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座老公园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有人为了种一种很名贵的花,然后特意翻新了公园,同时还种了很多其他的花,但是原来的花一直没有长出来?
该不会是某个农业学院为了毕业头秃的博士生……吧。
“麒麟花,在那边,有一片种子,已经快要死掉了的种子,”一朵小雏菊摇了摇叶子,“那个人类,倒了很多珍贵的东西下去,很香很好吃。”
“但是没用。”
“种子已经快死掉了,长不出来了。”
小花朵们又是叽叽喳喳一大片。
真惨啊。
祁知辰同情地叹了口气。
两年了守着自己的毕业论文,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延毕了两年,这突然知道毕业论文泡汤了,肯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过什么返……饭?饭煮着吗?煮饭的?难道种的是什么作物种子,还是说可以当作菜的花朵,和学校食堂合作的?
“两年了,”杜贰不知道是在劝诫,还是在往人心口上插刀子,“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怀薇突然离开的事实,但是你要知道——”
他冷冷地在垃圾车沿上碾灭了香烟,本想随地丢烟头的动作,在触及乔方德没什么感情的眼神之后,愤愤地把烟头丢进了垃圾车。
“没有希望的事情,再怎么坚持,都是没有意义的。”
祁知辰摸着下巴:“这是在说……课题组师姐突然抛下烂摊子跑路了?还是被导师放养了?”
乔方德沉默了许久才微微一动。
就在杜贰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反手将钢叉背在了背上,然后动作熟练地抓住垃圾车的两根扶手,推着垃圾车往远处的垃圾点走去。
杜贰:“……”
杜贰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比倒垃圾之前更加憔悴几分的乔方德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
钢叉还背在他的背上,他像一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每一根发丝都在诉说着疲惫。
他走到花坛边上,手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想摸出来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掏出了裤兜里的打火机,放在手里来回摩挲。
祁知辰看他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好久,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地决定一般,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走向了远处的一栋白色小平房。
然后从里面推出来一个大型除草机。
等、等等,推个除草机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要——
乔方德慢吞吞地把除草机推到了花坛边上,也许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低声道:“对不起,可能我真的要放弃了。”
放弃,放弃啥?
放弃毕业论文,终于准备换课题了吗?
你换课题就换课题,这阵仗是干啥啊!
除草机除了用来割花割草还能干啥呢,眼前这位大龄博士生的小花花还没长出来,现在是准备株连九族了?连其他无辜的小花都不打算放过了?
“呀,他要过来了,”蒲公英见怪不怪,“他每过一段时间都要种一堆新的,还会在土地里撒很多水,我们就长得快快的。”
“不过我们都长了好几批了,那个快要死掉的种子,还是死的。”
“还没死,只是快要死掉了。”
“等天上的亮晶晶再落下,再升起,就会真的死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某个大龄博士生,为了毕业不惜包下了公园土地用来种花。
每天调制秘制生长药水,用其他的花花草草做试验,结果其他的花花草草长势格外喜人,只有他的毕业论文萎靡不振,连颗芽都没有冒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经历了课题组人员的崩解,还被可能是竞争对手的人嘲讽,还被告知研究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根本就种不出来花。
于是心灰意冷的大龄博士生决定割掉这些让他难过的花朵,换个课题,重新开始。
祁知辰:“……”
兄弟!效率不要这么高,能不能不要今天割!
他好不容易才飞到这里,你把这片花割了,让他去哪里再找花花贴贴啊!
然后他听到乔方德的声音:“就从今天开始结束吧,正好,也是你的生日。”
“就用这些花朵,来为你……”
后面的话祁知辰已经没听下去了。
他像是屁股被火烧了一样飞速在花丛中掠过,一路上不断打听:“小可爱们!你们说的那片快要死掉了的种子在哪里!”
今天拼上他花灵的尊严,怎么也要让这片花种长出来!
这一刻,祁知辰将花灵与和煦的微风之间的合作发挥到了极致。
小小的身影几乎飞出了残影,没几秒钟,就在附近花花朵朵的指引之下找到了那片快要死掉的种子。
和周围堪称茂盛的植物相比,这一小片种了大龄博士毕业论文种子的地方,荒凉得格外突兀。
连根杂草都没有。
花灵天生自带的对植物的怜爱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听着身后已经传来嗡嗡嗡除草机工作的声音,祁知辰飞快动着小脑子,从记忆里挖出来花灵如何滋养万物的记忆。
他也没空去练习一下到底该用几分力量,情况紧急,便简单估摸着对准快死掉的种子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刺啦——
一片种子飞速生长破开泥土的声音。
就仿佛延时镜头下加快了几百倍的场景一般,甚至加了点梦幻的滤镜。
花灵的力量在大功率输出的时候,那些逸散出来的、没有办法百分百利用的能量便转换成了光能。
漫天光点宛如银河下坠,托起了破土而出的幼苗。
幼苗迅速地生长、拉长,叶片舒展,花蕾透出一抹艳红,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无数宛如烈日骄阳般巨大的花朵几乎遮蔽了下方的每一寸泥土。
——也糊了祁知辰一脸。
嘶,脸有点痛,好像被花瓣打了。
祁知辰扶着一个大花杆子,仰头看着几乎长到了成年人腰部高的茂盛花朵,以及以这片花丛为中心向外仍在不断辐射的花灵力量。
好像,用力过猛了一点。
他原意只是让这片小种子冒出点嫩芽长点小叶子,给陷入绝望的大龄博士生一点点保持理智的希望。
只可惜他还是对花灵的力量认知不足,就跟他之前每次做饭试图倒蚝油一样,最终都是以一大坨超出预想的蚝油收尾。
在催生了这片毕业论文之后,还有大片的力量没有被消耗掉。
它们不再驻足于已经过于茂盛的麒麟花,而是向外扩散,直到植物园的边缘,才堪堪停止。
于是祁知辰抽抽着嘴角,拨开头顶不断献殷勤的大叶子,注视着眼前宛如童话世界的场景。
这里所有的植物、所有的花朵、所有的树木,无论季节、无论花期,都绽放出了最美丽的样子。
行道上早已凋谢的樱花树,漫天的粉色宛如云霞。
姹紫嫣红的月季花簇拥在一起,每一片花瓣都仿佛精心绘制一般。
郁金香摇曳,野菊花盛开,往年寒冬腊月才出没的梅花第一次和这么多的同类一同绽放。
风一吹,奇异的花香飘了漫天。
不妙,事情搞大了。
走近科学没个十来期都讲不完了。
祁知辰往后退了数十米,躲在一朵小白菊花的花瓣下面忏悔。
就在这奇景出现的十来秒后,他感觉到上方一阵劲风掠过,有一道身影鬼魅般飞速奔向了盛开的麒麟花,又急刹车地在花前半米停下了。
——这大概是梦境。
手底下除草机的嗡嗡震动,震得他掌心微麻。
乔方德以为自己会更加的痛苦,但或许真正的他已经在两年前死去了,如今留下来的只是躯壳而已。
他收紧了手指,却感觉到指尖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
乔方德垂眼看去,一株小蒲公英的种子戳到了他的手指,他一动,便有许多蒲公英的种子纷飞散去。
蒲公英……能长得这么高吗?
乔方德愣愣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越过无数姹紫嫣红的花朵,直直地落在了远处一片开满了艳红色麒麟花的地方。
这真的是个梦境吧。
祁知辰一脸复杂。
那个钢叉叉垃圾的大叔果然非常惦念他的小种子,这才几分钟就到达现场。
他先是立定沉默了片刻,然后仰天发出了一声怒吼,随即嚎哭了片刻。
目前……呃目前正在一边打着喷嚏流着眼泪,一边掏出了个很像什么试剂瓶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花蕊,期间还要努力憋着呼吸不要吹散了任何一点花粉,可谓是非常辛苦了。
啧,这都花粉过敏的人,还做这方面研究,看来肯定又是导师给的任务,辛苦啊。
祁知辰感慨了片刻,同时把自己往花丛深处藏了藏。
今天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科考团过来调查,不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那么快,他还是可以和花朵贴……贴……
花香浓郁到几乎要醉人的程度。
祁知辰只觉得脑壳子越来越沉,他几乎要抱不住月季花的叶子,脚一软,扑通一下被另一片翠绿的大叶子接住了。
像是熬了三天三夜后洗了个澡,吃了顿碳水丰富的晚餐,空调开低裹在柔软的大被子里,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困意。
祁知辰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勉强记起来,原来花灵在滋养万物的时候,也会受到万物的反馈,当反馈来的力量太多无法吸收的时候,就会用沉睡来消耗力量。
简单来说就是——
他醉花了。
“嗯?你问我怎么办?按规章办事懂不懂,就算他曾经是队长又怎么样!?”
植物园外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内,杜贰面色极度不耐烦,对着电话一顿输出:“就缺他一个战斗力吗?实在不行把人杀了,那把三叉戟拿过来,我就不信还培养不出第二个——”
“杜、杜少爷……”
“我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再来见乔方德了……什么?解决不了?”杜贰冷笑一声,“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提出来了计划,我可不关心你们怎么做的,最后给我一个——”
车内手下声音颤抖:“杜少爷——”
“到底什么事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啊!?”杜贰不耐烦地抬起头,然后整个人的表情冻结在了这一刻。
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了满园近乎于奇异的景象。
就连门口用来装饰的大树,都茂盛到像被强力生长剂直接灌到了根须之中。
手下咽了口口水:“传闻中‘麒麟花’为花中之王,一花盛开,其身旁常、常伴异景……”
“闭嘴,”杜贰面色阴沉,他一把拉开车门,迎着扑鼻而来的花香大步往前走去,“这种事情我能不——”
“阿嚏!阿——阿嚏!”
草,他花粉过敏。
特异局来的速度很快。
当灵耀拎着他的调度采集仪一路小跑过来的时候,乔方德和杜贰正面对面站着,身旁就是艳丽的麒麟花丛。
双方的异能力都在指尖引而不发,他俩之间的气氛堪称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仿佛下一秒就有人会血溅当场——
“阿、阿嚏!”杜贰不得不拿了张纸擤了下鼻涕,“我就是看看!看一眼也不行吗!?你不都已经收集了那么多花蕊了!”
“阿嚏,”乔方德打了个没有感情的喷嚏,“不行,阿嚏,你最好现在离开这里,阿嚏。”
“草我真的服了,阿——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当年你和怀薇结婚我可是还包了份子钱的!?”
乔方德随手拿衣角擦了把脸,认真道:“那是因为你一直单身,阿嚏,没有把份子钱收回来的机会,阿嚏。”
杜贰:“……”
杜贰破口大骂:“草乔方德你TMD有病吧#¥#%¥%%%——”
“两位,”灵耀吃瓜围观了片刻,然后适时出来打断杜贰那一连串少儿不宜的脏话,摇了摇手中的药瓶,“需要抗过敏药吗?”
杜贰:“……”
乔方德:“……”
乔方德转头:“你是灵家的那个——灵二?”
“谢谢乔先生还记得我,不过我叫灵耀。”
灵耀见怪不怪,手下动作却没停着,接线调试机器分析数据,还不忘继续推销手中的抗过敏药:“真的不来一颗吗?新一代抗过敏药中枢副作用小,不会犯困的哦。”
已经没有更多的衣角可以擦鼻子的乔方德:“来一颗,谢谢。”
差不多抽完了一包纸的杜贰:“……我也要。”
灵耀是特异局最先到的。
他的上一个任务正好离植物园不远,感觉到猛然爆发的异常波动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一来就看到两个花粉过敏的大聪明站在花丛里互相进行着不出手的异能威慑。
好在着两位没多久就各回各家了,乔方德临走的时候还推了一辆垃圾车来,将一整片麒麟花连泥带土给铲了回去。
麒麟花啊。
灵耀也知道一点,据说是传闻中可以用来唤醒力量干涸的异能者,两年前乔方德的妻子怀薇似乎就是过度透支导致力量耗尽,差不多已经成了个植物人。
乔方德和怀薇算是穷小子和大小姐的搭配,这件事发生后,怀家把昏迷中的怀薇给带了回去,坚决拒绝乔方德的任何探视。
怀薇可是怀家心尖尖上捧着的大小姐,本来怀家就看不太上乔方德,要不是怀薇喜欢,根本不会同意他俩在一起。
后面怀家为了唤醒怀薇,据说花大价钱弄来了一批麒麟花种,在乔方德死皮赖脸下给了他一部分留作唤醒妻子的念想。
怀家比乔方德的种植手段可高不少一点,光是大量资金投入和特异局总部研发部检验部的倾力投入,不过到现在麒麟种倒是连发芽的迹象都没有。
反观乔方德这边,砸锅卖铁来到江城这块包了个破旧公园,生长药水之类的还是他凭借着曾经战斗队长攒下来的一些资源找人换的。
啧,人不可貌相,向来只会打架的乔大队长其实还挺会种地的?
不过这花应该是在江城的地上种出来的吧,虽然乔大队长以前不是这边的,但是他们能不能收点土地使用费啥的——
“你的想法很好,”陆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放心,以我们分区现在这个穷样,财务部那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笔可以敲诈——可以合理收取的款项的。”
灵耀小心脏差点被吓了个半停:“……陆哥,您怎么来了?”
“他说,这个公园曾经和暗恋对象来过,所以要旧地重游,寻找一下灵感,”蒋泽越慢吞吞跟在后边,一边散步一边扭头打量四面八方的花朵,“麒麟花开威力这么大吗?那是梅花吧?这都能开?”
陆黎看着指尖捏着的一片樱花花瓣,摩挲了一下:“检测结果如何?”
灵耀皱着眉,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两条绿色条柱格外明显:“对比了一下,检测到的两个波动一个是杜贰的,一个是乔方德的。”
蒋泽越手贱去掐梅花枝:“没了?”
“确实没了,而且波动不强,我刚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俩捏着异能在那里一边打嘴炮一边打喷嚏,”灵耀道,“这两人都花粉过敏,我还推荐了两颗医疗部新出的抗过敏药,不过这麒麟花——”
陆黎问:“收钱了吗?”
灵耀一愣:“啥?”
陆黎道:“抗过敏药。”
“……”灵耀道,“没收。”
陆黎低头发了个短信,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跟财务部说了,等会账单会寄到杜家和乔方德那里。”
灵耀:“……”
完了,江城特异局分区名声没救了。
此刻阳光正盛,日光照耀之下,每一簇花朵都仿佛被镶上了金边。
它们不合时宜地开放在不属于它们的季节,却完全不像是被揠苗助长了一般,绽放的比任何一次都要美丽。
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越反常的事物越是要小心。
而灵耀将键盘都要敲烂了,调度采集仪也没有采集到任何其他的波动。
蒋泽越发表了自己外行的看法:“乔方德是不是弄到了什么特效药?可以加速生长的?然后麒麟花开了,连带着周围一片都开了?”
“除非你说的特效药是纯人工产物,”灵耀以专业人士的学识反驳,“否则只要沾染了任何,包括但不限于污染、返祖者、异族或者异能者,都可以检测到波动。”
蒋泽越问:“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机器坏了?”
灵耀总算找到机会说这句话:“这是研发部最新产品,特异度99%敏感度99%,据说还是写100%不给通过的原因。”
蒋泽越:“……”
“不一定是‘不限于’,”陆黎的表情看上去轻松得像是来度假,他拿着手机对准花花草草一通拍照,“污染、返祖者、异能者,研发部那边在设计调度采集仪的时候,肯定有拿这些来做过测试,就是你说的99%。”
“但是……异族,”陆黎直起身,淡淡道,“就研发部地下室那些标本,是真是假就先不说了,真要较真起来,目前我们关于真正异族的一切认知,不都是来自于——嗯?”
他声音突然一顿,像发现了什么特殊动静,快步往前跑去。
蒋泽越和灵耀对视了一眼,一个抱着调度采集仪一个丢下手里的梅花枝,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两人还没跑上前,就看到陆黎叉着腿半蹲捧着手机对准了一朵开了花后长得特别像猫脸的三色堇拍照:“这花长得真别致,拍下来给知辰看看。”
灵耀:“……”
蒋泽越:“……”
而此刻,正在醉花中的祁知辰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惊地从沉睡中猛然醒来。
谁?谁要拍我?
他睡意惺忪,下意识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被征用为扶手的月季花逆着微风的方向反常摇曳着花朵。
陆黎目光一动,眼角的余光敏锐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
他直起身,表情是一如既往带着点不到眼底的笑意,大手拨开挡在前面的丛丛花朵,步伐平稳地向着祁知辰所在的方向走来。
祁知辰耳朵一动,这走路的步伐和频率实在是太熟悉了。
尤其是配上这种……有点像孔雀开屏的气息,就更加熟悉——
他一个翻滚把自己藏到了花叶子后面,小心翼翼地伸了个脑袋。
刚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初恋——准确来说是初次暗恋对象,正俯下身,伸手准备摘掉他藏身的这朵小月季。
这一瞬间,祁知辰脑子是空白的。
他还没从醉花中完全恢复过来,大脑转动速度下降50%,又因为冷不丁看到了陆黎那张脸,于是再次下降50%。
然而陆黎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只是用指尖在月季花花瓣上轻轻抚过,动作居然还挺温柔。
祁知辰的小心脏缓缓放回了原位置。
应该没事。
在如此茂密的花丛之中,想要发现一只配色几乎和周围花朵没有什么差别的小花灵,绝对不是正常人做得到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下意识跟周围的花花草草打了招呼,让它们帮忙遮住自己的身影。
怪就怪陆黎的目光穿透性强了点。
那双眼睛有些时候就仿佛某种野生动物,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捕食者审视猎物的光。
祁知辰捏着月季花叶子边上的小锯齿。
阔别了四年多,无数次梦境里朦胧相见,此刻猛然间直面自己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那张脸,他的小心脏又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别的不说,陆黎这张脸长得是真的好,完美戳中的祁知辰XP上的每一个点。
他自认为不是个肤浅的颜狗,但有些时候暗恋往往都是源于心脏某次不经意的漏跳。
而陆黎凭借着他得天独厚的长相和身材,逗得祁知辰内心那个小鹿早就不知道撒腿乱跳到哪个星球上去了。
鼻尖花香浓郁,祁知辰半醉半醒之间,感觉到花灵的力量伴随着心跳的紊乱,蠢蠢欲动起来。
不太妙。
花灵和植物们一样,是偏向于直觉和天性的生物,喜怒哀乐都会影响自己的力量,从而打出非常直接不加掩饰的直球。
简单来说,就是春天到了。
小花灵也想求偶了。
“陆哥!”灵耀深一脚浅一脚拨开花丛艰难前行,“是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蒋泽越跟在后面,边走边诚恳忏悔:“罪过罪过,我不是故意踩踏花草的。”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掐花掐得最欢!”灵耀扭头一顿谴责。
蒋泽越深感无辜:“冤枉,我是被研发部胁迫了,他们要我带点样本回去的!”
灵耀呵了一声:”你要带就带麒麟花的样本,祸害周围的花花草草算什么?”
“我来的时候,麒麟花可是已经连花带土都被铲走了,连片花瓣都没留下,”蒋泽越道,”你怎么没留点麒麟花的样本。”
“因为我没有受到研发部的胁迫,”灵耀还有点郁闷,“而且我也打不过乔方德,你是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别说麒麟花样本了,他连泥土都给铲走——”
“嘘。”
一旁的陆黎突然间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股非同寻找的气息突然之间弥漫开来,有所感知的灵耀和蒋泽越纷纷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二人像做贼一样双双蹲下,透过茂盛的花朵,不约而同地望向陆黎身前的一朵小白菊花。
这朵小雏菊花在三人灼热的视线中肉眼可见地拉长了枝干。
它勇往直前,像一只充满了热情的小狗,努力垫高了个子,一直拉长到那纯白的花瓣安静而又美丽地绽放在了陆黎的面前。
宛如自然给陆黎献上了一朵花。
祁知辰:”……”
祁知辰看着那朵异常生长的小菊花,内心默默流泪。
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奔腾的洪荒之力,为了不在陆黎面前再上演一个百花齐放,只好悄悄地把力量凝成一条线,随便找了朵不起眼的小花输送过去,妄图蒙混过关。
谁曾想到,那朵寄托了祁知辰重望的小雏菊,也许是通过力量感受到了祁知辰内心的小鹿乱撞,它发誓要为小花灵送出美好心意,于是一路披荆斩棘,成功把美好的小白花杵到了陆黎面前。
蒋泽越压低了声音:“这是宣战书吗?”
灵耀正忙着记录这一段时间的波动,茫然抬头:“什么宣战?”
“你看,白菊花,上坟用的,”蒋泽越小声道,“上给队长了,这难道不是敌人猖狂的宣战吗?”
“……”灵耀不想和没有文化的战斗分子说话,“这是雏菊!雏菊的话语是深藏心底的爱!”
陆黎这下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祁知辰:“……”
虽然话语指向的不是自己,选中小雏菊作为力量输送也纯属巧合,但是那所谓”深藏心底的爱”几个字被人突然说出来,他还是有种心底的感情被曝光了的羞耻感。
还没等这份夹杂了三分羞涩三分纠结三分期待和一分愤怒的感情在心中发酵片刻,就听见陆黎语气中带着歉意彬彬有礼道:“这位雏菊小姐或者小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做男人要洁身自好,不能随便沾染外面的花花草草。”
“不过——”陆黎拖长了声音,他退后一步,打量了片刻小雏菊花,随即从兜里掏出手机便是一顿狂拍,“这花长得不错,拍给知辰看看。”
祁知辰:喜欢的人?喜欢谁?去国外四年多喜欢上的人吗?
灵耀:没救了,已经没救了。
蒋泽越:所以为什么雏菊就不能用来上坟呢?
“行了,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回去吧。”
陆黎冷酷无情,拍完照片不认花,一点也没带怜惜地把这朵小雏菊给掐了下来,塞进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玻璃试管内。
“陆哥,要不要地毯式搜索一下这片区域,”灵耀提议道,“如果说原本的异常是麒麟花开花导致的,但是刚刚的明显就不正常,万一有什么——”
“你有察觉到什么特殊气息吗?”陆黎突然问道。
灵耀一愣,老实道:“没有。”
他虽然是个科研人员,不怎么打架,但是对于各种能力的敏锐感知也是有的。
“是啊,我也没有,”陆黎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一大片花丛,片刻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保护花草,人人有责,走吧。”
他迈着大长腿三两步跨出了花坛,随手将玻璃试管塞进车内的试管箱内,吩咐道:”这朵花后面送去检验部查一查,对了,刚刚那朵花开的时候,有记录到什么吗?”
灵耀抱着调度采集仪跟在后面一阵小跑:“没有,基本没变化,倒是杜贰的波动重新冒了个头,感觉像是又回来了,离这里应该不远。”
三人坐上了车,车辆缓缓往特异局大楼驶去。
陆黎低头翻着手机里今天拍的照片:“不用管他,杜家也调查不出来什么,正好借他们的手善善后,光是给民众解释加上铲花开销也不少,能省一笔是一笔。”
灵耀应了一声,盯着屏幕上的波形陷入了沉默。
他似乎被许多思维上的谜团纠缠挣扎着,但很显然车后座的某人绝对不是一个正经的问题询问对象。
犹豫许久后,还没等他开口,陆黎突然大手一伸,握着手机递到了前座二人的面前。
陆黎语气严肃:“看看这个。”
灵耀和蒋泽越当即打起了精神,定睛看去——
只见手机屏幕上是九张图片组成的九宫格,每一张里面都是在老公园里拍的花花草草,乍一看宛如误入爷爷奶奶被的手机相册。
“这几张,哪些比较好看?”陆黎展示了九宫格后,便一张张往后面翻着几乎看不到底的照片,“精挑细选了九张,还有好多候选在排队,舍弃哪一张都不舍得,多发几张知辰会不会觉得太罗嗦了?但是这些花真的很好看耶。”
耶你个头,灵耀面无表情。