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
美梦破碎的太快了。
那大齐公主悄悄离开,一看就是想逃婚,怎么又回来了呢,难道是被大齐人发现,悄悄的送回来的?
右贤王当时就想把这件事扯出来,对大齐人发难,然而这想法一出,他又谨慎的摇摇头,不,他没证据,那齐国人里还有个特别牙尖嘴利的孟昔昭,贸贸然的过去质问,恐怕还会被他倒打一耙,不如再观察观察,那公主若是有心逃婚,他给个破绽,肯定她还会再逃一次。
于是,右贤王就这么等着,可还没等他设下破绽,第二天晚上,那公主又悄悄出去了,而且一个时辰后,又悄悄的回来了。
这次右贤王派人跟着他们,发现,那公主只是去了大齐的驿馆,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好失望。
失望的同时,他还很疑惑,这公主天天大晚上的跑出去,这是要干什么?
观察几日,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他踩着点的来拜访孟昔昭了。
楚国公主前脚进来,他后脚就带着礼物一起上门,孟昔昭听说,立刻迎出来,“右贤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右贤王:“……”
我也想问,为什么你们的公主专门挑这个时间来找你们,你们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呢?
但是右贤王并没有立刻就提这件事,而是对孟昔昭微笑:“白日忙大婚的事,现在才有了几分闲暇时间,想起来一直没有机会和少卿共饮,这才贸贸然的叨扰,希望没有打扰到少卿。”
孟昔昭笑得比他还真诚:“没有没有,您快进来,去我的房间吧,也省得打扰到我们殿下。”
右贤王点点头,经过崔冶房间的时候,他还往门上看了一眼,但这驿馆里灯火通明的,也看不出来什么,等走进孟昔昭的房间,他才问:“你们太子已经歇下了?”
孟昔昭摇头:“没有,他正跟公主殿下说话呢。”
右贤王:“……为何不白天说?”
孟昔昭则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白日,我们太子殿下也要忙大婚的事啊,公主的嫁妆,随侍,都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我们太子,跟楚国公主是最要好的了。”
隔壁,楚国公主如坐针毡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看向跟她最要好的太子。
太子闭目养神,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楚国公主:“……”
打小她就怕这个哥哥,呜——
一个未解之谜就这样解开了,右贤王感觉有点糟心。
但他今天还有别的事想做,推杯换盏之间,他不停的劝孟昔昭喝酒,顺便跟他打听“手雷”的事情,孟昔昭今天没有再藏着掖着,而是做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神情:“不瞒右贤王,那东西叫手雷,是我们的军器监,做出来对付南诏人的,现在还没送到南诏战场呢。”
右贤王不动声色的问:“那怎么就被你们带到匈奴来了,莫不是你们觉得,在匈奴也用得上?”
孟昔昭一愣,连忙解释:“这可就是右贤王误会了,我们带上它,是因为此行要经过荒郊野岭,队伍中又有太子和公主在,为了保护两位殿下,自然是怎么慎重怎么来了,跟匈奴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右贤王听了,笑了笑:“是啊,结果你们还是用在我们的土地上了。”
孟昔昭喝了口酒,同样笑起来:“唉,没办法,谁让你们的守卫实在不长眼呢。”
右贤王:“……”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
看着客气,其实齐人当中,最大的刺头就是你。
右贤王默了默,又恢复了客套的模样,他和颜悦色的问:“不知这种武器,齐国想带多少去攻打南诏?”
孟昔昭眨眨眼:“这我就不知道了,在下只是一个鸿胪寺少卿,哪里知道军事上的机密呢,右贤王若想知道,不妨去问一问丁将军,等我们回到大齐,他应该也要出征了。”
右贤王一惊,刚刚输了,又被齐国皇帝派出去,若齐国皇帝脑子没问题,那就是他对那叫“手雷”的武器,着实有信心。
想起凄惨的宫门,和更加凄惨的守卫,右贤王捏着酒杯的手都紧了紧。
他这些天派人不止一次的去偷瞧过齐人带来的东西,可是并没有那些手雷在里面,难道他们都贴身存放?
可是这么危险的东西,贴身存放,他们就不怕伤着自己吗?
而且,他已经问过脱离危险的守卫了,那东西很大一个,跟男子的手掌一样大,这么大的东西,想贴身存放也不容易吧?
被炸开的坑里,右贤王还命人把残渣都收起来,最后只能发现,这东西有硫磺味,像炮仗,地上还有纸屑残留,也像炮仗。
但那绝对不是炮仗!谁家炮仗能把厚重的木门炸开,还能把地皮都炸出一个坑的!
右贤王当年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他太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了,如果齐国有了,他们匈奴,也必须有!
哪怕跟齐国人翻脸,他也得找到这东西的制作方法!
但是……翻脸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到万不得已,这脸还是留着比较好,所以他现在更倾向于,偷一个回来,自己研究。
可是找不到啊……
右贤王只好继续跟孟昔昭套话,最后套出来一堆没用的东西,而且后半程,不知道怎么的,话题拐到左贤王身上去了,孟昔昭把左贤王大夸特夸,看那样子,要不是有这身官服挡着,他都想跟左贤王拜把子了。
夸完左贤王,又开始夸金都尉,夸左贤王的时候,右贤王还能耐着性子听,等听到金都尉,他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直接打断孟昔昭,另起话头。
孟昔昭从善如流的跟着改变话题,同时,在心里想,果然,金都尉在匈奴地位很尴尬,即使左贤王这么信任他,也改变不了匈奴人对大齐人的歧视,长了这么一张脸,金都尉注定会遭到排挤。
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如此崇拜左贤王了。
说句十分无情的话,因为只有左贤王,才能保证他的地位和利益。
酒喝完了,右贤王也没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也不气馁,而是利落的起身,只是在孟昔昭送他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孟少卿,若我们想跟大齐买你们的手雷,大齐皇帝会愿意卖吗?”
孟昔昭眨了眨眼睛,“恐怕不会。”
“为何,难道是因为制作方法过于简单,你们怕我们学去?”
孟昔昭笑:“自然不是,手雷做工复杂,想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远的不说,百炼钢已经问世几百年了,除了大齐,还有掳劫了工匠的月氏,不也没有其他国家仅靠着看,就把制作工艺学去吗?”
右贤王闻言,也笑起来:“那倒是,是我想当然了。”
说完,他对孟昔昭告辞,孟昔昭也跟他还礼,而一出了驿馆,右贤王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工艺复杂……
呵呵,孟昔昭那小子恐怕还没意识到,他已经把大齐的秘密告诉自己了。
手雷是最近才问世的新物件,而且威力又那么大,工艺还复杂,一般人都干不了,那为了保持这些手雷的效力,还有防止它们误伤齐国太子和公主,这些手雷,一定是由专人严密看管的。
而他这些天的探查,发现没人在看管东西,那就是另一种可能。
他们带了制作手雷的工匠,只带着原材料,等到需要的时候,再随做随用!
这么一想,右贤王再也待不住,他快步上马,准备去往王宫。
他要把这件事告诉大王子,跟他一起商量,应该怎么办。
而另一边,扒着门缝,看到右贤王离开了,孟昔昭的嘴角也一下子就垂了下来。
还想套我话?
给你找点事干,赶紧忙去吧,正好,也让我这边忙一点。
转过身,孟昔昭哼着歌,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这一晚,匈奴不怎么太平。
大王子听了右贤王的话,当时就有种把整个送亲队伍都扣下的冲动,还是右贤王一直劝他,他才忍了,然后按着右贤王说的,开始回忆送亲队伍里,谁最可疑。
首要怀疑的,自然是太子崔冶和鸿胪寺少卿孟昔昭身边的人。
孟昔昭的交际关系非常简单,他自己的人,就是两个厨子,一个大夫,而在路上,他跟那个叫詹不休的统领很亲近。
一想到那个叫詹不休的人,大王子就有种宰几条人命的冲动,按捺下去,他仔细的想了想,又摇摇头,这人一看就是将领,不可能是工匠。
如果不是孟昔昭身边的人,那就是太子身边的了。
太子身边的侍卫很多,大王子一时之间也无法肯定到底是谁,想起一个人,他突然抬起头:“那个叫郁浮岚的侍卫,他跟太子寸步不离,看起来地位很高,可是,我好几次都看到孟昔昭对他呼来喝去,而他也答应了。”
右贤王一愣:“太子身边的侍卫头领,为什么要听孟昔昭的话?”
大王子眼一沉:“除非,他不是头领,只是借着头领的身份,伪装自己。”
说完,他不禁问右贤王:“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右贤王沉吟片刻,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反正他们还要再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而且这也只是你我的猜测,做不得数,不如,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等他们的人马要回去的时候,我找几个人,扮成流贼,去把工匠抢回来。”
大王子顿时笑得杀气四溢,“不错,我亲自去,杀了那个孟昔昭,也杀了那个詹不休。”
右贤王:“……”
你连人家一刀都扛不下,还觉得能杀了他?
算了,到时候多带点好手,哪怕填人命,也要把这几个人的最后一口气留在匈奴。
工匠,他们要抢,侮辱过他们匈奴的人,他们更是要杀。
从这天起,匈奴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就变多了。
不是所有人都迟钝,不少人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匈奴人好像一下子多了不少,跟盯着他们似的。
连厨房,都多了两个匈奴奴隶,时不时的就偷看他们一眼。
但厨房的人们没工夫搭理他们。
尤其是孟昔昭带来的这两人,他们一个在火热的灶前光着膀子,咣咣咣的剁着今天的羊肉,另一个则面无表情的蹲在地上,剥葱。
羊肉腥膻,今天这葱,他要多剥一倍。
那俩奴隶先是敬佩的看了一眼剁馅那位哪里都瘦的跟鸡仔似的、就一双胳膊肌肉无比发达的标准厨房小工身材,然后又看了一眼已经剥了十来根葱,愣是一滴眼泪没掉的地上那位。
真不愧是专业人士,瞧瞧,这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绝对练不成。
唉,看来不是他们,还是看看别人吧。
匈奴没有司天监, 但他们也有选择良辰吉日的办法。
就是找几个萨满巫师,在王宫里大开大合的跳大神,手里还拿着草药和铃铛, 冲着老单于一顿的晃悠,要不是楚国公主是大齐人, 有婚前不能来新郎家的规矩, 估计他们也要把楚国公主请来,让她坐在这, 也接受铃铛和草药的洗礼。
终于,大神跳完了, 萨满巫师走到老单于面前, 说了一句话,然后, 婚礼的日期就定下来了,在十月二十九这一天。
当初孟昔昭忽悠韩道真,说老单于想在大漠里办婚礼, 这是骗他的, 老单于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在数九隆冬里跑大漠去, 这边就够冷了, 白日就能泼水成冰,如今的大漠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在外面站时间长了,会发现眨眼都困难,因为眼皮的血管都冻僵了。
不过, 老单于确实是准备着把这婚礼大办好几天。
原定七天,但被匈奴的贵族们七嘴八舌的劝回去了, 去年刚遭过灾,如今又是冬季,没猎物,牛羊也不长肉,光掉肉,地主家全都没有余粮,这时候大摆宴席,等婚礼结束了怎么办,去喝西北风啊?
老单于明知道大家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很生气,顿时又抽出自己的鞭子,啪啪啪啪,抽了四个贵族一通,然后爽了。
很不幸,左贤王就是被抽的四人之一。
谁让他劝单于劝的最大声呢,再加上这些日子,右贤王时不时的就给老单于上眼药,说他跟齐人的关系好得不得了,他在齐国的日子,怕是连自己祖宗是谁都忘了。
人糊涂了,就难以看清到底谁对自己好,只愿意听自己喜欢听的话,左贤王说话不中听,可他确实是忠于单于的,右贤王说话好听,然而背地里早就投诚了大王子,正盼着单于赶紧殡天呢。
最后,这婚礼就定成了三天,而齐国人听了他们的安排,也没有异议,孟昔昭还跟匈奴人说,婚礼一结束,他们就回去。
一天都不多待。
这时候,右贤王反而假惺惺的挽留他:“何必这么着急?”
孟昔昭叹气:“不着急不行啊,若再晚,我们就连除夕都赶不上了,而且往年的十一月,匈奴都会连降大雪,若我们不早点走,岂不是会被困在这里,过年陛下见不到太子,说不得还会怪罪我们呢。”
右贤王微微笑着点头。
心里却在想。
你再编。
真当匈奴消息滞后,一点不了解大齐呢,那太子要是真的这么被齐国皇帝重视,他能在这个时候被派出来送亲?连我们糊涂的老单于都知道,天冷了,不能让儿子出去风餐露宿,而是派左贤王走这一趟呢。
右贤王只对手雷感兴趣,孟昔昭这种嘴皮子功夫厉害、腿脚功夫却一点都没有的人,右贤王是会对他警惕这么一点点,但远远达不到把他当对手、或者当敌人的地步,制作手雷的工匠是谁,他和大王子经过连日的观察,心里已经有眉目了,于是,这回他没有再跟孟昔昭套近乎,而是客套完,就直接走人了。
孟昔昭的态度则不知道比他好了多少,见状,他恭恭敬敬的站起身,目送右贤王离开。
金都尉在一旁看到,心里十分的窝火。
昨天左贤王挨了打,而且打在脸上,今日就没参加这个会议,而是派他代替自己来,金都尉想起左贤王下巴上的鞭伤,心里窝火,看见右贤王那春风拂面的样子,心里更窝火。
而孟昔昭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唯一至交好友的大齐人,到了匈奴以后,都对他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了。
这让金都尉不得不想到一个可能,之前孟昔昭是只能接触左贤王,所以才一个劲的讨好他,而现在,他到了匈奴,看见那么多匈奴的贵族,里面不乏地位高、实力强、而且愿意给他一点甜头的,搞不好,他现在已经跟别人接触上了。
再想起之前属下报告的,右贤王晚上出入齐国驿馆……
金都尉黑着脸,回去找左贤王了。
孟昔昭并不知道左贤王挨打的事。
毕竟这是匈奴,孟昔昭又没根基,没法收买人心,让别人替他去打听消息,等回到了驿馆,他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愁眉苦脸的吃包子。
他爱吃包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在匈奴人面前出了一回风头,连自己这边的厨子们都激动了,以前看见他点名要吃包子,就互相推脱,不想给他做,现在,他们不光抢着做,甚至即使今日的菜单没有包子,他们也要单独做一笼出来,然后欢欢喜喜的给孟昔昭送来。
孟昔昭:“……”
昨晚他做了个噩梦,梦里都是包子的形状。
他又一次后悔起来,为什么非要带两人出来呢?带一个人完全就够用了,而且看他一路健健康康的,甚至还胖了好几斤,完全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
唉,有钱难买早知道,谁让他这人习惯性的弄个备选方案呢,他总怕只带一个,路上病死了,然后自己就无人可用了。
看着盘子里白白胖胖的包子们,孟昔昭眼神逐渐的发直……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孟昔昭精神一振,连忙抖擞的看向房门:“进来!”
滕康宁推门而入,正纳闷孟昔昭的声音怎么这么兴奋,好像很欢迎自己的到来似的,刚打开门,他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盘小笼包。
滕康宁懂了,原来不是欢迎他,而是吃到了心爱的食物,看谁都欢迎。
他当时就要后退:“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再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孟昔昭一个饿虎扑食,拽进了房间。
把包子推到一边,孟昔昭问滕康宁:“研究出来了?”
这些天,孟昔昭看见滕康宁,没别的事,第一句话一定是问他绝子药的进度。
以前滕康宁都回答的很模糊,今天他终于点了头:“研究出来了。”
说着,他从自己的大棉袄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孟昔昭打开塞子,发现里面都是黑色的小药丸,倒了几粒在手中,孟昔昭有点狐疑:“你确定这个东西,可以让人绝育?”
滕康宁微微一笑,对着孟昔昭竖起一根手指:“吃一粒,足矣。”
孟昔昭一直没过问滕康宁绝子药的细节,见状,他眨眨眼:“这东西究竟是抑制做那种事的欲望,还是即使做了那种事,也不能使人再生育了。”
滕康宁回答:“前者。”
他回答的特别笃定,孟昔昭看着他的眼神又怀疑起来:“你确定?”
滕康宁:“不信的话,你尝一粒,我保证你尝完以后,比大报恩寺里八十岁的住持还清心寡欲。”
孟昔昭:“…………”
默了默,他低下头,继续打量这个药瓶。
其实他想要的是第二种效果,就是让精子卵子失去效用,这样绝育的更彻底。
但前者也还行,虽然没有根除生育的功能,可……硬不起来了,照样可以达到断子绝孙的效果,而且因为一开始断的不是那么彻底,还是有怀孕的可能,或许还能拖延一阵子,才让匈奴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孟昔昭又问:“你在兔子身上试过了?”
滕康宁:“兔子,老鼠,都试过了,现在不管公的母的,全都乖乖蹲一块吃东西,一点配种的意思都没有。”
孟昔昭顿了顿,“兔子也吃这么大的药丸吗?”
滕康宁摇头:“我喂给兔子的,只有一小点,五分之一大小,但这个剂量对兔子来说还是有些猛,这几天又死了好几只。”
也不一定是被药死的,有可能是这天气实在太冷了,冻死的。
不管怎么说,绝子药都成了,孟昔昭顿时把药都收起来,看着滕康宁的眼神也十分欣慰:“行,算你大功一件,你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赶紧回去继续制药,这样的瓶子,给我做一百瓶出来。”
滕康宁:“做不了。”
孟昔昭一愣:“为什么?”
他老老实实的看着孟昔昭:“因为没草药了,我在里面加了两味药,这一路上没带多少,最后一点,就用在你手中这一瓶上面了。”
孟昔昭:“…………”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他懵了一秒,然后急了:“那你还不赶紧去买?”
滕康宁:“我又不会说匈奴语,怎么买?”
孟昔昭:“……”
匈奴也有药铺,但开店做生意的都是匈奴人,大齐人去那里买药,实在太扎眼了。
要是去找在匈奴倒买倒卖药材的大齐人……也不行,匈奴对交易的看管比大齐严格很多,大齐有黑市,匈奴却没有,因为一旦出现黑市交易,匈奴就会派兵过去把所有参与黑市的人员都杀了,不管买的卖的,全都一视同仁,务必保证每一分税收,都能收到贵族的手中。
去找大齐人买,跟去匈奴药铺的效果是一样的,势必会引起匈奴人的注意,更何况滕康宁要的不是小数目,想做出孟昔昭要求的量,每一味都得买好几斤。
在这个买药按几钱几两计重的年代,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在搞事么。
沉默好久,孟昔昭挥挥手,“算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草药,还有每样要多少,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滕康宁半点愧疚的心都没有,在他看来,这本就是孟昔昭的事,他向来都是坐在药房里制药的,银钱和药材的事,就该由雇佣他的人操心。
他在纸上写下了两味药材的名字,然后每个后面都写了数量。
八斤,十斤。
孟昔昭拿着纸条:“……”
他这辈子,就是个老黄牛的命。
认命的叹口气,在滕康宁走了以后,孟昔昭也披上自己的熊皮大氅,从自己的行李里面翻一翻,拿上合适的小礼物,然后孟昔昭就出门去找右贤王了,这时候去,顺便还能蹭一顿没有包子的饭。
到了右贤王府,果不其然,右贤王正在跟自己的阏氏吃饭呢,他们没有男女分席的规矩,孟昔昭坐下了,那位阏氏也继续八风不动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孟昔昭则诉说了自己的来意。
右贤王听得有点愣:“你们烧草药干什么?”
孟昔昭回答的不卑不亢,“这不叫烧草药,而是请神,请子孙娘娘保佑公主殿下,以后能为你们的单于诞下麒麟儿,多子多福。”
右贤王:“……”
就单于那样的,他还能生?
右贤王表示极度的怀疑,而对大齐的这个习俗,他也嗤之以鼻。
但这些天他净跟大齐的礼部官员打交道了,什么墙上要涂花椒,大婚的被子里还得放坚果,公主进宫要跨火盆,火盆里得放驱邪的树叶,跨完火盆,还得安排人往公主脚底下撒五谷,这五谷的顺序也有严格要求,绝对不能混云云……
即使右贤王在匈奴人里算是好相处的,被这么一通折磨下来,也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了。
怎么那么多事啊!
你们知道花椒多贵吗?!
居然用来涂墙!
还有坚果,女真每年上贡的数量也就那么一点点,你们居然想要拿来撒被子?跨火盆时烧的树叶他着人去打听,发现是种盛产于南诏和大齐南方的香叶,在匈奴,价格堪比黄金。
……你们可真是,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就是不心疼是吧!
撒五谷的规矩反而是最便宜的,但右贤王脾气上来了,连这个听了也生气。
三年大旱,旱灾之后又是蝗灾,搞得我们都不得不派细作去齐国和月氏收粮食了,你们……你们居然还能在成婚的时候撒着玩?!
而且那礼部郎中还大言不惭的跟他说,浪费不了,在他们齐国,新人和客人都走了以后,家里的鸡鸭就会凑过来,把地上的粮食全吃了,这也是一种好兆头。
右贤王却听得想打人。
匈奴,没有鸡鸭……
鸡,匈奴不产,鸭,倒是有野鸭子会飞来过夏天,但它们几乎都是往女真那边飞,自己这边,来的特别少。
跟礼部郎中那边,右贤王就已经生了一肚子气,现在听着孟昔昭的话,他都麻木了。
好好的草药,熬成药汁能救多少人的命啊……齐国人居然拿来当柴火烧,还美其名曰请神……
要不是现在还不能翻脸,右贤王都想找几个巫师来,好好的清一清孟昔昭身上的业障!
不管怎么说,右贤王还是捂着内伤答应了,不就是二十多斤的草药么,跟那一宫墙的花椒比起来,还算便宜的。
孟昔昭目的达成,当场就想告辞,右贤王忍去吐血的冲动,又一把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孟昔昭一愣,下意识的就以为他要跟自己动手。
然而并没有,右贤王只是狰狞着脸,对他笑道:“孟少卿,单于托我给你带个话。”
孟昔昭:“……”
他忍着笑,默默点头,“单于想跟我说什么?”
右贤王叹口气:“单于说,这些年,匈奴的日子不好过,天灾实在是太多了,如今许多的匈奴人都吃不饱饭,更遑论要养马匹呢,粮食绝收,马匹也养不起了,减产不少,所以,单于的意思是,今年这马匹的价格,要往上涨一涨。”
当初的方案二,由于孟昔昭反手掏出了手雷而被迫流产,于是,现在只能用方案一了。
孟昔昭听说是这个事,他有点惊讶。
因为他没想到会这么巧,他刚打上马匹价格的主意,匈奴人居然也打上了,这算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嗯……或许用冤家路窄来形容更合适。
孟昔昭眨了眨眼睛,他看向一旁,做出思考的模样:“这样啊,天灾人祸,确实是无法避免,远的不说,我们的河北东路,那一大片的地方,去年跟你们一样旱灾和蝗灾,今年又赶上涝灾,江南原本还算富庶,可南诏北上劫掠,抢走了好些东西,陛下在宫里急得不行,最终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我们啊,也是全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一句话,邻居家也没有余粮。
右贤王:“……”
他皮笑肉不笑:“孟少卿说笑了,你们齐人可是连成婚的时候,都要在地上撒五谷的。”
孟昔昭叹气:“那是往年了,最近已经越来越少了。”
你不信啊?那你去齐国验证一下呗?
右贤王僵硬的看着孟昔昭。
这就是作为主家不便的地方了。
孟昔昭可以张口就来,反正匈奴人不可能立刻就去查验,而右贤王不能瞎说,因为孟昔昭就坐在匈奴的国土之上,他要是怀疑,出门就能去找证据了。
右贤王:“…………”
算了,斗嘴皮子,他不是孟昔昭的对手,还是效仿先祖,直接当个土匪吧。
右贤王冷了脸,“孟少卿,身为匈奴的友邦,难道不应该在见到匈奴有难的时候,施以援手吗?”
孟昔昭惊愕的看向他:“右贤王殿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匈奴有难,大齐必来支援!实不相瞒,我国陛下一直都挂念着匈奴的安危啊,女真人骚扰你们的草场,害得你们的牛羊受惊,陛下听说以后,立刻就骂,女真是背信弃义之辈,他以后绝不会跟女真做真心的朋友!”
右贤王:“……”
正常人应该说,绝不会做朋友吧,你加个“真心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准备做表面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