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乱成了一团,每个人都惊慌失措,而在山上,却仍然是一片岁月静好。
……好吧,岁月静好是有点夸张了,不过,都很安静是没错的。
好在如今已经五月了,天气暖和,他们坐在地上,还围着篝火,也不觉得冷。
就是这屁股有点湿,更深露重啊,露水都开始凝结了。
前半夜,孟昔昭还期待着府衙里能有人找到这边来,像个盖世英雄一样,找到他们,把他们带下山,后半夜,孟昔昭就不抱这种不现实的期望了。
他困得很,可又不敢睡,就只能尽力撑着双眼。
其他人也差不多,王司理都快不自觉的把眼睛闭上了。
他们每个人想的都是等天亮以后应该怎么办,殊不知,有一队人马,正在逐渐的向他们靠近。
那几个南诏人浴血突围,虽说突围成功了,但没人笑得出来。
甚至还吵了起来。
“……任务没完成,为什么要回去?要我说,不如继续躲起来,等明日,再杀回去!”
“你是傻子吗,明日隆兴府肯定会排查全城!你跑回去就是送死!”
“回宁仁府不也一样?咱们的任务失败了啊!”
领头人正心里烦躁着呢,很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他琢磨着要不要杀个手下泄泄火,而这时,他看见了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
神色一凛,他立刻抬手:“都闭嘴!那里有人。”
吵归吵,在该正经的时候,他们也能正经起来。
领头人看不清那边有谁,于是,他只是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动作,然后带头放轻脚步,快速的朝那边移动。
孟昔昭已经困的打瞌睡了,脑袋不受控的掉下去,一下子把他惊醒了,看看还在燃烧的篝火,孟昔昭发现火焰小了点,就准备转身,拿一捆柴火过来。
突然,他看见林子里有个影子移动了一下,孟昔昭吓一跳,正疑惑那是人还是野兽的时候,对面却猛地跳出了几个人影。
孟昔昭吓呆了,谢原条件反射挡到他前面去,而那几个衙役也抽出刀来。
这一晚上他们都在杀人,此时更不嫌刀上的血多了。
他们也是训练有素,都不用商量,旁边的几个手下就直接出手,把衙役都杀了。
听着惨叫和刀割血肉的声音,孟昔昭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杀了四个衙役以后,那些人就不动了,他们不怀好意的看着孟昔昭一行人,却始终没有言语,只有中间的那个人,走到他们面前来,打量着他们几个人的脸。
衙役带刀,会功夫,肯定不能留,而这几个人,看起来很弱,倒是能斟酌一下。
只是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会在这里,从穿着看像是有钱人,可年龄长相气质全都不一,他们在这待着,是做什么呢?
他的眼神先是在孟昔昭这边转了一圈,然后,就重点看向了谢原。
孟昔昭因为之前情绪不好,身上沾了不少的土,后来大家又把离篝火最近的位置让给他,搞得他现在脸上黑黢黢的,颜值打了折扣,在领头这人眼里,就属于是二等货色。
谢原,可是绝对的一等,看看这青松一般的气质,还有面若好女的长相,这就是他们公主最喜欢的那类小白脸啊。
任务没完成,但要是能给公主带个新的男宠回去,说不定,还能将功折罪。
这么想着,他便问了:“你们是什么人?”
一听他说话,孟昔昭等人还没什么反应,贾仁良的脸色却刷一下就变了。
因为他听了出来,这是南诏那边的口音。
孟昔昭看一眼他的表情,在其他人看向自己之前,赶紧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各位、各位好汉,我们是过来买卖的行商,听说隆兴府的长仙很紧俏,我们便想过来凑凑热闹,你们若是想要钱财,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这就给你。”
说着,他还招呼其他人,一起从身上掏东西,王司理和贾仁良呆滞的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看着他们拿出的仨瓜俩枣,领头人十分看不上眼,确定这些人的身份,他就放心了,把还滴着血的刀别在腰间,他朝手下挥挥手:“把他们都绑起来,一起带回去。”
孟昔昭一惊,但还不等他说什么,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上,他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南诏人扛他就跟扛个麻袋一样轻松,还流里流气的笑道:“这种软脚虾,那些心黑的婆娘最喜欢了。”
孟昔昭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大头朝下,被颠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被南诏人扛在自己的肩上,而这些身体素质极其强悍的南诏人, 就这么一路的把他扛到了另一座山上。
他之所以能醒来,也是因为他们到了一个隐秘的补给站, 南诏人们叽里呱啦的比划着什么, 孟昔昭一句都没听懂,突然, 眼前天旋地转,孟昔昭被人粗暴的扔到了一辆马车上。
此马车非彼马车, 这种是用来拉货的, 把他们四个齐齐扔进去以后,南诏人还弄了一堆的草料过来, 想要把他们盖住。
突然,一个人发现孟昔昭醒了,正惊愕的看着他们的动作, 他眼睛一眯, 走上前去,再次抬手。
咔的一下, 孟昔昭又被劈晕了。
…………
这一次他晕的时间有点长, 等再次醒来,揉着剧痛的脖子, 孟昔昭发现,那辆满是草料的大车已经不见了,绑架了他们的南诏人也换回了他们南诏特有的服装, 即祥云纹饰、深蓝打底,以黑色点缀的骑马装, 发型倒还是大齐的发型,听到身后有动静,前面还有人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但仅仅是淡淡一瞥,那人就把头又转了回去。
这回他没有再劈一次孟昔昭了。
因为孟昔昭已经跑不了了。
从深山里逃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开了隆兴府的地界,吉州如今也是齐国人的地盘了,但他们只对城内盘查的十分严格,各个岗哨的士兵全部严阵以待,他们怕南诏的大军又攻打过来,可对着几个运送草料的山野村夫,他们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就这样,他们走过了吉州,进入了赣州。
赣州,就是南诏的地盘了。
进入南诏以后,这群人立时改头换面,顺便也把藏起来的四个齐国货物,重新挖出来,然后给他们找了个囚车装进去,带着继续上路。
坐在囚车里面的孟昔昭:“…………”
谢原醒得比他早,此时就坐在他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两人对视,谁也没开口,孟昔昭只是对他摇了摇头,谢原就明白了,只好按捺下焦急的心态,继续安静的坐着。
陆陆续续的,贾仁良和王司理也醒了过来。
这俩人显然不能像孟昔昭和谢原这样淡定,贾仁良醒过来以后,还迷茫了一阵,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还有这移动监狱一般的小囚车,他顿时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然后整个人就不受控的瑟瑟发抖起来,一个成年男人,竟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要不是囚车木板的缝隙小,他能就这么把自己挤出去。
大家听到他好像在说话,凑过去一听,发现他一直重复着同一句:“完了,完了……都完了……”
孟昔昭:“……”
他倒是想安慰贾仁良几句,但是南诏人就在附近,他们是能听懂雅言的,孟昔昭如今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被南诏人掳劫到了这边,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们四个人,似乎都是真的完了。
去年的心理阴影爆发出来,贾仁良彻底自闭了,孟昔昭本来还觉得他这心理素质太差,但看见王司理醒来以后是什么反应,孟昔昭又觉得,其实贾仁良这样挺好的。
王司理睁开眼,先看看多了几道棱的天空,然后噌的坐起来,看看跟他一起挤在这逼仄囚车里的孟昔昭等人。
他怔怔的看着他们,过了几秒,他突然发出惊天嚎叫:“这是什么地方?!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南诏人听到这动静,立刻看过来,其中一人还朝他大吼:“闭嘴!再闹,就杀了你!”
王司理惊恐的看着对方,立刻就把嘴闭上了。
孟昔昭的手还举在他身边,想要去捂他,见状,他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放心,便压低声音,快速的说了一句:“想活命,就别出声!”
王司理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神,比看那些南诏人都惊恐。
孟大人,你老人家也在囚车里好不好,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啊!
孟昔昭当然也害怕,但表现出害怕有什么用,不管怎么着,他们都已经到了南诏的地界了,行错一步,他们几个的命,就全没了。
这些人一直在赶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开始下小雨,而这小雨持续了一会儿,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坐在囚车里抱团取暖的四人:“…………”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就是了。
南诏人要冒雨前进,他们几个坐在漏风的囚车里,也只能挨着,但眼看这雨越下越大了,连前路都看不清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遇到泥石流,那个领头的便一声令下,让大家就近找个避雨的地方,停下来,等这雨停了再走。
好在这雨下得虽然大,但不打雷,要不然,孟昔昭还要担心一下被雷劈的后果。
他们选了一片树林,囚车也被他们驾到了树冠下面,那些南诏人看起来十分习惯这种在丛林中就地取材的生活,两个人出去掰芭蕉叶,两个人找个干燥的地方生火,然后其余的人,打猎的打猎,做饭的做饭,不一会儿,香味就从他们那传了过来。
渴了朝天张嘴喝雨水,饿了吃林子里打来的兔子,地上还用芭蕉叶铺了一小片床,供他们坐下休息,孟昔昭瞅着他们,感觉他们是既精致、又敷衍。
囚车停的位置不太好,一半被雨淋着,一半没有,离南诏人近的那一半就是干燥的,而孟昔昭比较倒霉,坐在离南诏人最远的地方。
南诏人吃饭,肯定不会给他们也准备一份,王司理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正对着那只流油的兔子直勾勾发愣呢,突然,他被孟昔昭拍了一下。
孟昔昭对他抬抬下巴:“你跟我换位置。”
王司理:“…………”
都是阶下囚,凭什么我还听你的?!
他不愿意换,孟昔昭见状,微微挑眉。
王司理最怕的就是他这个表情,顿时就怂了,乖乖换到了孟昔昭那边去。
淋着雨,王司理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
这群南诏人就是休息也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看见囚车里有动静,后来又看到是孟昔昭要求别人跟他换位置,一换到干燥的地方,他就倚着囚车,伸展自己的胳膊腿,被他挤到的王司理却一声都不敢吭,就这么受着。
南诏人冷笑一声,就不管他们了,继续跟自己的同胞聊天。
而孟昔昭保持着一条腿放在王司理那边的姿势,用力倚着囚车,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嗯……南诏是个很神奇的国家。
他们实行双语制。
几乎整个国家的人,都会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语言,其中一种是哀牢语,另一种就是汉语。
造成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是,南诏占领的本身就是汉朝的国土,曾经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汉人,少数民族也有,但数量不多,而且最多的少数民族,人家都生活在大理国,没有跟着南诏皇室一起跑出来。
这里面的背景就太复杂了,从秦征百越,再到唐朝时蒙舍诏横空出世,南诏的主体民族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回了。即使曾经当地的汉人,如今被他们同化成了南诏人,可汉人也在无形中的同化他们,比起表达能力有限、而且书写起来极其复杂的哀劳语,还是汉语应用起来更方便一点。
再加上,两国打起来之前,南诏皇帝还抱着想要和齐国交好、用怀柔政策对付敌人的想法,所以,他也从没禁止过大家对汉语的学习和应用。
毕竟用哪种语言,都不耽误他们打生打死,可现在,这一点就便宜了孟昔昭了。
孟昔昭努力的听着他们在说什么,而这群人也不让他失望,他们叽叽喳喳的,还是在说任务失败的事。
“治人官,你说等咱们回去以后,公主会不会杀了咱们啊?”
治人官就是那个领头的人,孟昔昭对南诏了解几乎等于零,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对方的名字,还是对方的职务。
治人官想到这个问题,心情也十分沉重,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安慰属下:“公主将每一个南诏子民都当做自己的家人,她应该不会这么做。”
另一人依然很沮丧:“可是我听说,公主这一次发了好大的火,也不知道那个孟昔昭怎么惹到公主了,为什么公主一定要把他抓来啊。”
这问题,治人官也不知道,不过,他听到过一点风声:“最近齐国不是很多人都说,陛下要把公主送给齐国的一个混混,公主好像认为,这话是孟昔昭说的,所以非常生气,必须让咱们把他抓过来,好当面报复他。”
孟昔昭:“…………”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之间都没法处理了。
敢情自己遭受的不是无妄之灾,他该怪的人,不止一个王司理,还有那已经投胎去的孙厚全?!
啊啊啊啊啊啊!
就说不要让他提入赘的事了!
孟昔昭差点当场吐血,孙厚全啊孙厚全,你倒是一死了之了,可现在,我怎么办啊!
他脑瓜子嗡嗡的,突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来。
这些人说任务失败了,那不就是说,他们已经去过府衙,任务失败很好理解,毕竟那时候自己在山上转圈呢,他们肯定找不到自己,可是……他们在府衙里,不会气急败坏之下,做了什么吧?
孟昔昭顿时看向那个治人官,他记得,昨夜他们跳出来的时候,刀上本来就带着血。
这么一想,孟昔昭的心都揪起来了。
雨声太大,除了王司理没听清南诏人的对话,谢原和贾仁良都听到了他们说的什么,谢原看向孟昔昭的眼神更加担心了,贾仁良也从极度的惊恐之中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的就要张口:“大——”
孟昔昭还沉思着呢,闻言,伸脚就是一踹。
“不许说话!”
他用极低的音量说道:“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听我的,你们装成吓傻了的样子,无论如何,不要说话!”
谢原他不用担心,他这话,主要是说给贾仁良和王司理听的。
贾仁良已经被吓破胆了,孟昔昭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司理虽然心有不甘,可眼下这情况,他要是不配合着点,说不定死得更快。
于是,他也憋闷的点了点头。
雨眼看着还是那么大,治人官听见他们这边有小动作,正好他吃饱了,便站起来,走到囚车对面。
里面,四双眼睛,都在紧张的看着他。
治人官看看他们,心里又开始出现怪异的感觉,“你们挺安静啊,居然都不害怕?”
别人不提,贾仁良在听到他这不怀好意的声音以后,顿时惊恐的往里面缩了缩。
孟昔昭赶紧对治人官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对不住……他们都已经吓傻了,让您见笑,这位好汉……”
治人官昨天听这称呼的时候就不怎么高兴,今天更不高兴了:“我不是山贼!别叫什么好汉,我是南诏羽仪军的治人官,你们应该叫我大人。”
孟昔昭眨眨眼,立刻把自己的谄媚程度再往上拨一个等级:“原来是治人官大人啊!真是失敬失敬,那个……那个,不知治人官大人,这是想把我们带去哪啊?”
治人官看看他,突然嗤笑一声。
“我看你的脑子不怎么灵光,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向我打听事情吗?”
孟昔昭盯着他,看了一瞬,然后,他把微张的嘴唇闭上,露出一个愧疚又胆怯的笑容来:“您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治人官本来就不想搭理他,他过来,其实是找谢原的。
都淋成落汤鸡了,还不减半分美貌,很好,能不能让公主消火,就看这人了。
秉着不能出错的原则,治人官问谢原:“你叫什么名字?”
谢原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把嘴巴抿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叫吓傻了,只能躲避一般的低下头,不再看他。
治人官一见,脸色就要变,孟昔昭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您别生气!他天生不懂交际,平日就很少说话,如今又受了惊吓,您就是逼他,他也说不出来,我告诉您不就行了吗?他、咳,他姓孙,叫……孙大圣!”
谢原:“……”
你这灵感是来源于孙厚全和石大壮吗?
治人官觉得这名字有点土,跟谢原的气质不太相符,感觉不是很满意,而且,他注意到刚刚孟昔昭回答的有些结巴,心里起疑了,于是,他又问王司理,“你叫什么?”
王司理张张嘴,然后条件反射的看向孟昔昭。
孟昔昭呵呵笑了两声,说的比刚才顺畅多了:“他叫朱八戒。”
王司理:“…………”
好像也是个正常名字,但他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治人官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佛教徒,对王司理的态度顿时更差了,同时,他还呵斥孟昔昭:“我问的是他!你总插什么嘴?!”
治人官带着满腔怒火,看向贾仁良:“你呢,你又叫什么?!”
贾仁良看着怒气冲冲的治人官,顿时想起来昨晚那四个死去的衙役,贾仁良嘴唇轻轻的颤了两下,然后,眼睛一翻,晕了。
治人官:“…………”
这时候,孟昔昭在一旁小声道:“大人,他叫沙老三。”
治人官被气得刀都出鞘了,这回,他终于看向了这边的孟昔昭:“说了半天,你又叫什么?!”
孟昔昭看着他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我叫金三藏。”
师徒四人一个没落,全被孟昔昭嚯嚯了一遍,然后,他便先发制人,猛地朝治人官扑过来,然后抓着囚车上的木板,喊得撕心裂肺:“大人!别杀我,你留我一命,我是来自幽州的商人,我们家特别有钱!你只要饶我一命,我一定奉上黄金万两!”
治人官本来都准备杀他一个,以儆效尤了,听到黄金万两,他惊了一下:“你有这么多钱?”
孟昔昭赶紧点头:“有啊!必须有,您别看我们一行四人,其实最有钱的人就是我,沙老三是我的家院,朱八戒是我二舅,他们一个是伺候我的,另一个是跟我出来蹭吃蹭喝的,孙大圣他是我朋友,但家底都没有我丰厚,我家可是跟匈奴经常做生意的,匈奴大王子呼日恰您知道吗?他养的牛羊,以前都是卖给我的!可是从去年开始,不知道这大王子为什么,突然不跟我们做买卖了,我这才被逼无奈,准备换个营生做做,听说隆兴府有财可发,我就带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谢原:“……”
他有点震惊的看着孟昔昭,这可真是张口就来啊,不行,他也不能落后,赶紧背一下,省得回头穿帮了。
来蹭吃蹭喝的二舅王司理:“…………”
你连假身份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好点的吗?!
治人官没注意这俩人的表情,他已经被孟昔昭说的愣住了。
本来以为就是顺手绑来了一个二等货色,怎么听这意思,这人还挺有背景的。
跟匈奴的大王子经常进行生意往来……这生意都做到跨国了,看来规模不小啊。
治人官虽说对匈奴了解不多,但基本的信息还是知道的,匈奴大王子去年因为夺嫡失败,一直被左贤王关在自己的府邸里,重兵看守,还不知道能不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升斗小民怎么可能知道大王子叫什么名字,还把这种细节都说对,对于孟昔昭的大商人身份,治人官算是相信了。
他下意识的就想把这人也送到公主面前去,但转念一想,这人是幽州的,幽州离这四千多里地,不管做生意,还是拿赎金,都太远了,路上变故太多。
而且说出大天来,这人不就是个做生意的么,公主不喜欢商人,嫌他们心眼太多,要是送过去,搞不好还要挨一顿骂。
治人官这么想着,突然又看向谢原:“你也是商人?”
谢原紧张的看着他,由于在骗人这方面不太熟练,他直接就点了一下头。
治人官挑挑眉,突然伸出手,把谢原的胳膊拽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他的手,治人官就冷笑出声:“哪个商人食指上会有茧子,再看你这通体的打扮,你是不是觉得南诏人都愚笨到这种程度了,连你什么身份都看不出来。”
孟昔昭闻言,赶紧替他解释:“大人,他没骗您,他们家确实跟我们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但他不是啊,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小时候可聪明了,只是长大以后,这才华不再,成绩也是一落千丈,这不,去年科举,又落榜了,所以我才带他出来散散心。”
谢原:“……”
人设补充的太快,他有点跟不上了。
治人官又看向谢原。
文人?文人好啊,公主喜欢文人,也喜欢武人,反正就是不喜欢商人和心眼多的人。
南诏对于齐国人有两种态度,没用的,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的,就没有好脸色,要么杀,要么利用殆尽、扔回齐国,但要是有点用处的、有那么一种优势的,他们态度会好一些,因为这种人是有可能被同化,留在南诏国,成为他们一份子的。
无论如何,这俩人地位都不低,就算不会留在公主身边,将来也能活下去,搞不好还被送回齐国,跟他们南诏做做生意呢,所以,治人官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还解答了孟昔昭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我们要回南诏的国都,宁仁府,你们这些人,如今都是南诏的俘虏,你们几个,另有去处,而你——”
他指着谢原:“我会把你送去罗萨花公主面前,能不能留在公主身边,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可提前告诉你,跟着公主,吃香喝辣,要是不能跟着公主,你过的日子,会比这两天赶路还凄惨无数倍。”
治人官只是想敲打敲打谢原,让他好好表现,谁知道,一听这个消息,谢原脸色大变。
不止谢原,连孟昔昭都是脸色大变。
以前只是听说南诏抢男人回去生孩子,没想到真被他们碰上了啊!
这哪行,虽说他们连回去的希望都看不见,可要是真的和南诏女人发生了关系,那他们回去也没用了!
更何况这还是南诏公主,这人是想送谢原去死啊。
孟昔昭着急了,他连忙把脸挤到囚车的缝隙间,竭力打消治人官的念头:“不可啊!”
治人官不爽的看向他:“我跟他说话,怎么总有你的事,那你说,为什么不可?”
孟昔昭看一眼谢原,后者接收到他的眼神,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然后,孟昔昭就把头转回去,对治人官开口了:“因为我这个朋友,他不举!”
谢原:“…………”
治人官盯着他,过了整整一秒,才勃然大怒:“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们公主那么漂亮,你们还嫌弃,还用这种借口搪塞?去死吧!
孟昔昭见状,吓得后退一步,却还是坚强的说:“这是真的,不止他,连我也是不举!您不信的话,您到时候可以把我送去公主面前,一试便知了!”
治人官:“…………”
试试就逝世。
他要是真送了一个不举的男人去给公主享用,他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看孟昔昭这斩钉截铁的模样,治人官觉得他不像是说谎,可这也太离谱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举?!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只见孟昔昭眼神闪烁了好几下,治人官觉得有猫腻,逼问了一番之后,孟昔昭才苦着脸说了实话。
“其实……其实来隆兴府做长仙生意,是幌子,我带着我二舅,还有孙兄一起过来,是听说隆兴府里有个专治隐疾的老大夫,医术特别高明,我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呗,孙家就孙兄一根独苗,也急得不行,这才让他跟我们一起上路了。那老大夫住的还特偏,在深山里面,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迷路了,然后、然后就遇见各位大人了。”
治人官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明明处处都不合理,但听他这么一说,仿佛又全都对得上?
等等,不对啊,他俩不举,为什么还要带个二舅出来。
听孟昔昭刚才那口风,好像二舅也有那方面的问题,治人官嗖的扭头,看向王司理的眼神仿佛要冒火:“别告诉我,你也是不举。”
虽说孟昔昭不让他说话,但他还是麻木的开口了:“不,我是年纪大了以后,早泄。”
治人官:“…………”
孟昔昭:“…………”
嗯,这么说也行。
治人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几个。
似乎是觉得连跟他们说话, 都有可能染上某些不知名的毛病,治人官的眼神在他们四个身上依次巡过,然后冷笑一声, 走了。
他的手下们从刚才开始就不吃东西了,而是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此时见到老大回来, 一群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但这回他们长心眼了,因为说的是跟这四个人有关的, 所以用的全是哀牢语。
孟昔昭一直看着治人官的脸色,然而这人情绪并不外露, 孟昔昭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态度。
默了默, 孟昔昭坐回到边缘处,还伸出手, 把贾仁良往干燥的地方带了带。
本来贾仁良就一惊一乍的,南诏人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能吓晕过去, 再淋上一场大雨, 他都怕贾仁良在南诏人动手之前,就先把自己给弄死了。
谢原见状, 也往孟昔昭身边凑了凑, 王司理又冷又怕又饿,早就不想坐在这边了, 他赶紧跟着一起动作,只能容纳一条腿放置的地方,居然被他硬生生的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