时。而且这款早已停产的车,有市无价,许多富商想收藏,也是求而不得。
开着车子到一车行检查保养,车行工作人员认出这辆车子价值,便小心翼翼进行检测
经过检测和保养,车子性能完美。
付了钱以后,赵澄去取西装。
洗衣店将清洗烫平的西装,还有清洗上了鞋油焕然一新的皮鞋分别装进袋子交给他。
袋子放在副座,他开车至一家高档酒店开钟点房。
提上袋子和房门钥匙,他乘坐电梯上楼进入房间,之后脱光衣服进入浴室泡澡。
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三处,蒋巍找到慕渊清询问那天晚上的应酬。
慕渊清抚着下巴,观察眼前深沉的男人,试图探究其心底真实想法。
很遗憾,他看不透对方,也难以做出准确推测。
“是一场低级别的官场应酬,在场最高级别的是正厅级赵秘书长。”慕渊清放下手指,“酒还挺不错的,赵澄也喜欢那里的食物。”
凭借超强记忆力,他仔细道出那天晚上的应酬过程,所有出席的人员,每个人又都说了什么话。
蒋巍大脑,随着他的话语,进行了现场重建。他仿佛身临其境,化身为其中一员,看着整个应酬酒宴,看着赵澄吃下食物,和慕渊清交谈。
详细讲述完经过,慕渊清笑道:“你们之间或许需要一个我。”
蒋巍回道:“你只需要在这里安然任职到期结束。”
慕渊清耸耸肩:“好吧。”地方政客真是排外。
得到想要消息,再联系上黄老板,知道其一起投资项目请了葛祺祥出席剪彩,他大概知道赵澄会出现在哪了。
他决定作为旁观者,不介入对方的行动——除非出现了不可控的意外。
都江区的某家酒店,赵澄湿着头发,腰间缠了毛巾,打内线电话让服务员送午餐上来。
十分钟后,服务员推车送来一人份西式午餐。将午餐放到桌子,赵澄拿起刀叉吃牛肉意面和蔬菜沙拉。
认真填饱肚子,他去漱口擦拭好嘴唇,再喝掉一杯冰水。
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他坐在沙发,尝试调试那块18K白金色机械手表,让它重新转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手表“滴滴滴滴”发出转动声,停止了二十年的机械手表,再度转动。
好似启动了什么,停滞许久的时间、事件、人们,越过时间的跨度,再次循着过去,衔接到未来。
赵澄看着走动的时间,看着停滞的二十年时间、日期,他手动调整到今日的年月日,再校准现在的时间。
他把手表戴在手腕,抬起手左看右看,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之后,他换上父亲的西装,打上那条蓝色领带,穿上黑色皮鞋。
站在镜子前,这一身行头,刚好贴合他的身材。
将个人衣物装进袋子,他下楼退房。把衣服扔进车后座,随后开车到一家高级美容美发造型沙龙。
跟随一名造型师上到二楼,他递过好几张父亲各个角度的半身照,要求修饰化妆成为“父亲”。
造型师对比了他与照片男人的脸部轮廓,点头说完成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
三名造型师一起讨论了一下,开始为他修饰发型,喷发胶梳定型。
仿佛魔术师般,他的发型与照片里的父亲一致。
清理干净落在肩头上的碎发,接着为他上妆,让他的五官更为英俊深邃。
渐渐的,他与照片上的男人重叠,一个英俊、淡漠、拥有贵族般气质、散发着上位者气势的男人。
看着镜子里不一样的自己,他仿佛再次见到了年轻时的父亲。
为他造型完成,造型师对自己成功“复制”的手艺,非常满意。
赵澄对镜中不能再熟悉的人也很满意,他付钱后,开车前往都江大酒店。
距离都江大酒店几十米外的距离,他停下车子,本能想要抽根烟。刚拿起烟条放进嘴巴,又放了下来——他不能让身上沾染不该有的烟味,从不抽烟的爸爸,不曾在身上留有一点烟味。作为高级官员,最大的门阀政治家族掌权者之一,没人敢对他劝烟酒。
把烟放回烟盒,他打开车窗,直接扔了出去。
坐在驾驶座,他看着华灯初上的街头,看着这座都市最著名的大酒店。
拿起充满电的旧手机,他开机查看里面的通讯录。一百多个号码,很多都已更换或注销,唯独目标号码不曾更换。二十年来,对方保持使用着原来的电话号码,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随身“战利品”,成功者的标志之一。
查看手机里的各种信息,直到七点半。
收好手机放入口袋,他开车至酒店停车场。在进入酒店二楼大厅休息区,他拿上一份杂志坐在沙发上。
期间,有服务员上前礼貌询问是否需要服务?他回之不必,便无人再上前打扰。
等到有好几人乘坐电梯上来,赵澄把杂志放下。当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他迎面走了过去。
前方一行人,以葛祺祥和黄老板为首,两人有说有笑,身后好几人簇拥着他们。
赵澄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葛祺祥的号码。
双方越来越近,赵澄迎面撞上葛祺祥,葛祺祥抬头看向他。他睥睨对方,一双冷眸居高临下看着对方,他身上散发着独特的、贵族般的,不可逾越的上位者气势,直接震住了葛祺祥,对方见鬼似的,整个人定住。
赵澄扫视对方一眼,走进电梯转过身,面对定定地看着他的葛祺祥。他拨出号码,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葛祺祥电话号码响起,铃声惊醒了他。其不敢置信地看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里,那张不可能出现的脸。
在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手机铃声停止。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号码。
“葛老?”黄老板再三叫道,从刚刚开始,葛祺祥就一直不对劲。
葛祺祥回过神,语气不稳说道:“黄老板,我还有事要办,改日咱们再聚。”
黄老板脸上尬住,只得送他和一起的两名手下进电梯。
葛祺祥带着两名手下赶到酒店外面,只看到一辆刚刚离去的黑色小桥车。
车牌号是已消失二十年,和其主人一样不该出现的车子。
“让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我们回去。” 葛祺祥吩咐。
手下一声“是”,电话司机过来。他们上车以后,车子便快速开回葛氏家族大宅。
酒店一楼大厅休息区,绿植后的蒋巍,终于停止手机录像,也离开去了。
他没有回赵澄家小楼,他想,对方需要个人空间,暂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葛氏老宅,葛祺祥刚回到家,立即让手下去找孙子葛续。
正在浴室泡澡的葛续,身心舒畅。外面到来的手下开口,说老爷子让他立刻到厢房。
“什么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不清楚。”手下回答。
“好的,我马上过去。”葛续从浴缸站起,擦拭身上水珠,穿上浴袍走出去。
穿过装修古典的中式回廊,他来到后院主厢房敲门进入。里面,葛祺祥未换下西装,人来回踱步显得十分不安。
一向自信从容的爷爷竟然露出不该有的情绪,葛续惊讶不已——今日剪彩活动出事了?
“爷爷,发生了什么事?”他走上前。
“坐下谈。”葛祺祥皱着眉头说。
爷孙俩坐到靠窗桌子位置,葛祺祥递过手机,上面显示一起未接来电。
葛续接下手机,看了一眼陌生号码,不解地看向爷爷。
“这是赵显尊的电话号码。”葛祺祥脸色难看,右手不由握起拳头。
“赵显尊?”葛续很快反应过来这名字是谁:“这是回收号码错打到爷爷手机里吧。”
“不!”葛祺祥脸上褶皱的肌肉抖动:“我看到他了。”
“看到谁?”葛续疑问。
“赵显尊!”说起内心忌讳的名字,想起电梯口碰到已死去二十年的人,葛祺祥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今天晚上都江大酒店,我碰见了赵显尊,他给我打了电话。”
“爷爷,你看错了,那只是和那个人长得十分相似的人。”葛续放下手机,安抚道。
“不,就是赵显尊,我不会认错!”葛祺祥语气略显激动,隐藏着一丝恐惧:“他认出了我,还开那辆车子离开。”
“爷爷,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你所见的,不可能是赵显尊。”葛续试图用合理的逻辑说服对方。
“倘若不是他?那又是谁?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葛祺祥手指激动地敲击桌面,“哪怕你现在去调监控,也能看到他本人!”
“不,爷爷……”葛续尝试继续说服对方,转念又道:“那个人,我明日去调监控,如果是真的,我会把他找出来。”先安稳好爷爷激动的情绪,再处理其口中匪夷所思的事情。
葛祺祥让他立刻去调查,桌上手机这时响起铃声,他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葛续父亲葛东卓打来的。
葛续代爷爷接下电话,葛祺祥让他开免提。
“爸?”
“你爷爷在吗?”
“我们在一起。”
“嗯。”对面的葛东卓顿了一下,“我今晚收到了一条短信。”
“什么短信?”葛祺祥预感不详地追问。
“赵显尊的号码,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葛东卓语气,透出一股压抑。
“他说了什么?”如果说爷爷刚刚的话语,让人认为其年纪大了,对过去的事情存在心病,产生了幻觉。但父亲的来电,使葛续察觉到事情不再简单。
“他说了‘我在江府等你’。”葛东卓阴沉说道。
室内突然安静,葛东卓又接着说:“过段时间我回江府一趟。”
“不必。”葛续接话,“爸爸,不用担心,事情我会查清楚。”
“不,这事情不对劲,我必须要回去一趟。”葛东卓强硬道:“你的调查若有任何关于那个人的消息,随时通知我。”
清楚父亲说一不二,葛续不再劝说。他讲述今晚爷爷所遭遇的奇怪事情,表示马上去调查,之后回复他,便挂断了电话。
随即,他拨打那串二十年来无人再拨过的号码。毫不意外,里面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
葛续让爷爷好好休息,明日会报告调查结果。
“你去吧,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这件事,不要传出去。”葛祺祥沉声叮嘱。
“我明白。”葛续点头,离开了他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里,他换上西装,带上今晚跟随保护爷爷的两名保镖,立即开车前往都江大酒店。
葛祺祥房里,未换下西装的他脸色阴郁,大脑不可控地,清晰地播放今晚所遇见之人。随着这段不该存在的画面,记忆急速后退,瞬息回到二十年前。
那个高高在上,触不可及,如同贵族般尊贵的年轻人,陨落于他们父子手中。
看到那对即使是面对“畏罪自杀”的死亡,也保持着高贵体面的夫妇偎依一起的尸体,他的儿子又哭又笑,如此癫狂。而他,也终于达到了目的。
葛氏取代赵氏,成为了五大政治家族之一。
他亲眼看到赵显尊和妻子魏环的尸体,那今晚出现的是谁……为什么时隔二十年后,对方会再次出现?不该响起的号码,又出现在他的手机中。
二十年来,他之所以不更换新的号码,是因为这是他作为成功者的标志之一,所以没有必要像个失败者、胆小鬼一样专门换掉。
可是……可是它再次出现了。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真实出现了。
葛祺祥握成拳头的手,狠狠“嘭”地一声砸在桌上,苍老的面容狰狞如同厉鬼。
葛续带人来到都江大酒店,见到了值班经理,要求看晚八点左右的二楼监控。
酒店负责人认出他的身份,亲自带入监控室调取今晚的录像。
八点左右的监控录像显示,一名黑色西装男人从电梯走出来,到休息区坐下看杂志。过了好一会儿,葛祺祥和黄老板乘电梯上来,男人从休息区站起,迎面向他们走过来。他撞到葛祺祥身上,看了对方一眼,拿起电话走进电梯。
第二段录像,葛祺祥在酒店门口,看着一辆车牌号为“府A·86xx”的黑色桥车开走。
看完监控,葛续拷贝,要求酒店消除这两段录像,酒店方照办,当场删除干净。
得到拷贝好的录像,葛续带人离开。回葛家老宅路上,他拿起手机,反复观看。
从监控视角看,“赵显尊”只拍到半张脸,这陌生又熟悉的半张脸颊,令他回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一场小聚会,仅亲眼见过一面器宇不凡的显贵男人。
当时,散发着贵族般气质,高不可攀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软软的男孩,男孩埋头父亲怀里,看不到脸庞。
第37章 是他
小时候的记忆涌起,那个看不到脸庞,埋头在赵显尊怀里的孩子,让他意识到,今晚出现的人,或许就是当年的那个男孩。
他叫什么来的?
努力搜索有限的记忆,他愣是没想起那个孩子的名字,父亲和爷爷也未曾有提起过。
赵显尊死去二十年,即便还活着,不可能还是年轻时模样,故而和他长得相似的人,只有他儿子。
捋通了这个逻辑,葛续脑子不再混乱。
假若出现的男人真是赵显尊儿子,对方的所作所为就都有了解释——其想向葛家复仇。
“呵呵。”葛续阴冷一笑,“都死去二十年了,就别再诈尸了。”
盘踞在葛氏头上的阴影,爷爷的禁忌,父亲的心病,被迫从小受其他四大家同龄者嘲笑的他,一切的一切,堆积成腐锈的斑痕,难以去除。
享受到父辈们权力斗争带来的荣耀和地位,他不主动让出去,谁也别想夺走。
随着阴暗的念想,车子渐渐驶入葛氏大宅——古典奢华的大宅子,也是葛氏立在江府的权势地位象征之一。
刚回到房间,父亲已迫不及待来电话,询问去酒店调取监控结果。他详情告知,把那两段视频发过去。那边在看过视频以后,沉默许久。
“爸?”他开口道。
“是他。”葛东卓语气压抑。
“他已经死了。”葛续肯定地说。
“我知道……先这样吧,你继续调查,我很快回江府。”没给儿子劝说机会,葛东卓挂掉电话。
葛续看着手机,皱起眉头。一个身份不明的“死人”,轻而易举地刺激到父亲和爷爷,说明,他们未曾走出来过。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谁都不能左右影响到葛家,更不能操控父亲和爷爷的情绪。
捏紧手机,他表情阴厉。
尔是欺,欺灵溜把,灵尔
离开都江大酒店,赵澄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子开回出租屋地下车库,再次用雨棚布盖好。
接着上楼,换上自己衣服鞋子。在把父亲的衣物放回箱子里时,他迟疑地顿住。继而,双手抱起父亲珍贵的西装,埋头进里面,闭上了眼睛。
一如小时候,他常常埋头在父亲怀里。只是,衣服上再也没有了爸爸的味道。
不舍地放下西装,他温柔地叠好,再放进箱子重新封住。
手腕上的机械手表,手指轻轻抚过,最终没舍得摘下。
环视整个堆满箱子的大厅,他眼睛满是不舍。
这些最为珍贵的物品,才能让他感受到至亲至爱的父母还陪伴在自己身边。
终于,带着万分的不舍,他熄灯离开屋子。
打车回到湖畔公园小楼,他随便清洗了一下,便回卧室钻进被窝,睁着眼睛到半夜,难以睡着。
第二天早上,王大姐准时来敲门,他下楼吃早餐,对方说起他不在家两天时间里,蒋巍和李天瑞过来找他一事。
“你是说,他们碰见一起了?”赵澄表情有些微妙。
“是的。”在烫西装的王大姐点头,“蒋先生留宿了一个晚上。”
“……”那个男人未经允许,又擅自睡自己床上,昨晚睡不着的原因,莫非是这个?
是的,一定是这个男人搅乱了自己睡眠。
找到了根本原因,赵澄内心碎碎念。
“他们谈了什么?”
“不晓得,我当时在院子里打理花草。”
不再问,赵澄快速吃完早餐去上班。
开车前往省政府路上,他电话李天瑞,想询问对方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接电话的是裴君。
“天瑞还在睡,赵秘书长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麻烦转告,如果有空请回个电话。”
“我会传达给他的。”
李家里,裴君挂断电话,直接删除这起通话记录。听到房间外传来脚步声,他把手机归回原位。
洗漱好进门的李天瑞让他换好衣服,今早与朋友约了早餐,待会一起过去。
裴君含笑为他从衣柜挑选西装,并换上个人衣物。
穿上西装打好领带的李天瑞,拿起桌上手机时,手指顿了一下。他自然而然拿起倒放的手机放进口袋里。
待裴君换好衣服,便带他出门与朋友见面。
那边,赵澄来到省政府,听取了伊浓汇报他请假两日的工作以后,投入新的工作中。
楼上,他刚从省长办公室走出来,与迎面而来的副省长葛东耀碰面。
“赵澄,有空吗?”对方问道,神情绷得很紧。
赵澄点头,两人随即离开大楼,到外面街道林荫树下。
葛东耀递过一条烟,他接下点燃。两人吞云吐雾,赵澄等着对方开口。
“你、李氏,还有葛家协作,我有所耳闻。”葛东耀眉眼有着散不掉的郁气,“这两天请假,与葛续谈过某些事吗?”
“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赵澄一脸淡然,“葛续似乎被激怒,但没有透露具体情况。”
“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葛东耀状若好奇。
“嗯……他说葛老爷子决定不退休了。”赵澄好奇反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爸是个永不服输的人,他总是为家族操劳,这把年纪也不消停。”葛东耀弹了弹手中烟灰。
“这地方,葛老爷子是个传奇人物。”赵澄一笑,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
葛东耀“呵呵”干笑两声,主动转移话题到明年省政府换届选举上。
到了下午,赵澄没等到李天瑞来电,思索了一下,决定主动联系对方。他刚拿起手机拨打,门口突然传来开门声,葛续走了进来,还反锁上办公室门口。
“请问有什么事?”赵澄放下手机。
“昨天晚上你在哪?”葛续坐到他面前,审讯似的问。
“你的提问是私人问题,还是工作所需要?”赵澄反问。
“私人问题。”葛续冷冷盯着他。
“你的问题越界了,我无法回答。”赵澄嘴角浮起轻挑的笑容。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老实回答我,二是我带走你审查调查。”葛续威胁道:“说实话,你很有趣,也很令人讨厌。但这起游戏,我不介意使用一些手段使你臣服我脚下。”
赵澄轻轻笑,这道轻蔑的笑声,刺进葛续耳朵,让他阴沉的脸色,逐渐狞恶。
“好吧。”心情愉悦的赵澄含笑道,“昨天晚上我在家,这点蒋巍可以作证。”
“你们上床了?”葛续怀疑。
“这不是你所期待的,我能够成为‘蒋家人’吗。”赵澄靠在身后椅子,神情姿态轻松:“这样我便能够进入蒋氏真正的权力圈子。”
“是的。”葛续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但我要验证你话语是真的,还是一起逃避我问题的谎言。”
“你想怎么验证?”赵澄质问。
“昨天晚上如果你真的和他做爱了,你的身体会留下痕迹。如果没有——”葛续目光变得锐利,“你的谎言,就是为了掩盖别的事情而存在。”
“你真是敏感又易怒,这或许就是葛氏的通病。”赵澄翘起嘴角,“你凭什么以为,我任由你摆布?”
“凭力量、权势、家族。我身上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能随意支配摆布你。”葛续语气不善,对面之人,总是轻而易举挑起自己怒气,令他产生想要摧毁对方的冲动。
“葛续,这里是省政府,不是你家。杨敬德不会让别人在这里骑自己脸上。”赵澄仍不惧对方威胁。
“我真想打烂你这张嘴。”葛续阴冷说道:“你极力回避我的问题,又不想让我检查身体,是因为说了谎!”
“倘若我身上有,你若认定昨晚我没有和蒋巍在一起呢?‘是’与‘否’决定权在你手里,我凭什么配合、将自身的权利让出去呢。”赵澄语气也冷了下来。
“看来我们真的合不来。”葛续站起绕过办公桌:“你既然不喜欢软的,那就来硬的。”他抓住赵澄的衣领把人揪起,“你现在还有说实话的机会。”
赵澄稳稳抓住抓着领口的手腕,沉声道:“我劝你放手。”
对这个总是惹自己生气的男人,葛续真动怒了:“行,你身上最好有葛续操你的痕迹!”
旋即,要撕开他的衣服。
赵澄也是有脾气的,就要挥出拳头。这时,门口响起“叩叩”敲门声,阻止了动手的两人。
“赵澄,是我。”外面传来李天瑞的声音。
“我在!”赵澄回道,甩掉抓着自己的人。整理好衣领,他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李天瑞往里看了一眼,说了句“里面谈”,走了进来。
葛续看有第三者介入,不再强制下手。
三人在休息区坐下,李天瑞看向葛续:“你们在谈什么?”
葛续阴笑:“在谈赵秘书长和蒋巍昨晚上床做爱一事。”
赵澄笑微微对李天瑞道:“我和他开个玩笑,他似乎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