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旧玉现在被孟昔昭刺激的,已经越来越无奈了,连太子的事他都管不了,这件事,他更不想管了,便打定主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就让孟昔昭按他想的去做吧。
他是这样打算的,然而孟夫人跟他持不同意见。
她是之前几乎不管孟昔昭在外面做什么,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不管不行了。
太子的事孟旧玉没告诉她,但仅仅看着孟昔昭和詹不休交好,这就让孟夫人心中响起了警铃,她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二郎想做的,是大事,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连娇娇都扯进来,还特意让她去跟詹家的小娘子当手帕交,那不就是想加深他们家和詹家的联系吗?
孟昔昭:“……”
我真没这么想。
他有没有这么想不重要,反正孟夫人是这么认为了。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哪怕这生意做的再好,在官场上,也没法真正的帮到二郎什么,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让她这么静静的看着二郎一人冲锋陷阵,她也做不到。
最后,思来想去,孟夫人觉得,自己只能在一件事上帮二郎了。
那就是——给他找个娘家强大的媳妇。
…………
孟昔昭完全不知道,他娘已经盯上了他的后院。
孟昔昭现在的兼差叫右文殿修撰,但平时办公的地方并不在右文殿,而是在翰林院。
本朝有好几个学士院,其中翰林院地位第二高,跟后世不一样的是,此时的学士院,没有做学问的,大家身份都一样,即都是皇帝陛下的秘书。
皇帝就一个,秘书加一起却有二十来人,而且每个秘书下面还都有自己的助理,这么多文人凑一块,几乎就等于相同数量的娘娘凑一块,每天光大戏,就能上演好几场。
刚去鸿胪寺的时候,孟昔昭花了精力上上下下的打点,收拢每一个可以收拢的人,但在这,孟昔昭就不打算这么干了。
先不说他靠着请客花钱能不能收买这些自比清风明月的老学究,就算能收买,也没什么用。
他走的就不是文臣路子,而是奸臣、宠臣的路子,这些人待见他就怪了,更何况,哪怕他想走,上面还有个走了快三十年的闫顺英杵着呢,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学士院中大肆收买人心?
所以啊,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把这几个月熬过去就行了,反正他在这就是个兼差,来不来的,都不碍着什么。
翰林院的官员见了他,也没像当初的韩道真一样,非要给他来个下马威,只是公事公办,给他拿了一些最近的公文,让他抄写一份,留库备用。
孟昔昭现在的字确实是大有进步,虽然,还是不怎么好看,但最起码不至于被人看一眼就哈哈大笑了,坐在自己的桌前,孟昔昭老老实实的抄公文,倒是把其他人看得都暗中点了点头。
这位可是目前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闫相公说了,他在这是待不久的,不得罪、不讨好,平平安安的把他送走,就算他们完成任务。
双方都很默契,选择了同样的方案,等到下值的时候,孟昔昭还有点受宠若惊。
原来在学士院当差这么美好,大家都各自做各自的事,一点勾心斗角的意思都没有,天呐,他都有点不想走了。
幸亏其他人听不到他的心声,不然的话,他们当场就能让他看看,自己更“美好”的一面。
下了值,孟昔昭也没立刻回家,而是带着庆福,一起在东华门外逛了逛。
腊月马上就到,年关将至,大集上更热闹了,品类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孟昔昭随意的从这头,逛到那头,一样东西都没买,庆福不解的问他:“郎君,您到底想买什么?”
孟昔昭唔了一声,站在一个首饰摊子旁边,他拿起摊子上一支梅花造型的粗糙银簪,然后问庆福:“好看吗?”
庆福老实的摇头:“不好看,您要是买这个送给小娘子,小娘子肯定要骂您故意埋汰她。”
孟昔昭:“……谁说我要送娇娇了。”
庆福眨眨眼:“那就是送金珠姐姐?郎君,不是我说您,金珠姐姐在您身边劳苦功高的,您好不容易送她个东西,还是送个稍微贵点的吧,哪怕送五两银子的也行啊,这簪子,最多就能卖一两。”
这回,还不等孟昔昭说什么,那摊主先怒了:“不愿意买就滚蛋!再捣乱,我就揍你们!”
孟昔昭:“……”
庆福:“……”
默默的放下簪子,两人灰溜溜的走远,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茶铺,孟昔昭要了一壶热茶,然后让庆福也坐下。
孟昔昭:“我问你,你在老家有没有什么定了亲的、或者看一眼就难忘终身的小娘子?”
庆福被他问的脸都红了,说话也不利索了:“郎君,您问这个干什么,我……我六岁就到应天府来了,我爹说,让我先好好的伺候郎君,等郎君娶了娘子,我爹就去求夫人,让夫人也给我找一个,然后我们夫妻一起,继续伺候郎君。”
孟昔昭:“…………”
原来你在等这个啊。
那你怕是要跟我一样,孤寡一生了。
茶上来了,孟昔昭捧着茶碗,幽幽的叹气:“行吧,看来你也帮不上忙。”
庆福这才从羞涩的情绪当中抽身出来,他疑惑的问:“郎君,您又想做什么?就算我不懂,您可以先跟我说说嘛,说不定我能帮您找来懂的人呢。”
孟昔昭像个小老头一样,双手捧碗,对着庆福眨了眨眼,他感觉庆福说的有道理,便说道:“是这样,我呢,想去请一个人帮忙,那我就要投其所好,这人年少的时候,心悦一个女子,但那女子去世了,我想送他一个礼物,而这礼物,必须从这个角度打动他,你说,我应该送什么?”
庆福愣了愣,转而笑起来:“郎君,这事你不应该问我啊,你应该去问老爷和大公子,他们两人才有经验呢。”
孟昔昭:“……”
就是因为不想去问他俩,他才问自己的小厮。
他没喜欢过一个人,哪怕理论再丰富,也容易掉进纸上谈兵的误区中,他爹和大哥,确实,经验无比丰富,而且一个赛一个的专情,很适合给他当顾问。
可他就是不想问他们,因为他有种预感,自己要是问了,哪怕他们不打听自己究竟想送谁礼物,也会趁机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让他收收心,也跟他们一样,学着做一个老婆奴。
还是算了,自己想好了。
腊月初一这天,孟昔昭出城上香。
他当初跟天寿帝说自己给他请了长明灯,如今好几个月没过来了,这天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去点个卯,刷一刷脸。
供奉长明灯的大殿外面,一个年轻的小师傅站在那,正等着收钱。
孟昔昭绷着脸,肉痛的给出香火钱,一笔巨款就这么进了鸡鸣寺的腰包。
临走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对那小师傅说:“修缮寺庙、给佛祖铸金身,这都是小善,真正的大善是救苦救难,木鱼千响,不如草药一包,诵经往生,不如援助孤童。”
那小师傅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听见他的话,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孟昔昭默了默,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崩人设,他赶紧笑着又补了一句:“这是我读经时的感悟,唉,家里人都说我没有佛缘,小师傅不要见怪,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好了。”
对这个小和尚双手合十,敷衍的弯了弯腰,然后孟昔昭才快步走下阶梯。
庆福在他身后把这一幕全都尽收眼底,两人一起走在山道上,庆福看着孟昔昭的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郎君,不过五百两银子,您平时吃顿饭也就是这个数。”
孟昔昭:“……”
他知道。
可他就是忍不住嘛!
在参政府他过得是万恶的王侯将相生活,平时给孟娇娇带一道荔枝宝鸭,他就得花上十几二十两,五百两的香火钱,对他们这种人家来说,确实不多。
可一想到这是以天寿帝的名义给的,别说五百两了,就是五文钱,他都舍不得!
罢了罢了,不要再想了,越想越心疼。
加快步伐,孟昔昭来到后山,顺着自己记忆的那个方向走去,很快,他就看到了熟悉的大门。
轻轻扣门之后,没多久,郁浮岚就把大门打开了。
看见是孟昔昭,郁浮岚笑起来:“孟修撰,殿下正在里面看书呢。”
孟昔昭也对他客气的笑了笑,然后就迈步走进去,庆福被他留在外面,跟郁浮岚一起大眼瞪小眼。
寺庙的院落肯定是没有地龙的,想取暖,就只能烤火盆,孟昔昭怕热也怕冷,最近应天府也到了最冷的时候,有时他宁愿站在外面晒太阳,也不想回去坐在屋子里打摆子。
崔冶一向比他更怕冷,屋子里点了好几个火盆,但暖和的地方就这么一丁点,因为点了火盆,窗户就不能关上了,要开一条缝,不然这淡淡的烟雾没法出去。
看见他进来,崔冶把手中的书合上,抬起头,对着他浅浅一笑:“二郎。”
孟昔昭看了看他,然后才走过来坐下:“十日没有见到殿下了,我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崔冶闻言,却对他歪了歪头:“二郎竟还感到吃惊么,一日见不到二郎,我都是十分不习惯的。”
崔冶说话黏黏糊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孟昔昭哈哈一笑,就把这句话岔过去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看看四周,孟昔昭问:“怎么没见到张侍卫?”
崔冶并未察觉到异样,他放下书册,望着孟昔昭,盈盈笑道:“他出去办差了,说是要帮我寻到能治愈旧疾的人,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来。”
孟昔昭愣住,他没想到张硕恭是去做这个了。
本来不想提的,但听了这个答案以后,孟昔昭纠结一番,还是说道:“殿下,张侍卫对您十分的忠心。”
崔冶嘴角的弧度顿了顿。
他好像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什么。
孟昔昭也继续说了下去:“殿下对忠于自己的人,赏罚分明是好的,可这罚的度……殿下莫怪,我只是听说,张侍卫受罚与我有关,我不愿看到殿下因为我,和张侍卫离了心。”
这话一说出口,崔冶还没什么反应,孟昔昭先懵了一瞬,然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不对劲,他怎么也黏黏糊糊的了。
他这番话,怎么听着和“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孟昔昭黑了脸,他一大老爷们儿,怎么会说出这种女主台词!
而这时候,崔冶的声音唤回了孟昔昭的意识:“二郎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孟昔昭眨眨眼,连个犹豫都没有,就把谢韵卖了:“从谢二公子那里,他常去不寻天,那日正好撞见我,说是要跟我赔罪,就请我吃了顿饭。”
崔冶:“然后他就跟你说了这件事?”
孟昔昭:“……”
坏事,这下不止是女主台词,连绿茶女配的行为他好像都误打误撞的使出来了。
孟昔昭可没有告谢韵一状的意思,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太子和谢家复杂的关系里。
孟昔昭连忙解释:“不是殿下想的那般……我们在一起喝酒谈天,聊着聊着,就说起这些了,他……”
孟昔昭回忆那天的情景,绞尽脑汁的替谢韵说好话,还别说,真让他想出来一句:“他其实是想让我知道,殿下对我有多好。”
崔冶一愣,然后慢慢抿起嘴角。
孟昔昭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只能感觉他好像不生气了,于是,他笑道:“谢二公子也是个妙人,上回被我坑害了一把,竟然还有胆子来找我,而且他不是为自己来的,而是为自己的父兄,还有殿下你来的,不管怎么样,他本性还是很好的。”
崔冶听了,过了许久,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韵要是在这,估计能哭出声来。
这是太子殿下对他们全家,发出的第一个正面夸奖。
前些天的封赏,太子又没去,其实他平日是会上朝的,但那天他说自己病了,一向如此,只要有点什么事,他就称病,大家也习惯了。
孟昔昭却觉得有些可惜:“殿下,如果那一日你来了,陛下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一些赏赐的。”
崔冶:“那也只是金银珠宝,这样的赏赐,还不如不要,都留待日后,换取更有用的东西。”
孟昔昭闻言,颇为惊讶的看了崔冶一眼。
崔冶刚刚说话的时候,还颇有一种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之感,现在,世外高人暗中紧张的和孟昔昭对视,心里的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孟昔昭缓缓的一眨眼,又重新笑起来:“殿下好筹谋。”
崔冶的心这才定了定,望着孟昔昭,他也笑:“都是跟二郎学的。”
孟昔昭不好意思的摆摆手,然后跟崔冶说起了别的事。
初一这天,崔冶的状态时好时坏,哪怕是比较好的时候,孟昔昭也不会跟他说一些严肃的话题,他怕加重崔冶的病情,所以说的,基本都是最近城里发生的新鲜事,还有一些逗趣的话。
比如翰林殿大学士平时看着两袖清风、从头到脚都写着文人风骨四个字,实际上呢,他有肠胃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放屁打嗝就没断过,难怪他不怎么上朝,皇帝有事也只是找观文殿大学士。
再比如,最近他孟昔昭可是应天府的红人,某些茶楼,都已经编出他智斗匈奴的说书段子了,他自己去听了一回,却听得老脸通红。
那里面英明神武的孟少卿,跟他本人几乎没有任何关系,而且那个孟昔昭上能飞檐走壁,下能钻山遁地,就差再来个炫酷的超能力了。
崔冶听他说起这个,也是眼中含笑:“这说明百姓很崇拜你,二郎应该高兴才是。”
孟昔昭嘟囔:“失真到这种程度,已经不能说是崇拜‘我’了,我寻思着,以后还是找几个说书人,我亲自给他们写一段,让他们去说。毕竟这是应天府啊,万一哪日陛下微服私访,听到我有此等大神通,他不当真还好,要是当了真,我跟谁说理去呢。”
孟昔昭口中调笑,说的仿佛是天寿帝把他会飞天遁地当真,但崔冶知道,他真正担心的,是怕天寿帝发现自己如此得民心,然后嫉妒他。
崔冶听了,微微一笑:“二郎考虑的很周到,我看这事,二郎就不必管了,我让人去办吧。”
孟昔昭愣了一下:“啊?可是那段子……”
崔冶:“无妨,我来写就是。”
孟昔昭:“…………”
这合适吗,劳动一国太子来写传奇小说一样的段子,就为了给他增加民望?
但崔冶很坚持,孟昔昭想了想,也乐得把这件事甩出去,他本身就是个没有什么墨水的人,写段子跟写背景故事不一样,那是需要文采的,可他连个定场诗,都要琢磨好半天才能提笔。
见他答应了,崔冶笑了一下,还问他:“二郎刚刚说,顺道去茶楼,那你本身是想去做什么的?”
孟昔昭哦了一声,回答他:“想去买个礼物。”
崔冶微微一怔,“礼物,送谁的?”
是不是送他的?
也不怪他这么想,孟昔昭要是走动人情,那礼物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孟夫人替他预备的,只有真心的朋友,或者和人情往来没关系的时候,他才会自己琢磨,纡尊降贵的去挑选。
詹不休已经出征了,在这应天府里,能劳动孟昔昭亲自走一趟的,不就只有他自己了么。
崔冶的眼睛是越来越亮,很可惜,孟昔昭并没有注意到,他叹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我想请人帮忙,那人软硬不吃,想讨好他很难,我就想着投其所好,但始终都找不到合适的礼物。”
崔冶:“……”
默默咽下失望的情绪,他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问:“什么才是合适那人的礼物?”
孟昔昭就把那天跟庆福说的话,又跟崔冶说了一遍。
但他并不觉得崔冶能给出什么建议,毕竟这位跟自己一样,都是天生寡王。
崔冶听了他的需求,却是愣了一瞬。
因为几乎是立刻,他就想到了合适的礼物。
保险起见,他还问了孟昔昭一句:“你想让他看出来,你是故意送他这份礼物的吗?”
孟昔昭略茫然的看着他:“当然不啊,要是被他发现我知道他的秘密了,他还不得气急败坏,最理想的状态是,他喜欢这个礼物,但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喜欢这个礼物。”
崔冶笑了一声,“如此的话,我知道什么最合适。”
孟昔昭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崔冶特别喜欢看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几分傻气,尤其喜欢看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些傻气。
浅浅一笑,崔冶说道:“送他一幅画就够了。”
孟昔昭愣了愣:“什么画?”
崔冶看向对面的窗棂,将心中的图景娓娓道来:“高山流水,内有一阁,佳人在其中,背对赏画人,她看不到赏画人,赏画人也看不到她在做什么,此间留白,恰恰可寄哀思。”
孟昔昭顺着崔冶的讲述,也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
……有点意思诶。
不露脸,也不明确的表示出画中人的行为,一切都交给想象,而人是想象不出来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的,所以,他们只会想到自己最熟悉的、也最希望的场景。
心悦之人已作古,时间久了,连那些深刻的记忆,都开始随着年岁增长而褪色,原本还鲜活的身影,如今纵使回忆,也有些扭曲了,在这个时候,孟昔昭送来一幅画,画中人影还是那个娇俏的模样,即使是单方面的自作多情,也可以让人感到无限的慰藉,仿佛,那人就活在这个画里,而画中,是独属于她的、完美的世界。
孟昔昭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忍不住的笑起来:“殿下是怎么想到送画的,我以为殿下跟我一样,都未曾喜悦过什么人,不知道如何去讨这种伤心人的欢心呢。”
听到他说喜悦二字的时候,崔冶那从来都如古井般平淡的心脏,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
顿了顿,他回答道:“不论喜悦人还是喜悦物,都是一样的,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此等惆怅的心肠,也不是只会发生在男女之情上,世人皆有求而不得的时刻,你我也不例外。”
孟昔昭听了,却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
后面的,他觉得崔冶说得对,可对于前面那句话,孟昔昭耸耸肩,觉得崔冶有点想当然:“心里装一个人,和装一个物什,怎么会一样呢,装一个人的时候,这心就满了,不可能再装下别的,这等心情,自私又排他,不讲理且躲不过,最终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像染了那要命的毒,只是,解药就放在你面前,让你一时一刻的都离不开他。”
崔冶怔怔的看着孟昔昭,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听到了心脏最深处。
而这时候,孟昔昭又哈哈大笑起来。
“但这些其实都是我听说的,我又没有生出过这种心情,殿下你可不要当真,”说到这,他端详着崔冶的神情,还有点惊讶,“莫不是已经当真了?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啊。”
崔冶这才猛地回神,他本能的躲开了孟昔昭的眼神,遮掩般的揉了揉额角:“不是被你说的,是……是我有些不舒服。”
孟昔昭恍悟,“那殿下,你去睡会儿吧,好好休息,我也该走了。”
崔冶点点头,这次他比孟昔昭起身的更快,站起来,转身就回了里屋。
孟昔昭觉得怪,但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哪里怪。
后来他才想起,每一次和崔冶见面,都是崔冶看着他离开,鲜少有他去看崔冶背影的时候。
孟昔昭:“……”
自己真是被惯坏了,人家可是太子!以前那种才叫不正常呢。
离开了鸡鸣寺,孟昔昭马不停蹄的就去找桑烦语,这种定制的画,肯定是不能从古董里找了,只能找人现画一幅。
但也不能找普通的画家,必须是非常有名的那种,不然他都送不出手。
桑烦语认识的文人墨客最多,画家更是有一个加强排这么多,听了孟昔昭的要求,桑烦语给他推荐了一个最擅长这种意境的,孟昔昭亲自过去拜访,然后直接用钱,把这位画家砸服气了。
八天以后,他就收到了那幅画,孟昔昭展开一看,顿时满意。
哪怕他这种完全不懂画的,也觉得这画特别美,山水占据画卷三分之二的面积,而那山中小阁,还有小小的倩影,还没小孩的巴掌大。
更显这画中天地广阔,也更弱化了倩影的指向性,一千个看画的人,能看出一千个不同的美女来。
拿上新鲜出炉的礼物,孟昔昭一点不耽误,直接就去拜访秦大官了。
他早就打听好了,秦大官一个月里,只有这么三四天,会回自己的私宅,而且回来也不待太长时间,最多两三个时辰,然后他就又回去伺候天寿帝了。
孟昔昭踩着点的过来,秦非芒让他进来以后,他就把这幅画送给了秦非芒,并说出自己想让他帮的忙。
“我听说,楚国公主如今在宫里的境遇,有些不好。”
秦非芒撩起眼皮:“孟修撰,你对公主殿下,是不是太过关心了一些。”
孟昔昭连忙摆手:“秦大官别误会,我哪有那个胆子,去肖想公主啊,是公主在匈奴的时候,情绪激动,我为了劝她,对她立下保证,说一定会带她回大齐,并保护好她的安危,我只是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罢了。”
秦非芒轻嗤一声,看起来对孟昔昭的这种行为不怎么看好。
孟昔昭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个忙,希望大官能帮帮我,如果实在帮不了,也没关系,说来说去,只能是我无能。这画,大官您就留着,本来我也是找人给您画的,我跟画家说了楚国公主的事,又提起您当初伺候商国长公主的事,二位公主的经历让画家灵感不断,这才有了这样一份画作。”
说完,孟昔昭拍拍一旁的画卷,事没办成,他看起来很是忧心,拱起手,孟昔昭跟秦非芒告辞。
秦非芒也没让他把那幅画带出去,等他都走了好一会儿了,秦非芒才把画卷拿过来,慢慢的展开。
盯着画卷上那个渺小又模糊的身影,秦非芒一动不动的看了好长时间。
与此同时,应天府里悄悄传起一股流言,这流言还不在普通百姓之间传,就在驿馆一条街里传。
沮渠慧觉本就喜欢打听别人家的事,但听了这个流言,他还是大吃一惊:“什么?!你说匈奴单于,真的是被楚国公主杀的?!”
对于这个流言, 沮渠慧觉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因为他不觉得楚国公主一个弱女子,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明知道东窗事发会引得两国血流成河, 也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但架不住这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而且愈演愈烈。
慢慢的, 沮渠慧觉就跟左贤王一样了。
不敢信, 却又不敢不信。
毕竟越是重大的事情,他们越要谨慎。
为此, 沮渠慧觉还特意请孟昔昭吃了一顿饭,在饭局最热闹的时候, 他问孟昔昭此事是否当真, 孟昔昭那喝得微醺的脑子,却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看着沮渠慧觉的眼神都有些凌厉了。
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他又恢复了平时那个笑意盈盈的模样。
“当然不是真的!叔夜兄千万不要听外面的人瞎说,我们公主连杀鸡都不敢, 怎么可能杀人呢!匈奴人也说了, 老单于的死,与我们公主没有半点干系, 叔夜兄你不信我, 难道还不信匈奴的安奴维单于和左贤王吗?”
沮渠慧觉闻言,呵呵笑了笑, 连说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被外面的流言吓到了。
但等把孟昔昭一送走,沮渠慧觉脸上的笑刷一下就消失了。
面色严肃的回到自己的书房里, 沮渠慧觉连忙给月氏王写信,而且信里还用了只有月氏人才懂的密语。
本来他觉得楚国公主动手的可能性只有五成, 刚刚看了孟昔昭的反应,他一下子把这可能性提到了七成。
七成啊……四舍五入,几乎就可以断定,老单于的死是楚国公主造成的了!
这么大的消息,他当然要赶紧告诉王!
额……但是好像告诉了,也不影响什么,毕竟这是匈奴和大齐之间的事情,匈奴作为苦主,都不打算追究了,他们就是知道了,也没法从中做文章。
顶多就是自己留个心眼,以后千万别招惹大齐的公主。
齐人软弱且无能,可齐人的公主居然这么烈性,一国首领,说杀就杀了,而且还这么堂而皇之的回国来养老了。
万一以后嫁去月氏的公主,也从这位楚国公主的行为里悟到点什么……
沮渠慧觉想着这个可能性,连忙疯狂摇头。
如今的月氏王已经人到中年,他后宫里有个出身夏国的宠妃,还有一位来自月氏平民的贵妃,这俩人天天唱对台戏,争得面红耳赤,月氏王天天应付她们,就已经精疲力竭了,估计未来十年八年的,都不会有心思向大齐要公主。
但月氏太子年纪小啊,今年十六岁,也是马上就要娶妻的年纪,月氏王因为不满匈奴,有意跟大齐交好,很可能就会在太子正式成年之前,跟大齐的皇帝商量商量,让他嫁个公主过去。
本来沮渠慧觉对这事十分看好,因为太子要娶大齐公主,肯定要他来操持,那他就能跟着回国去看看他的老婆孩子了。
至于现在……还是算了吧,他怕太子无福消受。
这个流言虽说一开始是在驿馆一条街传播的,但驿馆一条街的头顶又没有盖子,没多久,这流言就传到了应天府的其他地方。
不过,因为这事涉及皇族,而且十分敏感,应天府的百姓又不像其他国家的商人一样,能把这个当笑话说,大家就是互相传,也都是私底下进行,不敢在热闹的地方大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