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镜头前的喻柏眉眼微垂,静静地眨了眨眼,长而翘的睫羽随着颤动,少见地显出一丝脆弱,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矜持骄傲,微笑着直面镜头:“我现在……觉得白莱很不错。”
他的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连提问的导演都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紧接着问道:“是哪一种意义上的很不错呢?”
喻柏滴水不漏:“各种意义上。”
导演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不死心地问道:“可以理解成你把白莱当做可能的恋爱对象吗?”
“导演你确定要和一个律师玩文字游戏吗?”喻柏轻松地耸耸肩,打趣地回了一句,“不过,也可以这么说,我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恋爱对象。”
从后采室出来才发现外头下起了雨,不大,细细密密的,潮潮的空气带着沉重的湿意,打在喻柏肩上,湿冷湿冷的,他忽然觉得有点累了。
“怎么干站着淋雨啊?”
头顶上撑起一片阴影,身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喻柏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冉羽知不知何时过来的,正给他撑着伞。
“结束了吧,咱们一起回去。”冉羽知拍拍他的后背,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伞不大,他们俩肩膀紧靠着,倒是没那么冷了。
“嗯,走吧。”喻柏心里一暖,与他对视一笑,两人撑着一把伞,慢慢走回小楼去。
Alpha们的采访顺序有点不同,愣头青尔诚和司观澜第一轮,庄景雩和池铭则被排到了第二轮,第一轮的后采问题都是点到为止,节目组卯足了劲儿,把火力都留给了庄景雩和池铭,尤其是庄景雩,甚至要侯俊亲自上阵,不然其他人还真搞不定他。
相比之下,池铭就好说话多了,不管导演组问什么,他都会认真回答,只不过回答得都非常简短,短到让人会噎一下的程度,要不是他的态度真诚,导演组真的会怀疑他是故意的。
“今天的分队挑战感受如何?”
“不难。”
“那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今天的队友说呢?”
“没什么话。”
提问导演哽了一下,用袖子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决定下一剂猛药:“如果接下来还有分队活动,你最想和谁一起?”
池铭思索了一会儿,他心里其实有一个名字,不过他并不打算说出来:“都行。”
导演汗颜:“池铭,你知道后采需要你说真心话的吧?”
池铭点头:“嗯。”
后采室静默了几秒,导演勉强打起精神,继续抛出问题:“简单说说你对其他八位嘉宾的印象吧,先说说四位Omega嘉宾?”
池铭一副沉思的样子:“大家都挺好的。”
“能不能具体一点,比如,”导演努力保持微笑,“你对喻柏的印象怎么样?”
池铭默然,他早就猜到节目组想拿他和喻柏做文章,只是没料到导演这么直球。
他对喻柏的第一印象并不坏,或者应该说,他对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差不多,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比别人慢半拍,尤其在感情上更是迟钝一些。在初初见到四位Omega嘉宾时,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想着要和Omega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话,一定要克制好自己的信息素,要是让别人嗅到满屋子的柑橘香,就太冒昧了。
“喻柏……很有主见,行动力也很强。”
导演汗又下来了,心说让你说说第一印象,怎么跟评价同事一样。
“那其他三位呢?”
池铭眉眼微垂,声音平平淡淡的,一点波澜都不起:“冉羽知很随和,阮棉棉很安静,訾一梦很会说话。”
导演鼻子吸气呼气,心如死灰,谁说池铭好对付的?到底是谁在导演组内部造的谣?!
除了导演,后采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确定这场后采还有没有必要做下去。
导演拼了老命振作起来,艰难道:“那其他三位Alpha嘉宾呢?尔诚、司观澜和庄景雩三个人里,你觉得哪一位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池铭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
“哦,打个比方,不是说真的要竞争。”导演解释道。
后采室又安静了几秒,池铭才斟酌着重新开口:“尔诚很热情,司哥比较稳重,沉得住气,庄景雩……”他面上坦然,“他和我性格相差很大。”
导演眼睛一亮,哦,意思就是尔诚很傻很天真,司观澜太老成,庄景雩最难对付!
好像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导演赶紧抛出一记重磅:“还有最后一位,白莱,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后采室里所有人眼睛“噌”一下全亮起来了,他们在镜头后吃瓜吃得可香,现在当事人就要回应了,重头戏!
果然,一听到白莱的名字,池铭的神情都变得温和了,唇边甚至泛起一丝丝笑意,导演的眼睛很毒辣,哪怕他的唇角只是上扬了1°,也能精确地捕捉到。
没错了没错了,池铭果然对白莱有想法!导演暗自握拳,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撬开池铭的嘴……
没想到这回池铭毫无遮掩的意思,锐利的眼瞥向正在抓特写的镜头,一挑眉:“你们不是都拍到了吗。”
导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到嘴边的“逼供”却成了:“……哎?”
池铭直勾勾地看着镜头:“你们拍到的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咦?
……咦咦??
直到把池铭送出后采室,负责后采的导演还还有晕乎乎的,不太确定刚刚自己有没有幻听。池铭就这么承认了?承认他对白莱动心了?难道不是应该在导演组的百般追问之下,他才不得不招吗?
“这个池铭……”导演喃喃道,“不重要的事情遮遮掩掩,重要的事情过于坦率了吧?”
他们这边的后采结束,隔壁的大战却如火如荼。
侯俊头疼地扶额道:“……庄景雩,我看在我们俩的关系上提醒你一句,你刚刚那段不配合如果播出去,观众一定会骂死你的。”
庄景雩双手环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白莱今天出意外的那一段播出去,你们也会被骂死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侯俊总以为认识了那么多年,自己对庄景雩讨人厌的程度已经足够了解,没想到今天他的认知又一次被刷新了。
“你要怎么样才能配合完成后采?”眼看着耗了半个小时,庄景雩硬是要跟导演组对着干,问东答西,甚至导演组提一个问题,他就要杠一下反问一个问题,弄得侯俊也没办法了,只能妥协,和他商量起条件来。
“很简单,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回答你们一个问题,一换一,很公平。”眼看侯俊松了口,庄景雩勉强给他留了一点点面子。
侯俊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重复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生生吞下涌上喉咙的一口老血,咬牙切齿道:“好,你问。”
得逞的庄景雩勾起唇角,往椅背一靠,长腿一搭,反客为主:“九个人里……有人身份比较特别吗?”
侯俊一愣,下意识地和许静对视一眼,心中错愕之余还有些慌乱,九个嘉宾里当然有身份“特别”的那个,但是这话他们不能说啊,说出来播出来,节目还怎么录下去?
敏锐地捕捉到侯俊微微抽搐的面部肌肉,庄景雩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心里也有了答案。
侯俊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和许静对过眼神后,刚想嘴硬,就听到庄景雩说:“行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第二个问题……”
“等等,”侯俊连忙道,“不是说一换一吗,应该是你回答我们……”
庄景雩抬手制止他:“刚刚那个问题你们没有回答,所以不算。”
侯俊血压直冲200,深深地觉得当初拉庄景雩来悸动气息的自己是个傻叉。
【作者有话说】
失踪鱼仔回归(bushi
因为最近腱鞘炎发作,手实在太疼了,连码字都需要带着缠带,这边的正文要写,隔壁小狗的番外也要写,所以这边改为隔日更新哦。
第38章
白莱一走出小楼就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白天有太阳时不觉得,这会儿下起雨来外面还挺冷的,他哆嗦一下,撑起伞快步往后采的地方走,没几步就遇上了同样撑着伞的庄景雩,白莱刚要和他打招呼,就听到侯导叫了他一声。
庄景雩回头瞥了一眼屋檐下的侯俊,转回来又瞥了白莱一眼,凉飕飕地开口:“不知道降温了吗,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我不冷啊。”白莱还想嘴硬,话音刚落一阵风裹着雨呼在他脸上,吹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简直要窘死了,尤其在瞄到庄景雩唇角熟悉又可恨的弧度时,白莱后槽牙紧咬,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气的,偏偏还不得不维持着面上的客气:“那个,侯导叫你了,你不过去吗。”
庄景雩倒是半点不着急,慢悠悠地回头看一眼,随手把挂在臂弯的外套扔到白莱怀里:“穿上吧,免得腿才好又感冒了。”
他说完径自走了,头也不回,白莱抱着他的外套在雨里傻站着,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侯俊似乎有话要和庄景雩说,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采室后面,不该好奇的事情就不要好奇,白莱权当作没看见,加快脚步进了后采室。
许静是肯定要来看他后采的,白莱进门后想了想,把庄景雩的衣服放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虽然知道只是走个过场,大概率会被一剪没,但要是让镜头拍到他穿了其他嘉宾的衣服,播出去可就说不清楚了。
饶是房间里比室外暖一点,白莱坐下时还是打了个喷嚏,他道了声歉,接过许静递来的纸巾。
“怎么样,腿还疼吗?”许静关心道,“你脸色有点发白啊。”
白莱吸吸鼻子:“不疼了,没事儿。”
许静还是不放心,皱着眉道:“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尽快结束,等会儿你回去就睡觉,睡前吃个感冒药,忽然降温了容易感冒。”
“知道了师姐,我这么大的个儿你就别担心了。”
他嬉皮笑脸的,许静却愈发担心了,白莱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差,她却看得清楚,这小子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了:“今天下午那事儿,是我们疏忽了,我先代节目组跟你道个歉。”
白莱“嗐”一声:“真没事儿,是我自己被绳子缠住才抽筋的,不赖节目组,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那么娇气。”
他还反过来安慰许静:“再说了,拿钱办事,你们还给买了保险呢,就算真出了什么事——”
“我呸呸呸,赶紧住嘴,”许静赶紧让他刹车,“多大的人了嘴上一点把门儿都没有,赶紧后采,弄完了你就乖乖回去休息。”
白莱给她敬了个礼,坐在凳子上调整好角度,十分配合地开始后采,给他的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一问一答,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压轴的问题,我们来问一个劲爆一点的,估计开播之后很多观众朋友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后采导演说道,“我们莱莱的取向更偏向Omega还是Alpha呢?”
白莱还真没想到导演组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给他抛了个大炸弹,不过炸到的可能是节目组自己,他要是说偏向Omega呢,那他和阮棉棉他们几个相处的镜头就会变得暧昧不明,可要说偏向Alpha,那他跟两个Alpha还是室友呢,这不成大绿茶了吗。
白莱脑筋转得飞快,觉得左也不行右也不对,只有折中最为安全:“我没有特别的取向,目前来讲好像都可以吧,我主要看性格合不合适,能不能聊得来,生活习惯一致不一致之类的。”
“那现在有相处得比较好的嘉宾吗?”
“刚刚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嘛,”白莱笑道,不过他还是回答了,“聊得来的话……一梦,羽知,喻哥,尔诚和司哥吧,不过我觉得他们和谁都挺聊得来的,棉棉虽然话比较少,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他不会给人压力。”
“几乎把每个人都说一遍,你真是不得罪人啊,”导演故意揶揄他,“所以跟池哥、庄哥不太处得来,是这个意思吗?”
白莱赶紧摆手:“别恶剪别恶剪,我可没这么说啊,池哥和庄哥也很好,而且今天特别照顾我,我很感谢他们。”
后采导演向许静送去一个征询意见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总算放过了白莱,白莱长长吁了口气,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这问题也太挑事儿了吧,以后我都不敢说话了。”
“我们也没办法,这不是侯导给的KPI必须完成嘛,小白同学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许静顺手拿起他刚刚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递过去:“行了,你们别逗他了,赶紧让他回去休息,脸都白了。”
白莱接过外套却没穿上,只拿在手上,和工作人员说了声“辛苦”就开门出去,许静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外套,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刚刚才看到过来着……
小楼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客厅还亮着一点微弱的灯光,白莱估计大伙儿都睡了,进门后放轻了脚步,生怕吵到楼上的小伙伴。
客厅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回来了?”
还在换鞋的白莱被吓了一大跳,浑身一颤,后背冷汗都惊出来了,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池铭。
“抱歉,吓到你了。”
白莱扶着墙站稳,悄悄拍拍胸口:“你还没睡啊?”
池铭垂下眼眸:“……没。”
他知道白莱是最后一个,大家都睡了,他却一直在客厅等着,独自一人等待并不叫他感到无聊,反而带来了莫名的萌动与隐隐的期待,不过半个多小时,他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次等会儿白莱进门见到他的样子,会是惊喜还是惊吓,又或者不甚在意……
可是此刻白莱手里抱着的外套,和附在上面的淡淡葡萄味,兜头给池铭浇了一盆冰水,他抿紧了唇,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攒起的手暴露出一丝情绪。
没有任何一个Alpha能够忍受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有另一个Alpha的味道,哪怕是看起来冷静自持的池铭也不行。
白莱却浑然不觉,他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身上也染上了一点点葡萄的香气,更不知道刚刚的一瞬间,玄关忽然充满了柑橘味道,那是难以控制情绪波动的Alpha逸出的怒气。
“都这个点了,你在这干嘛呢,”白莱顺手把外套往沙发靠背上一放,看到茶几上的感冒冲剂时微微一怔,“你感冒了?”
池铭攒紧的拳舒张开来,暗暗地瞥了那件衣服一眼,估算着等会儿趁白莱不注意偷偷拿去扔掉的可能性:“不是我喝,是给你的。”
他第一次给别人冲感冒药,严格按照包装袋上的说明,加水时还用了厨房里的小量杯,主打一个实验严谨,把杯子端给白莱时,池铭一向没什么变化的脸上居然泛出一丝微红:“喝了药早点休息。”
白莱有点迷糊了,池铭今天的表现好奇怪,他下意识地看看客厅各个角落里的摄影机,拍摄还在继续着,他接过杯子,在池铭热切的注视下一口气把感冒冲剂喝了个干净,一滴都不剩:“谢谢池哥。”
池铭拿过空杯子直接进厨房冲洗干净:“不谢,上去吧。”
他其实想跟白莱说不要每次都那么客气,他们可以亲近一点,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白莱赶紧上楼休息,他刚刚碰到了白莱的手指,冰凉冰凉的,原本看起来特别健康好血色的人,这会儿脸蛋和嘴唇都发白了,叫人心疼。
白莱晕乎乎地上楼,池铭跟在他身后,经过楼梯口时把开关一按,客厅陷入一片黑暗,沙发上那件碍眼的外套理所当然被遗忘,竟叫池铭有些窃喜。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葡萄味。
回到他们的套房后,白莱先进浴室漱了口,出来看到池铭还不回房,疑惑地眨了眨眼。
“晚上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叫我,我今晚不锁门。”池铭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低声道。
在感冒冲剂的作用下,白莱眼皮沉沉,已经开始犯困了,勉强打起精神来说道:“我真没事,谢谢池哥了。”
池铭没说话,替他打开房间的门让他进去,又从茶几上倒了杯水放在他的床头:“晚安。”
“池哥晚安。”
大脑变成了黏糊糊的浆糊,把耳朵和眼皮也粘住,房门合上的下一秒,白莱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扯过被子往身上一裹,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睡着的前一秒他还感慨着,现在的感冒冲剂真牛啊……
与他一墙之隔的池铭却没那么容易入睡,他觉得自己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人生二十多年来忽然开了窍,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想起今天分队时没能和白莱一起的遗憾,听说白莱出事时的紧张,在海滩上等待时的焦急,还有抱着白莱走那一段路时的悸动……再一想到白莱就在隔壁,他们俩的床头隔着一堵墙贴在一起,池铭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躺在床上不敢动弹,生怕自己这边的动静会传到白莱那头去,身体被束缚,心却越飘越远。
房间里很快充满了柑橘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目前可以透露的信息:Alpha们的信息素味道
尔诚-芒果,司观澜-桃子,池铭-柑橘,庄景雩-葡萄。
白莱:我闻不到!
第39章
夜里雨下得更为猛烈,风也凶狠起来,海岛的地势毫无遮蔽,风雨裹着冷意啪啪打在窗上,还伴着闪电和闷雷,扰人沉眠。
白莱是被一记炸雷给炸醒的,迷迷糊糊只觉着鼻腔和咽喉火辣辣地疼,脑袋也一阵紧一阵疼的,他勉强撑起身去够床头边的水杯,喝水润了喉才好一些,躺回去没一会儿又开始难受,从头疼嗓子疼变成浑身都疼,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身上有一阵没一阵地发冷,白莱卷在薄薄的被子里,忍耐了一会儿,想让自己快点睡着,睡着就不难受了。
越努力想睡着就越睡不着,白莱难受地掀开被子吐出一口浊气,艰难地坐起身来,挪挪挪地下了床,双脚踩在地上甚至有些虚软,特别是抽筋后的右腿,根本使不上力,他拿起玻璃杯打开房门,晃晃悠悠地走到茶厅,摸索着想开灯时右腿正好撞到了茶几桌角,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玻璃杯也“啪”地摔下来,碎了个彻底。
茶厅忽然亮起来,白莱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耳边传来有些焦急的声音:“莱莱?”
池铭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和抱着腿的白莱,心立刻悬起来,赶紧去检查白莱的腿和脚:“有没有扎到玻璃?”
“没有……”白莱迟钝地摇摇头,开口时声音沙哑得把自己吓了一跳。
池铭脸色唰地变了,这才注意到白莱双颊红得极为不自然,一探他的额头,惊人的温度甚至让池铭有种被烫到的错觉:“你发高烧了,我先扶你进去躺着。”
白莱整个人都恍惚着,他听得到池铭说话,但是要在被高温煎熬着的大脑中转上好大一圈,他才能反应过来,哑着嗓子说:“我想喝水……”
池铭总算知道他大半夜跑出来还打碎个杯子是怎么回事了,小心地扶他起来:“好,先进去。”
把人扶回房间,又倒了杯温水,看白莱重新躺下后池铭才默默退出了房间,他不确定节目组有没有工作人员守夜,先是冲着茶厅里的镜头说了一下情况,觉得不保险,干脆用节目组给的手机直接打去电话,简单和导演组那边说了情况,得到会立刻请来医生的答复,他悬着的心才敢放下一半。
他搬了张椅子坐到白莱床边,低声道:“导演说医生马上过来。”
白莱人都烧糊涂了,呼吸间都是热气,却还要操心,嘶着嗓子说:“池哥你去休息吧,都快四点了。”
池铭替他把被子拉高些:“别说话,把眼睛闭上。”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池铭静静地坐在床边,窗外的骤雨与屋内的黑暗成为了他最好的保护,允许他肆无忌惮地用视线一遍一遍描摹着白莱的轮廓,视线越是往下,他心里那把火就烧的越旺盛。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心有杂念,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如果说原本他还能克制,那么傍晚时意外与白莱的身体接触就是戳破那一层纸糊窗户的契机。他从前并没有喜欢过别人,一旦心动,那就跟老房子着火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在他心尖上烧啊烧的,烫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藏着那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每分每秒都想和白莱亲近,想触碰他,想再抱抱他,无关欲望,只是本能地渴望着与喜欢的人靠近。
最好比其他任何人都近,他希望白莱遇到困难时只向他求助,生病时只要他照顾,只对他一个人好……
池铭这颗心啊,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因为某个人而颤栗。
平躺着的白莱忽然动了动,迷瞪瞪地半睁开眼睛:“……几点了?”
池铭回过神来,不自觉地凑过去小声说:“刚过四点。”
白莱重新闭上眼:“我还以为天亮了。”
池铭摸摸他额头上的毛巾:“没有,你才睡着一小会儿。”
“唔,我今天可能不能给大家做早饭了。”白莱微微侧过脸,无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蹭,露出颈部一段优美的线条。
池铭心里一软:“别想那么多,他们饿不着的,”他摸了摸被子,“被子是不是太薄了。”
白莱似乎已经昏沉地眯过去了,口中小小地哼了几声,听不清在说什么,池铭有些焦虑地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刚过,节目组的人过来至少也得半小时,这屋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备用的被子,池铭思来想去,抱来了自己的被子,给白莱盖上。
医生显然是顶着风雨赶过来的,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许静和侯俊也一起过来了,池铭下楼给他们开门,许静一进来就问白莱的情况,看样子特别紧张,池铭并不知道白莱和她的关系,只当她是关心嘉宾。
“……怎么了?”庄景雩被他们的动静吵醒,出来就看到好几个人挤在白莱他们房间的门口,一下明白过来,顿时睡意全无,“白莱生病了?”
侯俊不动声色,小声说道:“发烧,幸好池铭发现了,让我们赶紧带医生过来。”
庄景雩眉心皱成一个“川”:“严重吗?”
“还不知道,医生刚进去……哎,你就别进……”不等侯俊把话说完,庄景雩就拨开门口的人挤了进去。
侯俊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几个小时前的好心提醒就是浪费口水,都这样了,还不承认自己对白莱有意思。
庄景雩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白莱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差,医生无视了他的抗议,给他挂上了水,看着白莱手背上那么大个的针头,庄景雩和池铭两人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白莱晕乎乎地被扎了一针,嘴巴闲不住:“池哥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拔针。”
许静也说:“你们俩回去再睡一会儿吧,上午还有别的安排,我在这儿陪他就行。”
白莱眼睛都睁不开了:“师姐你也回……”
“你闭嘴睡觉。”
许静说着,把房间里的人都赶了出去,顺手把白莱的房门关上,池铭和庄景雩当然不肯走,再加上节目组的人,本来就不大的茶厅一时有些拥挤。
“我知道你们担心他,但是现在离天亮也就两三个小时了,节目还要继续录制,而且有医生在,你们就放心去休息吧。”
池铭垂着眼没说话,摆明了是不想走,庄景雩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差这两三个小时。”
侯俊都拿庄景雩没办法,许静就更没辙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池铭:“你三点多到现在都没合过眼,让庄景雩替你吧,不然白莱发着烧都不放心。”
她知道自己的话不好使,干脆搬出白莱的名头,果然见池铭神情有所松动,半晌,终于默然地点点头,淡淡地看向庄景雩:“麻烦你了。”
这话听着似乎很客气,却隐隐有种宣誓主权的意味,好像白莱是他家的一样,其他人听着都有些古怪,庄景雩听在耳朵里更是十分刺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应该的。”
许静和侯俊都有点无语,这俩人看来是真杠上了,谁都不让谁,池铭这么佛系的人被庄景雩激得跟刺猬似的,眼下还只是嘴上斗两句,下次搞不好都要动上手了。
池铭收敛神色回自己的房间,庄景雩就当茶厅里的人不存在一样,径自起身进了白莱的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许静和侯俊一个头两个大两个头四个大,只得下楼去客厅待着,天气不好加上嘉宾状态不好,两重debuff加持之下,接下来的活动恐怕很难推进,他们得赶紧商量出一个对策才行。
庄景雩一进房间就很不爽,满屋子的柑橘味冲得他直皱眉,特别是盖在白莱身上的那床被子,他用鼻子都猜得到是谁的,酸不拉几的橘子最讨厌了,被这味儿熏着病怎么好得了。
他在房间里站了没一会儿又出去找节目组要新被子,一个人跑上跑下也不嫌累,换完被子后把那床沾满酸橘子味儿的被子团巴团巴往茶厅一扔,拍拍手,颇为满意地进了屋。
大概是药起了作用,白莱睡得很沉,呼吸平稳多了,庄景雩坐在他床边,借着一点晨光看他被子外的手。
白莱皮肤挺白的,平日里血气好,手掌和指尖泛着特别健康的粉红,和天生肌肤细腻的Omega的手不一样,没那么柔软,和他们Alpha的手也不一样,没那么宽大厚实,庄景雩喜欢看这双手做饭,总觉得从这么漂亮的手里做出来的菜更加美味。
所以看到这么漂亮的手背扎着针头贴着胶布,他理所当然地生气了。
庄景雩把白莱的手轻轻托在自己的手心里,缓缓揉按着,他知道输液时人的手会发凉,便小心地覆上自己的手掌,一直捂到白莱的手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