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天才也会烦恼吗?—— by檐下山
檐下山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关灯
护眼

“请喝一口茶吧,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刚从边境的小岛上运来,很不容易得到呢,这个都城,除了皇室有一些,应该只有我这里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你的口味。”科尔克拉夫夫人指向桌上的茶。
克利兰拿起茶杯,却被杯身传来的温度烫到了手指,他下意识手一松,茶杯摔落到了地上。金色的茶杯是如此脆弱,杯子的碎片混着茶叶铺了满地,青碧色的茶汤朝着地砖的缝隙渗透过去,像是几条交错的河流。
“抱歉。”克利兰看向地面,又垂着眼偷瞄向科尔克拉夫夫人。
“你不必道歉,都是这些下人的错。他们上了温度不合适的茶。”科尔克拉夫夫人一抬起手,几个女仆面带微笑地走过来,跪在克利兰的脚边收拾碎片,打扫地面。
“我会好好惩罚她们的,真是非常抱歉,让你受惊了。”科尔克拉夫夫人笑着说出这句话,但她的眼神却相当冷酷。
“这倒不用了。”克利兰没有把自己的过错推到那些仆人身上的习惯。
“你和过去一样善良呢,克利兰。”科尔克拉夫夫人换了个坐姿,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像她这样优雅的贵妇总能保持一个相同的姿势很长时间,除非很不耐烦了,不然是不会变动自己的姿势的。
那么显然,科尔克拉夫夫人是不耐烦了。克利兰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挑起眉看向科尔克拉夫夫人,等待着对方说出接下来的话。作为一名优秀魔法师的直觉告诉他那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科尔克拉夫夫人接着说:“你知道吗,前几天,王室给我们寄来了一封信。”
克利兰有点好奇了,他说:“哦?”
“那是一封非常优雅的信,如果你见到了那封信你一定也会这么觉得的。信纸用了特殊的熏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有点像迷雾花的香气,但又比那个更优雅厚重一些——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形容,真抱歉,出于机密考虑我没办法把信拿给你闻。在每一页的最上方都绘制了王室的图腾,而在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盖上了王室的印章 。信件是用非常漂亮的字体书写的,不管是称呼还是开头的寒暄都相当有礼节,现在还能见到一封这样的信可真是让人感动。”科尔克拉夫夫人感叹道。
克利兰耐心地听完科尔克拉夫夫人讲完,然后问:“原来如此,那么这封信中究竟写了什么呢?”
科尔克拉夫夫人恍如惊醒般说:“噢!那是最重要的事情。里面是王室来询问奥斯蒙的事情,天哪,王室的主管说他们想要收养奥斯蒙,让奥斯蒙加入王室!”
科尔克拉夫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激动地站了起来,亲昵地挽住奥斯蒙的手臂,说:“不愧是最让我感到骄傲的科尔克拉夫家的孩子!”
奥斯蒙非常不习惯科尔克拉夫夫人这样的靠近,这样的亲昵,但他也没有办法挣脱开来,只能任由科尔克拉夫夫人搂着自己。
好在科尔克拉夫夫人也不习惯这样亲近地搂着别人,她很快就松开了手。
“那可真不错,但你要让你养育长大的奥斯蒙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吗?”克利兰并不理解这算什么好事,他耸耸肩,有些好奇地问。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科尔克拉夫夫人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克利兰。
“那意味着奥斯蒙将会有王位的继承权!”科尔克拉夫夫人将王位的继承权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克利兰歪歪脑袋,趁机摸了摸奥斯蒙的手,问道:“你想要当国王吗?”
奥斯蒙低下头回答克利兰,他很真诚地说:“完全不想。”
克利兰点了点头,看向科尔克拉夫夫人,说:“那就仍然不算一件好事。”
科尔克拉夫夫人认为这种想法是不可理喻的。
“不,你只是太年轻了,才会说出不想要继承权这种话!”科尔克拉夫夫人扶着额头,摇着脑袋,“你知道吗?只要你进入了王室,你的继承顺位甚至在埃尔维斯王子之前!如果奥斯蒙当上了国王,科尔克拉夫家族也会掌握更多的权利与财富,甚至是……!”
科尔克拉夫夫人并没有把整句话说完,但话尾的余韵已经足够证明她的野心。
奥斯蒙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那你想做什么呢?这世间难道还有比做国王更好的事情吗?”科尔克拉夫夫人不敢置信地问。
“我将和我的爱人一起四处游历探险。”奥斯蒙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地方,被困在方寸之间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噢,爱人,我早就猜到了。年轻人喜欢说这些话,情啊爱的,但等你们再成熟些,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会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科尔克拉夫夫人摇摇头,叹了口气。
“克利兰,你的出身很高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也应该明白,现在做出什么选择才是最有益的。”科尔克拉夫夫人又看向克利兰。
“我不懂。”克利兰耸耸肩,说,“我只明白,奥斯蒙不想接受这个任命,也不想成为国王。”
“你们懂什么?整个国家都是国王的!他的王位可是包含了整个国家,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我终其一生都在为更靠近那座塔在努力奋斗!”科尔克拉夫夫人张开双臂,睁大眼睛对着奥斯蒙很有感情地说,这让她的嘴唇更加透着鲜血般的红色。
科尔克拉夫夫人失态地吼向奥斯蒙:“你这个懦夫!你可不是为了自己当国王的,你是为了整个科尔克拉夫家族!你明白吗!你卑贱的仆人母亲没有给你留下任何遗产,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科尔克拉夫家的仁慈!”
优雅的画皮被撕破,科尔克拉夫夫人怒发冲冠,像只发怒的狮子朝向奥斯蒙。任何人看到都不会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平日里的科尔克拉夫夫人联系起来。而科尔克拉夫夫人如雄狮般怒吼时,阿诺德只是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了,母亲。”潼恩撑着下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奥斯蒙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不可以!”科尔克拉夫夫人尖叫起来,“如果你因为爱情这种可笑的东西不愿意放弃的话,我会把克利兰留在这里。”
“你明白吗?”
听到刀刃朝向了自己的所爱奥斯蒙站諷起来,直面他的名义上的母亲,他知道,就像碎裂的杯子碎片一样,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无法拼凑回来了。

“你要杀了他吗?”比奥斯蒙更紧张的却是阿诺德。
“愚蠢!”科尔克拉夫夫人怒斥向阿诺德, 阿诺德瞬间噤若寒蝉。
“他不愿放弃,不明事理,难道你也这样吗?克利兰?”科尔克拉夫夫人看向克利兰, 试图扯出一个微笑,但她的脸被愤怒占据,半天也没办法表达出一个好的情绪。
“就用您最熟知的家族的理论来说吧, 奥尔科特家一向是自由派。”克利兰的笑容很轻松, 他看着科尔克拉夫夫人,微微低下头, 金色丝绸般的头发散落下来, 那双眼睛却清醒地坚定地看着科尔克拉夫夫人。
“那我们来谈谈交易。”科尔克拉夫夫人知道靠劝说很难打动对方了,她看向克利兰,“我想要的并非你的性命, 我也不想和都城其他的家族结仇, 我们可以用一些更好的方式。”
克利兰双手交叠撑起下巴,说:“您说。”
他是真的不明白, 科尔克拉夫夫人有着怎样的筹码,才能笃信能转变他的想法。或许科尔克拉夫夫人不明白奥斯蒙在他心中的份量, 又或许科尔克拉夫夫人不明白爱的份量。
“在三百年前, 也就是王国的魔法师们最辉煌的年代,这是那时候最优秀的魔法师的炼金作品。”科尔克拉夫夫人微微仰起头, 把自己的项链取下来,动作并不轻柔地放在桌子上。
仅仅用肉眼看, 没有魔法的普通人也能明白它的珍贵。它的造型是一个镂空的圆球, 纯银的表面刻着细细密密的咒文, 一圈一圈流畅的线条绕于表面,它的颜色比银深一些, 但却透着更加柔和的明亮。
在圆球的内部,一团蓝色的光轻轻漂浮着,那团光看起来是如此微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散尽一般,但那团光确确实实顽强地存在在这里,三百年来一贯如此。
克利兰从那条项链被拿出来后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痴迷地看着那条项链,上面的每一道刻痕,每一处反光都牵动着他的心神。蓝色的光跃动在克利兰的瞳孔中,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克利兰凑近去看,却又不敢伸手去摸,他呼出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后退一步。
看到克利兰的这个表情,科尔克拉夫夫人便知道自己胜券在握。
“亚尔玛大师的得意之作,换你的离场,这真的是一个很划算的交易。”
克利兰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科尔克拉夫夫人见此变得更加自得,她看着克利兰,语气渐渐上扬:“你知道吗,克利兰,在你上学的时候你就很有名了,很多人叫你魔法疯子,你的那些疯事在都城流传甚广。我知道那些都是真的,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哪种人。”
“小疯子,你舍得放弃一个如此接近古老智慧的方式吗?”科尔克拉夫夫人将扇子挡在脸前,又恢复了那副优雅的模样。
在关乎自身的爱与前程的关键时刻,奥斯蒙什么都没有说,他能看得懂克利兰的眼神,那种纯粹的喜悦的渴望的,他知道克利兰与魔法相伴的日子比与自己一齐的日子长得多。
奥斯蒙抱着手臂身体后靠,他的动作明明是人放松时才会做的,但却没来由地透露出一丝紧张。
他惯常流浪,惯常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与野兽为伴,克利兰的选择与否不会对他的自由做出任何损害。
他相信这一点,正如同他相信自己在克利兰心中是轻飘飘的。
沉默了片刻,克利兰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向科尔克拉夫夫人,语气平静。
“三百年前,王国的魔法发展到达了一个顶峰,然而由于外敌入侵,大魔法师们有的战死有的失踪,大批炼金产品被毁坏。就连王宫藏书馆都被烧了大半。从此,王国的魔法便倒退到了一个堪称原始的水平。”对于魔法的历史,克利兰娓娓道来。
“然而在战争结束,人们安全后,魔法的发展却仍然陷入了停滞。只会个位数魔法的人能在最高魔法学府当教师,连漂浮术都不会的人能当上魔法师联合会的主席。人们注重研发各种各样的魔药,因为魔药能带来不需要努力的提升和庞大的利润,却从不肯在真正的魔法上往前探寻一步。”
“您或许会觉得我会视大师的作品如珍宝,我确实如此,如果我得到它的话,上面篆刻的咒语足够我研究很久,五年,或者十年?”克利兰笑了一声,不是那种冷酷的笑,这个笑声很温柔,但科尔克拉夫夫人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种高傲。
那是刻在一个魔法师骨子里的高傲,他看不起那些虚伪的人,他看不起那些糟糕的魔法师,他看不起那些肚子里只装着利益的家伙。他就像一头俯视着蚂蚁的大象。
“但如果您认为这个东西对我是不可或缺的,是让我能背弃我的心去追求的,那可就错了。”克利兰扬起下巴。
“即使不去亦步亦趋追着前人的脚印,我也会开创一个新的魔法时代。”克利兰坚定且自信地说,“我承认有前人的资料会容易很多,毕竟魔法的研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比起拿到这个小玩意,我更愿意遍访王国的藏书室,去往界外寻找被风沙掩埋的法师塔,从哪些贪婪邪恶的界外生物手中抢夺资料,拜访遥远智慧的龙之城邦。”克利兰笑了起来。
“您认为呢?”克利兰语气轻佻地反问。
“我认为你会死在那里。”科尔克拉夫夫人如此失态。
克利兰继续微笑,说:“或许吧。”
科尔克拉夫夫人看着克利兰,又看着奥斯蒙,问:“奥斯蒙,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你确定要放弃更加容易的优渥的荣耀的生活吗?你确定要背叛科尔克拉夫家族吗?你可别忘了是谁将你收养长大的,没有科尔克拉夫家族你早就死在了都城的小巷里了。”
奥斯蒙说:“是。”
科尔克拉夫夫人静坐了一会儿,克利兰以为她会叫出一百个魔法师围攻自己,然后经过一场紧张刺激的战斗后他成功逃出生天。
但科尔克拉夫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坐着,瘫了下去,神情哀伤而又可怜,似乎在瞬间老了十岁。
“你们走吧。”科尔克拉夫夫人先是轻声叹息,然后又忽然站起来指着奥斯蒙和克利兰大概鼻子大骂,“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克利兰求之不得,在科尔克拉夫夫人把装着热茶的茶壶扔到自己脸上之前逃之夭夭。
一场拜访不欢而散。
“我想去河边抓鱼。”克利兰说,“我们去河边钓鱼然后烤鱼吃吧!”
奥斯蒙被克利兰扯着袖子拎到了郊外河边。河水清澈能看见河底,河里看上去有不少的鱼,一条条看起来又肥又笨,好吃又好抓。
克利兰把袍子脱掉丢在一旁,又脱掉鞋,赤着脚踩在河水之中。
“唔,好冰!”克利兰一进去差点跳起来。
奥斯蒙觉得好笑,他坐在岸边认真地抱着克利兰的袍子,看着克利兰生疏笨拙的动作。
那些鱼确实不聪明,人来了也不知道躲,可奈何克利兰的技术更差一筹,抓了半天连鱼尾巴都没摸着。
“耐心是一个优秀魔法师必备的品质。”克利兰给自己加油打气。
“你的动作可以更快些……”
“你可以把它往石头的方向逼,然后抓住它会变得更容易……”
“不要这样站着,会很容易摔跤……”
奥斯蒙站在河边出声指导着克利兰。
克利兰在奥斯蒙的指导下终于摸到了鱼尾巴,但胖胖的鱼一个扫尾转身,把小魔法师直接掀翻在了河里。
奥斯蒙忍了半天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克利兰湿淋淋地倒在河岸边,一头卷发现在和海草也差不了多少,神色懊恼。
他扭头幽怨地看向嘴角上扬的奥斯蒙。
“我来吧。”奥斯蒙走过来,一只手把克利兰从浅水中拉出来,另一只手将抱着的衣服递给克利兰。
克利兰接过衣服。
奥斯蒙卷起裤腿走入河中。
他动作熟练迅捷,除了体格优异外,看来也是没少做这种事情。奥斯蒙轻轻松松地抓了五六条鱼。感觉再抓下去就该吃不完了,奥斯蒙便放过了这些还在一个劲地往他身边跳的笨鱼们。
克利兰已经重新打理整齐,一个魔法师有一万种方式让自己在顷刻间变得干爽整齐。他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大堆树枝。
奥斯蒙拔出自己的剑,修剪着树枝的形状,搭出一个火堆,又用剑杀鱼去鳞片去内脏,把鱼打理干净串在树枝上。
“没想到你直接用你随身的佩剑杀鱼。”克利兰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那些把剑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骑士。一把剑再怎么样也只是把趁手的工具而已。”奥斯蒙粗粗洗去剑上的血污,然后将剑收起来。
克利兰摇着脑袋:“如果有人要拿我的魔法杖烤鱼我一定会和对方拼命的!”
奥斯蒙笑起来,将一串串好的鱼递给克利兰,说:“不用你的魔法杖来烤鱼,你来点火。”
克利兰得此要求,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控制火焰。但不得不说,克利兰的火焰比自然燃烧的火焰还没有规律的多,即使是奥斯蒙烤起来也很困难。
最后奥斯蒙的烤鱼上粘着不少烤糊的地方,而克利兰的烤鱼早在一次火焰的失控猛窜中化成了焦炭。
“你点燃树枝就行。”奥斯蒙无奈。
克利兰乖乖点燃了树枝,然后移动到奥斯蒙身边,把脑袋搭在奥斯蒙的肩膀上。
“你已经很棒了,只是长时间控制魔法确实不容易。”奥斯蒙一边烤鱼还能抽出空来拍拍克利兰的肩膀。
克利兰心说才不是呢,这点控制我早就炉火纯青,只是你坐在我对面,我刚好一抬头就望见了你。
鱼烤好了,克利兰咬了一口,鱼皮烤得酥脆,鱼肉又软又嫩,丝毫没有腥气,唇齿留香。
“你做的真好。”克利兰吃得两颊鼓鼓,口齿不清地夸赞奥斯蒙,“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开一家烤鱼铺,绝对会名扬四海。”
奥斯蒙抹去克利兰嘴角的油,说:“好啊。”

克利兰看着手中的船票, 发着呆。
他买的是这周日的票,安格斯和嘉斯琳强烈要求他们买周末的票,因为他们不想逃课但很想来给克利兰和奥斯蒙送别。
克利兰一边哼哼唧唧说想早点出发你们来不来送别都无所谓, 一边又诚实地买了周日的票。
克利兰本来还想再回家一趟的,但哥哥在界外发现了一座荒废的法师塔,父母带领着一些魔法研究人员赶过去了, 家里现在空无一人。克利兰虽然喜欢读古籍, 但对法师塔的探索发掘毫无经验,还是打算去森林中把他的魔法实验的后半程做完。
在这几天难得的空暇时间里, 克利兰却连去拜访谁都不知道。在都城里, 克利兰永远都是一个人窝在家里,捣鼓那些材料和瓶瓶罐罐。
“最后,在出发前, 我还想要见一个人。”克利兰思索了片刻, 改口,“不对, 应该是一条龙。”
“布雷斯应该还在霍伊尔的警局里读小说。”奥斯蒙明白克利兰想说什么。
克利兰伸了个懒腰,说:“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和那条老龙聊一聊, 你的身上有太多的谜题, 他或许会知道一些。”
奥斯蒙对此没有意见。
布雷斯果然在霍伊尔的办公室里,他蜷缩在办公室角落的单人沙发上, 闭着眼睛睡得香甜,手边还倒扣着一本书。
“你们来了?”布雷斯打了个哈欠, 换了个姿势坐得稍微端正了一些。
“我还在想你们会什么时候来找我呢。”布雷斯托着下巴, 朝着两人笑。
“我听说王室要把你这条流浪的小龙接回来, 你为什么拒绝了?”布雷斯问奥斯蒙,“据我所知, 王室虽然实力一般,但对自家的小辈还是很好的。”
“我习惯了流浪。”奥斯蒙说,“家令我陌生。”
“你这点上倒是像一条真正的龙。”布雷斯嘿嘿一笑,“那在你继续出发流浪之前,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关于我的龙身份……”奥斯蒙看起来有些犹豫。
“哈!”布雷斯笑道,“这个地方总是会有龙造访,有的是我的朋友来看望我的,有的单纯只是对人类感到好奇。”
“我沉睡了太久对世事一概不知,但你要是想知道些什么的话,可以去找伊其基尔问问,他比我还老的多,虽然他不顶用了,但他知道的也比绝对我多。”布雷斯说。
“他住哪儿呢?”克利兰问。
“他具体住在哪里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暗语森林里住着。”布雷斯笑道,“他很大一只,你们在森林里多逛逛,总能见到他的。”
克利兰忽然想到:“他一直在森林里?我听说龙对于其他的魔物有着天生的震慑作用。”
“是的,不然你以为暗语森林那样一片魔气肆虐的地方,是为什么能安稳这么久?”布雷斯看着克利兰,他虽然坐着的姿势还是非常放松,但也多了几分长辈的架势。
“等读完这本书,我也该回去了,不过呢,在回去之前,我也有想要送给你们的礼物。”布雷斯慢悠悠地在口袋中摸索起来。
克利兰很怀疑他的口袋里其实空无一物,伟大的龙其实在用魔法偷偷现捏。
“这是给你的,我的一片鳞片。”布雷斯先掏出来一片小巧的金色龙鳞,递给克利兰。
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从侧面看去,能看到如同蝴蝶翅膀般的斑斓色彩,漂亮得像一位名画家的调色盘。
克利兰小心地接过这一片鳞片,入手的触感冰凉,而且稍许有些重量,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轻飘飘的,这块看起来玻璃般易碎的小玩意有着比铁片更加厚实的质感。
“你现掰的吗?”克利兰小心翼翼地捧着鳞片,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布雷斯。看到克利兰的这副表情,奥斯蒙觉得自己也该掰下一片鳞片送给他。
布雷斯听到这么没有常识的提问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说:“现掰的得有多痛啊!这当然是以前换鳞片时留下来的存货!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一想到从身上现掰下鳞片带来的疼痛,布雷斯的脸皱皱巴巴的。
克利兰嘿嘿一笑,把鳞片用手帕擦一擦,然后收进包里。
“你可以把它做成防御类的魔法饰品。”布雷斯甚至还贴心地讲解用法,“在人类王国中,你绝对找不到比它更好的防御材料。”
“谢谢您。”克利兰把小包裹紧紧抱在身前,对布雷斯的语气和称呼也愈发尊敬了起来。
“至于你,我的半个同类。”布雷斯转向奥斯蒙,“龙是骄傲的动物,很少接受同族的馈赠,但你还是个小宝宝,所以请不要拒绝我的礼物。”
克利兰抱着包,在听到小宝宝三个字的时候呛住了,然后开始红着脸一边笑一边疯狂咳嗽。
奥斯蒙揽着克利兰的腰,给他拍着背顺气。
布雷斯拿出了一把剑。
“这把剑送给你。”布雷斯把一个雕刻着暗纹的乌木剑匣递给奥斯蒙。
奥斯蒙道谢,接过剑匣并打开,里面躺着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
布雷斯说:“当然,这只是人类工艺的普通的剑,但也是一把很不错的剑,至少比你现在手上的那把要好。”
奥斯蒙拿起剑,凌厉的剑风从他的面前闪过,让他额前的发丝飘了起来,然后似乎害怕被割断似地缓缓落下。
“好剑。”奥斯蒙感慨道,虽然剑对于他只是一把普通的工具,但是一把更好更趁手的工具总是人所追求的。
“当然是好剑,我才不会给你差的东西。”布雷斯哼了一声,“这是五百年前的剑了,但它仍然锋利如初。”
“五百年!”克利兰适时发出惊叹。
“是啊,五百年。”布雷斯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龙和人类的来往还不怎么密切,总是有拿着宝剑的人类来到龙的城邦,他们倒是有趣,但可惜龙的城邦建在最高的树上,那里没有财宝也没有公主,只有无边无际的云与木。”
奥斯蒙抚摸剑身,似乎是他身上的龙的气息让这把曾经设计来与龙战斗的剑兴奋起来,发出阵阵剑鸣。
“得给它寻找一把合适的剑鞘。”奥斯蒙说,能看出来他很喜欢这把剑。
在奥斯蒙把剑收入剑匣中后,布雷斯捡起地上的书,以一个别扭但很舒适的姿势在沙发上团成一团,对两人说:“好啦,话说完了,礼物也送了,你们可以走了,别打扰我看书。”
“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克利兰夸张地朝布雷斯挥着手,笑得很甜,“你可别睡太死!”
布雷斯不满地哼哼:“我才不稀罕你们来看我。”
奥斯蒙的道别辞则简洁地多:“好梦。”
克利兰和奥斯蒙走出门,看见正坐在警局门口,靠着窗户抽烟的霍伊尔。
“警官,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拜拜哦!”克利兰今天心情很不错,和霍伊尔也打着招呼。
霍伊尔把烟灭了,摘下帽子挥了挥:“再见了,如果还他妈的有缘再见的话。”
“真没礼貌。”克利兰朝霍伊尔做鬼脸,“你小心点,我会用红色加粗的笔在你买的每本侦探小说的扉页上写下凶手的名字!”
在霍伊尔还要开口之前,克利兰就抢占先机先一步拉着奥斯蒙跑了。
直到克利兰跑到了一条小巷里,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才忽然捂着肚子笑起来。
奥斯蒙不知道克利兰在笑什么,他只知道克利兰现在很开心,所以他也跟着笑起来。
等克利兰笑累了也笑够了,他才站直起身,眼睛笑得眯起来朝奥斯蒙大大地张开双臂,看起来像抓住了一大篓鱼的小猫咪,朝奥斯蒙骄傲地摇着尾巴。
奥斯蒙上前一步,搂住克利兰的腰把他抱起来轻巧地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把克利兰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我也很开心。”奥斯蒙吻吻克利兰的鼻尖,像一只蝴蝶不经意停在了那里。
其实克利兰不是很喜欢送别,他向来都是想走都走了,来去如一阵风,没必要留下太多的痕迹,但当他挤到船头,和站在岸边的朋友们挥手时,那种兴奋和不舍却像一阵浪潮似地涌了上来,拍打着他的心头。
“塞缪尔!嘉斯琳!好好学习!我们等你们回来!”克利兰扯着嗓子大声喊,他决心要喊的比旁边和妻子道别的眼泪汪汪的男人更大声。
他们听到了,塞缪尔也努力的喊回来:“听——到——啦!”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号,船正式离开港口,在魔法的祝福下向着远方的小岛驶过去,而克利兰还站在船头,等着远处的都城变成一个小到看不清的点,才抹了一把被海风刮得有点疼的脸,回到了船舱内。
回到森林后要做什么呢?
要和西尼尔夫人和西尼尔老爷问好,要去森林里找找那条老龙聊天,也许今年的冬天可以在森林的核心区与奥斯蒙一起度过那个漫长而难熬的季节。也许很快他们会在龙的介绍下去界外,去拜访龙的地盘。
而等待他们去寻找去探索的路,还很长。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