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林凇肚子里这个,还没出来就这么折磨爸爸,连医生都说不一定能留得住它,就算生下来也可能体弱多病,白明诚向来果决,在这件事上稍作权衡就能得出最佳方案。
可他低估了林凇,Omega和Alpha的不同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时刻能感觉到骨血相连的Omega父亲对肚子里的宝宝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哪怕自己吃苦也绝不愿意打掉孩子。夫夫两人在结婚多年第一次爆发巨大争吵,毫无意外的,林凇获胜。
小儿子是早产,林凇怀到八个多月时摔了一跤把他提前摔出来了,生产时大出血,爸爸在icu里躺着,宝宝就在保温箱里躺着,一躺就是四十多天,白蘅和白苏每天放学就往医院跑,看着爸爸面色惨白的样子,小豆丁白苏负责在病房外哭,大豆丁白蘅负责给她擦眼泪,一边擦还要一边捂着妹妹的嘴不让她吵到爸爸。
在弟弟出生前父亲和爸爸总是吵架,听家里照顾他们的阿姨说,弟弟差点害得他们俩没有了爸爸,要是没有这个弟弟,爸爸就不会躺在医院里了。
白蘅拉着白苏的手,扒在玻璃窗边看保温箱里的小婴儿,面无表情地想,要是没有这个弟弟就好了。
两个孩子对弟弟的感情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微妙,隐晦又复杂的怨念,不想认保温箱里的小猴子当弟弟,觉得他不但难看,还会害人。
出院后林凇的身体大不如前,偏偏白莱又离不开他,谁都不要就要爸爸,常常搅得他整夜睡不得觉,小孩身体又弱,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场,奶娃娃一病林凇也跟着病。不过说起来很奇怪,小儿子一向只跟林凇亲,别说家里的阿姨,连白明诚都抱不得他,一抱就哭,但是在第一次见到白爷爷时,已经长胖一点的小娃娃伸手就要爷爷抱,揪着白爷爷的大胡子咯咯笑。白爷爷知道林凇带他不容易,从那时起就常常来家里,不过都捡着白明诚不在的时候,白明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他的调任通知已经下来了,看着年幼懵懂的白蘅白苏,日渐消瘦的林凇,还有整天哭闹不休的小儿子,他根本说不出要举家搬迁的话来,只能一拖再拖。
实在不能拖的时候,白爷爷站了出来。
小儿子不到半岁,林凇就将他交给了白爷爷,带着白蘅和白苏,跟白明诚一块儿离开西南,全家搬到了北方,后来白明诚又调回首都,白蘅按照父亲的要求去了华国最高军事学府,白苏有心学医,白明诚虽然不太满意,却也没有阻拦。
至于远在西南的那个被白爷爷取名叫“小莱菔”的白莱,成天跟在爷爷屁股后面瞎跑,学会拿笔写字之前先学会了按快门。白爷爷对他的成绩没什么要求,只觉得小孩子嘛,快乐最重要,于是白莱读书考试不太行,下河摸鱼上树打鸟他第一名,有时候爷爷兴致一来,就编个谎给他请长假,开着大越野载着小孙孙,爷俩儿全国各地到处跑,深山老林待过,大江大河游过,白莱快乐得像世界上最自由的小鸟。
也许是因为白爷爷没有特意娇养,白莱长大后身体倒是好多了,很少生病,个子也比同龄的Beta要高大些,再加上小孩子没有信息素,从那时候起他就老被认作Alpha,他也不在意,反正在他看来Omega也好Beta也好Alpha也好,大家都一样。
他就这么野蛮而自由地长到十五岁,白爷爷忽然查出癌症晚期,在医生的委婉建议下,老爷子决定放弃治疗,珍惜最后的时光,带着白莱去海边住了两个月,因为他和白莱的奶奶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老爷子走的时候很平静,他这辈子没什么大追求,想做的事都做了,唯二的遗憾是妻子早逝,还有就是没能看到白莱长大成人,最后那天他精神头特别足,给白莱做了好多他爱吃的菜,晚上还跟白莱一块儿翻相册,一页页翻过几十年积累的回忆,临睡前还特地叮嘱白莱明天早晨要起来吃早餐,吃完带他出去钓鱼。
可惜白莱没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去敲爷爷房门时,老爷子已经安静地睡去,他在爷爷床边沉默地坐了一整天,给千里之外陌生的血亲打了一通电话。
所有的快乐随着爷爷的离开戛然而止,十五岁的白莱怀着满腹忐忑不安,被接回了首都的军区大院,踏入那栋二层的红砖小楼,成为白家格格不入的小怪物。
【作者有话说】
莱莱算是用童年治愈一生的宝宝了。
第156章
白莱还记得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白明诚,是在电视上,他五岁那年国庆阅兵仪式,他坐在白爷爷怀里,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看到电视上一闪而过的画面。
“那是你父亲。”他听到爷爷说。
小小的孩子仰着头盯着电视,眼睛都不舍得眨,努力记住了那张严肃陌生的面孔。
那时候白莱还不能理解军人是什么,也记不住爷爷口中那些复杂的军衔,不过从那天起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比他认识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厉害,他开始缠着白爷爷要听更多父亲的故事,老爷子离家多年跟儿子压根没交流,哪里知道多少,每次都是糊弄他几句,实在糊弄不过去的时候就照着书上的故事改编一下。
在那些胡乱拼凑的故事之中,“父亲”的形象在小白莱心里逐渐清晰,有了好奇就会有所期待,在某次林凇打电话说过段时间要来看他时,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我父亲会一起来吗?”
他长到五岁总共见过爸爸两次,见过父亲零次,那时候白明诚在他心里的形象是无人可比的高大,他有多么期待,在见到林凇一个人来时就有多么失望。
小孩子天生直觉很准,他确认父亲不喜欢自己,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不再在电话里问关于父亲的事,也不再执着于上网搜和白明诚有关的新闻,在林凇来看他时也闭口不谈白明诚,失望多了就会有怨气,赌气久了就真的不再在意了。
反正他还有爸爸呢。
爸爸对他特别好,每次来看他都会带一大堆礼物,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恨不得给他备上好几年的份,还总带他和爷爷去漂亮的饭点吃好吃的,白莱觉得他爸爸肯定特别喜欢他。可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爸爸的喜欢要分成三份,所以一两年才能来看他一次,不过他觉得没关系。
反正他还有爷爷呢,爷爷也只有他,他是爷爷的小宝贝,爷爷是他的大宝贝。
爷爷走了,白莱的宝贝也丢了。
抱着爷爷的骨灰盒踏进白家大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里不会是他的家,与其说他是白家的一份子,不如说他是个不速之客,白蘅对这个突然住进来的弟弟没什么好脸色,白苏还好些,可也绝对算不得亲近。白明诚对这个十几年来第一次见面的儿子没有太多感情,只是例行对他进行管教,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不过总能抽出时间来叫白莱去书房训话,比起父子俩,他们俩反而像是不听话的新兵和严厉的教官,一个不服管,一个硬要管,每一回白明诚都大动肝火,要不是林凇劝着,白莱说不定要挨上好几顿打。
他在首都上了一学期初三,被压着硬生生补了好几个月的功课,勉强擦着线进了白明诚给他选的高中,也不知道他这个爹找了什么关系,居然把他塞进了重点班,高一开学就是他听天书的开端,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再加上林凇和白明诚不能时时在家,人精似的白莱就学会了给自己请假,不过他不像别的孩子偷偷去网吧,他就喜欢跑去看摄影展,还喜欢背着相机在首都的各个景区疯跑,那会儿他已经是个小行家了,一路上结识了不少摄影爱好者,也是在那会儿遇着了他的大学导师,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专业又和蔼的小老头给白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个发现他翘课的是白蘅,那会儿白蘅还有点做大哥的自觉,被他的班主任叫去学校后仔细了解了白莱的情况,立刻告诉了父亲,领旨回家把白莱狠狠揍了一顿,威胁说不乖乖回学校上课就把他的宝贝相机全部砸掉,还做主替白莱申请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按照父亲的要求把这个顽劣弟弟关进学校里,就算任务完成。
白莱打不过他,高一下学期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一放暑假立刻逃跑,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去高铁站买了张回西南的票,不过还没上车就被白明诚找人抓回了家。
离家出走在白家是大忌,白明诚气得下手重了,差点把他一条腿打断,暑假两个月他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给我老老实实收心,过两年就进军校,休想学你爷爷搞什么画画那套。”
白莱才不想去军校,他三岁就会按快门,白爷爷乐呵呵地说过他天生就是当摄影师的料,他们还约好等白莱长大要去环游世界,拍他眼中最好的照片。可他打不过白明诚,也打不过白蘅,可能连白苏都打不过,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不过他够聪明,选了最好的一个。
高二高三那两年白莱仿佛换了个人,听话得不得了,在白家极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相机一次不碰,补习次次不落,在高强度的学习下他半死不活的成绩竟然也有了起色,白明诚得知后对他的脸色都好了几分,林凇更心疼他学习辛苦,对他几乎有求必应,零用钱哗哗地给,白莱没有乱花,全攒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高考前两个月,他在学校里过了十八岁生日,林凇本来想赶回首都接他出来吃饭,被他以学习重要为借口拒绝了,至于白明诚,大概连他哪天过生日都不知道。奇怪的是白苏竟然来了,还给他送了一个蛋糕来,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白莱礼貌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在食堂吃个晚饭,刷他的饭卡,本来以为会被客套地拒绝,没想到白苏一口答应了,说完她和白莱都愣了好久,姐弟俩在高中食堂吃了一顿尴尬的晚饭。
期间白苏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白莱好好复习,白莱总觉得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提着蛋糕回教室给同学们分着吃了,收到了一叠声的生日快乐,以及一首狂欢版的生日快乐歌。
高三的考生太压抑,借着一点点小小的由头发一回疯,十分钟后又重新收敛情绪,投入到无尽的学习中去。
直到高考结束白莱都表现得很“正常”,谁都猜不到在白明诚准备把他送去军校时,他早就填好了志愿,还报了个白明诚绝对不会同意的专业。
真正的战争是在收到录取通知那一天开始的,白明诚气得连夜赶回首都,二话不说就把白莱揪到客厅里抡起棍子打,那时候他才明白什么乖巧懂事都是白莱装出来的,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他的安排,就等着这一天呢。
这回连林凇都劝不住了,白蘅和白苏也被惊动,回家来第一眼就看到断成两节的木棍,一片狼藉的客厅和不见踪影的白莱,问过战战兢兢的康阿姨才知道人给打进医院去了,肋骨断了两根。
上一回伤了腿能打石膏,这回总不能在肚子上围一圈,万幸林凇看情况不对赶紧拦了,医生说伤得不算太严重,修养几个月肋骨就能愈合。
“父子俩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再动手了。”上了年纪的医生看不得这种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白明诚气还没消,好歹没再动手,不过也别指望他给白莱什么好脸,回家之后硬邦邦扔下一句“明年复读”就把人关了禁闭,白莱浑身是伤,连下楼梯都费劲,只能在二楼活动。
白家上上下下陷入散不开的愁云,林凇因为白莱的事儿和白明诚又吵了几回,不过都默契地避着孩子躲在书房里吵,如果不是白莱闲得难受躺不住非要去阳台吹风,大概不会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
“……还不如当初就听我的话把他打掉!”
他隐约听到抽泣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恍惚地想,啊,原来是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但是亲耳听见这样的话,仍然会觉得受伤。
那段时间林凇几乎每天都在家里陪着他,和康阿姨学着给他做营养餐,可惜几乎每天都失败,白莱一口都没吃上他做的菜。白蘅和白苏在那段时间也总是回家,至于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白莱就不知道了。
他身体好,不到两个月身上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就是肋骨愈合得慢一些,走得久了还是会疼,喘气也会疼,等疼痛减到可以忍受的范围,白莱就去敲了书房的门,把一张银行卡放在白明诚面前,里面是这几年白家花在他身上的钱,包括林凇给他的零花钱、他的学费补课费,每一分每一毫他都记得清楚。
“我十八岁了,你以前没有养过我,以后也不用养我。”他看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又决绝。
那天白明诚没有拦他,白蘅也没有拦他,林凇泪眼朦胧地几次拉住他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白莱走到门口时回头抱了他一下,笑了笑:
“爸爸再见。”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和要返程的林凇告别一样。
白苏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两人擦肩而过时,白莱听到她颤抖着声音轻轻说道:“往前走,别回头。”
别回头。
【作者有话说】
庄哥:莱莱不哭,鸡翅来一串?
“……所以,如果说你家是肥皂剧,我家就是战争片。”
整整三代人的恩恩怨怨,庄景雩听完后沉默良久,心情无比复杂,心疼白莱从小缺少至亲陪伴,庆幸他有一位可爱的爷爷,佩服他小小年纪就敢挣脱家庭的束缚,又为他挨了棍棒伤筋动骨感到后怕,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沉甸甸的,他望向白莱的目光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总是跟我说他很对不起我父亲,让我不要怨恨,”白莱手里的啤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他把空瓶放到一边又拿了一瓶,“我不怨恨他,因为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已,现在想起来我见他的次数可能两只手就能数完,每次不是挨骂就是挨揍。”
“别人都说父子天性,血浓于水,可我对我父亲真的没有什么感情,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冷血了。”
庄景雩轻轻摇头,心想会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怎么会真的冷血呢。
白莱酒量不太好,换作其他时候庄景雩肯定不让他喝第二瓶,今天情况特殊,喝醉一次无伤大雅,借着酒意把闷在肚子里快发霉的话说出来也是一次健康排毒,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趁白莱不注意的时候把剩下的啤酒藏到沙发的另一边。
微醺可以,大醉可不行,不然明天醒来难受的还是白莱。
喝着喝着就到了深夜,白莱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庄景雩兢兢业业地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劝解,只要安静地听着,然后在人开始犯困的时候把他拎回房间去。
别误会,绝对没有趁人之危这回事。
手里被塞进挤好牙膏的牙刷,白莱全凭肌肉记忆把牙刷头怼进嘴里,几秒之后就被强劲薄荷味辣得头脑一阵清明,眼神也对上了焦,镜子里的他正满脸呆滞地刷着牙,身边则是一脸看好戏的庄景雩。
“……”他刷牙的动作顿了顿,在吐掉超辣牙膏和继续刷牙之中选择了后者。
“喝了酒容易口渴,我给你倒杯水一会儿拿上来。”
庄景雩一看就知道他清醒了点,给他留了点面子找借口离开,他一走白莱就呸呸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儿,漱了好几次口才把薄荷的辣味冲掉,再几捧凉水洗过脸,那点醉意就散得差不多了。一出浴室就和端着水杯的庄景雩碰了个正着,这人假模假样地把水杯放到床头:“水给你放这儿,太晚了快休息吧,晚安。”
白莱靠在门边看他:“我去次卧睡吧。”
庄景雩一本正经道:“不用,我睡次卧,上次你就睡的这间房,肯定习惯了。”
他说着就准备走出房门,衣服却被一指头勾住,白莱也不说话,直勾勾看着他,看得庄景雩心里起火,嘴上还要装样子:“你别这么看我,我好歹算是个正人君子——”
白莱挑眉:“你再装个试试。”
庄景雩不装了,立刻回身拉着人一起躺床上去。
次卧?他家哪儿来的次卧,明天就给它拆了!
他们俩在节目里就睡过一张床,不过都是偷摸的,现在在自己家里没了顾忌,庄景雩反而变得小心了些,和白莱面对面躺着,两个人中间隔了一点点距离,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身体却没有接触。
倒不是为了当正人君子,只是他怕白莱心情不好又喝了酒,一时冲动做了点什么事第二天又后悔,那对他们俩来说绝对不妙。
来日方长呢,他不着急。
白莱没他那么多心眼子,躺下后很快就半眯着眼睛瞌睡了,在庄景雩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叫了一声:
“庄景雩。”
“嗯?”
“……谢谢你啊。”
庄景雩没答话,过了好久,久到白莱已经睡熟了,他才低声说:“不客气,以后都有我呢。”
凌晨三点,月光静谧。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月光从透光的纱帘映进来,寂静昏暗,叫人心慌。
林凇独自坐在客房里一动不动,从白莱走后他就把自己关在这里,已经坐了半夜,门从里反锁着,白苏和白蘅来劝,没用,白明诚也来敲了几次门,也没用,又不敢用暴力手段开门,只能放弃,终于还林凇一片清净。
这个房间是他的莱莱准备的,就算莱莱没住进来,他也不愿意让白明诚踏进这里一步。
以前白莱住在家里时就是住的这个房间,书桌、衣柜、床铺都没变,林凇特意让阿姨仔细打扫过,还按照白莱的喜好,在书架上放了好多最新的摄影类杂志,还有白莱中学时偷偷看的漫画,以前都藏在床底下积灰,林凇一本本拿出来晒过,然后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柜子里还有他准备的小礼物,是白莱一直想买却舍不得买的相机镜头,他特意找许静问的,本来想给白莱一个惊喜,结果也泡了汤。
手机屏幕闪动着,正在播放悸动气息的一期节目,画面里白莱和其他人一起逛着牧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看得林凇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
白莱在白家之外的地方原来这么快乐,会和小狗玩追逐游戏,会给朋友做大餐,会做那么多在这里不能做的事,可他这个自诩称职的父亲,一心只想着把白莱带回这个让白莱失去快乐的地方。
从什么时候起,他默默接受了在这个家里白明诚被定义为“正确”,白莱被定义为“错误”,他擅自期待着白莱能回来认个错,好让他们从此家和万事兴,大团圆结局。
明明白莱什么都没有做错。
林凇静静看着手机屏幕里笑靥明朗的小儿子,整夜未眠。
接到白莱的电话后许静来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按响了庄景雩家的门铃,一同来的还有白莱的亲亲师姐张润琳,进门就看到她的小师弟正坐在餐桌旁喝着馄饨汤,还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
“胳膊腿儿都在呢,没断,好端端的。”
张润琳围着他左左右右看了好几圈,见他身上没什么伤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我一听你从家里被赶出来都要吓死了,就怕你再挨打。”
白莱知道她记得自己大一开学那会儿断肋骨的惨状,安抚地拉着她坐下,把多打包的馄饨推到她面前:“我又不傻,真要动手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许静还算冷静,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问:“林叔叔知道你在这儿吗?”
白莱摇摇头:“我只是发消息告诉他这几天暂时住在朋友家里,没说具体在哪儿。”
许静叹了口气:“怪我,在E国那会儿我应该提前告诉你林叔叔会来找你,要是早点告诉你……”
“都一样,没什么怪不怪的,我知道肯定是我爸不让你们说。”
师姐弟三人聊着,庄景雩很有眼色没有打扰她们,在旁边安安静静坐着,听张润琳事无巨细地问白莱昨天的情况,那担心的样子就跟亲姐姐似的。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直白,张润琳终于反应过来这房子的主人还在,赶紧结束了对白莱的“审问”:“这位……不给我介绍一下?”
感受到她的揶揄,白莱有点尴尬地给两人介绍:“这是我师姐张润琳,这是……庄景雩。”
庄景雩立刻坐直身板:“师姐好。”
张润琳是悸动气息的忠实观众,当然知道他是谁,不过是故意想听白莱怎么说而已,听听这声利落的师姐,嘴还真甜。
“我们莱莱给你添麻烦了,”她客套地说道,话锋一转,“也不知道住在这里方不方便,要是你觉得不方便,一会儿让莱莱跟我们回……”
“咳咳,行了行了,别逗他们了,”许静赶紧让她打住,“你没看人早餐都能摆满一桌吗,让他们俩好好待着吧。”
张润琳使坏没成功,捂着嘴偷笑,一个劲儿地拿眼镜瞟白莱,差点把她这个亲师弟臊到桌子底下。
“看你没什么事我们就放心了,反正不是第一回住在这儿,侯俊那边我会去跟他说,还有你租的那个房子,估计录完节目也不好回去住,到时候具体怎么样我们再商量,节目组这边会给你相应的补偿,”见白莱想拒绝,许静没让他说出口,“本来也是我们工作不到位,公是公私是私,一码归一码,该有的补偿一定要有。”
她又交代了几句,和白莱约好明天见吕律师的时间:“还有一件事,你们几个原本约着一起外出聚餐的计划恐怕要取消了。”
白莱和庄景雩面面相觑,许静一看就知道他们俩没看消息:“昨天一梦他们说有狗仔跟到小区里去了,现在好多人认得你们几个,外出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还可能被媒体乱拍乱写,所以……需要你们暂时保持低调。”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掏出手机开始翻聊天记录,翻了好半天才看到昨天拉的小群里提到了有人跟拍这事儿,白莱有点感慨:“所以我们现在算是红了吗?”
张润琳食指左右摇动:“不是红了,是超级红。”
得,老老实实家里蹲,等下一站出发日吧。
【作者有话说】
林爸爸后续放到番外写。
第158章
聚餐计划被迫搁置引发了巨大的不满,主要意见代表为訾一梦,在群里把狗仔骂了好几回,只是骂归骂,被人跟踪到家门口实在可怕,再加上有白莱被堵门在先,他们还是乖乖听话留在了家里,连喻柏都选择居家办公,没办法,Omega们在这种事情上不得不更谨慎。
凑巧不巧的,阮棉棉和尔诚都说这两天没空,一个说小猫最近要做健康检查离不开,一个说忙着准备答辩,总而言之就是出不来,大家都觉得遗憾,只能等最后一站录完再找机会聚了。
不能外出白莱也没闲着,许静和侯俊陪同吕律师过来一趟,给他带来一叠又一叠的资料,除了之前搜集公证的证据,大部分是这段时间补充的材料,包括对方借着这一波流量获取的收益流水等等,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神通广大,连这种东西都拿得到。
“对方多次要求和你见面,我还是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吕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白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总觉得特别像动漫里的反派角色,“当然了,见面之后对方想用什么手段也不难猜,卖卖惨打打感情牌,希望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原谅他,从各种角度考虑,我们并不建议你和对方见面。”
白莱早就打定主意不和对方见面,他最怕那种眼泪攻势,要是见面时对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真的招架不住:“我也是这么想的。”
吕律师对这位配合度极高的委托人十分满意,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多余的圣母心,最重要的是对他们律所足够信任,听得进他们的建议。
他又递上一份资料给白莱,是一份清算报告:“关于赔偿的问题……”
报告上最后的数字很惊人,白莱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他自己也查过一些类似的案例,大多不以索赔为目的,所以赔偿金额一般都比较小,有些甚至只要求赔偿一元钱的,本来也不是为了钱才要打官司,说实话他并不太在意赔多赔少。
吕律师却有不同的看法:“打蛇打七寸,对付这种人就要找准他们的要害,也就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来打,不管是蹭流量还是造谣传播,对方和他背后的公司无非是想变现赚快钱,对他们来说,这笔赔偿金和不痛不痒的道歉比起来,堪比割肉。”
庄景雩对此十分赞同,连侯俊都让白莱不要担心节目组的会受舆论影响,该要的赔偿必须要,没理由让那些人好过。
在白莱CPU快干烧的时候正事终于谈完,吕律师站起身正要告辞,忽然有些紧张地又一推眼镜,提出了一个请求:“我太太最近一直在看你们的节目,她特别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给她签个名吗?”
侯俊一听顿时乐了,打趣道:“咱们莱莱要开展新业务了。”
白莱有点不好意思,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被要签名感觉特奇怪:“我写字不太好看来着……要不我们拍个合影?”
吕律师欣然答应,连庄景雩都不放过,三个人一块儿合了张影,拍完后喜滋滋地给他太太发过去,像是完成了一项了不得的任务,在门口和他们告别时声音都高了三个度。
侯俊和许静没急着走,还点了火锅外卖过来,就在庄景雩家的餐桌上摆阵,特别是侯俊,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丝毫不见外。
许静事前拣着重点跟他提了一嘴,他大概知道白莱和家里闹了点矛盾,毕竟是白莱的私事,他很有分寸地没多问,而且白莱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没有太过伤身伤神的样子,可见有人上心着呢,他就乐得不操这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