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被喂了一嘴的狗粮,感觉有点撑,但还是只能继续坐在这:“大哥,我问你,假如你们之间的婚事没有这么顺利,嫂嫂没有嫁给你,也不会再嫁给你了,你会怎么办?”
孟昔昂看着他,感觉这问题十分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假如?”
孟昔昭:“……你就当它有。”
孟昔昂不理解的看看他,只好顺着他说的思考,可是思考到一半,他就思考不下去了:“为何宁娘不会再嫁给我,我们定亲了,她怎么可能不嫁给我呢。”
“所以我说的是假如啊,比如,爹被人针对了,他老人家被杀,咱们家跟着倒霉,不仅被抄家,还全家都流放到金城去,嫂嫂自然就不能再嫁给你了。”
孟昔昂:“…………”
你这个设想是不是有点具体啊。
默了默,孟昔昂说道:“这样的话,宁娘确实不能嫁我,总不能让她跟我一起吃苦头。”
顿了顿,他回答道:“那便由我出面,解除我二人之间的婚约,往后嫁娶,再无关系。金城那地方吃人不吐骨,我怕是也活不了几年,如此倒正好,也不用再受这相思之苦了。”
孟昔昭:“……”
他发现自己问的有点偏题,他们之间的情况不一样,孟昔昂和县主是两情相悦的,所以,他来问他,一点用都没有。
孟昔昭倒是想直接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但他怕把孟昔昂吓晕过去,犹豫一会儿,还是打算走人。
这时,孟昔昂却拉住了他:“等等,你好端端的,为何要问我这种假如,莫非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孟昔昭没滋没味的说:“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了。”
孟昔昂才不信:“再突然的事,也有一个引子,你问我,我和宁娘的婚事要是不顺利……”
突然,他愣了一下:“你、你都已经想到婚事了?”
不是白天还在闹别扭吗,晚上就想到婚事了?还有,谁和谁成婚啊,不会是你和太子吧?!
孟昔昭疑惑的看他一眼:“我只是举个例子,没有婚事。”
孟昔昂这才放松了一些,但看看孟昔昭不似平日的低落模样,他又有些心疼了。
所以说,为何一开始要和太子扯上这种关系呢,皇家的人,是那么好相处的吗。
孟昔昂也不知道自己弟弟遇上了什么事,叹了口气,他说道:“二郎啊,你如今也长大了,不再像过去那般糊涂,可有些事,也不是年龄一到,就能自然顿悟的,总要撞几次墙,撞得满头包,才能懂一些道理。这种事情,我便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只能靠你自己,大哥不求别的,只求你能遵从本心,不要被人逼迫,也不要被人阻拦。”
人生苦短,能挥霍的岁月着实太少,他俩终究不像自己和县主,能够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遮遮掩掩的,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怕是到了最后,也没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结束。
所以,做自己想做的就是了,反正以太子表现出来的模样,哪怕他们结束了,太子也不会对二郎做些什么。
当然,这也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不了解太子,却也只能往这方面想,自我安慰。毕竟要是太子决定做些什么,以他们全家的力量,都是抵挡不了的。
担心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孟昔昂现在都尽力的让自己往好的一方面思考,他还提起自己想去做御史的事,准备给二郎鼓鼓劲。
“……等我做了御史,朝上只要有人对你不利,我就对他不利,言官也不怕被贬,二郎放心,你离开以后,这朝堂,我会替你盯着的,以后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孟昔昭:“…………”
贪官不当了,你这是想当朋党了哈。
孟昔昭是真的很想给孟昔昂鞠一躬。
不管怎么换,都换不出奸佞的范畴啊!以后我这奸臣不当了,给你当怎么样啊?
然而直到离开应天府,孟昔昭也没说让孟昔昂换个地方的话。
一来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他大哥,就没有那个当好官的心,二来,御史这职位,确实是挺好的。
虽说品级很低,孟昔昂想当的侍御史才从六品,都不如他之前做的鸿胪寺少卿,但架不住,侍御史能上朝啊。
而且位置还不差,不在最后,而是在百官当中,随时准备着站出来弹劾别人。
能上朝,就能得见天颜,就比别人起步高。
虽说这个职位很容易得罪别人……不过,有孟旧玉珠玉在前,相信孟昔昂不管怎么表现,都越不过他们的爹去。
再加上,以孟昔昭的计划,最多再有一年,他就可以回应天府来了,到时候他也能上朝,有他在,想来孟昔昂也不会闯什么祸。
出了城门,孟昔昭走出去一段路之后,才回过头,这一次崔冶不在,他大哥也已经早早的回去了。
看着高大巍峨的青砖城墙,孟昔昭抿抿唇,心想,接下来的一年,他定是不会再回应天府来了。
哪怕过年,他也要留在隆兴府里。
至于一年后又是什么光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想到这里,孟昔昭把头转了回来,一夹马腹,朝着远处的隆兴府而去。
他想的是挺好。
可惜,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计划,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他的计划里打转。
孟昔昭回去的时候,送捷报的将士正好过来,他们擦肩而过,因此,孟昔昭还不知道,吉州已经被大齐攻破了。
只是攻破,还没有占领下来,是因为南诏人抵死顽抗,死活不撤,还想把丁醇的军队全都赶出去,但,再易守难攻的城池,如果被敌人进来了,那也就等于到了敌人手里了。
天寿帝在应天府,而南诏皇帝在宁仁府,离吉州更近,他听说了这个消息,简直怒不可遏。
“到底怎么回事?!”
送信的南诏士兵苦着脸:“是齐国人太狡诈!他们、他们竟在大将军准备献祭人牲的时候,投了几十袋粪便过来,所有人牲身上都沾满了污秽之物,大将军还没反应过来,齐国人就开始呼喊,说咱们的法阵破了,咱们赢不了了,要遭报应了,然后齐国人的士气就大涨起来,一个个嗷嗷叫着冲过来,面目十分狰狞。”
南诏皇帝:“…………”
他的脸有点绿,同时,也更加愤怒了:“仅仅这样,你们就没守住吉州?!”
#VALUE! 那个士兵摇头:“不止是这样,齐国主将带兵在前面冲锋,他的副将,那个叫詹不休的人,竟从旁边的山路上翻越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只带了几十个人,隐匿在吉州城的山坡上,在变故突生之后,他先是自己一箭射中了大将军的马匹,然后又令身边的小兵高喊,大将军被詹将军射死了,一连喊了三遍,喊的声音还无比大,有如神助一般,不止齐国人听见了,咱们的人也听见了,外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信了,阵容顿时散乱,那詹不休又带兵混进来,一连出手杀了几十人,他、他太厉害了,仿佛不会输一般,打得我们节节败退,吉州……就成如今这样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后怕,显然他是亲眼见过詹不休英姿的,此时复述,也免不了的感到惧怕。
南诏皇帝看着他的表情,声音突然奇怪起来:“詹不休。”
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问:“他是詹慎游的儿子?”
那个士兵点点头,他很年轻,如今才二十岁,自然没见过詹慎游,也没怎么听过詹慎游的事迹。
毕竟他是南诏人嘛,南诏吃饱了撑的才会宣传敌国大将的故事。
而南诏皇帝的心情,就比他复杂多了。
才十年,齐国就又有了一个战无不克的詹将军,这回他可不想硬碰硬了,詹慎游给他带来的阴影,到现在还没消呢。
所以,他要怎么做,才能除掉这个人呢?
南诏皇帝对詹慎游十分忌惮, 这也不能怪他。
詹慎游也就带兵打了南诏一年多,不到两年,就这么不到两年的时间里, 南诏一场胜仗都没打过,被打的节节败退, 心理阴影老大了。
当时南诏的首都还在邕州, 即后来的广西南宁一带,南诏和别的国家不一样, 经常迁都,连靠着放牧生活的匈奴都没有他们迁的勤快, 至于原因么……自然也是因为穷。
百姓穷, 皇帝也不怎么富裕,家底没多少, 当然是说走就走,不怕舍不得家里的东西。
因此南诏有个习惯,打下一个地方来, 皇帝就带着全家搬过去, 靠各种机构对皇族的拱卫,来稳固当地的统治, 一般来说他们隔上好多年才能打下新国土, 所以这么折腾,大家也没有意见。
国力最强盛的时候, 连大理国如今的首都大理,都曾是南诏的国都,南诏人觉得大理国抢了他们的地方, 大理国则觉得他们这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面对曾经的地主老财, 用不着客气。
……这也是他们两国为什么老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
要说起这个南诏皇帝,其实,他的性格跟天寿帝是有些相似的。
两人都是好大喜功,都崇尚武力征服邻居,都是说一不二,性格颇为强势。
但南诏皇帝可没有天寿帝这么奇葩,他没有离奇的爱好,喜欢美女,也在一个正常范畴之内,人也聪明,南诏在他的带领下,日子过得还行。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如今年纪增大,再加上齐国不停挑衅又不停落败,他这心里,早就飘了,英武程度跟过去相比,已经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但他就是下降百分之五十,也依然是个比天寿帝厉害的君主。
隆兴府被齐国拿回去,南诏皇帝不心疼。
因为打一开始他就知道,隆兴府是守不住的,那块地方位置不行,除非他再北上,把江州,还有旁边的鄂州一起打下来,那还有一守的可能。
可连年的战争不仅给齐国带来了巨大的负担,给南诏也带来了很多问题,出生率赶不上死亡率,青壮年年都在减少,要不是他当年够强,一下子抢走了齐国的好几座城池,导致百姓对他盲目崇拜到了新高度,他们国内,也早就乱套了。
南诏皇帝即使飘了,也知道他需要尽快破局,这仗,打是能打,但千千万万不能再扩大规模了,要不然的话,等他们彻底被战争拖垮了,旁边的大理就该欢呼着趁虚而入了。
所以南诏皇帝最初的目的,就是抢一波粮食,再抢一波人,顺便再给长久以来只守不攻的将士们,续一波士气,让他们看看胜利的喜悦。
这主意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别人出的,打隆兴府时,他们就已经预测过隆兴府什么时候会被抢回去,还为此定制了一系列的计划,诸如再抢种一批粮食,掳劫有能耐的齐国人,先看看情况,然后再决定是杀是留的问题……
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齐国人会回来的这么快,还带上了闻所未闻的新式军器。
隆兴府被抢回去以后,南诏人就在研究他们的火药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但偷不到,也抢不来,看着他们用,还没法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最后他们只能另辟蹊径,让放到各国的细作替自己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送回情报的,还不是派去了齐国的细作,而是派去匈奴的细作。
匈奴因为离他们太远太远了,南诏皇帝最初都没想过要往那边派细作,还是他女儿说,不管有用没用,先以防万一,于是,他才意思意思,派了两个人过去。
这俩人在匈奴一蹲好多年,地位也很低,就是装作普通的外国商人,他们只知道,去年齐国送他们的公主过来和亲时,在匈奴王宫里用过那个东西,用完以后,匈奴人就对他们和颜悦色了起来,至于这东西怎么做的,以及是谁做的,他们就不清楚了。
如果没有吉州城破这件事,南诏皇帝大概还在对火药的事情焦头烂额。
但现在吉州出事了,火药立刻就被南诏皇帝扔到了脑后,要知道,他现在就住在仁宁府呢,离吉州也就几百里的距离,自从十一年前,詹慎游死了,这几座城池就并入了南诏的国土,南诏皇帝看这几个城池跟看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喜欢得紧,它们跟隆兴府可不一样,被夺走一个,都跟撕南诏皇帝的肉一样疼。
于是,他紧急叫来自己的军师,跟他们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至于他的军师是谁……一个叫罗买隆,一个叫罗萨花,前者是他儿子,后者是他女儿。
这俩人还是一对双胞胎,南诏没有双胎不详的说法,更何况这还是一对龙凤胎,打刚出生的时候,南诏皇帝就非常喜欢他俩,给他们的母亲升级成了皇后,后来皇后没了,他还亲自教养这两个孩子。
罗买隆就是南诏的太子,而且地位极其稳固,只要他自己不作死,以后皇帝的位置肯定是他的。
罗萨花则是南诏女人心中的天花板,不仅漂亮,还十分聪明,在宫廷当中如鱼得水,既能得皇帝的喜欢,又跟双胞胎哥哥关系很好,她虽然是公主,可地位比除了罗买隆以外的所有皇子都高,她招了驸马以后,也没搬出去,而是继续住在南诏的皇宫里,她哥住东宫,她住的地方叫西宫,里面养了十来个男人,全是她的面首,她的孩子也在皇宫里居住,进出的待遇和皇孙差不多。
这样的一对儿女,不仅没长歪,还在成年以后,就迅速的回报南诏皇帝,他亲征的主意,就是罗萨花给他出的,亲征以后,如何榨干隆兴府的最后一点价值,也是罗买隆去做的。
相比起来,天寿帝真是好可怜。
生了一堆没本事的儿子,唯一一个有本事的,还看他就像看头猪。
得到父皇的召见,罗买隆和罗萨花很快就赶了过来,得知齐国有了这么一个猛将,他们也眉头紧皱。
不怕邻居实力雄厚,就怕邻居出现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大将。
纵观历史,哪个知名将领横空出世以后,不是变着法的展现自己的实力,什么以少胜多、什么出奇制胜、什么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对一般的将领来说,是资源决定胜负,可对天纵奇才的将领来说,他们一个人,就能决定胜负。
罗买隆和罗萨花的想法是一致的,如果这个詹不休真的这么厉害,那就派刺客过去,一刀结果了他,不成便不成,可要是成了,他们以后省得事,那就太多了。
这三个人正嘀嘀咕咕商量要如何实施这件事呢,然后,一个小兵又跑了进来。
贞安罗制止正在说话的儿女,然后问这个小兵:“什么事?”
小兵支支吾吾:“陛下,探子来报,江州出事了。”
贞安罗一愣,江州能出什么事,而且,就算出事了,那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啊,因为江州是齐国的地盘,可为什么这个小兵的表情那么奇怪,仿佛是他们南诏出事了?
贞安罗纳闷,便问他:“出什么事了?”
小兵看看他的脸色,小声道:“您的计策,失败了,那管友三被发现和咱们有关系,他招兵买马的事情也已经败露,现在整个江州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大骂管友三是叛徒,是败类,还说,您为了得到江州和隆兴府,不惜把自己的女儿送给管友三这种宵小,您也是个缺大德的皇帝。”
贞安罗:“…………”
他反应一秒,砰的拍向桌子:“胡说八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女儿送给齐国人,还有,管友三是谁,他招兵马买,关朕什么事!”
小兵也一脸懵逼,毕竟这事在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再结合贞安罗平时的行事风格,小兵真心觉得,这事不像假的。
被小兵说清来龙去脉以后,贞安罗鼻子差点气歪了。
连连怒骂,无耻的齐国人,竟对他泼脏水。
但谣言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尤其,他还管不了齐国内部的谣言发酵过程。
又过几天,齐国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南诏,发现连齐国皇帝都盖章认证这是真的,还张贴出告示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件事,贞安罗当时就想率兵打上应天府。
好不容易才把贞安罗劝好了,南诏公主罗萨花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宫殿中。
她不高兴,是因为这谣言愈演愈烈,甚至还跟她扯上了关系,如今外面都说,那个被送的公主就是她,说什么管友三之所以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全是她这个狐狸精勾引的。在谣言里,她还许诺管友三,只要事成,就让他做大驸马,赏他千亩良田,还要给他一万两的黄金。
先不说南诏根本没有大驸马这种称呼,就说那千亩良田,一看就是齐国人的臆想,他们南诏对种地可没有这么深的执念。
她的侍女为她打抱不平,罗萨花依然沉着脸,但她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谣言传出来,到底是谁这么阴损,把锅往他们南诏脑袋上扣?
罗萨花心里憋着一股气,当时就让自己的人出去调查此事,但正好赶上孟昔昭回来,他带了五百精兵,精兵可不是普通的禁军,每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毕竟人家平时干的是保护皇城的大事,对于自己的安危,天寿帝一向是精益求精的。
这五百精兵一到隆兴府,就开始轰轰烈烈的干活,一下子,拔除了不少安插在隆兴府的眼线,大部分都是南诏的,还有一小部分来自大理、天竺。
后两者撞上这等事,纯属倒霉。
培养细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很多暗桩,那都是潜伏了好几十年的,这时候可没有互换细作这一说,抓到了,就是严刑拷打,然后就是一个死。
南诏也不是打一开始就这么缺德,总耍阴招,贞安罗算是耍阴招的鼻祖,而他的儿子罗买隆,对于这个不怎么热衷,他更喜欢直接把人打服,倒是罗萨花,因为手里没兵,非常喜欢用这种暗地里的招数。
于是,被抓的那堆细作里,好多都是她的人。
就这样,罗萨花越来越愤怒,而这时,她那几个残余的、好不容易才躲过一劫的眼线,传回了有用的消息。
管友三之所以被抓,是因为他的发小孙厚全落网了,而孙厚全之所以落网,是因为隆兴府知府眼睛特别毒辣,刚到隆兴府没几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后来他带着孙厚全去江州,暗中捉拿管友三,那管友三明明手里有那么多的兵,却因为错失先机,直接被人瓮中捉鳖了。
再之后,这位隆兴府知府又被叫回应天府去报告这件事,也是他回去以后,这谣言才从江州四起,等他出了应天府,很快,应天府也传出了同样的消息。
罗萨花可不蠢,齐国人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事是假的,所以看不到奇怪的地方,而她知道真相如何,她当即就断定,这事,肯定是隆兴府知府搞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邀功。
在这时,她对孟昔昭还只是气愤,觉得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但后来,她又派人去重点调查这孟昔昭的情况,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大跳。
齐国第一奸臣的儿子,齐国皇帝身边的宠臣,在隆兴府搞自己的一言堂,其他官员都被他架空了,简直就是个土皇帝。
而这土皇帝还很会收买人心,不费一兵一卒,找了个道士,就把隆兴府百姓收买了,让他们热火朝天的去种地,至于早就被搬空的府衙,他也来了个空手套白狼,只用几块破石头,就换来了大量的白银,以及好多人做梦都得不到的好名声。
这还是她不知道那些富户集体捐款的情况下,要是连这件事都知道了,她估计更震惊。
然而,这些其实都不是罗萨花最关注的,她最关注的是,去年前往匈奴的送亲队伍,里面也有他,而且回来以后,首功就是他的。
罗萨花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些什么,跟匈奴交易改变的事情,也没这么快的传到南诏来,她心里正疑惑的时候,她的探子又给她传回了一个消息。
詹不休,和孟昔昭好像认识。
前段时间詹不休突然脱离大军,一路急赶到隆兴府,在府衙住了一晚上,才回到吉州城外,而也是他回来以后,丁醇就命人不再叫阵了,而是全都休整,默默的不知道做些什么。
当然了,现在南诏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那臭味,到现在还经久不散呢。
要是没有之前打探的那些消息,罗萨花八成还不会想到孟昔昭身上,然而就因为有了这些消息,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为何那日詹不休身边的小兵声音那么大,为何大军僵持在城外好几个月,可詹不休出去一趟,他们就突然聪明起来了。
新仇加旧恨,罗萨花简直是出离愤怒。
她指挥自己的人:“你们去把他给我抓回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活着来见我!”
孟昔昭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因为小聪明而翻车,他刚回到隆兴府,就收到了全城百姓的夹道欢迎。
孟昔昭受宠若惊,不明白百姓们怎么突然就这么热情了,还是回到府衙以后,谢原才给他解释清楚。
一是因为,江州的事情传回到隆兴府来了,以前他们还觉得孟昔昭抓细作的行为有点小题大做,现在他们才知道,是自己鼠目寸光了,要不是孟知府慧眼如炬,他们隆兴府,怕是又要遭一次大难啊。
二是因为,早春播种的作物,如今已经挂穗了。
产量如何,虽说直到收获那天才能真正的计数,可当穗子长出来的时候,其实大家就已经能估算出具体数目来了。
只要不遭灾,结果总是大差不差。
这段时间石大壮吃住都在农田,几乎是一睁眼就往大家的地里跑,一边指导他们怎么耕种,一边还在改良肥料,凡是施加了新肥的,挂穗之后都能明显看到,产量比过去,涨了整整一半。
不信任官府的人家悔得肠子都青了,而半信半疑,用了农师所制肥料的,则半夜睡着都能笑醒。
他们感谢农师,也感谢把农师带过来的孟知府。
知道是因为这些事,孟昔昭才放心的笑起来:“也就是第一年了,大家都新鲜,往后年年都是这个产量,他们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谢原微笑着摇头:“或许吧,但这实打实的功绩,百姓们是忘不了的。”
孟昔昭抿嘴乐,对于这个,他就不怎么关注了,反正他在这待不了多久,而这新肥,以及石大壮选出来的种子,他也不会只留在隆兴府,等有了成果之后,必然是会向全国推广的。
自己算是个引路人,石大壮才是真正的功臣,孟昔昭对自己即将得到的好处照单全收,但这名声,他还是想留给石大壮,让他去赚。
反正石大壮不入官场,他就是真被吹成第二个炎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自己就不行了,烈火烹油,却又没有雄厚的实力,是会被集火针对的。
前例太多,死了的詹慎游,和还活着、却声名狼藉的他亲爹,都是极好的反面教材。
再说了,他一个众人眼中的宠臣,奸臣眼中的佞臣,要这么好的名声干什么,说得过去就行啦。
孟昔昭对名声二字的态度淡泊如水,倒是让谢原愣了愣。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做不到像孟昔昭这样。
读书人求财求权求身后名,总要沾一个,谢原对前两样不热衷,对最后一样,却也有很多期待。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俗人,没法跟高风亮节的孟昔昭比较。
孟昔昭:“……”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高风亮节呢。
有些事没法解释,干脆,孟昔昭就不说了,而是把自己从应天府带来的墨宝拿出来,给那位捐款特别多的老员外送过去。
两个月前画的大饼,要不是他这回亲自去了一趟应天府,还不知道天寿帝那个懒蛋什么能给兑现。
就这,天寿帝还写的不情不愿,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给他招惹这种事,他是天子,他的墨宝,怎么能随意给人呢。
孟昔昭连连称是,出了宫,就冷笑一声。
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不是你当初看到隆兴府缺钱就头疼的时候了,卸磨杀驴,说的就是你吧。
不管怎么说,这大饼终于是兑现了,老员外拿到墨宝,其他富户得到了御赐之物,大家都很开心。
拿到手了,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孟昔昭还找了个秀才,写了一篇文章,专门对这些富户进行夸奖,让大家知道来龙去脉,百姓们对富户十分感谢,而那些没被孟昔昭叫来的富户,则十分扼腕。
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叫我们?!
不就是几万两银子吗,我们也有啊!
一时间,好多人都来衙门送钱,孟昔昭挑挑眉,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他也不能拒绝啊,那多不合适,见便宜不占,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只是这回没有墨宝和御赐之物的奖励了,大家可能不太高兴,孟昔昭也有办法,从这些狗大户送来的钱里,各取一部分,然后在府城最热闹的街上,起一座高楼,命名长仙楼。
这楼不吃饭,不喝茶,不卖东西,进去以后,两侧全是蛇笼,有铁编的,有藤编的,每个笼子里造景都不一样,孟昔昭请了好几个工匠倾情打造,各个主题都有,还有迷你版的小凳子小桌子小床,虽说蛇用不到,人家就喜欢草窝,可人喜欢看啊。
越往上,越豪华,最顶层上,还有两个镇楼之宝。
用透明的白水晶拼接出一面墙,再用金匠们才会的掐丝工艺,用金灿灿的铜线,将这些白水晶紧紧的绑起来,人要是猛踹一脚,估计还是会塌,可里面装的不是蛇嘛,而且全是小细蛇,就不用担心力度的问题了。
水晶墙这么豪横,里面还装了很多五颜六色,花色十分繁多的小蛇,里面的摆件也是相当精美,好多怕蛇的人,见了这美轮美奂的场景,都开始觉得,这蛇,好像也不是那么吓人了。
不止觉得不吓人,还觉得,好漂亮,好想拥有。
把这古代版的卖蛇旗舰店留在隆兴府里免费让人们参观,门口安排了几个人看着,让他们不要闹事就行了,然后孟昔昭又把这件事写进札子,送往应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