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至鸣一顿,回想了起来:“第七条里说……如果遇到困难,要向真正的管家求助。”
他脸色又沉了一下:“路易莎……”
他们把路易莎交到了假管家的手里,她还有活路吗?
布莱恩望向那位真管家:“管家,这事你能处理吗?”
“当然。”年轻些的男人说道,“但我一个人可能制服不了他,需要你们的帮忙。只需要先将他抓起来,我去联系镇上的护卫队就可以了。”
布莱恩按了按拳头:“明白了。”
季随余光里,瞥到了花白头发稍稍抬起了手杖,他那只手的动作,像是在摸索什么开关。
“小心!那个手杖可以弹出暗器。”年轻男人提醒道。
盲杖与他的声音同时甩出,随着吃痛的一声,布莱恩捂着被抽到的拳头退后两步,与此同时,花白头发也停下了动作,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shit,你做什么,看不见就不要乱挥你那棒子,你打的是我!”
“嗯,打得就是你。”季随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所以,都说了,看看第七条。”
在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时,两个女生就翻出了规则纸,此时一低头,下意识地读了起来:“庄园的管家头戴礼帽、身穿燕尾服、手持拐杖……”
许至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打断道:“等等,你的意思是……”
“抱歉,我不管什么阁楼和书房的证据,也不管这位管家到底是不是抢了别人的身份。”季随淡淡道,“目前,我只相信规则。”
【天啊!双重反转!】
【感觉S神本来想暗中引导自己深藏功与名,结果另两个玩家完全没get,他被迫出头……】
【S神:带不动带不动。】
【我也被那个前管家带进他的节奏里去了,听了S神的话才反应过来!】
“客人,您在说什么呢。”年轻些的男人紧接着开口,“被抢走衣服之前,我确实是这样的装扮,我就是真正的管家!事情很明显了,这个老人是冒牌货,他肯定是个危险的人物,各位可不要把他放跑了。”
季随只是平静地站着,也不答话。到这个份上,想必许至鸣知道怎么做。
“他说得也很有道理……”黑人男转头,却发现许至鸣和布莱恩都在盯着年轻男人,没理会他的话。
“客人们,快把他抓住吧。”男人又一次催促道。
许至鸣这才开口:“那就请您号召别人来将他抓住吧,守卫应该就在门外,需要我帮您喊进来吗?”
“很遗憾现在我无法这么做,因为他们并不认识我,我只能依靠你们的力量。”
“只要将您的契约书给他们看一看,他们就会明白真相的。”
“不,没用的!他们不会理会我们的解释……”男人突然卡壳了。
“原来如此,他们不听解释,只认管家,但因为管家经常是生面孔,所以他们只认管家穿着的人,到时候被抓起来的很可能是我们,对吗?”许至鸣说出的话,让男人的脸色僵硬起来,“当然这只能说明我们不能贸然跟新管家对抗,不代表新管家是值得信任的人,但是,我刚刚确定了,你一定不是能信任的人。”
布莱恩接着道:“你肯定知道我们要是真动了手,不会有好果子吃,但你一直在怂恿我们。”
其余人纷纷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男人见大家已经怀疑了他,忽然转身朝着楼上跑去,而新管家也眨眼间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飞快地追上了那个男人。只听在二楼看不见的地方,男人惨叫了一声后便没了动静。
布莱恩皱着眉:“这两个人,我都不想相信啊。喂,瞎子,你信这个新管家吗?”
“我只相信规则。只要他还符合对管家的定义时,我就会照着规则说的办。”季随没跟他计较称呼的问题。
许至鸣适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符合定义的人一定是管家,管家一定可信,这条规则可能不止限制了我们,还限制了管家这个人,不管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只要他还是管家,就必须站在我们这边。”
“哈,那就是可以信呗,你们说得真绕。”布莱恩耸了下肩膀。
他们在一楼等待了半天,管家都没有再出现。
中年绅士不想聚在这里,却又被先前的情况吓到了,不敢自己一个人行动,于是提议大家回房休息。不过,两位女性显然更信任季随三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里有征询的意思。
许至鸣想了想问道:“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伯爵夫人?”
四个人齐齐摇头。
“那就好,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许至鸣拍板道。
他们在楼梯的左右分道扬镳,旧式的机械钟恰好敲响,木头雕刻的夜莺弹出来用叫声报时。
晚上十点,系统弹出了【进入危险期】的提示。
一阵无端的风在他们头顶盘旋而过,悬在楼梯顶端的枝形吊灯瞬间熄灭了。
季随反应过来,立刻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最靠近楼梯的房间,关门前,他听到了其他人混乱的脚步声。
宅邸为了还原,用的是十九世纪初流行的那种煤气灯,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所有灯同时耗尽煤气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劲。
咚,咚,咚。
这是有人从隔壁楼梯上走下来的声音,不,人类是不可能造出这样大的动静的。
季随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裙摆在地面上摩挲发出的声音,立刻确定了就是伯爵夫人。
他把盲杖收起来,换成了那把新买的匕首。
然而伯爵夫人却并未朝着这个方向过来,而是走向了左侧走廊,厚厚的地毯让那脚步声不再刺耳。
先前许至鸣跟另几人确认了,那么只剩下一个人选:吃了葡萄的小眼睛男人。
外面开始传来敲门声,大约半分钟后,季随听到了不轻不重的“砰”的一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再也没有半点声音发出了,但季随反而感到不妙。
没有声音,就说明伯爵夫人顺利进屋了——房间里的人亲自给她开的门,那声“砰”就是关门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伯爵夫人沉重的脚步声才重新在走廊上响起,她关上了刚才房间的门,又不知朝着何处走去。
很快季随听到比刚才还要远一些的敲门声,才惊觉,伯爵夫人还在左侧!
这次,房间里的人聪明很多,没有开门,于是外面的声音变成了砸门。
季随神色一沉。
要么那四个人撒谎了,他们中有人见过伯爵夫人,要么,“见到伯爵夫人”并不是成为目标的必要条件。他们玩家能够得到“仇恨标记”的提示,但NPC没有,也许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被伯爵夫人惦记上了。
第二个房间的门轰然倒下,女孩凄厉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左边队伍的两个女生就没有分开过,如果其中一个人中了招,没道理另外一个能幸免。也就是说,那支队伍至少要死三个人,加上他们这边的贝拉,最好的情况是只剩下两个NPC活着并能够行动。
最坏的情况……他们会全军覆没。
伯爵夫人没有先去找贝拉,大概率是因为另外几人犯规在他们之前。季随没有忘记,今天刚来时,这五个人就在楼梯口吵吵闹闹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时间出事的。
偏偏这个副本的设置,让玩家不得不去保住NPC的性命,这些NPC简直就是专门给他们增加难度的!
门外的惨叫声很快就消失了,季随悄悄开了一道门缝,朝着对面走廊望去。月光透过中间的玻璃窗撒下来,映出窗栏的剪影,一个庞大的身影堵在走廊上,遮蔽了视野。
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季随将门重新关好,却没有松开可能会发出声音的把手。
隔了一会儿,那头传来关门的声音,再看,走廊上已经没了那个身影,细微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季随立刻将庄园规则书撕成了两半,用火柴沾了点煤油灯烧尽留下的烟灰,睁开眼睛,写了两排字,闭眼一瞧,歪歪扭扭字迹重叠,很完美。
他无声地溜出门,将两张纸分别塞进了许至鸣和布莱恩的房间门缝里。
就在这时,季随听到了另一侧的开门的声音。
咚,咚……季随的心跳也附和上了那道脚步声的节奏。
“好吵啊,今天总是有人在打扰我呢。”伯爵夫人喃喃低语的声音,已经不复白天听到时的悦耳宛转,反而沙哑粗糙。
伯爵夫人听力很好,这点从规则里就给出了提示,但依然警觉得超出了季随的预估。
他飞快地回到原来的房间锁上门,但那脚步声很快就停在了外面。
上一次感受到那么猛烈的砸门,还是贺茜干的。
季随的系统页面翻到了道具页,预估着最佳的时机,随着“哐”地一声,屋门倒塌,一道光效在伯爵夫人身上绽开。
季随一愣,他还没用道具,那这个是……
“瞎子,你躲开点!”布莱恩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传来。
季随听话地向后撤去,接着,伯爵夫人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
我短小了,明天多写点!
荒诞童话(6)
一股清新的寒意驱散了房间里的闷热,只见厚重的冰块从伯爵夫人的脚下一直蔓延到她的小腿,附近一片的地面都被冰冻住了。
季随立刻想到了一个道具的名字:[冰冻]。
梁久曾经就拿到过这个道具,其效果是用冰块困住目标的行动,持续时间长达一个小时,这期间一切的攻击对冰块都不具备效用,是很霸道的控制类道具,非常适合用来躲危险期的Boss追杀。
而且,这是一个高级道具,布莱恩竟然舍得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用,季随承认自己有一点点感动……
“Shit,点错了!”随着伯爵夫人倒下,藏在后面的布莱恩现身,一脸肉疼地嚎叫,“啊啊瞎子你赔我道具!”
季随:“……”
感动早了。
“多谢。”季随诚恳地回了一句,趁着伯爵夫人在挣扎,他一个跃步助跑起跳,在伯爵夫人比白天宽厚了两倍不止的背部垫了一下脚,轻松地一个后空翻跃出了门。
布莱恩吹了声口哨:“你这还不错嘛,以前是干什么的?”
季随:“练功夫的。”
“噢噢,华夏功夫?”布莱恩眼睛一亮,新奇地看着他,“那你什么时候瞎的?”
“以前。”
“太敷衍了。”布莱恩耸耸肩,“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已经很适应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季随。”
“居say……?”
季随:“……算了,你随便叫吧。”
说话间,他们走到左侧走廊第一个失去门的房间,季随划了根火柴,稍稍照亮了房间内部。
布莱恩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两人都站在门口没有动。
一颗头颅横躺在地毯中间,血泊从那边一直蔓延到门口,根本没给他们留下落脚的地方。
房间里并没有留下别的肢骸,这只意味着一种可能——被吃掉了。
火焰烧到了手指,季随将火星吹灭,重新点上一根,又进入另一道房间。
门口掉落的发卡,是属于双马尾女孩的。
伯爵夫人中途就出来了,因此她还剩下半具肢体,火柴的光只能让人看清她的轮廓,反而更加瘆人。
“G,你说他们五个人可能都会死,但是到底为什么?”布莱恩问道。
刚才季随给他递的纸条上,只简单写明了“另外五人可能会死、必须阻止”的字样,没有写原因。
季随道:“没猜错的话,他们触犯了第二条规则,我想即使伯爵夫人没有出面,但只要让她感觉吵了,就会被盯上。”
“这就麻烦了,谁知道怎么样算吵。”布莱恩抱怨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季随正想回答,另一边也传来了开门声。许至鸣灵活地避开向后下腰试图去抓他的伯爵夫人,朝着他们走来:“抱歉,我才发现门口被塞了张纸条。”
这话就连布莱恩都没当真,房间又不隔音,他们两人在走廊上搞出的动静,不信许至鸣听不到。他多半是等到走廊上声音平息,觉得外面应该是安全的,才肯出来。
甚至,如果不是布莱恩出来了,许至鸣也未必愿意出来,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不理会季随的求助信息,那么第二天他很可能会是被排外的那个人。
对此,季随虽心知肚明,但也没什么不忿的。其实他一个人也能护住剩下的NPC,只不过这种有利于全队玩家的事,当然要把另外两位也拉下水咯。
“只要我拉住伯爵夫人的仇恨,其他几个NPC就安全了。”季随顿了顿说,“但是,逃亡一整个晚上成本太高了,我想试试别的办法。”
“你说,我会尽力帮你。”许至鸣立即道。
刚想开口的布莱恩语塞了一下。
“遇到困难找管家。”季随笑了笑道,“也没说晚上不能找不是?”
布莱恩狐疑地道:“这能行吗?”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许至鸣说。
宅邸三楼,也是漆黑一片,季随敲了敲管家的门,一时无人回应。布莱恩怀疑地小声嘀咕“这能行吗”,但敲到第三遍的时候,门就打开了。
管家提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没有表情的脸照得十分诡异。
“客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后面的布莱恩发出惊叹之音。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在危险期向NPC求助的情况。
“伯爵夫人半夜闯入了我们的房间,她好像很生气,有什么办法让她不再打扰我们吗?”
“原来如此,一定是你们惹恼了夫人吧,夫人虽然脾气古怪,但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发脾气,一旦有人让她生气,她是不会放过对方的。”管家幽深的目光盯着三人,沉吟了很长时间,让他们的心情都紧绷了起来,仿佛在等待审判一样。
终于,他继续道:“不过我想,您应该不是故意的。您是一个遵守规定的人,您即使是不小心破坏了花园里的泥土地,都会诚恳地道歉。没错,您是一位绅士,应该给您一次机会。”
三人:!
原来在这等着呢。
“那么,尊敬的绅士,我会带您去一处安全的地方,只要您在那里待到天亮,夫人就不会伤害您。”
季随问道:“谢谢您,不过我打算半个小时后再来,可以吗?”
管家语调没有起伏地说:“如果到时候您还活着的话。”
半小时后,季随准时出现在三楼,只不过他的身后又多了四条尾巴。
管家大概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壮观的画面,当机了片刻后才道:“很抱歉……”
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不能将你们五个人送到同一个地方,你们必须分成三组。”
季随身边的人,瞬间脸色惨白。
之前走廊上的动静,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早已吓破了胆,有人躲在床底,有人裹着被子缩在墙角,根本不敢动弹。季随去找他们的时候,没有白费力气敲门,直接把撬-锁的技能实践上了,他负责开门,布莱恩负责把人揪出来,最后许至鸣负责恩威并施的安抚,三人完美分工,终于在半个小时内稳住了他们的情绪。
看到被定在原地的怪物,NPC们彻底意识到,这三个奇怪的人,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但现在,管家不仅没把看起来更靠谱的许至鸣和布莱恩算进去,还要让他们分开……
东方女孩被吓得呜咽了一声,中年绅士第一个反应过来,抓住了季随的衣角:“年轻人,我跟你一组吧。”
在他看来,这个瞎子总比女人和黑鬼靠谱。
季随微微侧头,默不作声,也没有睁开眼,但却让中年绅士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不要着急,既然是安全的地方,那怎么分都是一样的。”许至鸣顶着一脸的疲惫,安慰道,“要不这样,你们抓阄……”
“我自己一组。”季随淡淡道。他笃定的语气,竟让大家一时忘了反驳。
最终,两个女孩结伴,中年绅士不情不愿地站到了黑人男身边。
管家将他们带到了左侧走廊尽头的那扇大门前,白天这里上着锁,但此时,管家轻松地一推便开了。
大门在他们身后合上,就连窗外洒进来的光线都消失了,漆黑的环境让贝拉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在知道那两个人都是因为吵闹而死后,他们都学会了安静。
“请其他人在外面稍候。”管家站在一扇门前,留下这句话后,就将两个女孩带了进去,隔了五分钟才出来。
随后是两个男性NPC,最后,季随被领进了最深处的房间。
灯光映照出一个温馨的卧室,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孩坐在梳妆台前,用羽毛笔书写着什么,她的模样只有十二三岁,美丽的外貌就像是真正的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望过来时,漂亮的碧眼如宝石般闪烁。
“安娜杜洛苔小姐,这位可怜的外乡人惊扰了夫人,但我可以为他担保,他是一位优秀的绅士,您能帮助他、不让他被夫人发现吗?”
女孩满含同情地望着季随:“他是个盲人吗,真是可怜啊,我当然愿意帮助他。请放心吧,捉迷藏是我最喜欢的游戏,我一定会把他藏好的。”
“啊,您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少女,那么,就拜托您了。”管家说完便退了出去。
安娜杜洛苔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拉开厚重的天鹅绒帷幔,帷幔后,是她漂亮的卧床。她又跑过来,拉着季随的袖子带到床边,微微红着脸道:“请您躲在床底下吧,不过,当我母亲过来时,请您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还有,请您不要睡着,也不要探寻床底的秘密。”
季随微笑道:“谢谢您,安娜小姐。”
心里却在腹诽:你不说,没人知道床底有秘密,你一说,就完全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
这里绝不是什么安全屋,而是出现了新规则的一个新空间。
床下是一片很宽的空间,漂亮的纱帐垂下来,正好遮蔽住了四面,但是季随的影子倒映在了纱帐上,十分明显。
安娜熄灭了房间里的煤油灯,随后窸窸窣窣地躺在了床上。
十多分钟后,[冰冻]的时效已过,季随又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伯爵夫人来了!
无声无光的等待里,每一分钟,都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去了多久,季随的意识开始下沉,整个人轻飘飘的。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猛地惊醒起来,意识到刚才差点睡过去,心跳在一瞬间加速起来。
有人推开门,轻声喊道:“亲爱的安娜,你睡了吗?”
安娜并没有回答。
伯爵夫人那沉重的脚步声,竟能够放得如此轻缓,没多久,她撩开了帷幔。
“母亲,有什么事吗?”安娜突然出声道。
“噢,抱歉我的宝贝,我吵醒你了吗?”伯爵夫人的声音格外轻柔,“家里进了坏人,我担心你们会被伤害,所以来确认你们的安全。亲爱的安娜,你有见到过奇怪的人吗?”
“没有啊母亲,今晚只有您来过我的房间。母亲,为什么你的身上有些奇怪的味道?”
“正是因为那些坏人,我遭遇了一些糟糕的事……好了,你快睡吧。”
房门被重新关起来,季随依然没有动,他将胳膊伸到嘴边狠狠咬住,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安娜重新躺下,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季随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安娜为什么要重新睡下呢,她已经困了吗?
许久后,门口突然传来一点窸窣的响声。
伯爵夫人刚才竟然只是假装离开!而头脑已经昏沉起来的季随,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这一回,轻轻的关门声响起后,床上的人坐了起来。
季随松开口,无声地吐了一口气,一转头,对上了一颗头。
安娜趴在床边,微笑着问:“绅士先生,您睡着了吗?”
荒诞童话(7)
窗外洒进来的朦胧光线,只能让季随看到安娜趴在那里的轮廓,并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但这种未知反而更让人容易往惊悚的方向脑补。
季随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了下来,他故作平静地出声:“没有呢,你不是说过不要睡着吗?”
“这样啊。”安娜的语气里,透着几分遗憾似的,“您真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
“谢谢夸奖,我现在要出去了吗?”
“您再躲一会儿吧,母亲可能还会回来的。”安娜说完这话,便重新爬上了床。
但季随却发觉她的头发从右侧床沿披散下来了,她正趴在床边悄悄向下看。
仅仅过了两分钟,安娜就再次出声问道:“先生,您睡了吗?”
您睡了吗,您睡了吗,您睡了吗?她反反复复地问,似乎越来越缺乏耐心。
季随回答过第四遍后,已经对这种问句麻木,警惕心一松懈下去,那种困意就再次袭来。这很像是在启智学校副本里遇到过的精神系控制技能。
即使头脑昏沉,季随也清楚,安娜刚才的话分明是想让他留在床底!
他开始往与安娜相反的左侧挪动身体,心里却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为什么只有躺在床底会被催眠,跟安娜所说的“床底的秘密”有关吗?
“先生,您为什么要出来了,会被发现的。”安娜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他床铺左侧,与他仅仅相隔一寸的距离。
季随心跳剧烈起伏了几秒,说道:“很抱歉,我口渴了,你这里有水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滚出了床底,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逐渐消失。
安娜默默站了几秒,无声转身走向帷幔外。
季随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头柜上摸到了一盏手提煤油灯,将它点上了。
“先生,您在做什么?”
天鹅绒的帷幔不知何时开了条缝,但安娜的身形却隐藏在其背后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季随带着几分苦恼几分诚恳地演戏:“我怕你看不清,想帮你点灯,不过好像没有成功。真抱歉,我这么麻烦你,却连一点小忙都帮不上……”
“您成功了。”安娜说,“茶我已经倒好,您可以将灯熄灭了,灯光可能会引来母亲的。”
怎么可能。季随心想。又不像嵌着玻璃的枝型吊灯会通过折射出来的光照亮整个房间,手提灯只能照亮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就是伯爵夫人扒着门缝看,也无法透过帷幔看见这点光。
不过,一个盲人,应该是对此没什么概念的。
季随从善如流地转身,故作认真地摆弄了一下煤油灯,然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不知道怎么关,刚才可能是误打误撞点上的,又要麻烦你来关一下了。”
安娜沉默地立在帷幔后。
即使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异常。
季随歪了下头,故作不解地催促:“安娜小姐?”
安娜终于走上前来,季随这才看到,她左侧的眼睛竟从红眼慢慢变回了最初见到的碧眼。
快要碰到灯的时候,她的手突然顿住了。
少女的身子朝旁边一倾,歪在了床上。隔了几秒,她才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看周围:“先生,母亲走了吗?”
季随原本只是想尝试一下,此时才终于能确定:安娜是两个人。
在他刚进来时,安娜特地嘱咐了他一些“新规则”,这跟她现在的行为完全不符。既然安娜这么希望他睡觉,那就不应该提醒,让他毫无防备地在床底睡着就好了。
当然,游戏不会给玩家设置死路,所以肯定会让玩家有办法获得规则,但也不该是让Boss亲口说出规则,借管家之口不是更合理吗?
而且规则里说,管家是可以信任的,那么管家不应该把他们引入陷阱才对。
第一种可能性,原本的规则在危险期并不适用了。
第二种,管家并不清楚安娜杜洛苔的真实面目,毕竟刚才他还真情实感地夸赞安娜“善良”。
而如果安娜真的有两种面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转变了?
那段时间里,只有两点变化,一是灯熄了,二是安娜躺在床上时说不定睡着过,才导致第二个她出现。
现在原因依然不明,但可以确定,灯光能够驱走红眼安娜。
即使现在安娜看起来变成了最开始的那个人,季随依然谨慎地用手勾住煤油灯的提手,不动声色道:“嗯,她走了,你还跟她说了话呢不是吗?”
“是……的。”安娜跳下床走到门边,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儿,才折回来,露出俏皮的表情,“母亲不在外面,绅士先生,我们成功啦。”
“真是太感谢你了,善良的安娜小姐。”季随微笑着回应。
“不用客气……不过您不能出去哦,不然母亲一定会找到你的。”安娜说着,不禁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对不起绅士先生,我已经困了,您可以自己待一会儿吗?”
“那我去帷幔外面吧。”季随说着提起灯,摸着边缘走出了帷幔。
而安娜只是目送他,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提着灯。
没一会儿,里侧传来窸窸窣窣钻进被窝的声音,又很快归于沉寂。季随守着凳子坐在光源旁边,警惕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低。
煤油一点点燃尽,季随看着外面微亮的天光,将窗帘开了一条缝隙,熬过了最后的危险期。
他无声地退出房间,而管家竟已站在走廊中间,看起来等待多时了。
在管家敲门催促后,剩余四人也互相搀扶着出来。看到他们全首全尾,季随就明白了,只有自己躲藏的房间遇到了那种坑。
几人一个比一个狼狈,在看到还算体面的季随时,都忍不住向他靠近寻求安全感。
只有贝拉勇敢地朝着管家靠近了一下,问了问路易莎的情况,得到的答复却是“至少三天才能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